第23章
此時已經接近正午,日頭幾乎是一日中最大的時候,若是在太陽底下跪上兩個時辰,怕是人要被曬壞了。
四爺能不知道這一點嗎?
不,他知道,且他就是要給李氏個教訓,隻有自己知道痛了,下次才不敢再犯,故而一絲情麵也不留。
李氏被人帶出正院,四爺飲了盞茶消火,就聽烏拉那拉氏在旁溫言解釋:“讓爺因此煩心,都是妾身的不是,李氏倒也罷了,隻是年妹妹那裡……”
沒等烏拉那拉氏說完,四爺就知她想說什麼,直接抬手打斷了她的話:“你是福晉,她是側福晉,若她做的不對,你教導她也是理所當然。”
烏拉那拉氏微微一笑:“妾身明白了。不過妾身請爺過來,是有件事想問問爺的意思。”
“什麼事?”
“懷恪今日一早給妾身遞了帖子,說是要回來小住些日子,爺以為如何?”
那帖子,她想了又想,暫時沒有送出去。
若是尋常,烏拉那拉氏必然不會詢問四爺的意見,隻會在自行處理後告知四爺。
若是另有隱情,烏拉那拉氏便會請示。
平日四爺沒覺得烏拉那拉氏如此行事有什麼不對,反而心中大加讚賞。可今日,經過李氏的鬨騰,加之天氣著實炎熱,哪怕屋裡有冰盆,穿的一絲不苟的四爺還是覺得焦躁不堪。
所以,四爺不耐煩再繞彎子:“福晉有話不妨直說。”
瞧出了四爺的煩躁,烏拉那拉氏也不敢再如往常一樣言語暗示,明著道:“妾身收到了娘家嫂嫂的來信,信中說星德的一個通房丫頭許是惹了懷恪不高興,便被罰跪至小產……”
話落,四爺瞬間明白了福晉的用意。
對於他唯一的女婿,四爺是滿意的,不然當初不會把懷恪嫁給他。
這些年星德膝下空虛,歸根結底,是因為懷恪,四爺也承認。
但人心總是偏的,比起旁人,四爺毫無疑問是偏向自己女兒的,更何況通房丫頭身份是何等低賤,即便懷著郡主額附的孩子,也不配和他的懷恪相提並論。
那通房丫頭他可以不顧及,卻不能不在護著懷恪的同時安撫福晉和烏拉那拉氏。
畢竟善妒的名聲著實不好聽,單看這些年老八沒少沒八福晉所累便知道。若是傳了出去,他的那些好兄弟,定是會借題發揮。
此時的四爺並不知道,他護著的女兒在烏拉那拉府一眾下人眼中,和八福晉的做派無異。
四爺不停的轉動著碧璽手持,直到動作停下,才聽他道:“懷恪既然想回府住段日子,那明日爺會派蘇培盛去接她,正好李氏身體不適,她作為女兒,也該回府為李氏侍疾。”
四爺非但不曾責怪,還順帶給自己女兒扣上了個孝順的帽子。
烏拉那拉氏對此不滿,但還沒等她張口,四爺又道:“爺瞧著這些日子星德辦差很是用心,再過一月便是年中政績考核,他的位置也該動一動了。”
妥妥的交換,偏烏拉那拉氏還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烏拉那拉氏一族日漸衰落,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子弟星德算是最優秀的一個。
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換來星德官位升遷,自然是劃算的很。
可不知為何,烏拉那拉氏竟覺得憋悶不已。
她深吸一口氣,屈膝道:“妾身替星德多謝爺的看重。”
四爺拍了拍烏拉那拉氏的手,提醒道:“福晉與爺夫妻一體,相信福晉從來不會讓爺失望的。”
後院上至福晉,下至格格,無一不是惦記著自己娘家,他心中清楚,也不是不允,但前提是,她們的娘家不得做任何對雍親王府不利的事情。
正院外,李氏多年養尊處優的身子讓她受不住太陽下的暑熱,不到一個時辰,人就暈了過去。
銀朱請示了四爺和福晉後,命人把李側福晉送回蘅蕪館,又讓人去請了府醫看診。
堂堂側福晉,被福晉懲戒至此,四爺還站在福晉身後給福晉撐腰,如此作為,讓格格們對福晉的敬意愈發重了。
與此同時,明日懷恪郡主將回府為李側福晉侍疾一事,也跟著傳了出去。
錫蘭閣,鈕祜祿氏和耿氏坐在一起閒話,“李側福晉本就得意,懷恪郡主一回來,怕是偌大的蘅蕪館也要容不下她了。”
懷恪郡主沒出嫁時,李氏就仗著四爺疼寵女兒,沒少作妖,更可恨的是,懷恪郡主不愧是李側福晉的女兒,將李側福晉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她們母女兩個打配合,後院誰人能爭的過她們?
一旁正在被四阿哥逼著背詩的五阿哥耳尖的聽見這話,起身小跑到耿氏麵前:“額娘,二姐姐要回來了?”
耿氏點點頭:“是啊,據說還要在府中小住些日子。”
五阿哥的臉頓時皺成了包子:“我不喜歡二姐姐。”
按理說,五阿哥知事的時候,懷恪郡主早已出嫁,他與懷恪郡主本該沒什麼交集才是。
奈何懷恪郡主每次回府,都會以長姐的身份對四阿哥和五阿哥說教,讓他們尊敬長兄,要聽三哥的話,還說什麼她和三哥的額娘是側福晉,他們的額娘隻是格格,不比她和三哥尊貴等等。
總之她那副居高臨下,一副把四阿哥和五阿哥當成低賤奴才的樣子,讓年紀不大的兄弟二人很是印象深刻,也格外討厭她。
四阿哥敲了敲五阿哥的頭:“笨,你這話要是被阿瑪聽見了,一準罰你。”
他也不喜歡二姐姐,但不喜歡不意味著要說出來。
鈕祜祿氏摸了摸五阿哥光禿禿的腦門兒,柔聲道:“弘晝不喜歡二姐姐,可以少和二姐姐接觸,但是這話,可千萬不能說出來。”
身為皇孫,五阿哥是貪玩兒了些,但並不代表他和普通百姓人家的小孩子一樣,什麼都不懂。
五阿哥點點頭,一臉認真:“鈕額娘放心,弘晝不會出去亂說的。”
“真乖。”鈕祜祿氏笑了:“鈕額娘叫人給你們準備了點心,去吃吧。”
四阿哥和五阿哥抬手行了個禮,跟著伺候他們的丫鬟去了一旁吃點心。
耿氏看著方才這一幕,感歎道:“姐姐把元壽教的很好。”
這麼些年來,四阿哥雖是放在她膝下養著,但每日不是她帶著四阿哥來錫蘭閣,就是鈕祜祿氏帶著五阿哥去她那兒,說四阿哥是鈕祜祿氏教的,也一點兒沒錯。
鈕祜祿氏嗔了耿氏一眼:“弘晝又哪裡差了?”
耿氏笑了:“瞧姐姐這模樣,生怕我說弘晝一句不好,我可是弘晝的親額娘。”
“快快住了吧,知道的你是弘晝的親額娘,不知道的還以為元壽才是你親生的,我就沒在你嘴裡聽你誇過弘晝一句,還不知弘晝得多委屈呢。”
兩人玩笑了兩句,話題又回到了一開始:“既然元壽和弘晝都不喜懷恪郡主,待懷恪郡主回來後,咱們還是得多看著些,讓他們少接觸。”
說到底,弘晝也是耿氏親生的,耿氏哪裡會不疼,這不就替自己兒子考慮上了。
鈕祜祿氏緩緩搖了搖頭,“怕是不行,郡主回府,府中定然會像往常一樣辦個家宴,家宴過後還有小宴,哪裡是能躲的開的。”
家宴也就罷了,小宴卻不同,小宴是四爺為了讓自己為數不多的孩子感情和睦,特意定下的規矩,每一旬,府中的小主子們都要在一起用膳。
懷恪郡主的那些話,隻能是在這個時候說的。
避又避不開,耿氏歎了聲氣:“彆的阿哥爺們都是寶貝兒子,偏咱們爺把女兒寵的跟什麼似的,兒子都得往後排。”
彆的不說,就說懷恪郡主出嫁時的嫁妝,可都是四爺親自盯著內務府置辦的,沒一樣東西是以次充好的,四爺和福晉更是添了不少好東西。
這樣一副嫁妝,她們娘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湊不出來。
鈕祜祿氏抿著嘴沒說話,四爺再寵女兒,日後這府裡的一切,也和懷恪郡主無關。
隻是……礙眼也是真的。
耿氏帶著四阿哥在錫蘭閣用了晚膳,直到聽說四爺去了雅園,這才帶著四阿哥回去。
雅園,四爺瞅著他來了半天,依舊笑吟吟的伺候他的年氏,心下很是詫異。
往常年氏受了委屈,或是偶爾被福晉斥責,她都會在他麵前撒嬌癡纏,非得讓他替她做主。
今日倒是奇了,不開口告狀便也罷了,連擺臉色都無,像是沒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過來。”
人是有點兒逆反心理在的,年淳雅不提,四爺卻沒忍住,招手讓正在卸首飾的年淳雅過來,摟著腰把人帶著坐在了自己腿上。
年淳雅順勢軟了身子,將頭枕在四爺肩頭,微微蹭了蹭,嬌氣的嘟囔了句:“妾身還沒收拾好呢。”
四爺穩穩當當的抱著人,空餘的那隻手朝腿上的渾圓捏了一把,聲音低啞:“彆動。”
本來好好兒的,被她這一蹭,無端的蹭的他心尖微癢。
年淳雅沒料到四爺會突然動作,又驚又羞的輕呼了一聲:“爺~”
聲音嬌嫩婉轉又甜膩非常,四爺的身體霎時起了反應。
年淳雅坐在四爺懷中,緊貼著四爺,四爺一有反應,年淳雅就感知到了。
她臉色倏地燒紅,一時竟手足無措起來,尤其是聽到頭頂上傳來的那聲似有若無的輕笑,直接把臉埋進了四爺的胸膛裡。
四爺見狀,笑的很是愉悅:“雅兒又不是沒見過,何至於如此?”
邊說,四爺便帶著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往那裡探去。
入手碩大且滾燙,小手想縮回去,卻被大手鉗製著,不得退縮半分。
是微涼與滾燙的碰撞。
片刻,四爺粗重的喘息在屋中響起。
情*欲起的突然,四爺有些失了往日在床榻間的鎮定沉穩,動作變得急切衝動,年淳雅一時難以承受。
一番衝動之後,四爺緩了下來,垂眸看了看眸子泛著水潤的女子,抬手將她臉頰上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撫在耳後,嗓音暗啞:“歇一歇,爺帶你去洗漱。”
年淳雅的身子又累又疼,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眨了眨眼睛以做回應。
她如此嬌弱,不免讓四爺失笑:“很累?”
屋子裡的燭火未熄,帳子裡即便有些昏暗,年淳雅依舊能看得清楚四爺臉上的笑,以及……
以及她不經意間瞥見讓她淪落至此的物件,依舊興致勃勃。
年淳雅猛地閉上了眼,手指在四爺手心微微撓了下,似是在求饒,聲如蚊鳴:“妾身是累了……”
知道年淳雅臉皮薄,四爺沒再逗她,掀了帳子抱著人去小間洗漱。
兩人洗好再回來,床榻上的被褥什麼的,早已有人換過了。
重新抱著人躺回榻上,哪怕四爺尚未完全儘興,顧及著年淳雅的身子,他也並未讓年淳雅強行伺候,隻是同年淳雅說著話:“今日怎麼如此乖巧?”
話題來的太突然,年淳雅迷茫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四爺在問什麼。
她屏了下呼吸,咬唇道:“妾身鬨騰的時候您嫌妾身煩,妾身乖巧的時候您又不喜歡,您也忒難伺候了。”
聽著她糯糯的指責,四爺不認:“爺何時嫌你煩了?”
年淳雅似是有些失落,眸子微垂:“您是沒說過,可是妾身不是傻子,妾身知道從前妾身同您告狀的時候,您麵兒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定然是不喜的,或許您能忍妾身那麼久,都是因為……因為妾身二哥的緣故……”
“胡言亂語。”
四爺冷嗬一聲,腦子裡不知已經轉了多少個彎兒。
見年淳雅被他嚇的一抖,四爺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腰肢,低聲道:“可是誰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不可否認,他寵愛年氏,年氏一族確實占了一部分原因,但若單純為此,他不會對年氏如此上心。
畢竟有些事,若僅僅是為了安撫年氏和年氏一族,他根本不必去做。
年淳雅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悶悶的搖了搖頭:“沒有誰,是妾身胡思亂想的……”
嘖,心血來潮的想試探一下四爺現在對二哥是什麼態度,結果什麼都試探不出來,四爺這心思深沉,遠不是她能比的。
四爺像是信了,無奈的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太醫說了不許你思慮過重,對身子不好,偏你不聽話,爺可得罰你。”
隻一瞬,年淳雅看著眼前四爺的臉突然放大,然後自己的唇就被堵住了。
這一次,四爺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第二日,年淳雅是被金風玉露給叫起來的。
年淳雅沒睡夠,眼睛像是粘在了一起,怎麼也睜不開,“今日不是不用請安,為何要叫我?”
金風一邊往年淳雅的臉上敷上溫帕子,一邊道:“側福晉忘了,今日懷恪郡主回府,福晉那裡一早命人過來傳話,說是都去見見,說說話。”
濕帕子上臉,年淳雅頓覺清醒了幾分。
她扶著有點酸疼的腰下了床榻,沒走兩步便覺得無甚力氣,好在玉露扶的快,人才沒跌在地上。
金風玉露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年淳雅卻不自在極了,強撐著麵子解釋了句:“剛起身,身子有些無力。”
玉露低頭抿嘴偷笑,昨晚主子爺和側福晉的動靜她和蘇培盛可都聽著呢,主子爺不知道有多寵側福晉,也難怪側福晉今日虛弱無力。
金風暗地裡瞪了玉露一眼,然後走到門邊吩咐了句,便見四個桃各自端著洗漱穿戴用品進來,伺候年淳雅更衣洗漱,另有小六子去膳房領了早膳擺在外間。
等年淳雅收拾好用完早膳,才慢悠悠的帶著金風和桃枝桃香出門。
去正院的路上,年淳雅還在想,若是昨日小六子說的傳言是真的,那今日福晉為何會如此給懷恪郡主做臉,讓她們這些庶母親自去正院作陪,招待她一個出嫁女?
想了一路,年淳雅也沒想明白,眼見正院就在眼前,索性沒再費那個腦子。
懷恪郡主是在巳時到的,蘇培盛親自帶人駕著雍親王府的馬車去烏拉那拉府把人給接回來的。
大門處,蘇培盛親自扶了懷恪郡主下車,處處仔細周到:“郡主小心些。”
懷恪郡主點了點頭:“蘇公公,阿瑪可在府上,我先去給阿瑪請安。”
蘇培盛賠笑道:“回郡主的話,主子爺不在府上,今日戶部事忙,主子爺不得空,所以才命奴才前去接您。”
懷恪郡主似是有些失落,蘇培盛忙道:“不過主子爺雖不在,福晉,年側福晉和府中格格們都在正院等著您呢。”
“不如,奴才先送您去正院?”
聽到蘇培盛提起福晉,懷恪郡主有點心虛,“那我額娘呢,她在正院嗎?”
這個蘇培盛不知,但多少也能猜到一點:“李側福晉身子不適,想來該是在蘅蕪館養病吧。”
懷恪郡主心下一鬆,跨過門檻兒道:“如此,我先去看看額娘,再去正院拜見嫡額娘。”
蘇培盛一梗,想說這不合規矩,懷恪郡主就又道:“蘇公公,府中的路我認得,就不必勞煩你了,你還是去阿瑪身邊待命吧。”
蘇培盛眼睜睜看著越走越快的懷恪郡主,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啊。”
懷恪郡主回府不先給嫡母請安,反而去看自己額娘,這不是把福晉的臉麵放在地下踩嗎?
這要是傳出去,郡主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主子爺費儘心思替郡主周全,奈何郡主一點都不領情。
蘇培盛再次歎了口氣,吩咐小福子:“多看著點兒,一些閒話可萬萬不能從府上傳出去,不然可沒咱們的好果子吃。”
“師傅放心,奴才一定謹慎。”
對於小福子這個徒弟,蘇培盛還是比較信任的,或許他會因為年紀小,缺乏曆練,不夠圓滑世故,但交代給他的事情,他一定不會糊弄。
分出去了一件差事,蘇培盛又急急去辦早上四爺交代給他的另一件事,整個人忙的連坐下來休息一下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正院裡,等了懷恪郡主許久的眾人卻等到了人去了蘅蕪館的消息。
原本還在三三兩兩說著話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福晉。
顯然烏拉那拉氏也沒想到懷恪竟如此枉顧她的顏麵,將這一屋子人的麵子給扯下來踩在腳下。
烏拉那拉氏閉了閉眼,將眼中情緒掩蓋好,還得替懷恪郡主周全,言不由己道:“李側福晉病著,想來懷恪也是擔心。”
宋氏捏了捏手腕上成色中等的玉鐲,低低道:“再是擔憂,也不能不顧祖宗禮法,懷恪郡主如此嬌縱,任意妄為,實非好事。”
鈕祜祿氏覷了眼福晉的臉色,認同道:“奴婢覺得宋姐姐說的不無道理,懷恪郡主到底是爺的女兒,如此行事,若是傳了出去,旁人不會說李側福晉如何,隻會說爺與福晉教女無方。”
鈕祜祿氏素來是知道怎麼戳人痛點的。
她話音剛落,烏拉那拉氏好不容易遮掩的情緒又控製不住的外放,放在椅柄上的手不斷捏緊,直到指尖泛白。
當年李氏先她懷了頭胎,誰曾想隻是個格格,而她卻運氣極好的生下了嫡長子。
有了弘暉,她對一個格格自然沒那麼上心,於是駁了爺要把格格養在她身邊的建議,叫李氏親自養著。
誰又能想得到,李氏那個蠢笨,眼皮子又淺的女人,將自己的女兒養的和她一模一樣,甚至因身份不同,脾性更勝李氏三分。
李氏把女兒養成這般模樣,如今她還得替李氏背了這個鍋。
烏拉那拉氏越想,心中火氣越發難以平息,火氣之大,就連屋子裡的冰盆都難以降下。
年淳雅不著痕跡的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腰,想的倒是簡單了些,既然正主沒來,那她也不必繼續等下去了。
她抬手示意金風把她扶起來,朝烏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福晉,既然郡主不來,那妾身就不等了,想先行告退。”
緊捏著椅柄的手驟然一鬆,烏拉那拉氏客氣道:“妹妹不若再等等,許是懷恪一會兒看過李側福晉便來了。”
年淳雅坦然拒絕:“不必了,哪裡有長輩等著晚輩的道理。福晉一片慈母之心,但願懷恪郡主能夠體會的到。”
烏拉那拉氏礙於身份,不能隨意發火,卻巴不得有人替她發泄出來,自然不會攔著年淳雅,便點了點頭允了:“如此,妹妹就回去吧,隻是晚間本福晉在正院設了家宴,妹妹切莫忘了。”
“妾身告退。”
年淳雅再次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至於烏拉那拉氏說的家宴,去不去的,再說吧。
餘下的人見年淳雅離開,也有些蠢蠢欲動。
畢竟年側福晉有句話說的沒錯,哪有長輩等晚輩的道理?
她們雖是格格,位份吃虧,但嚴格來說,也是懷恪郡主的庶母姨娘,哪裡容得被這般挑釁?
年淳雅離開不到一盞茶,眾人終於坐不住了,陸陸續續起身告退。
人都走光後,烏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抬手摔了手邊的茶盞。
“去蘅蕪館,告訴懷恪,就說本福晉體諒她思母心切,不必讓她來正院了。另外,本福晉身體不適,叫人請府醫過來。”
荼白慌道:“福晉哪裡不適?不若奴婢拿了對牌去宮裡請太醫?”
烏拉那拉氏擺了擺手:“不必,府醫就好。”
她得讓四爺知道她對懷恪的做法不滿,同時又不能讓府中醜事傳出去,府醫正正好。
“奴婢明白了。”
———
蘅蕪館,李氏一見到自己女兒,就抱著哭了起來,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問也沒問懷恪一句,就朝懷恪哭訴:
“你阿瑪好狠的心,就因為額娘和年氏那個賤人爭執了幾句,你阿瑪就罰額娘在烈日下跪兩個時辰。”
“我伺候你阿瑪幾十年,還從未受過如此屈辱。”
“還有福晉,額娘生了你和弘時,她膝下無子,就一直看額娘不順眼,偏幫著年氏,可憐額娘一個人在這府中孤立無援……”
懷恪聽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果真如此?”
被自己女兒懷疑,李氏頓時推開懷恪,掀開自己的衣裳,生氣道:“額娘還會騙你不成?你自己看!”
那一雙膝蓋上青紫的痕跡異常的刺眼,懷恪心疼不已:“額娘受苦了。”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那三弟呢?三弟就隻看著,什麼也沒做?”
李氏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弘時去了前院讀書,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來給額娘請安,其餘時候額娘很少見到他。再說了,你阿瑪也不喜他過問這些,怕影響他讀書。”
李氏說起來的時候,語氣裡沒有一點不滿,反而很是驕傲,因為這代表著四爺看重弘時。
隻是李氏並不知道,四爺把弘時看管的這般嚴格,是因為他知道李氏並不會教養孩子。
懷恪是個格格,養在她身邊也就算了,阿哥卻不同。
“原來如此。”
懷恪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弘時越是有出息,她和額娘以後的日子越好。
她握住李氏的手,保證道:“額娘放心,女兒這次回府會小住段時日,您受的委屈,女兒會幫您,也會幫自己討回來的。”
李氏一聽,忙道:“我兒也受了委屈?”
懷恪哼了一聲,身後跟著的丫鬟落葵便替主訴苦:“側福晉有所不知,隻因之前郡主把王爺送來的荔枝給了您,沒給福晉,烏拉那拉福晉就天天的給郡主立規矩,郡主從小到大都被您和王爺捧在手心裡寵著,哪裡受得了這般苦楚,偏生這時額附的一個通房丫頭冒犯郡主,郡主一氣之下罰她跪了半個時辰,誰知她就小產了……”
落葵說了這麼多,李氏就隻聽到了她女兒被婆母立規矩磋磨,餘下的是一個字也沒聽到。
她氣的直拍桌子:“真是豈有此理,烏拉那拉氏難不成是專門克咱們母女的嗎?”
李氏的聲音格外大,荼白剛走到院門處,就能把李氏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又竄了上來。
她也不想再讓人通報著進去傳話了,隻站在院子裡,無事蘅蕪館的奴才們,揚聲喊道:“傳福晉的話,福晉身子不適,懷恪郡主就不必勞累,再去正院請安了。”
話音還未徹底落下,荼白轉身就走,她怕再不走,就要氣的失了尊卑分寸。
李氏對荼白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因為荼白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的行為更加生氣。
“懷恪,你都看見了吧,平日就連福晉院子裡的賤婢都敢對額娘無禮。”
一旁的蟬衣抿了抿唇,小聲提醒:“側福晉,方才您說的話,怕是被荼白給聽去了。”
荼白回去一定會如實告知福晉的。
李氏像是在掩飾什麼一樣,嗓門越發大:“聽去便聽去了,本側福晉哪句話說錯了?”
懷恪覺得李氏這模樣有些不得體,叮囑道:“額娘小聲些,女兒今日回府因惦記額娘病情,故而未曾去給嫡額娘請安,額娘先行歇息,容女兒去一趟正院。”
懷恪正要起身,李氏一把抓住懷恪的手腕:“去什麼去,方才你沒聽到嗎?福晉身體不適,讓你不必去請安。”
福晉樂意做好人就讓她做去,乾嘛還巴巴的湊過去。
懷恪笑了笑:“額娘,我去正院,是做給阿瑪看的。”
她一直都知道該如何討阿瑪歡心。她的所作所為,可以過分,可以讓旁人有苦說不出,但最起碼,她做的每一件事,在阿瑪那裡,都要有 能說出口的理由。
因為隻有這樣,阿瑪才會一直庇護她。
就像今日,她明明打了嫡母和一眾庶母的臉,可隻要她在阿瑪麵前說她太過擔心額娘,一時失了考慮,阿瑪就不會過多計較,頂多口頭斥責她兩句。
而嫡母要是因此在阿瑪麵前告狀,阿瑪便會覺得嫡母太過小心眼。
這種偏愛,是身份不同的李氏是全然體會不到的。
懷恪的有恃無恐,烏拉那拉氏心中明白的很,所以當懷恪來給她請安時,烏拉那拉氏心頭憋的那口氣出不來下不去的,氣的頭暈腦脹。
年淳雅趴在軟榻上,任由桃靈給她按摩,金風在旁輕柔的打著扇子,整個人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桃香得了正院的消息,片刻不停的進來稟報:“懷恪郡主在兩刻鐘前去了正院請安。”
“福晉可見她了?”
“自是見了,不過懷恪郡主進去不到一盞茶,就出來了。”
年淳雅不由得佩服烏拉那拉氏的氣度,懷恪郡主分明就是故意的,烏拉那拉氏竟也能忍的下去。
換做是她,讓懷恪郡主吃個閉門羹都是輕的。
她搖頭感歎:“福晉不好當啊。”
正室難做,賢惠大度的正室更難做。
正在抄女四書的玉露聽到這句感歎,手一抖,快抄好的一頁就這麼報廢了。
她無奈的把紙抽走,換了張乾淨的紙繼續抄寫。
桃香低著頭,當沒聽到這句感歎,又道:“還有一事,福晉讓人去雲瀾苑傳話,解了烏雅格格的禁足。”
禁足一解,晚上的家宴就得參加。
年淳雅翻了個身坐起,她很不理解:“福晉不是一直不喜歡烏雅氏麼?”
怎麼會突然就解了她的禁足?
金風笑了笑:“不喜歡歸不喜歡,利用歸利用,烏雅格格到底是德妃娘娘的族親。”
許是漸漸的融入了這個環境,年淳雅竟聽懂了金風拐了不知多少個彎兒的話。
“看來晚上的家宴一點都不簡單。”
年淳雅不太想去,她怕麻煩。
金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曉她在想什麼,剛想說不去可以稱病,就聽門外通傳:“宋格格來了。”
年淳雅皺眉:“我與宋格格素無交集,她來做什麼?”
總不能是來跟她說話解悶兒的吧。
雖然納悶兒,但還是讓金風把人給請了進來。
珠簾碰撞聲響起,宋氏笑著走近見禮:“奴婢給側福晉請安。”
“宋格格快起,給宋格格搬個繡凳來。”
還未退出去的桃香眼疾手快的搬了繡凳放在宋氏身後,緊跟著退了出去。
宋格格道了謝坐下,抬手捏著娟帕擦了擦一路走過來的汗珠:“讓側福晉見笑了,奴婢慣來怕熱。”
年淳雅讓人給宋氏上了碗酸梅湯:“我這兒的吃食被丫鬟管的嚴,酸梅湯未曾冰鎮過,宋格格且將就一下。”
宋氏端起酸梅湯一口氣喝了半碗,笑吟吟道:“側福晉這兒的酸梅湯都要比奴婢那裡的更加解暑,奴婢喝了隻覺得通身舒暢,哪裡就將就了。”
如此直白的奉承,倒叫年淳雅很不適應:“不過是普通的酸梅湯,宋格格要是喜歡,我讓桃靈抄了方子給你帶回去。”
這酸梅湯是桃靈自己製的,與膳房的酸梅湯確有不同。
宋氏也沒客氣:“那感情好,多謝側福晉。”
又你來我往的客氣了幾句,宋氏一直說不到正題上,年淳雅沒了耐心:“宋格格來我這兒,莫非隻是想與我說話解悶?”
她可不記得原身和宋氏有什麼交情。
宋氏悻悻一笑,“能陪側福晉解悶,也是奴婢的福氣了。不過奴婢今日來,確實是有件事。”
年淳雅沒說話,宋氏繼續道:“奴婢聽說,側福晉前些日子從膳房裡要了個小太監到雅園伺候?”
“是有此事,有何不妥麼?”
宋氏搖搖頭:“側福晉想要個小太監伺候,並無不妥,隻是奴婢想說的是,不知根底的奴才,側福晉還是要小心才好。”
不等年淳雅細想,宋氏又轉移了話題:“懷恪郡主與側福晉年紀相仿,從前便偶有不合,今日側福晉頭一個從正院離開,懷恪郡主怕是會記恨側福晉。”
隨著宋氏的話浮現的,是從前原主和懷恪郡主相互爭執,鬨到四爺麵前的場景。
一個是四爺的寵妾,一個是四爺的女兒,四爺最終隻能不偏不倚的各打二十大板。
年淳雅揉了揉太陽穴,頗覺頭疼:“我知道了,多謝宋格格提醒。”
像是為了討好年淳雅一樣,宋氏提醒過後,很快就離開了,離開前還拿了酸梅湯的方子。
年淳雅修的乾淨整齊的指尖輕點著小幾:“小六子的底細,不是查過了麼?”
當時她是為了護住小六子,想讓她免遭李氏的毒手,所以沒想那麼多,但她忽略的,金風玉露沒忽略,第二日就向她稟告了小六子的底細,所以小六子才能在雅園留到今日。
可宋氏若不是知道了什麼,又怎會來提醒她,且她又為什麼來提醒她?
金風皺了皺眉:“奴婢叫人盯著他。”
之前查過沒問題,不代表來了雅園之後也沒問題。
玉露跟著道:“奴婢明日出府一趟,讓年管家去查小六子的家人。”
太監和丫鬟不一樣,太監都是漢人,賣身入宮,底細混雜,丫鬟都是在旗包衣,底細一清二楚。
倘若太監有心隱瞞家人情況,一時半會兒是查不出來的。
離了雅園,荷青撐著把傘替宋氏遮陽:“格格,您與年側福晉無甚交情,年側福晉會相信您的話嗎?”
宋氏笑了笑:“是沒什麼交情,可是也沒交惡,年側福晉有什麼理由不信呢。”
況且她說的並非憑空捏造,隨口汙蔑人的,而是確有其事。
荷青不明白自家格格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是為了做人情?前提是年側福晉也得領這個情才是。
宋氏停下腳步覷了荷青一眼,便知她在想什麼,隻是她並不打算為荷青解惑,隻道:“去趟雲瀾苑吧,郭格格養胎有些日子了,今日家宴也該出來透透氣才是。”
第24章
前院書房,戶部官員離開後,四爺抬手捏了捏眉心:“蘇培盛。”
蘇培盛立時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盞才沏好的茶。
把茶遞給四爺,蘇培盛恭敬躬身待命:“爺吩咐。”
四爺撥著蓋子,漫不經心道:“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結果?”
蘇培盛聞言,臉瞬間苦了下來:“還請爺恕罪,奴才命人查了年主子近日行蹤,並未發覺有任何異常,且年主子甚少出雅園,也沒怎麼見過人……”
要是查些彆的,那倒是好查,可問題是主子爺讓他去查誰在年主子耳邊挑唆,說些有的沒的,這要怎麼查?
和年主子相處最久,最能在年主子耳邊挑唆的,除了年主子的兩個陪嫁丫鬟金風玉露,還能有誰?
這個道理蘇培盛明白,四爺也明白。
四爺抿了口茶水,眸光微斂:“不必再查了。”
蘇培盛舒了口氣:“嗻,爺,酉時了,該去正院了。”
四爺嗯了一聲,繼而把茶水飲儘,起身往正院行去。
年淳雅到正院外的時候,好巧不巧的,迎麵碰上了李氏,以及攙扶著李氏的懷恪郡主。
兩方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卻沒哪一方先行見禮。
還是懷恪笑著打了招呼:“許久不見年側福晉,年側福晉近來可好?”
因為年淳雅的年紀還沒有懷恪大,所以哪怕年淳雅輩分高,在不當著四爺和福晉的麵兒,懷恪隻稱作年側福晉,而不是年額娘。
年淳雅瞧著這個相貌與李側福晉有三分像,但更多的還是有些像四爺的懷恪郡主,客氣的笑了笑:“拖郡主的福,一切都好。”
“是嗎?”懷恪眉梢輕揚,倏地笑道:“懷恪還以為年側福晉難以走出四妹妹夭折的傷痛呢,今日瞧著年側福晉氣色不錯的樣子,倒是懷恪多慮了。”
刷的一下,四周的空氣格外安靜。
年淳雅斂了笑容,眸光冰冷:“懷恪郡主這關心,是否多餘了些?”
懷恪郡主像是什麼也沒察覺到,“怎會多餘?到底是懷恪這個做姐姐的對四妹妹的一片心意。”
她的目光不躲不避,直直的對上年淳雅的眼睛,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一陣劈裡啪啦。
“說到心意,懷恪郡主的心意都是用嘴說的麼?今日之前,我可不曾見過懷恪郡主為四格格抄寫半個字的經書,更不曾聽到懷恪郡主隻言片語的關心。”
年淳雅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裡的冰冷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嘲諷:“也是,在此之前,想來郡主的心思,都放在郡主額附的通房丫頭小產的那個孩子身上了吧。”
“畢竟那個孩子生下來,是要叫郡主額娘的。就好比,郡主如今也要叫我一聲年額娘。”
一通輸出,說的懷恪郡主麵容微微扭曲,卻無法辯駁,誰讓人家說的都是真的。
年淳雅卻仍不覺解氣,於是視線在李氏的膝蓋上掃了一圈兒,“我還以為李側福晉不良於行,今日家宴不會來了呢。”
話中的嘲諷過於刺耳,李氏有一瞬間覺得難堪。她咬牙道:“本側福晉來與不來,何曾輪得到你多管?”
年淳雅揚了揚唇,一點都沒因為李氏的話不高興:“我自是不會多管,隻是好心問候一句罷了,李側福晉可千萬不要多想。”
那還確實夠好心的,一句不良於行,直接把她的麵子踩在地上摩擦。
李氏眉心忍不住直跳,有心想再說什麼,可膝蓋上的疼提醒著她昨日四爺對她的警告,讓她隻敢窩裡橫,在外麵輕易不敢太過分。
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了句:“年側福晉彆太過分了。”
這倒打一耙的樣子,把年淳雅給氣笑了:“到底是誰過分?”
要不是懷恪先挑釁,她寧願當沒見過她們,把她們當空氣。
先撩者賤,都是李氏母女自找的。
不遠處,四爺幾乎看了全程,眼見著時間不早,又或許是怕雙方打起來,便適時的走出來,打斷了她們的對峙。
“妾身給爺請安。”
“女兒給阿瑪請安。”
三人看見四爺,紛紛福身行禮。
四爺一手捏著手持負在身後,一手放置身前,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淡然的叫了起:“怎麼都站在外麵不進去?”
懷恪乖巧回道:“女兒這不是許久未見年額娘,便多說了兩句。”
變臉如此之快,年淳雅歎為觀止,覷了眼四爺如常的神情,也學著懷恪一般笑著,“是啊,懷恪郡主知道妾身喜歡看戲,正彩衣娛親呢。”
彩衣娛親?
彎著腰,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蘇培盛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年側福晉這張嘴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放在尋常,彩衣娛親也是個誇人孝順的好詞,奈何從年側福晉嘴裡說出來,透著一股濃濃的諷刺,諷刺懷恪郡主是個戲子。
懷恪郡主掐著手心,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眼眶微紅,一臉的委屈:“阿瑪……”
年淳雅有樣學樣,甚至仗著身份不同,直接上手抱著四爺的胳膊,比懷恪郡主更委屈的神情裡多了分柔弱:“爺,妾身是說錯話了嗎?怎麼懷恪郡主像是不高興?”
兩人紛紛看著四爺,就等著看四爺會幫誰。
四爺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突然就後悔這個時候出來了,他應該等著她們進去再出現的。
見四爺為難,這個時候身為四爺的貼身總管就得為四爺解決麻煩。
蘇培盛頂著快要凝滯的空氣,乾笑了兩聲:“爺,時候不早,福晉已經在等著了,您看是不是先進去再說話?”
四爺嗯了一聲,向蘇培盛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都進去吧,莫要讓福晉久等。”
關於之前年淳雅和懷恪郡主的矛盾,四爺是提也不提。
看著四爺進去的背影,年淳雅暗自咬了咬牙,還真是一個也不幫。
烏拉那拉氏對於正院外發生的事隻做不知,更彆說譴人去問,見四爺領著人進來,還很是驚訝道:“兩位妹妹和懷恪怎會同爺一起來?”
四爺的眸光在烏拉那拉氏的臉上劃過,淡淡道:“在正院外麵碰上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烏拉那拉氏的心跳停了一下。
鈕祜祿氏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異樣,笑著開口:“爺可算來了,弘曆弘晝都餓了呢。”
正在啃點心的弘晝聽到自己被點了名,茫然的抬起頭看了鈕祜祿氏一眼,又重新低頭繼續啃點心大業。
弘曆則是羞澀的笑了下。
烏拉那拉氏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爺,花廳那邊都準備好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在正院東邊有一處花廳,花廳地方挺大,尋常府裡的家宴都是設在這裡。
花廳裡一共擺了三桌,主桌往常都是四爺,福晉,以及兩位側福晉和地位特殊的宋氏的位置,不過今日卻有所不同。
因為今日能看見四爺,再加上宋氏的勸說,所以一直閉門養胎的郭氏也來了。
烏拉那拉氏叫住正欲往格格那桌去坐的郭氏:“你懷著身孕,便坐主桌吧。”
主桌意義不同,宋氏能坐,是因為她資曆最深,可除了宋氏之外,格格中,任誰也不曾有此殊榮。
郭氏對此並不知道,她隻看到了宋氏也在主桌坐著,所以受寵若驚的道了謝,扶著巧芸的手就坐到了宋氏身旁,另一邊則是李側福晉。
李側福晉看著郭氏小心翼翼挺腰撫肚的模樣,輕撇了撇嘴,裝模做樣。
猛地聽烏拉那拉氏提起郭氏,四爺這才想起來,好似自郭氏查出有孕後,他一次也沒去雲瀾苑看過她。
到底是給他孕育孩子的女人,四爺並不吝嗇一句關切:“身子可還好?”
郭氏羞赧的看了四爺一眼,“多謝爺關心,奴婢的身子好多了,早已不用再喝安胎藥了。”
她有意無意的咬緊了安胎藥三個字,仿佛是在提醒著什麼。
另一桌的烏雅氏咬牙攪著帕子,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郭妹妹的身子好了便好,養好了身子,也好為爺生個像懷恪郡主一般聰慧孝順的格格。”
這話聽著是在誇懷恪郡主,可懷恪郡主卻不吃這一套,她巴不得阿瑪膝下隻有她一個女兒,獨一無二才配得上她。
懷恪臉色有點不好,弘晝下意識的往弘曆身邊靠了靠,自以為很小聲的說:“四哥,二姐姐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
是不是又要罵我們了?
對弘晝極為了解的弘曆,忙伸手捂住弘晝的嘴,沒讓他把話給說全了。
四爺順著弘晝的話往他們那桌看了一眼,以為懷恪累了,正好菜也都上齊了,四爺率先拿起筷子:“用膳吧。”
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家宴在用膳時是沒人說話的,唯一能聽到的聲音除了花廳外的微風吹過花草樹木的嘩嘩聲,就隻餘下碗碟輕微碰撞的清脆聲。
兩刻鐘後,四爺率先停下筷子,餘下的人也陸陸續續放下,不等有人說話,四爺就直接起身:“都回去吧,懷恪明日來書房一趟。”
話落,人已經出了花廳。
看著四爺離開的如此之快,年淳雅有道理懷疑四爺是不想聽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其實她也不樂意聽。
於是在四爺離開後,年淳雅朝福晉行了個禮,緊跟著走了。
這頓飯吃的,都要消化不良了。
回去洗漱了一番,金風拿了乾的巾帛一點點的擦拭著年淳雅的青絲,玉露在旁回稟道:“奴婢在您走後避著人去搜了小六子的房間,什麼也沒發現。”
小六子是和雅園的另外兩個太監住一間屋子的,為了以防萬一,玉露把三個人的床鋪櫃子什麼的一起搜了。
屋子裡除了有些主子賞賜的碎銀子,不該有的東西一樣沒有。
越是這樣,玉露才越是覺得可疑:“既然搜不出來什麼,那還是得盯緊了他才是。”
年淳雅挑了下眉,好奇的問:“玉露,你為何寧願懷疑小六子,也不會去懷疑宋格格?也有可能是宋格格在挑撥離間。”
“因為宋格格沒有必要這樣做,她若是在挑撥離間,對她有什麼好處?”
玉露一臉“你看我像是蠢人嗎”的表情,成功的逗笑了年淳雅。
金風停下動作,又換了個乾巾帛:“側福晉可是有什麼想法?”
年淳雅唔了下:“想法嘛,是有的,按照常理來推斷,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宋氏說了謊,但目的是什麼,她尚且不清楚。
第二種是宋氏沒說謊,她能準確的說到小六子身上,必定是小六子做了什麼被她或是她的人看到了,但具體的又不知道,於是拿了一個模糊不清的消息來賣人情。
至於小六子做了什麼,根據她看了多年的宮鬥劇經驗來看,怕是最有可能的,就是跟郭氏有關。
誰讓目前郭氏的肚子最珍貴,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拿郭氏的肚子來陷害她。
有理有據的分析下來,金風玉露皆是一臉驚歎。
側福晉何時變得這般聰慧了?
二人眼裡的情緒太過明顯,年淳雅頓時炸毛了:“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金風手一頓,繼續擦著手裡的青絲,玉露尷尬的笑了笑:“是……敬佩,對,敬佩。”
“哼。”
年淳雅揚了揚頭,一臉的傲嬌。
金風眼裡蘊了兩分笑意,倒是難得見側福晉如此孩子氣的模樣。
———
六月底的天,說變就變,昨日還是豔陽高照,今日就零星的下起了綿綿細雨。
前院書房,懷恪已經在四爺的桌案前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四爺除了一開始的那句叫起外,一句話都不曾說過,隻一心撲在公務上,處理了一份又一份的信函和折子。
剛開始等著的時候,懷恪心情輕鬆,還能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盯著不遠處的綠地粉彩描金鏤空蓮花紋的香爐,看著從裡麵飄出的縷縷白煙,漸漸地出了神。
再回過神來,是被自己逐漸發麻泛酸的腿腳給提醒的。
懷恪這才發現,四爺已經晾了她一個時辰了。
她咬了咬唇,原本還算輕鬆的心情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腿腳越來越僵,懷恪忍不住悄悄的動了下,誰知花盆底一個不穩,人頓時摔在了地上。
驚呼聲引來了四爺的目光。
四爺皺了皺眉,並未叫人進來扶她,“知道為什麼罰你站在這裡嗎?”
他的語氣是懷恪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冷漠,冷漠的就像她好似隻是個陌生人。
懷恪的眼淚頓時從眼眶奪眶而出,極為洶湧:“阿瑪……”
每每她做錯了事,總是會故作委屈的喊一聲阿瑪,什麼也不說,就這麼默默的看著他流淚。
然後阿瑪就會不自覺的軟下態度,縱容她一次又一次。
懷恪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自己找的那些明麵上的理由都很牽強,可她仍然不管不顧,憑的就是這份縱容。
四爺眉心的褶皺加深了些許,語氣很重:“茉奇雅。”
茉奇雅是懷恪的名字,而懷恪是康熙冊封她為多羅格格時的封號。
從有封號的那一日起,四爺就再也沒有叫過懷恪的名字。
此時這一叫,說明四爺是真的生氣了。
懷恪身子一僵,也不敢在耍什麼小心思,緩緩的變成跪著的姿勢,低頭看著地上的青石磚紋路,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女兒知錯。”
“錯哪兒了?”
“女兒錯在,不該因一時之氣,令那通房小產,更不該對嫡額娘不敬。”
“你既知道,為何明知故犯?你的孝道哪兒去了?”
通房小產,在四爺眼中不值一提,若單單為此,四爺甚至都不會叫懷恪來書房。
他如此生氣,是因為懷恪做事太過意氣,根本就不懂得體麵二字該怎麼寫。
懷恪臉色煞白,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阿瑪會指責她不孝。
好在四爺自有分寸,書房附近蘇培盛在守著,沒有奴才靠近,他的話也不會傳到第三個人的耳朵裡。
針針見血的質問,懷恪無法辯解,也不敢再辯解,隻能深深的埋下頭:“女兒知錯。”
四爺的語氣裡儘是無奈:“知錯容易,重要的是不可再犯。”
女兒不比兒子,兒子犯了錯,他可以罰跪打板子,女兒犯了錯,仔細想想,除了抄書彆無他法。
“你住在府裡這段日子,把孝經抄寫百遍。”
說完,四爺揚聲喊了蘇培盛進來:“帶郡主去旁邊收拾一番,再送郡主回去。”
蘇培盛應下,儘量不去看懷恪郡主那狼狽的模樣,扶著懷恪郡主去了側間。
外麵綿綿的雨還在下著,一出來,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懷恪回頭看了眼關上的房門,吸了吸鼻子道:“蘇公公,阿瑪是不是不會再疼我了?”
“哎呦郡主,怎麼會呢,主子爺隻是一時生氣,氣過了也就好了。”
“是我做錯了,阿瑪生我的氣是應該的,隻求阿瑪不要因為我氣壞了身子。”
屋裡,四爺把懷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心裡如何想的,誰也不知。
蘇培盛把懷恪郡主送回院子後,回到書房複命時,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爺,奴才已經把郡主送回去了。”
四爺沒甚反應,但蘇培盛知道四爺聽進去了,他猶豫了下,繼續道:“奴才回來時,正好在院外遇到了烏雅格格身邊的巧菁。”
說著,蘇培盛把食盒裡的雞湯給端出來放在四爺手邊:“說是烏雅格格親自煲了湯,特意給爺送來的。”
“爺可要嘗嘗?”
四爺照樣頭也沒扭,直接道:“賞你了。”
蘇培盛頓了下,看了眼一點都不油膩的老母雞湯,暗自搖了搖頭,可惜了這麼好的一碗湯啊,烏雅格格的心思算是白費了。
收了雞湯,蘇培盛正打算拿出去,還沒跨出門檻兒,四爺突然道:“把太平猴魁包一些送去正院。”
———
烏拉那拉氏看著蘇培盛剛送來的太平猴魁,緩緩笑了:“荼白,去用這茶葉給我泡杯茶吧。”
荼白泡了茶回來,口中誇著:“這茶葉不愧是貢茶,聞著就是香。”
其實荼白哪裡誇的是茶葉,這太平猴魁正院裡不是沒有,根本不值得她如此誇讚,隻是因為這太平猴魁是四爺賞的罷了。
烏拉那拉氏吹了吹散發著熱氣的茶水,心情舒暢:“爺最喜歡的便是這太平猴魁了。”
今日蘇培盛送來了這茶葉,足以說明了四爺的態度,在昨日一事上,知道她不滿難堪,在安撫她。
許多時候,委屈也罷,難堪也罷,不滿也罷,這些情緒她自己都可以很好的消化,但前提是,四爺得理解她。
見福晉難得高興,荼白本不想說一些掃興的話,可不說她又憋的難受,於是小聲嘀咕:“可不是嘛,爺喜歡喝茶,才不喜歡喝什麼雞湯呢。”
“什麼雞湯?”
見烏拉那拉氏疑惑,荼白索性說的更明白一點:“還不是烏雅格格,昨日福晉仁慈,解了她的禁足,今日就不安分了,讓人往書房送了雞湯。依奴婢看,福晉就不該放烏雅氏出來。”
荼白天然的不喜歡烏雅氏這個人,不為彆的,隻因為她的姓氏,誰讓德妃沒少磋磨福晉。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兒呢。”烏拉那拉氏不以為然,“不過一碗雞湯,送便送了,可有沒有用,那就不是烏雅氏說了算的。”
往常去書房送個點心湯水的,趕上四爺心情好的時候,四爺多少都會給個麵子。
隻是今日,四爺心情顯然不好,烏雅氏沒少花銀子弄來的雞湯,怕是要浪費了。
“至於放烏雅氏出來,本福晉自有道理。”
從烏拉那拉氏在永和宮第一次見烏雅氏就知道,府裡的烏雅氏,遠不如宮裡的烏雅氏聰慧善隱忍,相反的,很是跋扈人性。
德妃把這樣一個人送進府裡,打的什麼算盤,烏拉那拉氏一清二楚。
但烏拉那拉氏絲毫不懼,烏雅氏既然是棋子,那誰用這枚棋子,又有什麼關係?
第25章
因前一日下了小雨,第二日的天氣多了些涼爽,出來逛花園的人多了起來。
這不,鈕祜祿氏和耿氏就在花園裡偶遇了宋氏和郭氏,四人一起結伴而行。
郭氏受不得累,沒走多久就去了亭子裡休息,其餘三人不好留郭氏一個人,隻好陪著。
花園裡的奴才見亭子裡坐了主子,連忙上了糕點和茶水。
宋氏親自提壺給每人倒了杯水,郭氏小心謹慎,隻是端起杯子意思的沾了下唇就放下了。
宋氏也不在意,眼含擔憂的看了眼郭氏微微泛青的眼瞼,“瞧著郭妹妹的臉色不大好,可是身體不舒服?”
郭氏幽幽的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又難以開口,最終隻說了句:“隻是沒休息好罷了,沒什麼大礙。”
耿氏不讚同的投過去一個眼神:“郭妹妹如今懷著身子,哪裡有小事,身子疲乏就該好好歇息,養足了精神再出來逛園子才是,左右這園子又不會跑。”
鈕祜祿氏也勸道:“耿妹妹說的有理,萬事都沒有郭妹妹的身子重要。”
對兩人的話,宋氏很是讚同:“妹妹你還年輕,又是初次有孕,多小心些沒有壞處。”
聽著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郭氏的表情愈發苦澀,再加上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三人麵麵相覷。
最終,還是宋氏試探道:“妹妹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郭氏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我……”
站在郭氏身後服侍的巧芸見狀,先是屈了屈膝,然後憤憤道:“三位格格有所不知,烏雅格格自打被禁了足,幾乎日日都要在房中摔打。福晉仁慈,解了烏雅格格的禁足,誰知就因昨日主子爺並未去她房中,更是變本加厲,擾的我家格格徹夜難眠,格格還懷著身孕,對此不堪其擾,所以今日才想著出來避一避。”
委屈借著貼身丫鬟的口說了出來,郭氏的眼淚瞬間落下,她捏著帕子沾了沾眼角,哽咽道:“烏雅格格一向霸道,我幾次前去與她協商,她都不肯,想來她還是記恨我搶了她的正房。”
在座的三人沒一個蠢的,郭氏的戲都唱到這兒了,還能不懂她什麼意思?
不就是想拿她們當槍使,讓她們替她出頭罷了。否則這事兒郭氏完全可以告訴福晉,由福晉處理。
郭氏不去,隻是因為她不願意得罪福晉罷了。
讓郭氏和烏雅氏同住,是福晉的意思,若郭氏一懷孕就要求烏雅氏搬出去,隻會讓人覺得她得勢便張狂,更是讓人覺得她對福晉一開始的安排不滿。
明白了郭氏的打算,鈕祜祿氏和耿氏直接默不作聲的喝茶。
她們可沒興趣被郭氏利用,再說了,郭氏一開始打算利用的也不是她們,她們隻是半路插進來的。
看著鈕祜祿氏和耿氏的做派,宋氏笑的有些僵硬,但她卻不能不管,誰讓這事兒是她自找的。
“妹妹何不讓福晉為你做主?”
郭氏哭唧唧道:“福晉事情繁忙,妹妹哪裡敢拿這等小事叨擾福晉。”
宋氏:……
不能叨擾福晉,那你跟我說個什麼勁兒?
宋氏忍著那口憋屈的氣,建議道:“妹妹這話可就錯了,府裡的子嗣可是頂頂重要的,想當初年側福晉懷孕的時候,那是連爺都得哄著的,妹妹不過是想換個院子罷了,福晉定然不會不同意的。”
聽出宋氏話裡的意思,鈕祜祿氏和耿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就知道宋氏不肯吃下這個虧。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郭氏這一番唱念做打,不過是想把烏雅氏給趕出雲瀾苑,而非自己搬出去。
府裡三進院內的院子,位置好的都有人住,餘下的兩三個院子位置很是偏僻,都比不得雲瀾苑的位置好。而三進院外,四進院和五進院,是留給將來府中阿哥的妻妾的。
這也就罷了,宋氏還有意無意的提起年側福晉有孕時四爺對年側福晉的態度,若郭氏是個心大的,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畢竟不是誰都像年側福晉一般有底氣的。
郭氏也反應過來宋氏的話有問題,但她沒多想,隻以為是宋氏理解錯了她的意思,正想解釋,就被宋氏堵住了嘴:“妹妹彆怕,姐姐我舍命陪君子,今日就陪你去福晉那裡走一遭。”
沒說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甚至到了正院,郭氏也沒說話的機會,宋氏三言兩語的,就好心的在福晉那兒給她爭取到了安靜,便於養胎的地方,春澤齋。
郭氏在府裡是有段日子了,但她除了正院和花園,去過一兩次宋氏和武氏那裡之外,旁的地方一次也沒去過,所以並不知道春澤齋的具體位置。
因此隻憑著春澤齋的名字,下意識覺得是個好地方,也就沒拒絕。
烏拉那拉氏意外的挑了挑眉,在不明其中緣由的時候,還以為郭氏是個聰明人,知道選個偏僻的地方養胎,不惹人眼。
這樣省心,烏拉那拉氏不免多照看兩分:“你回去讓人收拾一下東西,我也先命人去把春澤齋收拾出來,過兩日再搬進去。”
郭氏搬院子不算大事,烏拉那拉氏隻在四爺過來的時候隨意提了一嘴,事情也就成了定局。
烏雅氏在得知郭氏即將搬走時,很是高興,難得的安靜了下來,不再故意鬨騰,隻一心想著法子爭寵。
於是,在不到五日的時間,烏雅氏往前院送了四次湯水,一次糕點,還有一次送了條親手繡的腰帶。
算下來,幾乎平均一日她或是她的丫鬟就要往前院跑兩趟。
如此頻繁,莫說四爺,就是蘇培盛,在看到四爺一次都沒去烏雅格格那兒的時候,也漸漸的不耐煩了起來。
巧菁避著人,往蘇培盛手裡塞了個荷包,討好道:“蘇公公,還要再麻煩您了。”
蘇培盛順勢捏了下荷包,輕飄飄的,像是銀票,臉色頓時好看了兩分,示意小福子接過她拿來的食盒,還不忘交代道:“姑娘回去告訴烏雅格格,日後彆再送了。”
說完,也不去看巧菁的臉色如何,徑自離開。
蘇培盛輕手輕腳的進了書房,把拂塵彆在身後,上前研起磨來。
四爺看都沒看他一眼:“湯呢?”
蘇培盛恭敬道:“奴才給小福子了。”
前幾次就是這樣,這次蘇培盛想著四爺應該也不會喝,索性就沒拿到四爺眼前礙眼。
四爺終於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情緒不辨:“你倒是會做爺的主了。”
隻一句話,在這涼爽的屋內,蘇培盛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蘇培盛撲通一聲重重跪下,頭磕在地上:“奴才知錯,請爺責罰。”
是了,他怎麼會因為爺對烏雅格格不上心,就隱瞞不報,犯了爺的忌諱呢。
四爺冷聲警告:“沒有下次。”
“是,是,奴才記住了。”
蘇培盛心裡叫苦不迭,四爺這幾日怎麼脾氣越來越差了。
———
是夜,四爺留宿雅園。
雲銷雨霽後,四爺輕撫著年淳雅瑩潤白皙的肩頭,意有所指道:“雅兒最近是不是忘了什麼?”
每次他問起年側福晉在做什麼,蘇培盛的回答總是大差不差,不是彈琴,就是看書,再不然就是身邊圍著一群丫鬟,想著法兒的逗她高興。
這日子過得,府中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嗯?”
年淳雅仰起頭,眼睛隻能看到四爺的下巴:“妾身怎麼不知道自己忘了什麼?”
最近她可老實了,除了例行請安,連雅園都沒出去過。
那無辜的眼神,讓四爺很是心梗,他報複似的用力捏了捏年淳雅的肩頭,提醒道:“最近烏雅氏沒少往書房送些湯湯水水的,你怎麼看?”
年淳雅試探道:“若是爺不喜歡,大可以不許烏雅格格再送。”
四爺看了年淳雅許久,冷不丁的嗬了聲:“雅兒是真不明白爺在說什麼?”
要不是為了等著她吃醋,等她往書房送東西,他也不會容忍烏雅氏這般放肆。
誰知他等了這麼些日子,連殘羹冷炙都沒瞧見,如今竟還裝糊塗。
年淳雅訕笑,“妾身這不是瞧著烏雅格格都送了,妾身若是再送,怕爺喝不下嘛。”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想起來這回事,更沒想到四爺竟然還會提起。
四爺輕抿薄唇,一時無言。
像他這樣心思細膩且疑心重的人,總覺得年氏沒有從前那般在乎他了。
若是以往誰敢像烏雅氏這樣,那湯湯水水的,還沒送到書房,東西就被她一個“不小心”給碰灑了。
然後她就會以灑了他的湯為由,重新備上一份送去書房,當做賠禮。
而如今,她能眼睜睜的看著烏雅氏連日經過桃林而無動於衷。
這樣的落差,讓四爺覺得好像少了點兒什麼,心裡格外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