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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就不相信巧合。

“嗻。”

蘇培盛被年淳雅給壓了一下子,好在有年淳雅的右手支撐了一下,並沒有把他砸出個好歹,隻是身上稍微疼了一會兒,對於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來說,這疼也就是小事,一點兒都不耽誤辦差.

馬場傳了太醫,年側福晉驚馬受傷的事情,自然就瞞不住。

宜妃正在伴駕,聽到消息,忙問:“人可有大礙?”

前來稟報的小太監跪在地上,低著頭道:“回宜妃娘娘的話,據說年側福晉傷了手,雍親王大怒,想來傷的不輕。”

宜妃眼底深處飛快的閃過一絲情緒,麵上故作疼惜的搖了搖頭:“這好好兒的,馬怎麼就驚了呢?”

小太監道:“奴才不知,說是還在查。”

康熙驟然把手中折子給撂下,意味不明道:“是該好好兒查。”

宜妃端著茶盞遞到康熙手中,歎道:“皇上說的是,隻是這丫頭素日也是被雍親王嬌寵著的,如今竟要受這份苦,真真兒是叫人心疼。”

康熙掀眸看了宜妃一眼,不動聲色的呷了口茶水,隨口說了句:“朕記得你與德妃的關係一向不睦,怎麼這會兒這般關心老四的側福晉?”

四妃之中,每個人的關係都不好,這也是康熙喜聞樂見的,要是她們好的穿同一條裙子,那他才要發愁了。

故而康熙這話也隻是出於帝王多疑的試探,奈何宜妃心底有鬼,又怎能平靜的下來。

宜妃的心猛然一緊,像是被誰給握了一下,臉上差點維持不住那份完美的表情。

半晌,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無暇的笑意:“臣妾與德妃關係是不好,換做往常,這事兒臣妾也不會多問,隻是最近年側福晉可是太後麵前的紅人呢,臣妾不得不多問上兩句,屆時等太後問起,臣妾才好答話啊。”

康熙對此不置可否,他擱下茶盞,重新翻開一本折子,宜妃正要伺候筆墨,就聽康熙不緊不慢道:“你既然關心這件事,那便去看看吧,省得你放心不下。”

宜妃鎮定自若的屈膝告退。

一出門,臉色就微微變了:“你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竟然叫本宮紆尊降貴,去看一個側福晉。”

宜妃的宮女南菱大膽猜測:“會不會是皇上知道這件事是”

“不可能。”宜妃斬釘截鐵:“不過是收買了一個小太監罷了,皇上日理萬機,又怎會知道這種小事。”

她話說的絕對,但心裡卻是有些信了南菱的話,腦子裡不斷回想著方才和皇上的對話,思索著是不是自己在無意中露了馬腳。

然而想了半天,宜妃也沒想出哪裡不對,隻好作罷:“算了,即便皇上真的知道了,也不會因為此等小事責怪本宮。”

南菱讚同道:“娘娘說的是,隻是件小事而已。”

說著,她看了眼宜妃的臉色,“那咱們還去馬場嗎?”

宜妃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當然要去,畢竟是皇上的吩咐,不是嗎?”

乘了妃位儀仗,宜妃很快就到了馬場,而蘇培盛也找出了馬驚的緣由,是一根細長的銀針。

當時就隻有一個馬場的奴才在前牽馬,蘇培盛護在年淳雅身側,銀針是誰紮的,答案不言而喻。

“說,是誰指使你的?”蘇培盛厲聲問道。

他可不相信,要是沒人指使,一個馬場裡牽馬的奴才,會有如此膽子。

牽馬的奴才涕泗橫流:“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蘇培盛驚的眉毛都快要從臉上飛走了:“你這話,自己信嗎?雜家勸你老實交代,也能免受皮肉之苦。”

那奴才聲音顫抖:“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人隻是告訴奴才,若是奴才照他說的做了,等聖駕回宮,就會帶奴才一起回宮。奴才一時鬼迷心竅,這才做下了糊塗事,還請王爺饒了奴才一條狗命。”

行宮的奴才,爬到管事的還好,像他這種的,都是最底層的,命賤,除非有個好機遇,不然一輩子就這樣了,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就被管事的給打死了。

有人找到他,給他開了這樣一個有誘惑力的條件,並給了他二十兩銀子,他自然心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萬一就成功了呢。

隻是這等陰私之事,他也是頭一回做,沒什麼經驗,才做的如此淺顯,一下子就讓人抓住了把柄。

一個人說的是不是實話,蘇培盛沒有完全的把握能確定,況且又事關年側福晉,蘇培盛也不能自作主張,便請示了四爺。

要不要繼續查下去,還是隻打死一個奴才了事,得四爺拿主意。

太醫已經來看過年淳雅的傷勢,並讓醫女給年淳雅上了藥,包紮了手臂,喂了湯藥。

這般一折騰,年淳雅早就睡了過去。

外間,四爺五爺等人坐著,聽完蘇培盛的稟報,四爺還尚未有決斷,宜妃就到了。

“見過宜妃娘娘。”

“給額娘請安。”

五爺笑著迎了上去,扶著宜妃在主位上坐下:“額娘怎麼來了?”

宜妃道:“這裡的事情傳到了你皇阿瑪那裡,你皇阿瑪便讓本宮過來瞧瞧。”

說著,她四處打量了一下,問:“雍親王,年氏如何?傷的嚴重嗎?”

四爺略微頷首:“傷到了手臂,太醫已經來看過,說是要休養三月。”

“可憐見兒的。”宜妃搖了搖頭:“可有查出緣由?”

四爺瞥了蘇培盛一眼,蘇培盛忙又重新說了一遍。

宜妃眯了眯眸子,往門外望去:“就是外麵的那個奴才?”

“是。”蘇培盛彎了彎腰,臉皮都要僵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主子。”宜妃突然怒喝:“查,必須要徹查到底。”

四爺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腦中思緒紛紛。直到指肚感受到微微灼熱,他才停下動作,神情早就恢複了以往的冷峻無波。

五爺猶豫道:“額娘,這徹查起來,動靜難免會鬨大,影響到底不好。”

又不曾鬨出人命,為了一個側福晉,何至於此?

宜妃瞪了五爺一眼:“行宮諸多事宜,都是本宮在管,如今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怎麼也要查個明白,給雍親王一個交代。”

四爺捏緊扳指,麵無表情道:“宜妃娘娘好意,本王心領。五弟說的不錯,徹查下去,若是有了結果,自然是好,怕隻怕,一番折騰後,什麼也難以查到。”

行宮本就魚龍混雜,真要徹查下去,攪混了這水,鬨大了,對誰都不好。

但這件事,也絕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的。

“那雍親王的意思是?”

四爺盯著地上的石磚,語氣微冷:“皇阿瑪令宜妃娘娘管理行宮事宜,這件事,全憑宜妃娘娘處置,本王自無意見。”

宜妃長歎道:“既然如此”

她眼神倏地一沉,說出的話卻輕飄飄的:“那就把外麵那個狗奴才給杖斃了吧,另外,馬場管事侍上疏漏,也賞他三十板子。”

傷了一個側福晉的胳膊,她拿一個奴才的命來填,也算是對得起年氏了。

馬場之行,人是走著去的,回來時卻是被軟轎抬回來的。

金風看見被四爺抱進屋的年淳雅,瞬間慌了神:“這是怎麼了?”

四爺沒空搭理她,也不會給她答疑解惑,可她得不到答案,人是鎮靜不下來的。

蘇培盛灌了一杯涼水後,三言兩語的又給金風解釋了一遍:“側福晉傷了手臂,姑娘記得告誡那些丫鬟,伺候側福晉的時候務必要小心。”

“是是是,我這就去。”

四爺沒管外頭的事,他小心翼翼的把年淳雅輕柔的放在床榻上,生怕動作重了把人給弄醒。

好不容易把人放下,四爺無聲舒了口氣,坐在床沿,望著年淳雅因為受不住疼而哭的微微紅腫的眼睛,眼裡滿是疼惜。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暗暗保證:“放心,爺不會輕易放過害你的人。”

第67章

湯藥中含有安神鎮痛的成分,年淳雅一睡就睡到了點燈的時辰。

四爺將年淳雅送回來後,除了交代蘇培盛幾句,其餘時候都守在年淳雅身邊,寸步未離。

年淳雅稍有動靜,四爺便發覺了:“醒了?可要喝些水?”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無意識的舔了下快要起皮的唇,輕輕嗯了一聲。

四爺沒喊人進來,先是小心的避開年淳雅受傷的右手,在她身後墊了兩個軟枕,好讓她靠的舒服一點,又親自到圓桌旁倒了杯水,探過水溫後,才送到年淳雅的唇邊。

這番仔細體貼的服侍,叫年淳雅看的心底起了絲波瀾。

“怎麼不喝?是又疼了?”

四爺的聲音裡透著擔憂。

年淳雅回過神來,勾起唇角,如往常一般笑著調侃:“爺彆擔心,爺這般妥帖,妾身隻是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見她還有心思想這些,四爺不覺鬆了口氣,杯子又往她唇邊湊近了一點:“快喝吧。”

一杯溫水下肚,年淳雅眼巴巴的看著四爺:“還要。”

四爺笑了下,又去倒了一杯喂她喝下:“還要嗎?”

這下年淳雅搖了搖頭:“不要了,什麼時辰了?”

“戌時過半。”四爺拿帕子擦去年淳雅唇上的水漬,輕聲問她:“餓不餓,爺讓人擺膳?”

年淳雅細眉微蹙,說實話,她睡了這麼久,本該早就餓了的,她也知道自己胃裡空空,應該吃點東西,可她卻連一點想吃東西的欲望都沒有,更不要說覺得餓了。

但她看向四爺:“爺是不是還沒有用膳?”

其實到了用膳的時候,蘇培盛進來提醒過,隻不過四爺當時沒什麼心情吃,就拖到了現在。

四爺沒說用沒用膳,隻說了句:“不必擔心爺。”

話是這麼說,但年淳雅關心他,他還是很受用的。

年淳雅哼了一聲:“爺都這般年紀了,怎麼還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子?”

話音未落,年淳雅驟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可為時已晚,四爺的臉色早已沉了下去。

也是,懷恪的年紀都比年氏要大,更遑論他了,年氏嫌他年紀大,倒也理所當然。

四爺拂衣站起,居高臨下的望著還在半躺著的年淳雅,皮笑肉不笑道:“爺還有事,今晚便不過來了,晚膳在小廚房裡溫著,你若是餓了,吩咐人取來就是。”

一番叮囑後,四爺似是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蘇培盛在外麵候著,見四爺出來,忙迎了上去,還沒來記得說話,四爺就冷冷的甩出三個字:“去書房。”

金風低頭屈膝恭送走四爺,掀開簾子進了內室,就見年淳雅正盯著自己受傷的右手在出神。

她怕驚到了年淳雅,放輕腳步走過去,輕聲道:“側福晉?”

年淳雅抬頭:“怎麼了?”

“您的傷還疼不疼?”

金風不問便罷,一問,許是藥效要過了的緣故,又許是心裡作用,年淳雅還真覺得有些隱隱作痛,但隻是輕微,並非不能忍。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好受的:“隻是些許疼。”

金風聞言,忙道:“奴婢這就去把藥端來,太醫開的藥能止痛,側福晉喝了就不疼了。”

她轉身往外走了幾步,去吩咐守在外麵的桃枝,“去把藥端來。”

守在外麵的不止有桃枝,還有秋筠。

聽見這聲吩咐,桃枝還未動,秋筠先動了:“桃枝姑娘,還是我去吧。”

桃枝笑著拒絕:“哪敢勞煩秋筠姐姐,我去就好。”

對於入口的東西,自從來了行宮,金風就沒讓除了從雅園帶來以外的人碰過。

秋筠到底年長,心思也多,知道這是不放心她,心裡難免不舒服。

她自問,自年側福晉到了行宮以來,處處伺候周全,並無錯漏,可還是被排斥在外。

看著桃枝離去的背影,秋筠垂下了眼簾,藏住了眼底不滿的情緒。

桃枝很快就把藥給端了回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何嬤嬤親自熬的一碗糯糯的濃粥藥膳和兩碟爽口的小菜。

和金風一起在床榻前置了小桌,把粥和藥都給擺了出來:“何嬤嬤說,喝藥前要先吃些東西,不然空腹喝藥對身體不好。”

金風端起藥粥,緩緩攪拌了幾下,散去些許熱氣,一勺一勺的喂年淳雅。

年淳雅本就沒什麼胃口,剛剛又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四爺,心裡正煩躁著,隻勉強自己喝了兩口就彆過了臉:“不吃了。”

金風張口就要勸,卻見年淳雅委屈的癟唇:“我手疼。”.

書房,四爺正一個人生悶氣,連蘇培盛都給趕出去了。

蘇培盛站在書房外,拿下頭上的帽子扇著風,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在側福晉房裡時人還好好兒的,一出來就黑著臉?

難不成是側福晉得罪主子爺了?

哪怕真是這樣,主子爺不是也應該看在側福晉今日受了大罪的份兒上,忍著點兒嘛,怎麼就計較起來了?

一腦門子問號的蘇培盛在書房外來回踱步,急的臉上直冒汗,就連帽子扇出來的風都不能緩解分毫。

這時,金風急匆匆的趕來,一臉的焦急:“蘇公公,奴婢要見主子爺。”

蘇培盛見狀,心裡咯噔一下,忙問:“出什麼事了?”

金風不著痕跡的望了眼那半開的窗子,特意放大了聲音,急道:“不知怎的,側福晉忽然發了脾氣,傷心不已,連藥也不肯喝,奴婢們怎麼勸都無濟於事。奴婢鬥膽,想請主子爺過去瞧瞧側福晉。”

一通唱念做打,又見金風語氣雖急,可眼中卻無甚擔憂,蘇培盛漸漸品出味兒來了。

他一拍大腿:“什麼?這可不是小事,側福晉還受著傷呢,雜家這就去”

話沒說完,門吱呀一聲開了。

四爺站在門口,冷冷掃了金風一眼,斥道:“無用。”

金風瑟縮的低著頭,看見那雙祥雲暗紋的靴子大步從她麵前走過,舒了口氣的同時,忙和蘇培盛一起跟上。

秋筠眼睜睜的看著不到半個時辰,生著氣離開的四爺又重新回來,心中很是驚訝,剛剛才滋生出的那點子不滿,被她死死的給壓在了心底。

四爺還未進內室,就聽見輕微的啜泣聲。

他負在身後的手無意識的抓握了一下,繞過遮擋視線的屏風,就見那啜泣的人正背對著他,單薄的肩一聳一聳的,隻看著,四爺就覺得心疼。

四爺的腳步聲沉穩,不似金風她們訓練有素的丫鬟輕盈,年淳雅一聽就知來人是誰。

她頭也沒回,含著哭腔道:“出去,都出去,不許進來。”

四爺腳步一頓,良久,他問:“連爺也不許進來?”

哭聲驟然停下,隻見床榻上那人想要回頭,卻極力忍住了:“爺不是有事去了書房,還回來做什麼?”

四爺看著床榻前的小桌上分毫沒動的藥汁和粥,麵不改色道:“忙完了。怎麼不用膳,連藥也沒喝?”

“沒胃口。”

是賭氣,也是實話。

不過在四爺聽來,完完全全的就是賭氣了。

四爺隻覺得悶悶的,不知緣由,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氣:“彆為了跟爺賭氣,就糟踐自己的身子。”

年淳雅陡然轉過身,卻因動作太過急促,扯到了右手,她疼的直吸氣,臉色也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四爺臉色一變,什麼也顧不得了,兩步上前把人虛虛攬在懷裡,又急又氣:“你做什麼?”

她不理,用左手掰他環著她的手臂,“分明就是爺在和妾身賭氣。”

什麼毛病,生氣了也不說自個兒生氣了,一言不發就走人。

要是她沒察覺到,豈不是就因為那一句話,兩人之間就會生了隔閡?

被人說中心思,四爺沉默不語,環著她的手年淳雅是沒掰動一點。

年淳雅索性放棄了,連裝哭也不裝了,氣呼呼道:“要是妾身哪裡說錯了,爺可以告訴妾身呀,為什麼要一個人生悶氣?”

“要是妾身不讓金風去請,您今晚是不是還真的準備宿在書房了?”

來了行宮後,年淳雅住在青楓綠嶼的正房,四爺隻要事務不忙,一般都會在正房安寢,極少有在書房留宿的時候。

四爺四爺還是沉默。

年淳雅沒得到回應,更氣了,連胳膊上的疼都覺察不到,她用身子撞他:“您說話呀。”

四爺的身體紋絲不動,終於在年淳雅的催促下開口:“你嫌爺年紀大。”

不知怎的,年淳雅竟從這短短的六個字裡,聽出了委屈。

她驚訝不已,習慣性的就要調侃,話到嘴邊猛然搖了下頭:“不對,妾身沒有嫌您年紀大的意思,妾身隻是關心您,想讓您注意身子”

“你還是嫌爺年紀大。”

年淳雅:“”

不是,年紀大這個坎兒就過不去了是吧?

她心累至極,索性不再爭辯:“那爺要如何才能不生氣?”

四爺微微低頭,看她因為同他爭辯而臉色紅潤,精神氣兒十足的模樣,唇角微揚:“是雅兒惹爺生氣,這難道不該雅兒自己想麼?”

年淳雅微微瞪大了眼,朝著自己的右手呶了呶嘴:“妾身還受著傷呢,您就忍心妾身還要帶傷思慮嗎?”

本也隻是逗她的,四爺輕輕碰了下包紮的很是嚴實的手臂,向來幽深的讓人看不清情緒的眸中,此時竟含了分柔情:“還疼嗎?”

年淳雅不懂四爺的話題跳躍的為何如此之快,但還是仔細感受了下:“好多了。”

四爺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像是新燕在耳邊呢喃:“你好好的,就好。”

第68章

行宮夏日的夜晚,涼風習習,蟬鳴陣陣。

開著半扇窗,連冰都不必用,這樣的溫度最是舒適。

內室床榻之上,四爺摟著人,兩人交頸而躺。

年淳雅嗅著四爺身上的鬆柏香氣,白日的事情是越想越迷糊:“爺,白日驚馬的事既非意外,那爺可曾查出是誰所為?”

她應該,好像沒得罪過什麼人吧。年淳雅有些不確定的想。

四爺眸色微暗:“不曾,對你的馬動手腳的奴才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誰的命令。”

年淳雅不是很理解:“都不知是何人吩咐的,那奴才也敢聽命行事?”

這人到底是有多蠢。

“總是會有人為了一些蠅頭小利豁的出去。”

年淳雅不理解,身為上位的四爺更是不會理解,故他說這話時,語氣裡帶著輕微的不屑,和那奴才敢傷了年淳雅的怒意。

年淳雅沒去問那奴才是如何處置,心裡約莫也有了數,“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嗎?”

即便四爺不說,年淳雅也知道這事兒並不簡單,況且行宮不比府上。

在雍王府,一切事宜四爺一人做主即可。

可行宮的主人現在是皇上,就算四爺要做些什麼,也得看皇上的臉色。

諸多受限,很是不便。

四爺摸了摸手掌下順滑的青絲,沒有把自己的打算說給年淳雅聽,也沒有說一些安慰她,讓她忍耐的話,隻是很鄭重的保證:“你的傷不會白白受了,爺會為你討回來的。”

早在宜妃出現在馬場,提起自己受命管理行宮大小事宜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幕後指使,隻會是宜妃。

也隻有宜妃,才有這個膽量敢對上了皇家玉碟的側福晉動手。

所以這筆賬,隻能是宜妃來還。

隻不過年氏才出了事,若是宜妃轉頭也出了事,難免太過明顯,還是得尋合適的時機.

太後在知道年淳雅受了傷的第二日,就派了人來探望。

來人是太後宮裡僅次於老嬤嬤的一等宮女蘇木,地位不算低,給足了年淳雅臉麵。

年淳雅吊著右手,臉上撲了些脂粉,看起來慘白如紙,人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多謝太後記掛,妾身不勝感激。”

說著,就要扶著金風起身朝鬆鶴清樾的方向行禮謝恩。

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看的蘇木心驚膽顫,忙上前阻攔:“側福晉不必如此,有心即可。您對太後娘娘的敬意,奴婢回去後會如實轉告太後。”

年淳雅麵上露出不讚同的神色:“這怎麼好,不能當麵謝恩,妾身已經很不安了”

蘇木生怕年淳雅因為一次行禮謝恩再出個好歹,那是千勸萬勸:“太後娘娘一向慈愛待下,知曉側福晉傷著,特意吩咐了側福晉安心休養,側福晉若是執意如此,豈非是辜負了太後娘娘的一片心意?”

“這”對上蘇木幾近祈求的目光,年淳雅不情不願道:“便聽姑姑的就是,還請姑姑替妾身帶句話,就說等妾身痊愈後,再為太後講故事解悶兒。”

“是,奴婢定然把話帶到。”

蘇木行了個禮,笑道:“那奴婢就不叨擾側福晉了,奴婢告退。”

坐回位置上的年淳雅忙指揮著金風:“快去送送姑姑。”

太後派人來後,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沒過多久,宜妃,和嬪,還有幾位貴人常在也紛紛都派人前來探望。

雖說來人隻是個宮女,但背後的主子到底是後宮嬪妃,年淳雅隻能親自接待。

一整日下來,說是養傷,可傷沒見得給養的多好,人是累的不行。

晚上,醫女前來換藥。

年淳雅看著解開了紗布後紫腫的手臂,突然就有些膽怯:“是不是傷的很嚴重?”

醫女柔聲道:“側福晉放心,您這傷看著嚴重,但沒有傷到骨頭,隻是皮肉傷罷了,待奴婢用藥給您揉一揉,每日再冰敷一刻鐘,會好的更快一些。”

至於之前四爺對宜妃說,傷的很重,要休養三個月,實則是故意的。

要問這謊言會不會被太醫給戳穿?

那就是擔心的太多了,雍親王擔憂自己的側福晉,想讓自己側福晉多養些日子,哪個沒眼色的太醫會如此不識趣?

“還還要揉?”

年淳雅知道這是化瘀的最快辦法,可醫女的手還沒碰到自己,自己已經開始疼了,要是真的揉了上去,怕是會疼的渾身打顫吧。

醫女的臉上是柔和的笑:“側福晉莫怕,您剛剛喝下的那碗藥,有麻痹痛覺的作用,雖說不能完全麻痹,但也是有些效用的,沒有您想的那麼疼。”

年淳雅信了,但她信早了。

什麼沒有想的那麼疼,分明還是很疼。

這副身子自幼嬌養,身上連個疤痕都沒有,可見幾乎不曾受過傷,如此,又怎會耐得住疼?

她死死的咬牙忍住,忍不住時還能聽到偶爾一兩聲痛呼。

一通揉捏化瘀結束,年淳雅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香汗淋漓的。

過後,她抱怨道:“什麼麻痹痛覺,哪裡有用了?”

醫女悻悻笑道:“許是藥量不夠。”

扭傷在太醫看來隻不過是小傷,開的藥藥量自然不足,能感覺到痛,也實屬正常。

年淳雅:“……”

手腕上每日換一次藥,每次都要揉一會兒,弄得年淳雅看到醫女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直到半個月後,年淳雅的手腕才完全好,但對外還是稱作未好,還需將養。

一直稱病,年淳雅就不好往外跑,隻能悶在房裡。

好在四爺不忙的時候也會來陪她,年淳雅還不算太無聊。

這日,康熙來了興致,召了眾人於馬場比騎射,四爺一早就走了。

像是掐著時間一樣,四爺剛走不久,宜妃身邊的南菱就來了。

年淳雅在正廳見她:“南菱姑娘怎麼來了,可是宜妃娘娘有什麼吩咐?”

南菱福了福身,淺笑道:“今日天氣好,如意洲的荷花開了滿池,美不勝收,宜妃娘娘不忍辜負這美景,便簡單的辦了賞荷宴,特意命奴婢來請年側福晉同去。”

金風聽罷,當即就皺眉道:“南菱姑姑,我家側福晉的傷還未曾痊愈,不便出門,怕是要辜負宜妃娘娘的美意了。”

南菱的視線落在年淳雅依舊包紮著的手腕上,笑盈盈的說:“宜妃娘娘說,側福晉近來為了養傷,總是悶在屋子裡,到底於心情無益,這心情不好,傷好的也就慢了些,所以才想著請側福晉出門去散散心。”

“再說了,側福晉傷到的是手腕,旁處也無大礙,並不影響出行。”

雖擺著一張笑臉,但說出去的話卻令人不容拒絕。

金風對南菱強勢的態度感到不悅,她忍著不忿道:“可是賞荷宴上人多,萬一擠著碰著了,豈不是又會加重傷勢?”

說著,她暗暗瞪了南菱一眼,“而且我們主子爺臨走時交代了,不許側福晉單獨出門,所以這賞荷宴,側福晉怕是難以成行。”

南菱臉上的笑意頓消:“既然如此,宜妃娘娘也不會強求,回去後奴婢會如實告知的。”她屈膝道:“奴婢告退。”

“南菱姑姑慢走。”

金風衝著南菱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不過也是個奴婢,竟敢這般放肆。”

臉上雖然掛著笑,但態度沒有一絲一毫的尊敬之意,真是豈有此理。

年淳雅笑了笑,輕聲安撫她:“好了,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生氣,不值得。不過剛才的事,你還是要親自跑一趟馬場,告知蘇培盛。”

宜妃派人來請,她卻拒絕,哪怕有傷作為借口,可實際上是一點麵子也沒給宜妃,宜妃難保不會記恨。

她對上宜妃可是沒有絲毫勝算,還是把這件事交給四爺去頭疼吧。

“奴婢這就去。”.

馬場,金風搜尋到蘇培盛的下落,小跑著上前,在蘇培盛耳邊嘀咕了幾句。

蘇培盛眸光一泠,“姑娘先彆回去,等雜家稟報主子爺,看主子爺有何吩咐。”

正好還沒輪到四爺上場,四爺正坐在場下喝茶觀戰,蘇培盛幾步上前,低語幾句,又不著痕跡的往金風那邊看了一眼。

四爺順著蘇培盛的視線看過去,指尖一下下輕點著杯盞腹壁。

須臾,他神色不變的囑咐了蘇培盛幾句,蘇培盛很快跟著金風一起離開。

坐在四爺身旁的七爺沒聽見四爺和蘇培盛說了什麼,但看到了不遠處的金風。

他似好奇的問:“四哥,怎麼了?”

四爺頗有幾分無奈:“女人家的小性兒罷了。”

七爺恍然,感同身受道:“是了,女人都是事多又粘人,隻是弟弟瞧著小四嫂該不是不懂事的人啊。”

四爺道:“她受了傷,又查不出幕後指使的人,心裡難免不安。”

一說起這件事,七爺感歎道:“也不知是誰如此大膽,敢在行宮這般行事。”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陣陣歡呼,四爺順勢低眸飲茶,沒再說話。

禦前侍衛比過了騎射,拔得頭籌的是一個一等侍衛,康熙賞了他一把好弓。

之後就是隨駕的四爺五爺七爺等阿哥,以及幾個宗室子弟。

騎馬四爺尚且能在眼下這兄弟中占個頭名,可若是加上射箭,便比不過一個從軍的宗室子弟。

那力壓四位阿哥奪了頭名的宗室子弟一臉興奮,卻沒見康熙隱隱有些不悅的神情。

“老四老五,你們瞧瞧,多大的年紀了,竟是連個小輩都比不過,好意思嗎?”

四爺配合道:“兒臣慚愧。”

聞言,剛剛還在高興的宗室子弟突然明白了什麼,臉上的笑容霎時收斂,朝康熙拱手道:“啟稟皇上,都是幾位爺手下留情,否則奴才也難以取勝。”

康熙有了台階下,臉色好看不少:“行了,贏便是贏,什麼讓不讓的。”

那宗室子弟這才鬆了口氣,默不作聲的退至人群中,把自己給藏起來。

第69章

馬場的騎射比至結尾,宜妃在如意洲落水的消息傳到了康熙的耳朵裡。

康熙甫一聽到這消息,下意識的往底下看了一眼,眉心褶皺儘起:“意外?”

魏珠也注意到康熙的那一眼是在看誰,隻不過他心下一驚,全然當做什麼都沒看見,頭是越發低了:“是,宜妃娘娘在如意洲的湖中亭登舟時,不小心失足落水。事後有人專門去檢查過,沒有任何異樣。”

聽到這兒,康熙鬆了眉心,抬了抬手:“下去吧。”

低下的四爺還在若無其事的同七爺談論著什麼,不知說到了什麼,四爺那板著的臉上還隱隱有了笑意。

賞荷宴還未正式開始,就因為宜妃的失足落水而結束。

好在如今是盛夏,如意洲湖水雖涼,倒也不至於讓人寒氣入體,頂多是讓人生兩天病。

可宜妃在眾目睽睽之下落水,腰還不小心撞到了岸邊的石壁上,既出了醜,又丟了臉,人是氣的渾身顫抖。

她趴在床榻上,抬手摔了南菱端來的藥,嫵媚的眼睛裡充滿了怒氣:“再去給本宮查,本宮就不信,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被摔碎的碎片和藥汁四濺,有些碎片飛濺到南菱的身上,劃破了她的手背,浸出了絲絲血跡。

南菱默默地抹去這絲血跡,為難道:“娘娘,或許真的隻是巧合呢?”

“無論是那小舟,還是您今日穿的鞋,奴婢都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了,都不曾出問題。”

沒有外因,自然隻能是巧合。

但這個說辭顯然不能說動宜妃,她冷哼:“給本宮劃舟的奴才審問了嗎?”

南菱抿唇,聲音低了些許:“未曾。”

“去給本宮審審他,說不定能問出點什麼。”

南菱猶豫了下,還是去了。

其實無論是宜妃還是她,心中都清楚,這件事就是意外,可宜妃不肯善罷甘休,那總要有人承擔宜妃的怒氣。

所謂的審問,不過是個借題發揮的由頭罷了。

馬場的騎射結束,四爺回到青楓綠嶼,就聽到年淳雅正在和她身邊的奴婢談論宜妃落水的事。

四爺順勢往年淳雅身邊一坐,張口吃了年淳雅剛剝好,還沒來得及送入口中的葡萄。

辛辛苦苦剝的葡萄進了四爺嘴裡,年淳雅心氣兒不順,衝四爺哼了聲:“爺要吃不會自己剝嗎?”

四爺似是心情極好,挑了下眉,又看向水晶碟子裡的葡萄:“再給爺剝一個。”

四爺湊的太近,身上冷香摻雜著汗水和灰塵的味道,讓她嫌棄的皺了皺鼻子,伸出手把人往外推了推:“不給,爺從馬場回來,一身的汗味兒,還是先沐浴吧。”

話落,金風立即就讓人去備水。

四爺出了一身黏膩的汗,就是年淳雅不提,他也是要沐浴的:“你來服侍爺沐浴。”

年淳雅躺的舒舒服服的,這會兒不大樂意動彈。

她刻意抬了抬還包紮著的手腕,佯裝遺憾道:“妾身這手腕還沒好,怕是有心無力。”

四爺氣笑了,她的手好沒好,難不成他還不清楚?

他費儘心力給她報仇,聽不到一句謝就罷了,更是連殷勤都懶得獻了。

一旁交疊著雙手垂頭而立的秋筠聞言,上前一步,恭敬道:“王爺,側福晉有傷在身,確實不便服侍,不若奴婢替側福晉服侍您沐浴?”

秋筠說完,內心滿懷期待,悄悄的掀起眼簾,想去看四爺的反應。

她想著,她這理由得當,四爺應是沒理由拒絕才是。

隻可惜還不等她徹底看清楚四爺的臉色,就聽得一聲冰冷的嗬斥:“放肆,爺和側福晉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插嘴?還有沒有規矩了?”

秋筠嚇的一抖,撲通一聲就跪了:“奴婢知錯。”

“滾出去跪著。”

秋筠狼狽的奪門而出,臉上是火辣辣的難堪。

年淳雅全程沒說一句話,直到秋筠被四爺趕出去罰跪後,她才故作搞怪的斜了四爺一眼,陰陽怪氣道:“有美人主動服侍,爺怎麼還生氣了呢?”

秋筠長的不錯,雖然比不得年淳雅那張臉,但是遠勝於府裡的耿氏和鈕祜祿氏的。

四爺伸手掐了把年淳雅的腮,“爺若是真的要她服侍,怕是有些人的醋壇子就要打翻了。”

在年淳雅這裡,不論是沐浴還是更衣,四爺從來都沒有讓她的丫鬟服侍過。

除了年淳雅偶爾興致來的時候伺候一回,餘下的都是蘇培盛或者小福子親自服侍的。

況且那賤婢哪裡隻是想簡單的服侍他沐浴,隻怕是心思大了。

有些人輕哼一聲,看在四爺主動解決問題的份兒上,到底是沒再故意找茬。

等到熱水備好,甚至還親自伺候四爺沐浴。

隻不過這一洗,兩個人就洗了一個多時辰,還在外麵跪著的秋筠被兩人忘的一乾二淨。

年淳雅再次聽到秋筠的名字時,已經是第二日了。

更衣梳妝完,金風蹲在她身前給她纏好手腕,“側福晉,秋筠還在外麵跪著呢,您看要如何處置?”

秋筠昨晚上乾的事兒,金風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

對於這個妄想著爬床的賤婢,金風一改往日對她的客氣,短短一夜的時間,沒少對她冷嘲熱諷。

想踩著側福晉上位,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不配。

“還跪著呢?”年淳雅沒料到:“爺早上走時就沒什麼吩咐嗎?”

說到這個,金風原本還陰鬱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主子爺說,讓側福晉您做主。”

她做主?

年淳雅愣了下,想了半天,斟酌道:“讓她在自個兒房裡呆著,咱們走之前,就不必出來伺候了。”

金風沒動,覺得這個處罰太輕了:“這樣會不會便宜了她?”

在年府,曾經有個丫鬟想爬上二爺的床,可是被二夫人下令,給活活打死的,還讓府中所有丫鬟都觀了刑。

怎麼到了側福晉這兒,就隻是不讓伺候?

年淳雅知道自己不大狠的下心來,想著秋筠既然跪了一夜,也算是懲罰了。

更何況秋筠就算有心思,也沒成功。

況且這裡是行宮,院裡的奴才雖說能用,但不能完全信賴。

昨夜的事情說不準早就被傳了出去,要是真把秋筠給打殺了,人前腳剛咽氣,後腳年側福晉狠心打死爬床丫鬟的事就會傳遍行宮。

她的名聲好壞暫且不論,四爺的臉上許是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聽了年淳雅的顧慮,金風就是再不滿對秋筠的處罰,也隻能聽從,把人給關了起來。

而年淳雅確實也沒有多想,此時的行宮裡早就傳著她的流言了。

宜妃昨日落水受傷,年淳雅輩分小,身份也低,本該親自去探望,奈何昨日的賞荷宴她就借口養傷拒絕了,今日探望自然也不會親自去。

於是就命金風走了一趟。

金風帶著捧著禮品的兩個小丫鬟,一路往宜妃住處去的路上,聽到了不少閒言碎語,正是昨晚青楓綠嶼發生的事。

隻是這傳言著實離譜,要不是金風還有差事在身,恨不能當場上去跟他們吵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宜妃住處,金風想著宜妃應該不會見她,把禮品放下應該就能回去了,她得趕緊回去把傳言告訴側福晉。

誰知偏偏事與願違。

宜妃不僅見她了,還問她:“聽說昨夜雍親王想寵幸一個丫鬟,年氏攔著不讓?”

隔著屏風,金風跪在地上,隻隱約能看見屏風後宜妃半趴著的身影,並不能完全看清,可宜妃聲音裡的不懷好意,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她正要解釋,南菱搶先道:“何止呢,非但攔著不讓,更是罰了那丫鬟跪了一夜。”

說著,南菱嘖嘖搖頭:“可憐她一個嬌弱女子,一夜跪下來,那雙腿怕是要落下毛病了。”

宜妃似是詫異:“竟是如此?”

南菱:“那還會有假?”

宜妃皺眉,語氣微沉:“這可是善妒!”

善妒可不是個好詞兒,金風急著想解釋,可惜南菱卻不願給她張口說話的機會,同宜妃一唱一和道:“可不是嘛,奴婢就不明白了,明明雍親王福晉端莊大度,怎麼年側福晉竟如此善妒呢?”

在金風看不見的地方,宜妃微微勾了勾唇:“行了,年氏到底是主子,你一個奴婢議論主子,要是讓人聽去了,本宮可保不住你。”

南菱福了福身,口中害怕道:“奴婢知錯。”

金風見狀,慌忙解釋:“宜妃娘娘,我家側福晉”

宜妃哪兒會真的聽金風解釋,不等金風把話說完,宜妃就按了按太陽穴,“南菱,本宮累了,把人送出去吧。”

“娘娘”

“走吧,娘娘要休息了。”

南菱連拖帶拽的,硬是把金風給送了出去。

傳言愈演愈烈,四爺陪康熙出行宮微服私訪,等到回來的時候,留守在萬壑鬆風的侍衛看四爺的眼神都不大對了。

康熙好奇心有些強,見好幾個侍衛都不停的打量四爺,便隨手指了一個臉上表情最豐富的一等侍衛:“說說吧,總是看雍親王做什麼?”

這侍衛也是宗室子弟,雖出了五服,但身上流著的也是愛新覺羅家的血,故而也不懼怕,三言兩語就把行宮裡的傳言給說清楚了。

說實話,康熙是不信這傳言的,不是不信那年氏不敢這樣善妒跋扈,而是不信老四這冰坨子似的性子,會縱容那年氏。

但不信歸不信,卻不妨礙他看自己兒子的笑話:“老四,可是真的?”

對上康熙那看笑話的眼神,四爺的臉色更冷了:“簡直是荒謬!”

第70章

“荒謬?”

康熙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來,是沒這回事了?”

四爺斬釘截鐵:“兒臣是什麼樣的人,您應該清楚才是。”

“唔。”康熙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四爺幾眼,“朕清不清楚是一回事,這傳言是真是假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太滿意四爺踢皮球似的回答。

四爺彎腰拱手,無奈道:“既是傳言,自是假的。昨晚不過是兒臣在年氏房中罰了個沒規矩的丫鬟,至於旁的,都是子虛烏有。”

這答案,康熙聽著尚算滿意,他讓那一等侍衛退下,帶著四爺進了正殿,當即便有人上了茶水。

康熙剛把茶盞端到手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他:“朕聽說,你這次來行宮,隻帶了一個側福晉?”

七分燙的茶水剛入喉,就聽得康熙問話,四爺咽了茶水,道了聲是。

話落,康熙看了在旁伺候的魏珠一眼,魏珠忙躬身退下。

再回來時,身後跟著一位姿容上佳的女子。

康熙姿態閒適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唇邊帶著淺淡的笑意:“身為親王,身邊隻有一個側福晉伺候怎麼成,把她帶回去吧。”

四爺臉色一變,略作為難:“這”

康熙挑了下眉,“怎麼?”

四爺不好意思道:“不敢瞞皇阿瑪,兒臣的側福晉年氏是個小性兒的,若是兒臣收了您賜的人,回去後年氏怕是要與兒臣鬨了。”

康熙聞言,哈哈大笑,手指隔空點著四爺:“老四啊老四,你也有今天。”

他也是著實沒想到,自己冷冰冰的兒子竟會如此寵愛一個女人。

不過同為男人,哪有不愛美色的,那年氏他見過,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不怪老四寵著。

見四爺在他的調侃下,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康熙頓時話鋒一轉:“隻是這女人嘛,寵寵就好,切不可太過縱容。”

四爺神色一凜,起身行禮:“兒臣受教。”

康熙滿意的點點頭:“行了,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罷。魏珠,送送雍親王。”

至於那女子,他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魏珠打了個千兒:“嗻。”

他引著四爺出了殿門,瞥了眼身後跟著的女子,諂媚的笑道:“王爺,這女子是行宮當地官員送來的官家小姐,容貌清麗,家世清白,您帶回去解個悶兒。”

禦駕到達行宮當天,當地的官員就暗地裡給皇上和幾位阿哥送了女人。

其他人沒有拒絕,隻有四爺當時就冷著臉斥責了給他送女人的官員,並讓他把人給帶回去。

那時五爺幾人還取笑四爺,說四爺不懂得消受美人恩。

誰知當日沒收,兜兜轉轉,還是得收。

那女子似是感覺到什麼,羞澀的抬頭望了四爺一眼。

四爺隻覺得頭都大了,連話也沒說,大步離開。

蘇培盛在萬壑鬆風外候著,見四爺出來時,身後還跟了個小跑著的女子,詫異道:“爺?”

四爺腳步不停,冷聲道:“你處理。”.

青楓綠嶼,金風被南菱從宜妃的寢殿趕回來後,喋喋不休的把宜妃主仆那過分至極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她氣的渾身都快冒煙兒了:“明知傳言不可信,宜妃娘娘還硬是說您善妒。”

會有傳言的事兒,年淳雅想過,但卻沒想到會這般離譜。

更沒想到,宜妃竟然也會不顧身份的當著金風的麵議論她。

年淳雅給金風倒了杯水,今日畫的雲霧眉皺的能打結:“金風,我是不是得罪過宜妃?”

她想不明白,對於宜妃來說,她甚至算不得什麼牌麵上的人物,和宜妃也沒什麼利益關係,更要緊的是,她自覺不曾得罪或者冒犯過宜妃。

可為什麼宜妃會三番兩次的針對她呢?

金風嗓子乾的發疼,水杯被遞到自己手裡,跟喝酒似的,仰頭就悶了。

她反手擦著唇邊的水珠,擰眉想了半天,最終搖頭:“沒有啊,奴婢記得,您與宜妃娘娘可是沒什麼交集的。”

任何事的發生都有因果,既然她確定不是自己得罪的宜妃,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受人連累。

年淳雅學著四爺的樣子,修的瑩潤的指尖輕點著桌麵沉思。

這副深沉的模樣還沒裝上多久,就被珠簾的碰撞聲給打斷了。

她應聲望去,隻見桃枝癟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年淳雅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你又怎麼了?”

桃枝跟金風學的時間久了,說話做事身上都有金風的影子了。

桃枝上前跨了一步,從嘴裡憋出了一句話:“主子爺帶了一位女子回來。”

她的聲音極低,似蚊鳴一般,可年淳雅還是聽到了她說的話。

年淳雅愣了片刻,旋即笑了:“知道了。”

不知怎的,金風從這抹笑裡看出了苦澀。她忙低聲安慰:“側福晉彆傷心,許是有什麼誤會”

年淳雅傷心嗎?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驟然聽聞這消息時,她是有些失落的。

在府中,四爺偶爾去旁人那裡,年淳雅也沒覺得不能接受,更沒有什麼傷心或是失落的情緒。

然而經過這近三個月,她和四爺的單獨相處,年淳雅就覺得心底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她變的開始在意了。

對她而言,這種變化,不是一個好現象。

年淳雅深吸了口氣,壓下那不該有的情緒,臉上的笑和尋常彆無二致。

她問桃枝:“人被安置在哪兒了?”

桃枝抿了抿唇,艱難道:“主子爺帶去了書房。”

夜色漸深,早該來正房的四爺遲遲不見蹤影。

年淳雅掀開杭綢做的薄被躺了進去:“把燈滅了吧。”.

“側福晉已經歇下了,您也早些歇著吧。”

蘇培盛看著從一回來就站在窗前的四爺,眼底透著擔憂。

四爺不曾應聲,依舊沉默著看著窗外天上皎潔的月亮。

蘇培盛無聲的歎了口氣,哪怕他伺候四爺多年,有時候還是琢磨不透四爺在想什麼。

既不肯去側福晉那裡,也不寵幸皇上賞的女子,偏自個兒跟自罰似的站在這兒。

可蘇培盛又哪裡知道,四爺不是不肯去,而是不能去。

今日康熙賜下女人,四爺若是不去寵幸,就是辜負聖恩。但真要寵幸了,四爺又怕年淳雅傷心難過,他自己心裡也不樂意。

兩廂為難下,四爺隻能站在這裡。

月上中天的時候,四爺突然出聲:“人安置好了?”

正在打盹兒的蘇培盛一個激靈,伸手揉了把臉,提著精神道:“是,奴才把人安置在了西邊的廂房,還派了信得過的人看著,不會出來礙您和側福晉的眼。”

說這話時,蘇培盛人還有些迷糊。

四爺冷冷掃了他一眼,“這件事,如若消息再傳了出去,待回府後,你就不必跟在爺身邊了。”

若非蘇培盛疏忽,使得昨日之事荒謬的流言傳的到處都是,今日之事也就不會發生。

蘇培盛一驚,人瞬間清醒,利落的跪下保證:“主子爺放心,奴才明白,不會再有下次。”

之前他確實沒在這上麵費多少心思,有了四爺的警告,蘇培盛自然不敢再鬆懈。

四爺幾乎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下午,表麵功夫做足了,他才敢踏進正房。

年淳雅正在用晚膳,見四爺進來,撂了筷子,若無其事一般起身見禮:“爺可用過晚膳了?”

四爺拖著年淳雅的手,阻止她繼續下拜:“還未,正好一道。”

兩人無聲落座,桃枝給四爺添了一副碗筷。

許是因為各有心思,這頓飯吃的安靜極了,一時隻聽到碗碟細微碰撞的聲音,人卻除了剛開始的兩句話,再也沒出聲。

兩刻鐘後,有丫鬟撤了晚膳,年淳雅卻依舊坐在膳桌前,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四爺也是抿著唇坐著,一言不發。

蘇培盛見情況不對,連忙把屋裡伺候的人都給趕了出去,自己最後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給關上。

被關上的門,就好像是個信號。

剛才還沉默的四爺開口了:“爺沒有碰她。”

年淳雅低著頭,沒去看他:“爺不用和妾身解釋。”

習慣果真可怕,昨晚四爺不在她身邊,她竟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

不過在翻來覆去的同時,她也想明白了,這種事情不會隻有一次,以後時常會有。

她沒有立場置喙什麼,也隻能被動接受。所以她不能在乎。

隻有不在乎,對自己才是最好的。

她的語氣太過平淡,平淡到讓四爺心慌,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一樣。

四爺再也繃不住,伸手抬起年淳雅的下頜,看著她微垂著的眼簾,命令道:“看著爺。”

年淳雅羽睫微顫的抬眼,四爺難看的臉色頓時映入眼底。

他解釋:“人是皇上賞的,爺無法拒絕,但爺不曾碰過她。”

“昨日沒碰,以後也不會碰。”

最後兩句,是保證。

但年淳雅並沒有因為這兩句保證而動搖,“爺實在不必如此,即便今日不是她,來日也會有旁人,妾身總會習慣的,您不用顧慮太多。”

這話說的是事實,可也大膽。

四爺聽罷,一時沉默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年淳雅一直以來想要的是什麼。

他本該嗬斥她,覺得她的想法才是真的荒謬,可他說不出來,甚至內心也是糾結的。

儘管他還不曾理清楚自己在糾結什麼。

抵著年淳雅下頜的手漸漸落下,年淳雅彎了彎唇:“其實您也不用糾結,從前您來妾身這兒如何,以後也會是如何,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四爺盯著她唇角的弧度,忍不住的想,真的不會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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