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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七月十五,夜。

烏拉那拉氏站在窗前看著黑沉沉的空中烏雲密布,平靜的表麵下像是在醞釀著更大的暴風雨。

剛起的風有些急,荼白看著大開的窗,擔憂道:“起風了,瞧這樣子,今晚許是要下雷雨,福晉不如早些歇息吧。”

烏拉那拉氏紋絲不動,眸中沒有半分光彩:“今晚爺又沒來。”

她的聲音裡是隨時都要溢出來的死寂。

荼白聽的直心疼,她忍著酸澀要流淚的感覺,硬是扯出一抹笑,安慰道:“福晉彆多想,主子爺不是派人來說,他公事繁忙,不得空嗎。”

“不過是借口而已。”烏拉那拉氏咬著口中臉頰兩側的軟肉,血腥味兒當即在口中彌漫:“已經四個月了。”

從懷恪去世到現在,快四個月了,她也快四個月沒見到四爺了。

四爺初一十五不再來正院,就連她主動去前院求見,也是見不著人。

平日有事,都是靠著奴才傳話。

幾十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被四爺遷怒冷落的滋味。

荼白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視野變得模糊起來:“您彆這樣,主子爺是沒來正院,可也沒去雅園。說明主子爺心中還是顧著您的顏麵的。”

聽出荼白聲音哽咽,烏拉那拉氏輕笑:“哭什麼,本福晉還沒哭呢。”

她轉身,溫柔的擦去荼白臉上的淚水,聲音輕柔:“彆哭,眼淚太晦氣了。”

荼白聞言,努力的把眼淚給憋回去,憋的整張臉通紅,好半晌才緩過來:“奴婢知道了。”

話落,方才還緩和的風驟然狂起,吹的人倍感不適,照明的蠟燭也吹滅了幾盞。

荼白忙關嚴窗子,扶了烏拉那拉氏坐下,才端起沒滅的燈把其它蠟燭給點亮。

烏拉那拉氏坐在菱花鏡前,將頭上的首飾一樣樣的取下。荼白點完了燈,便來伺候著:“奴婢給您通通頭,也能舒服些。”

烏拉那拉氏挑了一縷頭發捏在手中把玩:“聽說最近李氏常往年氏那裡去?”

“是,每次去,一待就是一個多時辰,奴婢瞧著,她們二人大有交好的趨勢。”

一說起這件事,荼白就頭疼:“福晉,奴婢知道現在咱們不宜有什麼動作,但總不能眼睜睜的就這麼看著吧?”

府上兩位側福晉若真交好聯手,烏拉那拉氏以後有的是頭疼的日子。

烏拉那拉氏麵無表情:“不然呢?”

四爺一日沒有踏足正院,她就一日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有一月,就是中秋,屆時入宮赴宴,四爺總不能再像現在這般冷待她,讓旁人看了笑話。

剛躺在床上,外麵就電閃雷鳴,緊跟著就是瓢潑大雨嘩然而下,門窗被風雨吹的有些輕微作響。

聽著這聲音,加上內心的煩躁,烏拉那拉氏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

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停。

荼白醒來後收拾整齊,按照平常的時間叫醒,誰知平日一叫就醒的烏拉那拉氏,今日怎麼也叫不醒。

她慌忙伸手,分彆在烏拉那拉氏的鼻下和額頭探了探,呼吸灼熱,額頭滾燙的溫度令人心驚。

“快來人,去傳太醫。”.

從懷恪郡主喪儀之事,烏拉那拉氏就免了每五日一次的請安,時至今日都未曾恢複。

李氏一大早起來,嗅著院子裡雨後清新的綠草混雜著泥土的味道,心情尚可,用過早膳後就帶著人去雅園做客。

途徑花園,李氏還不忘采了些花帶著。

蟬衣跟在後頭,手裡提著一隻籃子,李氏每剪下一朵,蟬衣就把籃子往前遞,好方便李氏把花丟進籃子裡。

待籃子被鮮花裝滿,李氏才收手:“好了,這些花,想來年妹妹會喜歡的。”

蟬衣嘴角控製不住的抽了下,心說年側福晉就不稀罕看見她們主仆二人,更彆提喜歡這花了。

她們每次去,年側福晉的臉上寫滿了不歡迎,就差把這三個字宣之於口了。

隻不過這話,蟬衣是不敢說的,生怕李氏一個巴掌朝她的臉上招呼過來,那也太過得不償失。

提著籃子跟在李氏身後,二人往雅園的方向慢悠悠的走著。

快至桃林,便見一奴才步履匆匆的從一側的小路上穿過。

“那人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李氏捏著一朵花,眼睛卻盯著那奴才。

蟬衣順著李氏的視線看去,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銀朱,福晉院子裡的。”

一聽說是福晉院子裡的,李氏當即就變了臉色,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福晉院子裡的奴才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見了本側福晉也不知道行禮問安。”

她笑的愈發燦爛:“去,把人帶過來。”

蟬衣沒動,給了身後另外跟著的兩個三等丫鬟使了個眼色,二人領命而去。

銀朱拿著對牌正要去請太醫,就被人給壓著跪在了李氏麵前。

銀朱不明所以:“李側福晉,您這是做什麼?”

李氏輕撫著嬌豔的花,臉上的笑和花一樣,隻是多了分刺骨的冷:“不做什麼,隻是瞧你眼裡看不見我這個側福晉,所以讓人把你帶來,好好教教你規矩。”

她說完,壓著銀朱的一個丫鬟二話不說,揚手就是清脆的兩個巴掌。

銀朱的臉霎時浮現了紅腫的指引,她一慌,忙道:“李側福晉,福晉發熱,奴婢急著去請太醫,忽略了您,是奴婢的錯。眼下您也教訓過了奴婢,還請您放奴婢離開,讓奴婢去請太醫。不然耽擱了福晉的病情,您擔待不起。”

本以為說了實話,李側福晉就會有所顧慮。

可她卻忘了,以前的李氏不會做這樣的事,如今的李氏才不懼烏拉那拉氏,她恨不得烏拉那拉氏越慘越好。

李氏聽了銀朱的話,勃然大怒,重重的將花摔在地上,厲聲喝道:“好一個賤婢,為了脫罪,竟敢詛咒福晉。如此賤婢,怎能輕易放過。給本側福晉狠狠地打。”

又是一陣巴掌聲響起,周圍的奴才見李側福晉在教訓奴婢,遠遠的就避開了,壓根兒沒人敢上前看,也就不知被打的人到底是誰。

此處離雅園近,年淳雅正準備去小書房寫份開店策劃,就聽說了此事。

此事聽著倒有幾分熟悉,兩年前,金風也曾被李氏打過。

兩年過去,李氏的氣焰愈發囂張,連正院的人都敢打了。

金風邊磨墨邊問:“側福晉要去看看嗎?”

年淳雅頭也不抬,沾墨寫字:“不去,這是福晉和李側福晉的事,我不摻和。”

她們兩個,她一個都不想沾。

金風沒再問,安靜的磨墨伺候,小半個時辰過去,一份策劃洋洋灑灑寫了快兩張紙。

看到定價和限量供應後,金風不解的問:“定價如此低,隻有九爺鋪子裡的一半,怎的還要限量?”

年淳雅擱下筆,仔細解釋:“定價低,是因為這幾個方子的藥膳成本本就不高,降低了價錢,能買得起的人也就多了。至於限量嘛,則是珍貴的藥膳才會限量,並非每種都限量。越是限量,數量稀少,一些人家為了能買到,就會費些心思”

還沒解釋完,桃香掀了簾子進來,一臉焦急:“福晉出事了。”.

年淳雅連衣裳也沒換,手上不經意間沾染的墨汁更是沒來得及清洗,匆忙趕至正院時,太醫才進去診脈。

李氏端坐在正堂喝著茶水,見年淳雅來的匆忙著急,白了她一眼道:“你又不是太醫,這麼急著趕來做什麼。昨夜電閃雷鳴的下了暴雨,地上濕滑,萬一不小心摔了可怎麼好。”

說著,她朝正院的丫鬟吩咐道:“去,給年側福晉上茶。”

被叫到的丫鬟老老實實下去照辦。

年淳雅瞧著李氏在正院發號施令的樣子,還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她在李氏對麵坐下,佯裝沒聽到之前李氏關心她的話,掃了一圈屋裡坐著的眾人,問道:“福晉這是怎麼了?”

那會兒聽到李氏為難正院的丫鬟,年淳雅也沒放在心上,可沒過多久就聽到福晉出事的消息。

得到消息,沒來及的多問,就急急趕來,隻是聽說福晉暈厥過去,並不知道原委。

不過來的路上她還在猜,福晉該不會是被李氏給氣昏的吧?

似是知道年淳雅在想什麼,李氏沒好氣道:“誰知道呢,說是發了高熱,許是昨夜丫鬟伺候不周,讓福晉受了風吧。”

聽著李氏避重就輕的話,宋格格似是有些氣憤:“若非李側福晉攔下了為福晉請醫的銀朱,延遲了福晉看診的時間,豈會有如今這般嚴重?”

李氏不耐的斜了宋氏一眼,眼含警告:“宋格格說話還是要謹慎,本側福晉罰銀朱,是因為她不敬,與福晉有何乾係?再說了,本側福晉又不知她是去為福晉請太醫的。”

宋氏冷哼:“簡直一派胡言,銀朱明明告知過李側福晉,李側福晉卻仍不肯放銀朱離去。這不得不叫人懷疑,李側福晉是不是故意為之。”

李氏垂眸彈著 自己的指甲,唇角的笑意裡藏了兩分不屑,一點都沒有被宋氏指控心懷不軌的慌張:“福晉的身子向來健壯,極少生病,難保不是賤婢詛咒。銀朱空口無憑的,本側福晉不信,再正常不過了,怎麼就讓宋格格扣上了故意的帽子呢。”

“可可你延誤了福晉請醫,以至福晉病情加重。”

宋氏怎麼也沒想到,李氏喪女之後短短幾個月裡,人就變得這般難纏,幾番下來,她竟是一點好都沒討到。

李氏淡然點頭承認,“這確實是本側福晉的無心之失,等爺回來,本側福晉自會向爺請罪,就不勞煩宋格格替福晉憂心了。”

“有這功夫,宋格格還不如多替福晉念兩遍佛經,好祈求福晉早些醒過來。”

第92章

李氏的強詞奪理和宋氏的據理力爭,都被荼白聽在耳中。

她端著藥,一勺一勺的喂給烏拉那拉氏後,給烏拉那拉氏掖了掖被角,轉身出了內室。

荼白恭敬的對在座的人施了一禮,視線落在李氏身上時,眼底的怨恨之色一閃而過:“兩位側福晉,各位格格,福晉病著,按照規矩,您們是要輪流為福晉侍疾的。隻是現下主子爺不在,福晉尚未醒來,奴婢鬥膽,代為問詢,還請各位主子莫要怪罪。”

“敢問各位主子對侍疾一事,有何章程?”

荼白說完,視線從李氏身上移開,落在年淳雅身上:“年側福晉?”

年淳雅稍作思索,道:“本側福晉不懂這些,還是聽聽旁人怎麼說吧。”

沒經曆過侍疾,也不知其中有沒有什麼門道,年淳雅不好隨意說話,隻能推脫。

李氏卻以為年淳雅不願侍疾,正好她也不樂意,於是毫不客氣道:“自古以來,為當家主母侍疾,都是格格侍妾做的,本側福晉和年側福晉又不是那等子地位低下的奴婢,即便是要侍疾,也輪不到我們,你這是問錯人了。”

且先不說在座的格格們聽了李氏這話是什麼心情,隻說荼白聽著李氏對烏拉那拉氏沒有絲毫尊重的話,氣的臉色微變:“當家主母病著,後院諸人,無論身份高低,總得儘一儘自己的心,否則若是傳了出去,李側福晉也不想被人說咱們王府不明尊卑罷。”

身為正院除了福晉外最有話語權,最有體麵的管事姑姑,荼白此刻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福晉的顏麵,倘若她不能與李側福晉相互製衡,丟的便是福晉的臉。

等福晉醒來,場麵將更加難看。

尊卑二字,荼白咬的很重,如同一根根針,紮進在場眾人的耳朵裡。

當然,最受影響的當屬李氏。

李氏臉上的笑意頓住片刻,眨眼恢複,像是錯覺一樣:“既然你都提到了尊卑,那本側福晉不儘心意也不行了。本側福晉這就回去,祈求諸天神佛,祝願福晉早日痊愈。”

話音甫落,李氏的人已經踏出了廳堂門檻。

其中一位側福晉不肯侍疾,揚長而去,荼白就不能強硬的要求年淳雅必須留在正院,且李氏與正院為敵是注定了的,荼白也不願意再得罪年淳雅。

她平複了心情,客客氣氣的讓年淳雅祈福,半點沒提侍疾的事兒.

四爺收到消息趕回府中,在前院聽了小福子稟報的原委,到達正院時,烏拉那拉氏已經醒來,隻剩下宋氏在旁伺候。

甫一見到四爺,重規矩的烏拉那拉氏難得怔了怔。

叫行禮的宋氏和奴才們起身,四爺撩起衣袍坐在奴才剛搬來放在床榻邊的椅子上,望著不含一絲脂粉,麵色蒼白的烏拉那拉氏,心中長歎,卻語氣平靜的問:“好些了嗎?太醫怎麼說?”

烏拉那拉氏的唇微微翕動:“謝爺關心,方才喝了藥,好多了。”

荼白低頭顫著眼皮子補充道:“太醫說福晉是思慮過重,鬱結難解,加之昨夜雷雨受了涼,這才導致的高熱。”

思慮過重,鬱結難解。

就差把話說的更明白了。

烏拉那拉氏沒有阻止荼白的自作主張,因為她不想再等一個月了,能趁此機會把一些事情說明白,她求之不得。

哪知梯子都架好了,四爺卻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一點都不接荼白的話:“既是如此,福晉還是靜養為宜。”

四爺和烏拉那拉氏之間親近不足,恭敬有餘,烏拉那拉氏也做不來撒嬌賣乖的作態。

四爺不給麵子,她就找不到話來轉圜餘地。

荼白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焦急,餘光悄悄看了烏拉那拉氏一眼,又往四爺身上送了送,然後自作主張的帶著屋裡的人退下。

沒了閒雜人等,烏拉那拉氏緊抿著唇,半晌,她掀開身上搭著的薄被,吃力的起身跪在床榻上行了大禮:“妾身有錯,請爺責罰。”

四爺瞳孔微縮,倏地收緊了握著椅柄的手,“福晉有何錯?”

這句話,是在問烏拉那拉氏,也是四爺在問自己。

照理說,懷恪去世,究其根本是星德的錯,福晉起先對此事毫不知情,更不想見到如今這般結果。

但四爺心裡的坎兒,卻一直過不去。

他不由自主的去遷怒,去怨怪,怪當初若不是烏拉那拉氏主動提出要把懷恪嫁去烏拉那拉家,或許懷恪就不會小小年紀沒了命。

可他心裡更知道,這樁婚事一開始雖是烏拉那拉氏提起的,但他不點頭,沒有他費心周轉,也不會成。

四爺理不清自己的內心,所以遲遲不願意來正院。

烏拉那拉氏額頭低著手背,看不到四爺的神色,也不知四爺在想什麼,隻是一個勁兒的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是妾身這個額娘做的不稱職,懷恪懷著身孕,妾身若是時時關懷問候,許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此時她絕口不提娘家和星德的錯處。

星德現在隻是一介白身,兄長們的官職也不高,萬一說錯了什麼,把四爺心中的不滿再轉移到烏拉那拉家可如何是好。

四爺骨節泛白,青筋凸顯,聽了烏拉那拉氏的話,久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烏拉那拉氏的身上開始涔涔出汗時,四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罷了,事情都過去了。”

他伸手抬起烏拉那拉氏的胳膊,烏拉那拉氏順勢直起身子,淚目的看著他:“多謝爺寬宥。”

“爺膝下子嗣不多,懷恪又是唯一的女兒,爺看的難免重了些。因為懷恪的事,這些日子爺對福晉多有忽視,日後爺會注意。”

兩句慰貼的話說出口,烏拉那拉氏罕見的當著四爺的麵落了淚,露出了作為女人脆弱的一麵,同時也是最有利的武器。

四爺看的心緒複雜難言,又稍坐了會兒,才起身離開。

走在無人的石子路上,四爺忽然道:“蘇培盛,你說爺對福晉是不是太過苛責了?”

他和烏拉那拉氏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到現在,一直以來烏拉那拉氏甚少出錯,也就導致了他對烏拉那拉氏的要求越來越高,以至於如今見不得福晉有絲毫的行差踏錯。

正是因為如此,烏拉那拉氏又從未和他訴過苦,在他麵前總是端莊寬厚的樣子,他便理所當然的以為烏拉那拉氏不會有這些情緒。

蘇培盛弓著的身子愈發的低了,是不是的,他一個奴才也不好隨意評論。

“爺甚少見福晉哭,除了因為弘暉哭過幾次,自弘暉夭折後,今日還是爺第一次見。”

可見是心裡頭委屈的狠了吧。

四爺惆悵的感慨了兩句,很快就收斂了情緒.

有了四爺每隔兩三日一次的探望,烏拉那拉氏的病很快就有了起色。

隻是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氣色看起來並不儘如人意。

一場大病讓烏拉那拉氏的身子虛弱了不少,藥膳也一日三次,不離口的養著身子。

李氏在烏拉那拉氏病愈後恢複請安的第一日姍姍來遲,“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爺時常探望,福晉這病好的挺快。”

烏拉那拉氏的麵上沒有一絲怒容,從容淡定的笑道:“妹妹說笑了,快坐吧,就等你了。”

她病著的那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事後都聽荼白一一詳說了。

李氏的放肆逾越之舉,烏拉那拉氏不是一點都不生氣的。

可她和四爺的關係才緩和,又因為懷恪的原因,李氏給的這些氣她隻能受著。

沒像想的一樣激怒烏拉那拉氏,李氏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隻覺得沒意思極了。

冷哼一聲坐下,睨了眼對麵有些犯困的年淳雅,捂嘴笑道:“爺昨晚留宿雅園,想來是沒少折騰你,瞧把你困的。”

年淳雅:“”

這是說的什麼虎狼之詞,這話是能隨便當著大家夥的麵說出口的嗎?

年淳雅臉上的困色瞬間沒了,咬著牙警告:“李側福晉!”

李氏不妨一句玩笑話,竟把人給惹毛了,她詫異道:“這檔子事兒誰不清楚,至於這般”

“好好好,我不說了。”話還沒說完,就引得年淳雅怒目而視,李氏忙投降般的哄著。

烏拉那拉氏瞧著李氏和年淳雅之間的相處,和以往大相徑庭,倒真是有幾分交好的趨勢,心中不免一緊,轉移了話題:“聽說年妹妹的禦臻堂後日就要開業了?”

年淳雅笑道:“是。”

鋪子裡的裝修陳設什麼的,都是她纏著四爺親自設計的,又加上了一些她的想法,直到三日前才完工。

裡麵的店小二經過何嬤嬤的培訓,對鋪子裡要賣的藥膳都有了了解,她這才讓人算了個適合開業的黃道吉日,就在兩日後的八月初七。

烏拉那拉氏聞言,揮手示意,立即有人捧了個錦盒出來跪在年淳雅麵前:“這是我為妹妹鋪子開業準備的賀禮。”

錦盒一打開,裡麵是一尊金燦燦的財神爺,寓意簡單明了。

“以此薄禮,祝妹妹的鋪子財源廣進。”

年淳雅福了福身,讓金風收下:“多謝福晉美意。”

李氏就見不得烏拉那拉氏好,當即就嘲諷道:“福晉的品味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俗氣了?”

烏拉那拉氏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即便是廟裡的活菩薩,也禁不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不過是取個好兆頭罷了。”烏拉那拉氏低頭撫平了膝頭衣裳的褶皺,溫聲道:“弘時今年有十五了吧?”

李氏尚未想到烏拉那拉氏的用意,宋氏就回道:“可不是嘛,三阿哥是四十三年生的,虛歲是十五了。”

烏拉那拉氏似是閒話家常道:“時間過得可真快,本福晉還記得當年弘時出生時的樣子,這一眨眼,就快到了娶妻的年紀了。”

娶妻。

李氏猛然被烏拉那拉氏這一棒子給敲醒了,臉色難看至極。

果然,生了病的老虎也是老虎,永遠都不能把它當病貓。

烏拉那拉氏這是拿弘時的婚事敲打她呢。

雖說弘時的婚事,決定權在四爺,但操辦婚事的卻是烏拉那拉氏。

她要是真的把烏拉那拉氏逼急了,說不準烏拉那拉氏就敢豁出去。

李氏衡量再三,心不甘情不願的擠出一抹笑:“福晉好記性。”

見李氏明白了她的意思,烏拉那拉氏臉上的笑也回來了:“不是本福晉記性好,而是作為府中所有阿哥的嫡母,不能不對他們的事情上心。”

“按照慣例,皇子皇孫成親前,都要安排侍妾格格先伺候著。李妹妹,你是弘時的額娘,這件事,還要你多費心了。”

第93章

李氏最近的心思都在傷心懷恪去世和怎麼給烏拉那拉氏添堵上,壓根兒就沒想起來這檔子事。

烏拉那拉氏一提,算是徹底的把李氏的心思給扳到了弘時身上,讓她忙著弘時的事兒,暫時沒辦法找事,烏拉那拉氏也能省心點。

年淳雅在請安時犯困,回去後困意上湧,就又睡了大半個時辰才醒。

在她睡著的時候,金風和玉露兩人在一邊嘀嘀咕咕的,等年淳雅醒來,就見四隻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她看。

年淳雅一頭霧水:“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玉露遮掩不住臉上的笑意,忙道:“側福晉您覺得身子有什麼不適嗎?”

“沒有啊。”年淳雅掀開身上的小薄被坐了起來,兩人慌忙去扶:“側福晉慢著點兒。”

金風又遞了杯溫水,看著年淳雅喝了,才解釋道:“奴婢和玉露閒暇時跟著何嬤嬤學了些淺薄的醫理,知道女子有孕時容易困乏嗜睡。側福晉您最近這幾日覺多了不少,所以”

其實也不止是跟著何嬤嬤學的,而是側福晉初次有孕時,表現出來的症狀和現在一模一樣,這不得不讓她們兩個存了幻想。

年淳雅微怔:“所以你們是覺得我有身孕了?”

金風玉露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或許是你們多想了,這段時間我忙著鋪子的事情,有些累,覺多不是很正常嗎?”不知怎麼回事,年淳雅一聽到自己有可能懷孕,喜悅是沒感覺到,反而有些無措。

“再說了,我這個月的小日子還沒到日子呢。”

金風想了想,說:“不管是不是,奴婢覺得還是穩妥些比較好,不如奴婢請何嬤嬤回來先給側福晉請個脈?”

因為不確定,又沒到請平安脈的日子,請太醫來太打眼了。

建議很是周全,年淳雅也就由了她。

正在忙鋪子裡事宜的何嬤嬤接到傳話,片刻沒耽擱的回到府中給年淳雅把脈。

金風玉露站在旁邊,互相握著對方的手,兩張臉上都是緊張的期盼。

等何嬤嬤診脈的每一瞬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診脈完,何嬤嬤還沒開口,玉露就激動的問:“怎麼樣?”

何嬤嬤將年淳雅淡定的神情看在眼底,如實道:“奴婢現在還不能把出確切的喜脈,若是想要確診,恐怕還要再過幾日。”

金風皺眉提問:“也就是說,側福晉很可能是有了身孕的?”

何嬤嬤道:“不排除此種可能,所以在接下來的幾日,側福晉不可太過勞累。”

聽著何嬤嬤意有所指的叮囑,年淳雅不自在的彆過臉去,耳垂發燙:“知道了。”

金風玉露又跟在何嬤嬤身後問東問西,年淳雅的手悄悄的摸上了平坦的小腹。

這裡,真的有孩子了嗎?

沒有真的診出喜脈,年淳雅也沒有將此事告知四爺。

四爺盼子心切,她不想太早告訴四爺,萬一到時候沒有身孕,豈不是讓四爺白歡喜一場,心中更加失落?

所以當四爺晚上求歡的時候,年淳雅就以身子不適為借口,推脫道:“這幾日妾身為了鋪子上的事情忙了許久,昨晚您又沒少折騰妾身,妾身的身子到現在還累著呢,您就行行好,饒妾身歇幾日,可好?”

聽著身側女子嬌聲軟語的撒嬌,四爺喉間微緊。

他摟著人,下巴抵著女子的頭頂,不滿道:“不是調養好身子了,怎的還是這般嬌弱?”

年淳雅嘟了嘟唇,拍著四爺的馬屁:“妾身是女子,女子本就嬌弱,哪裡及得上爺勇猛健壯。”

男人嘛,哪個不喜歡聽自己的女人這麼誇自己?

四爺忍著唇角上揚的衝動,語氣裡笑意彌漫:“那便容你歇歇。”.

八月初七,位於繁華大街上的禦臻堂開業。

開業當天,借著皇上禦賜墨寶,生意爆火,短短一個多時辰,就賣完了當天準備的藥膳,並供不應求。

離禦臻堂不遠的酒樓二樓,九爺瞧著門口排著的長隊,眼裡的火苗蹭的升起:“老四還真有本事,竟然請得動老爺子題字。”

十爺坐在桌旁,翹著二郎腿,喝著小酒:“九哥,要我說,你還是趁著現在,把你那間鋪子給關了吧。”

九爺猛地轉身,臉色陰沉的能滴水:“憑什麼?老十,你究竟是哪邊兒的?”

他費了多大的功夫才開了這家鋪子,結果還沒兩個月,就要關門,那他九爺的臉往哪兒放?

十爺捏了顆葡萄拋向空中,張大嘴巴接住,一張一合間就吐出了葡萄皮和籽兒:“當然是你這邊的,但是我這可是為你好。”

“你想啊,老四這店開起來了,還有老爺子撐腰,京城裡隻要長了眼睛的人家,以後都知道買哪家的藥膳。日子長了,你那鋪子就沒什麼生意了,現在不關,難不成為了那一點麵子,等著以後虧本?”

“虧本就虧本。錢能虧,爺的麵子無論如何都丟不得。”

九爺砰的一聲關上了窗子,擋住了外麵眼不見心不煩的場景。

看似隻是開鋪子,實則是他和老四之間的博弈,他要是這個時候灰溜溜的把鋪子給關了,還不知道黑心肝兒的老四會在背後怎麼笑話他呢。

九爺唰的一下打開折扇,扇風的動作是越來越快,透露著內心的煩躁。

十爺給九爺倒了杯酒,真誠道:“九哥,不是你說的嗎,你這輩子做生意,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強撐著不關店,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九爺又唰的一下合上折扇,狠狠的敲了十爺一扇子:“爺都已經夠煩了,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是不是好兄弟了?”

“就是因為把你當兄弟,我才這麼說的,不然換了人,你看小爺理不理他。”

十爺拿著酒杯和九爺碰了下:“說實話,這事兒本來就是九哥你做的不地道,老四要是不反擊,那才讓人覺得奇怪呢,你不是早就有準備了嗎,現在還氣個什麼勁兒。”

九爺九爺冷笑了一聲,不說話了。

能有十爺這樣句句往他心上戳刀子的兄弟,是他的福氣。

十爺說的這些,九爺都明白,就是心頭的火得發出去,發出去就好了。

兩人喝了幾杯酒,又吃了幾口菜,十爺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九哥,聽說八哥私下裡又找你要銀子了?”

九爺嗯了一聲,十爺又道:“那你給了嗎?”

九爺嗤笑道:“爺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哪兒是老八說要,爺就要給的?”

“可你以前沒少給啊,怎麼現在就”十爺不大理解九爺在想什麼。

銀製酒杯上的紋樣很是精致,九爺閒閒的盯著上麵的紋樣,很是不屑:“以前對老八有求必應,不過是看在老八有可能奪得大位的份兒上,你和我沒有奪得大位的可能,為了將來,自然得找個人投靠。可如今,老八遭了老爺子厭棄,是再沒翻身的可能了。要知道,肉包子打狗,可是有去無回的。”

這幾年九爺帶著十爺不著痕跡的遠離八爺,就是想跟老八脫開關係,奈何老八卻把九爺的錢袋子當做救命稻草,一再的找上來,九爺早就沒什麼耐心了,不過是明麵上還沒撕破臉。

十爺不是個蠢人,九爺說的又明白,心下當即就有了計較:“既然如此,那九哥對以後可有什麼想法?”

九爺臉上玩味的笑頓住,抬頭看他:“你怎麼想?”

十爺大大咧咧的,說出的話卻不容小覷:“能怎麼想,現在能爭那個位置的,不過老三,老四,和老十四,剩下的還乳臭未乾,隻能從這三人中挑一個。”

“要是按照關係的親疏遠近,老十四當是首選”.

禦臻堂開業七日,九爺的鋪子悄悄的關了門。

何嬤嬤日日守在禦臻堂,每日申時關門後,回府同年淳雅稟報鋪子的情況。

看著賬麵一日多過一日的數目,年淳雅樂的不行:“辛苦嬤嬤了。”

何嬤嬤屈膝一禮:“不敢當,這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

可不是分內之事嘛,禦臻堂開業前,側福晉曾允諾她,分給她禦臻堂利潤的兩成。

早在藥膳方子交出去的那刻,何嬤嬤就做好了側福晉隻會賞賜她一些銀錢作為補償。

但她怎麼都沒想到,側福晉會允諾她諸多好處,無論哪一樣,都是她內心渴望的,至於這兩成的利潤,反倒是成了最不重要的。

說完了禦臻堂的事情,何嬤嬤主動提及為年淳雅再請一次脈。

“過了近一旬,若是喜脈,也能診的出了。”

年淳雅心猛地一跳,何嬤嬤還未診脈,她心中就隱約有了答案。

這幾日何嬤嬤忙,也就不知道,四日前,她本該來的小日子沒來,而她的小日子一向是準的,從未誤過。

果不其然,何嬤嬤剛收回手,有些許皺紋的臉上就布滿了笑意:“恭喜側福晉,是喜脈,正好一月左右。”

在屋裡伺候的兩個丫鬟,還有金風玉露和守門的兩個丫鬟聞言,一臉喜色的跪下:“恭喜側福晉有孕之喜。”

許是為了討個好兆頭,幾個人的聲音喊的格外大,剛踏進院子裡的四爺隱約聽見聲音,腳步頓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問身後的蘇培盛:“你剛剛聽見了什麼?”

蘇培盛老臉上隱隱透著笑,他沒答,而是討巧道:“主子爺您都站在這裡了,若是想知道,不妨親自去問側福晉,想來側福晉更願親口告訴您。”

“你說的對。”

他得親口問,聽雅兒親自說。

第94章

四爺進了屋,滿心滿眼的都是年淳雅,臉上的期待幾乎要溢出來:“可是真的?”

年淳雅正要起身迎上去,卻被四爺一個箭步上前阻止,按著她的肩不許她起來:“亂動什麼。”

還沒聽到確切答案呢,四爺這下意識把年淳雅當做瓷娃娃的舉動就出來了。

年淳雅拉著四爺的手覆上她的小腹,含笑點頭:“何嬤嬤說,已經有一個月了。”

原主是生過一回孩子,但她一次都沒有,若不是身邊人照看的仔細,或許現在還不知道呢。

四爺妻妾中不少懷孕的,一些道理四爺自然明白,他大手一揮,便賞了雅園的奴才,尤其是貼身伺候年淳雅的,賞賜更是翻倍。

金風玉露和何嬤嬤謝了賞後,紛紛找了借口退下,給二人獨處的空間。

大手還在年淳雅的小腹上不曾收回來,四爺眼中的溫柔似水一般,“爺盼了這麼久,終於盼來了。”

見四爺如此高興,喜色甚明,年淳雅自然也高興,在父母期待中降生的孩子,總是幸福的。

高興過後,四爺腦子裡的興奮緩下來,腦子裡就翻起了舊賬:“前幾日你不肯爺碰你,可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懷有身孕?”

“哪有?”年淳雅細細解釋:“隻是那幾日妾身容易困乏,身邊的兩個丫鬟覺得不對,就讓何嬤嬤診了脈,當時隻是疑似,不能確定,妾身怕會是空歡喜一場,所以才瞞著您沒說的。”

“日後有什麼事,不許瞞著爺。”四爺聽罷,強勢的命令。

年淳雅把頭靠在四爺的肩頭,唇邊笑意溫柔:“妾身知道了。”

“等過完中秋,爺再請李太醫來給你請平安脈,至於明日的中秋,還不滿三月,胎沒坐穩,就不必去了”

四爺摟著年淳雅的腰,絮絮叨叨的叮囑著一些不放心的事,年淳雅含笑聽著,沒有半分不耐,時不時的應上兩句,屋內的氣氛溫馨又充滿了情誼。

年側福晉有孕一事沒有刻意隱瞞,頃刻間傳遍了後院。

四爺自打去年從熱河行宮回來,初一十五按照規矩留宿正院,其餘日子但凡來後院,就是去的雅園,如此獨寵,要是再沒喜訊,那她們就要懷疑年側福晉不能生了。

所以眾人除了羨慕外,沒人驚訝,倒是幾個沒孩子的格格,反而有些高興。

年側福晉有喜,代表著接下來近一年的時間,年側福晉都不能再侍寢,那她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於是,沉寂了大半年,在烏雅氏死後如同一談死水的後院再次活泛了起來。

不出一個時辰,後院的格格們除了鈕祜祿氏外,其餘人借著送賀禮的名義來了雅園。

年淳雅瞧著打扮的格外精致的烏蘇裡氏和武氏,對她們的用意了然於心。

武氏頗為豔羨的看了眼年淳雅的肚子,“側福晉是有福之人,明年定會為爺添個小阿哥的。”

此時的四爺就喜歡聽好聽話,武氏的話聽著順耳,四爺難得賞了武氏一個眼神。

這讓暗地裡視線一直放在四爺身上的烏蘇裡氏注意到,不忿的斜了武氏一眼,嬌嬌嬈嬈的接道:“其實也不一定是個小阿哥,爺也喜歡格格,若是個格格,也能彌補側福晉的遺憾了。”

話落,武氏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子,離烏蘇裡氏遠了些,蠢是會傳染的。

四爺臉子沉了下來,當著眾人的麵毫不留情的嗬斥:“若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烏蘇裡氏臉一白,慌亂的請罪:“爺恕罪,是奴婢笨嘴拙舌的說錯了話,您莫要和奴婢計較。”

年淳雅柔和的笑道:“爺,其實烏蘇裡格格說的也對,比起阿哥,妾身更想是個格格。”

四爺緩和了臉色,拍了拍年淳雅的手,柔聲道:“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爺都喜歡。”

烏蘇裡氏聞言,臉色由白轉青,更是難看。

默默看戲的宋氏恍惚的想,當年她兩度有孕時,四爺對她說過這話嗎?

沒有,甚至她在懷孕期間,四爺來看望她的次數也是數的過來的。

宋氏沉浸在自己遠不如年側福晉的差距中,卻不曾想過,當年她懷孕的時候,四爺還隻是個住在宮裡,日日要去上書房讀書學習的阿哥。

即便後來出宮建府,四爺又剛入朝,一門心思的跟在廢太子身後辦差,連去後院的日子都少了許多,就更是難以分出心思放在宋氏身上。

如今,四爺早已是親王,朝堂之上的事情不說遊刃有餘,最起碼也沒有剛入朝時的戰戰兢兢。

隻能說,合適的人會在合適的時間出現。

至於耿氏,經過了鈕祜祿氏的事情,她的心思就更簡單了,隻想讓弘晝平安長大,彆的心思一概沒有,自然也不會摻和進這些事情中。

武氏就更不用提了,巴不得烏蘇裡氏顏麵儘失,好讓她徹底失寵,這樣她得寵的幾率又大了些。

年淳雅的視線從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又說了幾句場麵話,就借口身子乏累,讓桃枝送客。

武氏走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四爺扶著年側福晉進了內室,還關切道:“都說了不讓你見她們,會累著自己的,你偏不聽。爺會吩咐下去,不讓她們再來打擾你養胎。”

緊跟著入耳的是年側福晉的嬌嗔:“她們聽聞妾身有孕,來給妾身送賀禮也是好意,妾身總不好不見人的。”

“武格格?”

桃枝疑惑的喚了一聲,武格格驟然回過神來,四下一看,才發現烏蘇裡氏她們都走完了,就隻剩下她自己了。

她不好意思的朝桃枝點了點頭,扶著門框邁了出去.

今年的中秋年淳雅不曾進宮,又因為懷著身孕,不方便去漫音閣中格格們的小聚會,烏拉那拉氏便提前吩咐膳房給雅園整了一桌席麵。

年淳雅現在除了覺多,還沒什麼難熬的孕期反應,一桌席麵胃口甚好的吃了七分飽,就把剩下的菜都賞給了雅園的奴才們。

八月十五的月亮並不是很最圓的,卻是寄托了許多人的思鄉之情。

年淳雅坐在廊下,望著天上的月亮,興致忽起,叫人拿了琵琶,彈奏了一首思鄉之曲。

一曲罷,年淳雅還沒彈過癮,正要彈第二首,守院門的小太監來報:“郭格格求見。”

年淳雅正要撥弦的手停住,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她不在漫音閣,來這兒做什麼?”

金風微笑道:“側福晉若是不願見郭格格,奴婢回了她就是。”

禦臻堂開業這麼久了,郭格格不是個蠢人,應該知道此前她屢次求見未果的原因。

若是猜的不錯,郭格格來,應是請罪無疑。

既是請罪,就少不得哭鬨哀求,但側福晉如今有孕,不能被一些不相乾的人影響了心情,所以這郭氏,還是不見最好。

年淳雅把琵琶遞給桃夭,理了理袖口,歎息:“罷了,見一見也好,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麵說清楚的。”

小太監應了一聲,就要去請郭格格進來。

金風攔了他:“我親自去。”她得先交代郭格格幾句。

年淳雅知道金風的本意是為她好,想著讓金風放心,就沒阻止。

過了片刻,郭氏被金風領到年淳雅麵前,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年淳雅沉默的看著她,沒主動開口。

郭氏未語淚先流,待眼淚劃過臉龐,才哽咽著開口,如實供述:“是九爺給了奴婢娘家大筆銀錢,逼奴婢的母親問奴婢討要方子,奴婢要是不給,奴婢的母親就以死相逼。奴婢不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去死,就就擅作主張。”

“奴婢辜負了側福晉的信任,也知道側福晉許是不會再相信奴婢的話,但奴婢所言句句是真,無一欺瞞。”

年淳雅眸光輕閃,“既然你有苦衷,為何一開始不告知我?”

她是真的怕她母親尋死,還是想為此賺些銀子?

郭氏抽泣道:“此事到底不光彩,奴婢也覺得沒麵子,所以奴婢不敢說。”

“那你怎麼又說了?現在說出來就不覺得沒麵子了嗎?”

尖銳的指甲掐進手心,疼痛刺激的郭氏眼淚不斷:“因為奴婢心中有愧。側福晉對奴婢極好,奴婢卻做出這樣的事,心中實在難安。”

不知道是不是在後院這樣的環境裡待久了,年淳雅想事情也習慣性的陰謀化。

昨日烏蘇裡氏和武氏在她這兒的打扮和表現,都明明白白的告知旁人她們想要爭寵的心思。

郭氏雖沒有她們二人打扮誇張,但細看下去,也是用了心的。

那麼她的心思也就不言而喻。

而禦臻堂開業到現在,足足七日的功夫,郭氏私下裡一次都沒來求見過,更彆提來請罪。偏偏在得知她有孕的第二日來了。

莫不是郭氏以為,她今日當著她的麵兒訴訴苦,請個罪,她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然後若無其事的扯著她的大旗,走她的路子好爭寵?

想到這裡,年淳雅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郭格格,你與我相處這麼久,應該多少清楚我的性子。我是容易心軟,但不代表我沒有原則。”

郭氏心裡咯噔一下,就聽年淳雅繼續道:“你說你心中難安,那我怎麼聽說你最近的藥膳喝的愈發勤了?花著賣藥膳方子的錢,我可沒見你不安。”

“奴婢隻是”

年淳雅不欲再聽郭氏辯解,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八個字,希望你謹記。”

她不是不能容許郭氏為了自己而籌謀,這是人之本性,但不代表她能容忍郭氏背叛之後又想利用她。

哪怕郭氏已不再是雅園的客人,金風還是客客氣氣的把人給送出雅園,沒半點不敬。

可在郭氏看來,她不是被人送出來的,而是被人給趕出來的。

見郭氏出來,候在外麵的巧芸忙扶著走路搖晃的郭氏,打算問出口的話在看到郭氏唇上被咬破的痕跡時,咽了回去。

漫音閣的席麵散去,耿氏搭著紫苑的手走小路回去,瞧見郭氏主仆二人狼狽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郭格格硬生生的把一手好牌給打爛了。”

隻要她沒那麼心思,不去折騰,老老實實跟著年側福晉,日子都要比她一個有阿哥的人過得好。

可惜啊。

紫苑低眉看著腳下的路,不屑的湊聲:“奴婢瞧著,就是郭格格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耿氏睨了紫苑一眼:“你倒是看的明白。”

說來也是當局者迷,一個丫鬟都明白的事,郭氏偏偏不懂。

第95章

府中奴才的拜高踩低,從來不會遲到。

郭格格惹了年側福晉厭惡的消息,不知怎的就傳的到處都是。

一開始還沒什麼,可觀望了幾日後,發現年側福晉再也沒有見過郭格格,而郭格格也沒有再像從前一樣前往雅園陪年側福晉說話,一些人對這消息就信了五六分。

郭氏的生活質量以肉眼可見的變化在下降。

沒了以往那些優待,當一切回歸原點,郭氏這才發現,她錯的離譜。

可事情已然發生,郭氏再後悔也無濟於事,隻能捏著鼻子認了,一條道走到黑。

京城的春秋兩季向來短暫,天氣涼下來沒多久,就見了雪花,彼時年淳雅的身孕剛滿三月。

在身邊人小心再小心下,一絲意外沒出的坐穩了胎。

隻是因為身子的緣故,今年看見雪花,想在廊下再圍爐煮茶的想法,就遭到了反駁。

“外頭下著雪,正冷著呢,萬一出去著了涼可怎麼好。何嬤嬤說,有孕之人是不能隨便吃藥的,到時候受了涼,遭罪的不還是您?”

玉露的嘴一張一合,關心不減,可話在年淳雅聽來,心裡就不是那麼舒坦了。

不知道是不是孕婦的情緒就是這麼善變多思,陰晴不定,自打她懷孕以來,過了一開始的喜悅和小心後,一旦聽到有人打著為了孩子好的名義,阻止她做這做那,就時常控製不住的難受暴躁。

就好像現在,明明玉露的話沒什麼不對,年淳雅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罕見的發了火:“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究竟還有完沒完?”

聲調驟起,玉露嚇了一跳,屋裡其她人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放輕了呼吸。

玉露從何嬤嬤那裡學過,知道孕婦情緒易變,可說到底,玉露空有理論知識,沒什麼經驗,見之前側福晉沒發過脾氣,就沒當回事。

如今可好,猛地遭受了嗬斥,玉露腦子一僵,找不到問題的根源,沒辦法安慰解決,就眼睜睜的看著年淳雅吼完那一句後,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年淳雅覺得自己委屈,為了坐穩胎,這兩個月,她沒踏出雅園一步,何嬤嬤每日做的藥膳,即便她再不情願,在她們口口聲聲為了孩子好的聲音中,也一口不落的都吃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夠聽勸,夠讓人省心了,卻沒想到她想出去透透氣,在廊下坐一會兒都不行。

越想越難受,年淳雅竟像個小孩兒一樣,放聲哭了出來。

玉露愈發慌張,以為原因在自己身上,跪的利索:“側福晉莫要哭了,久哭傷身,若是奴婢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您隻管罰奴婢就是,奴婢絕無二話”

玉露一跪,屋裡其餘人也跪了一地。

忙了好幾日的四爺終於得空過來,甫一踏進房門,年淳雅的哭聲就越發清晰入耳。

打眼一瞧,年淳雅正坐在榻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就連放在腿上的手爐什麼時候滾落在地都不知道。

四爺心疼的上前把人摟在懷中,柔聲安撫:“這是怎麼了?哭的這樣狠,若是這些奴才惹你不高興了,你罰她們就是,何必把自己氣成這樣?你不高興,就連腹中孩子也不高興了。”

年淳雅此時最聽不得的就是孩子兩個字,四爺誤觸雷區,惹得人哭聲不停,反倒有越哭越烈的趨勢。

大哭傷身,照年淳雅這個哭法,四爺還真怕年淳雅一個不小心動了胎氣。

他朝跟進來的蘇培盛遞了個眼神,蘇培盛會意,躬身退下。

四爺絞儘了腦汁,把此生知道的哄人的話都說了一遍,過了半盞茶,年淳雅哭累了,才靠著四爺停下。

鼻頭泛著紅,一抽一抽的,眼睫上還沾著晶瑩的淚珠,欲掉不掉,惹人愛憐又心疼。

四爺見狀,狠狠鬆了口氣,單手拎起一旁的茶壺,倒了杯溫水喂年淳雅喝下潤嗓,待她緩過了勁兒,人了不抽了,才問:“何事令雅兒如此傷心?”

方才進來時,他看見屋裡跪著的奴婢,先入為主的以為是這些奴婢惹到了年淳雅。

可過了這麼會兒,四爺沒有一開始那樣關心則亂,便不這麼想了。

因為他不覺得這些奴婢有這樣大的膽子,除非是活夠了。

既不是奴婢的問題,就隻能是年淳雅自己的問題。

年淳雅哭了一場,發泄過情緒,心裡舒服了不少,抬眸見四爺正眼含關切的注視著她,難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難以啟齒。

她垂下眸子,含糊道:“沒什麼。”

見她不願說,四爺也不曾逼問,隻吩咐還在跪著的玉露:“去打盆水來。”

玉露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盆溫水進來。

四爺取過盆沿的巾帛,打濕後擰乾,親自給年淳雅擦了臉。

剛把擦過臉的巾帛扔進盆中,濺出水花,蘇培盛就帶著府醫進來了。

四爺抬了抬下巴,示意府醫過來,又對年淳雅道:“讓府醫給你請個平安脈。”

為了讓四爺放心,即便年淳雅覺得因為痛哭而請太醫有些丟人,也還是硬著頭皮伸出了手。

還好沒什麼問題,也沒動胎氣,就是情緒波動太大了,也是會對胎兒不好的。

府醫交代完,蘇培盛帶著屋裡的奴婢們退下。

一出去,蘇培盛就拉著玉露到角落裡,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緣由。

等四爺從雅園出來後,就從蘇培盛口中得知了不曾從年淳雅口中問到的原因。

四爺擰著眉心,思慮半天未果,便道:“叫何嬤嬤來見爺。”

現如今何嬤嬤可是雅園裡最忙的人,半日在禦臻堂,半日在雅園,幾乎沒什麼閒暇時候。

今日金風親自去領炭火,也不在雅園。

要不然多少有個來事兒的哄著,也不至於叫人哭成這樣.

另一邊,府醫回去時,恰巧被李氏看到,李氏腳一抬,就來了雅園。

“我剛剛瞧見府醫從雅園出去,你這胎可是有不好?”

李氏一進來,就褪了大氅,在炭盆邊烤了烤火,待身上寒氣褪去,才坐在年淳雅對麵。

年淳雅對李氏的不客氣已經無話可說了,說了沒用,下次依舊我行我素,索性由著她去了。

“沒什麼不好,隻是請個平安脈。”

平日府上主子每半月請一次平安脈,有孕的主子則是七日一次。

雅園上次的平安脈前日李太醫才請過,今日按理來說不該是請平安脈的日子。

李氏心裡跟明鏡兒一樣,這話一聽就是托詞。

但看著眼前年氏好好兒的,不像是有恙的樣子,李氏也就沒刨根究底的惹人嫌,而是對著年淳雅發牢騷:“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為了給弘時選通房侍妾的事情發愁。你說弘時看起來聽話孝順,可在這件事上,怎麼就這麼挑剔呢。”

“兩個多月了,我都快把後院裡合適的丫頭都看過來遍了,好不容易前後選出來四個,可等弘時一看,不是這兒不滿意就是那兒不滿意,就沒一個能看得上眼的,真是愁死人。”

一說起彆人的八卦,年淳雅來了精神:“我還以為是你太挑剔了,選了這麼久都沒選到合適的,原來是弘時不願意?”

李氏斜睨過來,“弘時還小,我若是不把此事給攬到自己身上,爺早就為此訓斥弘時了。”

她挑剔,可以說是愛子心切,但弘時小小年紀,就如此挑剔,注重女色是怎麼回事?要是傳出去,莫說對名聲不好,恐怕四爺也會對弘時失望的。

年淳雅剝了個橘子,分了李氏一半:“可府裡就那麼多人,你都看完了,沒合適的怎麼辦?”

“誰說看完了?”李氏丟下一句話,毫無防備的把橘子塞進嘴裡,酸的她齜牙咧嘴的,最後還是沒忍住吐了出來。

李氏怒目而視:“年氏,你故意的?”

年淳雅微腫的眼睛顯得有些無辜,她把自己手裡的那一半掰下一瓣兒,麵不改色的吃下:“我不覺得酸啊。”

因為酸澀感,李氏的口中還泛著口水。

她緩了好一會兒,麵色複雜道:“都說酸兒辣女,你這般喜歡吃酸,看來是個小阿哥。”

年淳雅笑了笑:“是兒是女都好,都是我的孩子。”

不知想到了什麼,李氏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一半橘子吃完,年淳雅擦著手指,沒忘記李氏剛才的話:“你剛才說還沒看完,是哪裡的人還沒看?”

李氏勾起唇角:“當然是你院子裡適齡的丫鬟了。”

其實還有烏拉那拉氏那兒的丫鬟,但她不太樂意見到烏拉那拉氏,就沒提起。

年淳雅愣了下,一言難儘:“給三阿哥挑通房,挑到三阿哥庶母的院子裡?”

這合適嗎?

合不合適的,李氏也不知道。

弘時是府上真正意義上的長子,許多事情都沒什麼先例可循,李氏自己想給自己兒子最好的,輕易不願讓自己兒子將就,想給自己兒子選個合心意的,年淳雅能理解。

但到她院子裡選人,年淳雅就不太理解,甚至不是很能接受。

不過在外間打掃的兩個三等丫鬟聽到兩位側福晉的話,內心免不了一陣歡欣雀躍。

雖然在雅園伺候側福晉也很好,但再好也好不過伺候府裡的阿哥。

哪怕一開始隻是做個通房,以後等嫡福晉進了門,為了彰顯大度施了恩,通房就成了侍妾,到時候大小也是個主子,也能有個丫鬟伺候。

這樣的日子,不比伺候人強多了?

一旦有了不該有的想法,這兩個丫鬟打掃的就不是很用心了。她們互相使了個眼色,裝作不經意的走到博古架前打掃,實則豎著耳朵偷聽主子們的談話。

金風領了炭例回來,剛掀了簾子,就瞧見這兩個丫鬟看似在打掃,實則行跡鬼祟,像是在偷聽。

她立即上前訓斥:“你們在乾什麼?”

博古架後的稍間,年淳雅和李氏聽見動靜,繞出來一看,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李氏上前一步,越過年淳雅這個主子,似笑非笑的挑起其中一個丫鬟的下巴,“想給三阿哥做通房?”

到底是年輕,那不安分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年淳雅卻是沒想到,自己這院子裡的丫鬟竟也有那心氣兒高的,李氏隻是隨口提了一嘴,就有人動了心思。

一時間,年淳雅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氣自己院子裡的丫鬟不爭氣,笑李氏幾句話就讓自己看到了兩個心思不安分的。

李氏問的話,這兩個丫鬟心裡怎麼想的不重要,麵上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承認。

李氏冷哼一聲,甩開那丫鬟的下巴,沒再看她們一眼:“依我看,這人,妹妹也沒必要留著礙眼了吧?”

年淳雅想了想,吩咐金風:“給她們二人另謀去處吧。”

她們心思是不安分,但不曾對她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所以除了不讓她們繼續留在雅園,府中餘下地方,可以任由她們選。

李氏聽明白年淳雅的意思,自諷道:“得,是我枉做惡人了。”

第96章

如今的雅園,烏拉那拉氏看的很緊,一是不願年淳雅這胎有任何不好,二是防著哪一天年氏真的和李氏交好,怕到時被動。

雅園裡遣送出來兩個丫鬟,自然瞞不過烏拉那拉氏,但說到底不過是兩個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值當烏拉那拉氏放在心上。

那兩個丫鬟知道年淳雅手下留情,頓時老實了不少,哪怕被趕出雅園,心中也沒有絲毫怨恨,反而很是感激,所以李氏和年淳雅說的話,是一點兒也沒傳出去。

這叫讓人去警告二人不要亂說話的李氏頗感驚訝:“看來還是個感恩的。”

有了這一出,李氏原先的想法就此作罷,老老實實的從自己院子裡的二等丫鬟中挑了一個樣貌看得過去,性子又老實的鐘氏。

李氏捂著手爐,敲打著跪在地上的鐘氏:“你在本側福晉這院子裡伺候也有幾年了,對本側福晉的性子當是有所了解。旁的事情暫且不論,今兒個隻想與你說一點。”

鐘氏把頭磕在地上:“請側福晉吩咐。”

對鐘氏乖覺的態度,李氏稍稍滿意:“三阿哥年紀小,還在讀書,你以後去伺候三阿哥,切記不可狐媚,影響了三阿哥讀書。若是你安分守己,日後在名分上,定是不會虧待你,可若是存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就莫要怪本側福晉心狠,不給人留活路。”

“奴婢明白,謝側福晉教導。”

這廂把鐘氏送到前院,四爺後腳就知道了。

弘時還沒見著鐘氏,四爺突然叫他,害得他下意識的去想自己這幾日的功課有沒有哪裡做的不夠好,是不是四爺要訓斥他。

四爺一見到弘時膽小瑟縮,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的表情,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臉上的冷意越發濃了。

弘時後背一涼,忙擠出一絲生硬的笑:“不知阿瑪叫兒子來有何事?”

四爺覷了弘時一眼,臉色沒好多少:“沒什麼,隻是有句話要叮囑你。”

他說著,頓了下,見弘時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指骨在麵前的桌案上敲了敲,才道:“你如今還小,心思還是要多放在讀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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