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聽的一頭霧水,雲裡霧裡的,但他向來不敢質疑四爺的話,當即應道:“兒子多謝阿瑪教誨。”
直到今日的課上完,回到自己院子裡見到鐘氏時,弘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四爺今日的舉動。
他瞧了眼鐘氏,小家碧玉,身姿豐腴,勝在皮膚白皙,可惜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更比不上之前額娘給他挑的那四個。
鐘氏感覺到三阿哥看到她後眼中的平靜,沒有激起三阿哥半分波瀾,也不失望。
她對自己的容貌有很清楚的人知,三阿哥的挑剔,旁人不清楚,作為李側福晉院裡的人,她卻略知一二。
所以討好三阿哥的法子,她從來都沒有寄希望於容貌。
鐘氏心裡琢磨著,麵上柔柔一笑,唇邊的兩個小酒窩驟顯:“阿哥爺讀書辛苦了,奴婢叫人熬了梨湯給您潤肺。”
弘時敦厚,對奴才極少懲罰苛責,更彆提鐘氏現在不算是那些普通奴才。
讀了一個半時辰的書,弘時還真餓了,屋裡點心不缺,可太過乾巴,冬日吃著不舒服,熱乎乎的梨湯此時喝著正好。
瞧著麵前的梨湯,弘時露出了回來後的第一個笑臉。
第二日,李氏收拾妥當,正用早膳,就聽說昨夜鐘氏伺候了弘時,今日一早還賞了鐘氏兩支釵子。
蟬衣給李氏盛了碗甜湯,笑道:“看來三阿哥還是滿意鐘姑娘的。”
李氏心情不錯的喝了口湯:“既然弘時滿意,等請安回來,你也叫人去賞鐘氏兩匹緞子。”
“是。”
不過是個通房丫頭,除了李氏在意,後院沒人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
上次年淳雅哭了一場後,四爺找何嬤嬤問了許多,之後哪怕再忙,每日總是會抽出一時半刻的來雅園看看年淳雅,陪她說幾句話。
也正是這樣一日日看著年淳雅的變化,四爺才知道,有孕婦人是有多難伺候。
這不,四爺看著年淳雅淚眼汪汪的不讓他靠近,滿臉無奈:“這次又是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上次他過來,她說聞著他身上的熏香有些惡心,他二話不說的叫蘇培盛給換了。
上上次過來,她讓他給孩子念書,說是什麼胎教,可沒讀上兩句,她就把書給扔到一邊,說他敷衍,念書沒情感。
上上上次是為了什麼,記性好的四爺有些記不清了,不知道是嫌蘇培盛笑的難看,還是嫌他手上的薄繭撫摸她肚子時硌著孩子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緣由正當也就不說了,偏偏都是一些說出來叫人覺得好笑的理由。
但四爺隻能順著,不敢有二話,甚至有了經驗,一瞧見年淳雅表情不對,都會自己搶答問出口了。
年淳雅癟了癟嘴,指著四爺身上靛藍色的衣裳:“爺的衣裳太醜了”
“爺去換。”理由還沒說完,四爺已經主動的進了內室。
雅園裡有四爺的常服,蘇培盛跟著進去伺候,一刻鐘後,四爺換了件竹青色的衣袍出來,在年淳雅麵前站定:“這件可好?”
年淳雅胡亂點了點頭,在榻上給四爺騰了個位置出來。
四爺上前坐下,同時心裡暗下決定,在年淳雅生產前都不穿靛藍色的衣裳了。
玉露隨著蘇培盛退下,心裡還興奮不已,側福晉出息了,都能騎在主子爺頭上作威作福了。
要是大爺二爺知道了,一定會比她還高興的。
玉露頗為詭異的笑被金風看在眼裡,忍不住伸手捏了玉露一下,悄聲道:“收斂些。”
蘇培盛看在眼裡,一點也不驚訝,畢竟主子爺都縱著年側福晉恃寵而驕了,年側福晉身邊的丫頭得意些也實屬正常。
就是苦了那些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依舊不肯放棄的格格們了。
聽說最近陶然居挺熱鬨的,烏蘇裡格格沒少想法子折騰呢。
蘇培盛垂著眼皮子,靠在門外,開始胡亂的想著。
屋裡,四爺抱著人,瞥見小幾上的賬本,隨手翻開一看,表情一凝:“這是禦臻堂開業到現在的盈利?”
四爺的聲音裡難掩驚訝,年淳雅頗為得意:“是啊,這還是在控製每日藥膳數量的情況下,要是放開了量,就不止這些盈利了。”
說著,年淳雅推開四爺,微微抬頭,好讓自己更能看清四爺的情緒:“爺是不是後悔當初不要妾身給您的分成了?”
禦臻堂的匾額是四爺費心思從皇上那兒求來的,年淳雅記著四爺的功勞,開業前提過要給四爺分成。
但四爺當時隻是想著,一家鋪子而已,賺的再多,終究也是有限,就沒要。
誰知今日偶然看見賬本,這上麵的盈利數字,四爺可恥的有些眼紅。
原來這藥膳生意這麼賺錢,難怪老九之前肯費那麼大的功夫。
四爺沉默,年淳雅一把奪過賬本,輕哼:“爺現在想要也不成了。現在這些銀子,都是給腹中孩子賺的。”
四爺輕呼一口氣,眼神溫柔的落在年淳雅微微有了一點弧度的小腹上,故意道:“孩子還沒出生,雅兒就這般惦記著,也不知是誰,前些日子還和孩子吃醋置氣來著”
年淳雅臉頰酡色儘顯,慌張伸手去捂四爺的嘴:“不許說。”
丟死人了。
身邊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她難以啟齒,可憑借一些蛛絲馬跡,猜也能猜個大概。
金風玉露她們知道了也不敢說,四爺是看她心情好了,就時不時的拿出來調侃一番。
“行,爺不說了。”四爺好笑的挑了下眉,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那賬本上。
剛步入十一月,宮裡突生噩耗,太後身染沉屙,已臥床不起。
太醫院太醫幾次三番會診,得出的情況都不太好。
康熙為此心情極差,前朝後宮不少人都沒逃過他的訓斥,四爺也有幸被康熙罵了兩回。
雖然太後不是康熙生母,但這麼多年母慈子孝的相處下來,母子之間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尤其康熙年紀越大,就越發重視親情,更是親自為太後侍疾喂藥,太後感動不已,直道皇帝孝順。
有了一國之君做表率,其餘人自是有樣學樣,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宮中主位嬪妃和皇子阿哥嫡福晉輪流侍疾,就為了在康熙麵前表現。
隻是侍疾對福晉們來說,是個辛苦活,烏拉那拉氏在不到一個月裡,入宮三次,每次回來,是一次比一次憔悴。
每到這個時候,年淳雅就慶幸自己身份不夠,不用乾這些受罪的活。
及至十二月,太後享儘榮華富貴,極儘尊榮的一生,終於走到了儘頭。
這日子時剛過,年淳雅正縮在四爺懷中睡的正沉,宮中沉悶的喪鐘響起,四爺倏地睜眼,下一瞬就聽見蘇培盛在外急切的敲了兩下門:“爺,太後薨了。”
“進來。”
動靜太大,年淳雅就是想睡也睡不著了。
她揉了揉眼睛,擁著被子坐起,看到蘇培盛手腳麻利的伺候四爺穿的衣裳,睡意瞬間散去:“是太後?”
四爺點頭:“太後薨逝,爺要立即進宮,等天亮之後,所有上了皇家玉碟的女眷都要進宮哭靈。”
四爺眼含擔憂:“隻是你還懷著身子,眼下又天寒地凍的,怕是經受不住。”
給太後哭靈,至少要七天,每天兩個時辰,即便有蒲團,起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至於說不讓年淳雅去給太後哭靈?
這個想法四爺連有都不敢有。
侍疾可以避開,唯獨哭靈避無可避。
年淳雅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來不及多想:“爺先去吧,妾身會照顧好自己的。”
時間緊迫,四爺就算擔憂,也來不及再交代什麼,策馬進宮。
第97章
四爺走後,年淳雅又抓緊時間強迫自己睡了一個多時辰。
寅時初,外邊兒的天還黑沉沉的,年淳雅自己就醒了過來。
喪服是在太醫院說束手無策時就準備好的,金風玉露憂心忡忡的服侍年淳雅更衣,素淨的白色喪服,旗頭中間是一朵純白的絹花,其餘的首飾一樣都沒有佩戴。
剛收拾穩妥,正要坐下吃兩塊兒點心墊墊肚子,烏拉那拉氏就派了人過來:“福晉讓奴婢前來傳話,寅時正入宮為太後哭靈,年側福晉莫要誤了時辰。”
“知道了。”
幾塊兒點心下肚,年淳雅隻覺得噎得慌,可入了宮,做什麼都不方便,這會兒更是連口水都不敢多喝,隻是含了口水順了順。
趁著這個功夫,玉露把要入宮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先是在年淳雅的膝蓋上綁上一對護膝,又裝了一個熱乎乎的手爐,還有一個碩大的荷包,裡麵是幾塊兒糖和糕點。
“入了宮,金風姐姐是不能陪在您身邊的,這荷包,還是得您自己帶在身上,要是餓了,趁著旁人不注意,也能吃點兒緩緩”
玉露不能跟著進宮,不放心的絮叨交代了很多,直到時辰快差不多了,才住了口。
看著馬車往皇宮方向駛去,玉露沉沉的歎了口氣,怎麼就這麼不是時候呢。
若是說侍疾是個辛苦活兒,那哭靈就比侍疾苦上十倍。
一群養尊處優,身嬌肉貴的女眷每日一跪就是兩個時辰,至少要跪七日,換誰也受不了。
且皇室宗親,女眷不少,身懷有孕的女眷細數下來,不下十數。
第一日哭靈,就有位月份尚淺的女眷見紅暈了過去。
年淳雅正捏著薑汁帕子沾眼見催淚,就聽得她身後一聲驚呼。
此處是寧壽宮的側殿,跪在這裡哭靈的都是皇子們的女眷,身份大小也是個側福晉。
可即便是這樣,暈倒在太後靈前,也是不敬。
十五福晉臉色沉的能滴水,她忙讓人把自家府上的側福晉抬去角房,正要跟上,誰知餘光裡瞥見那跪過的蒲團上有一抹刺眼的紅,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年淳雅偷偷往後瞥了一眼,隻瞧見身後空下來的幾個蒲團,那抹紅色,卻是沒有看到。
哭靈一個時辰,中場還能休息一刻鐘。
十五爺家的側福晉小產的消息就傳到了年淳雅耳中。
烏拉那拉氏聽到這個消息後,關切的問年淳雅:“妹妹身子可還好?”
年淳雅微微頷首:“除了略有些累,其他的倒是還好,福晉放心就是。”
雖然跪著哭靈並不好受,但適當的偷懶她還是會的,不然一個時辰下來,她怕是也要暈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第一日的哭靈平安度過。
回到雅園,年淳雅又累又餓,連著喝了兩碗粥,吃了幾個包子後,就讓玉露給她熱敷膝蓋。
哪怕綁了護膝,該難受的還是會難受。
年淳雅生無可戀的歎了口氣,接下來的幾日要怎麼熬過去?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明日不用去哭靈了?”
年淳雅又驚又喜,臉上瞬間沒了四爺沒回來前的愁容。
四爺嗯了一聲,夾起青菜吃下,解釋著緣由:“今日哭靈結束後,有幾家懷有身孕的女眷都動了胎氣,皇上特意吩咐了,從明日起,有孕的女眷免了哭靈,隻需在家中為太後抄經,於太後靈前焚燒即可。”
年淳雅臉上的笑容大了許多,抄經好啊,總比哭靈強多了。
但為了不落人口舌,抄經的數量也不能太少,年淳雅加班加點的抄了十冊經書,在最後一日烏拉那拉氏入宮時,交給了烏拉那拉氏。
太後喪儀辦的格外隆重,事後年淳雅聽說,在仁憲太後靈前,康熙祭文未念,就已泣不成聲,讀完祭文後,仍抽泣不止,下旨將仁憲太後棺槨葬於孝東陵,以嫡母神主加於生母之上。
強撐著操持完仁憲太後的喪儀,年過六十的康熙頭眩足腫,臥於床榻,寸步難行。
即便如此,康熙也未曾放鬆手中權力一分一毫,反而握的更緊,越發不容有人覬覦。
京城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寒冬.
康熙五十七年的年過得平靜如一潭死水,任誰的臉上都不見半分笑意,各府也不似往年一般迎來送往,宴會不斷。
二月,翰林院檢討朱天保上疏請複立胤礽為皇太子,滿朝嘩然。
就在眾人心中不斷猜測康熙到底會不會三立太子 時,朱天保被康熙怒斥,以其知而違旨上奏,實乃不忠不孝之人,命誅之。
朱天保的喪命,讓四爺清楚的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前三十年受儘康熙寵愛的嫡子,再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這場風波看似處死朱天保一人為平息,實則平靜的湖麵下早有猛獸蓄勢待發,暗尋時機。
桃林的桃花又一次綻開時,四爺焦急的在雅園裡來回踱步,聽著產房裡連續不斷地悶哼痛呼,焦躁的心情是一點兒也平靜不下來。
烏拉那拉氏柔聲勸道:“爺莫急,年妹妹有過一次生產經驗,定會平安無事的。”
知道歸知道,但四爺一刻得不到準確的消息,就一刻不能放下心來。
尤其是去年,懷恪便是因為難產,以至虛弱不治而亡,四爺心裡頭怕著呢。
四爺隨意應了烏拉那拉氏一聲,眼睛望著產房,眼也不眨,滿心滿眼都是產房裡的人。
烏拉那拉氏見狀,勉強擠出一絲笑,不再自討沒趣。
四爺覺得過了好久,又好像隻是一瞬,嬰孩的啼哭聲響起,四爺頓時激動的往前走了兩步,又立馬停住了腳步。
報喜的接生嬤嬤很快出來,手上看著乾乾淨淨,卻透著一股血腥味兒,但臉上的笑卻發自內心:“恭喜爺,恭喜福晉,年側福晉誕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好好好。”四爺大喜過望,激動道:“府中上下都有賞。”
說完,烏拉那拉氏還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的看著人踏進了產房。
產房裡,年淳雅早就脫力暈了過去,四爺憐惜的看著年淳雅,接過玉露遞來的帕子給年淳雅擦了臉上的汗,才問起孩子:“小阿哥呢,抱來讓爺瞧瞧。”
早在三個月前就選好的奶娘抱著剛出生的小阿哥蹲在四爺麵前:“小阿哥給王爺請安。”
四爺掀開繈褓的一角,露出了剛出生的嬰兒都有的紅彤彤皺巴巴的皮膚,小嘴無意識的吮吸著,彆提多可愛。四爺看的心都要化了。
他小心翼翼的蓋上繈褓,敲打奶娘:“照顧好小阿哥,小阿哥好了,你一家子自然好。”
“是,奴婢定會照看好小阿哥,請王爺放心。”
李氏跟著烏拉那拉氏出了雅園,把玩著精致的團扇,笑容嬌媚:“剛才瞧著,爺可真真兒是把年妹妹放在心上了,要是可以,爺怕是恨不得以身替之吧。也不知道當初福晉生大阿哥的時候,爺是不是也是這般憂心福晉。這日子久了,妾身倒是有些記不清了。”
烏拉那拉氏唇角弧度不變:“過去的事情,不止你記不得,就連本福晉也記不得了。不過本福晉記得一點,爺是重視嫡庶的。”
李氏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再是重視嫡庶,也得有嫡子才行。”
這話無異於在烏拉那拉氏的心上捅刀子。
烏拉那拉氏強撐著氣度,似笑非笑道:“即便如此,本福晉也還是幾位阿哥的嫡母。不過日後誰會是爺心儀的世子,那就不好說了。”
李氏倏地捏緊了扇柄,表情微變。
烏拉那拉氏點到即止,沒興趣繼續和李氏打嘴仗,隻道:“本福晉還要安排後日六阿哥洗三事宜,就不陪你閒逛,先回了。”
烏拉那拉氏明晃晃的挑撥離間,雖不高明,但卻有用,尤其是對李氏這種早就把王府世子之位視為囊中物人的來說,效果更是明顯。
李氏的眸光明明滅滅,晦暗不明,低聲嘀咕道:“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蟬衣見李氏真信了,急的左右瞅了瞅,小聲道:“您可彆信福晉的話,六阿哥才剛出生,還小著呢,說句不好聽的,能不能養大都不好說。福晉不過是為著自己,不想看見您和年側福晉關係好罷了。”
“況且比起六阿哥,奴婢倒是覺得聰慧,生母又是滿軍旗的四阿哥的威脅才大呢。”
一番話有理有據,李氏不免多看了蟬衣一眼:“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聰明?”
蟬衣:“”
“行了,本側福晉心中自有分寸,才不會上福晉的當。”
李氏哼了一聲,扭著腰肢走了。
年淳雅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身上哪哪兒都疼,動彈下都難。
金風見年淳雅醒來,忙湊上去:“側福晉醒了?”
年淳雅側過頭,聲音沙啞的嗯了一聲:“什麼時候了?”
“快卯時了。”
屋裡還在點著燈,年淳雅以為是晚上,誰知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金風喂年淳雅喝了杯溫水,吞咽的動作牽扯到腹部,帶來陣陣墜脹的感覺。
年淳雅難以忍受的皺起了眉,下意識的摸了摸變得平坦多了的小腹,這才想起自己昨日生了個孩子。
不過沒等她問出口,金風就主動道:“主子爺昨日在外間榻上守了您一宿,才去上朝。小主子一刻鐘前才醒來,奶娘正在喂奶,奴婢這就叫奶娘把小主子抱來給您瞧瞧。”
說著,她轉身出去,再進來時,身後跟著抱著孩子的奶娘。
奶娘剛要按照規矩替小阿哥行禮,年淳雅就迫不及待的朝她招了招手,看向繈褓的眼神柔的能沁出水來:“快抱來讓我看看。”
第98章
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怎麼好看,皮膚紅皺都是正常的,除此之外,六阿哥身上毛發旺盛,小身子上乾乾淨淨的,沒有那些胎脂什麼的,還帶著濃濃的奶香味兒。
可愛的模樣一下子就激發了年淳雅的母愛。
年淳雅坐起身子,靠著大大的軟枕,在奶娘的教導下把孩子抱在懷裡,看著他閉著眼睛笑的樣子,不由自主的也笑了。
奶娘笑著討巧:“小阿哥的嘴巴簡直和側福晉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金風毫不猶豫的點頭:“不止是嘴巴,奴婢瞧著眉毛也像呢。”
不似大多數孩子剛出生一樣沒眉毛,小阿哥的眉毛雖不如頭發濃密,但也有了淡淡的形,瞧著很是秀氣。
年淳雅順著她們的話一一看過小阿哥的嘴巴和眉毛,怎麼也瞧不出哪裡像。
“我怎麼瞧不出來呢?”
金風麵不改色:“小主子還小,等再長長就看得出來了。都說小孩子見風長,一天一個樣呢。”
奶娘跟著點頭:“是這樣的,等明日側福晉再見到小阿哥,就又變了個樣子,會一日比一日好看的。”
就在幾人研究著小阿哥的樣貌時,年淳雅還忍不住上手戳了戳小阿哥的鼻頭和小臉,又摸了摸小阿哥的耳朵,就像是得了一個什麼新奇的玩具似的,充滿了好奇心。
可惜小阿哥不大給麵子,沒一會兒就閉著眼睛哭了起來。
年淳雅瞬間慌了:“他哭了,怎麼辦?”
她現在還不會哄孩子啊。
年淳雅的小動作,奶娘早就看在眼裡,但不敢阻止。
她是年側福晉親自選出來的奶娘,丈夫又受年家的提拔,自她來到雅園起,就被教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切以年側福晉為先。
所以她不敢,也不會違逆年側福晉的意思,隻能在年側福晉把小阿哥給玩哭後,把小阿哥接過來抱在懷裡輕哄。
許是小阿哥困了,沒哄多久,就癟著小嘴兒一臉委屈的睡著了。
四爺下朝後,惦記著雅園的嬌妻幼子,頭一次沒去戶部,直接回府。
在外間褪去外袍,四爺進來先看了小阿哥,見小阿哥的眼角還泛著一滴淚珠,頓時皺了眉:“這是怎麼了?”
年淳雅訕訕笑了下,彆過臉去,沒臉說是自己給弄哭的。
金風憋著笑,把方才的事抖落出來。
四爺一臉的哭笑不得,“都是做額娘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穩重?”
年淳雅不服道:“男孩子不能嬌氣,妾身也是為了孩子好。”
四爺溫柔的看著她,見她臉色蒼白,唇瓣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咬痕,是昨日生產時受不住疼痛而咬下的。
隻要一想到年淳雅昨日受的罪,四爺就忍不住對她一縱再縱。
粗糙的拇指輕撫在年淳雅被咬過的唇瓣上,柔聲問:“身子還疼嗎?”
年淳雅方才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倒是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
四爺這麼一提,年淳雅頓覺不適,擰著眉靠在四爺懷中,癟唇抱怨:“疼,爺不知道,昨日在產房,妾身都疼的沒了知覺,這孩子一點都不體諒妾身。”
從夜半疼到日出,從日出疼到半下午,這才把孩子給生出來。
那樣劇烈的疼,她從未受過,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疼的快要死了。
這還是孕期中被何嬤嬤看顧的好,沒把孩子養的太大,不然昨日受的罪就不止那麼點兒了。
“爺知道。”四爺低頭在年淳雅微涼的額頭上不帶任何情欲,而是滿懷憐惜的落下一吻:“等他再大些,爺好教訓他給你出氣。”
“好。”
奶娘和金風站在角落裡,聽著兩位主子的對話,一聽一個不吱聲。
金風看向繈褓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同情。
可憐的小阿哥,才剛出生,就要被主子爺給教訓了.
因為尚未出仁憲太後的一年孝期,洗三的規模不大,更沒有請外賓,隻是在雅園裡簡單的擺了兩桌席麵,又走了一下規矩過場便罷了。
年淳雅覺得沒什麼,四爺見這場麵寒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當年弘晝出生時,洗三宴也沒這麼寒酸。
怕年淳雅心裡不舒服,宴席散後,四爺同年淳雅保證:“待小六滿周歲了,爺會給小六辦一場風光的周歲宴,必不會委屈了你和小六。”
滿月宴和百日宴都沒出孝期,四爺隻能保證周歲宴。
此時說這些為時尚早,但四爺一片心意,年淳雅當然不會蠢到拒絕。
她戳了戳小阿哥的臉,笑道:“都聽爺的。”
坐月子的日子,除了不能沐浴洗頭,每隔一日還要遭受何嬤嬤的毒手按壓肚子排惡露外,也並不是那麼難熬。
有奶娘在,年淳雅不用親自喂奶,隻用在白日的時候把孩子抱到自己身邊,和孩子玩兒一會兒,在陽光好的日子,帶著孩子坐在臨窗下曬曬太陽,悠閒的不行。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出月子那天,年淳雅狠狠的沐浴了一回,用了六桶水,恨不能把身上的皮都給搓掉一層下來。
煙霧繚繞的浴間裡,年淳雅披著一層薄紗,對著那麵大大的穿衣鏡左看右看。
小腹上沒有一條妊娠紋,在何嬤嬤的幫助下,一如既往的白皙緊致滑嫩,身材也沒有因為生了個孩子而走樣,隻有胸前變得飽滿了些,多了分說不清的韻味。
年淳雅滿意的點點頭,從頭到腳做了一番保養後,穿上衣裳出去。
滿月的六阿哥褪去紅彤彤皺巴巴的皮膚,變得白嫩可愛,每每看到六阿哥那張肥嘟嘟的小臉,年淳雅總是控製不住自己邪惡的手,上去就想捏一捏。
六阿哥沒少因為年淳雅這個習慣被捏哭。
按理說,因為這個原因,六阿哥應該見了年淳雅就躲的,但或許是母子連心,六阿哥非但不躲,還每日都要看見年淳雅,被年淳雅抱一抱才滿意。
正是因為六阿哥這個習慣,以至於年淳雅現在抱孩子的動作格外熟練。
六阿哥似葡萄般的黑眼珠見年淳雅出來,咿咿呀呀的就要年淳雅抱。
年淳雅上前從奶娘手中把他接過來晃了下,慣例性的問了奶娘幾個關於六阿哥的問題,吃了幾次奶,睡了多久等等。
奶娘也不含糊敷衍,一五一十的稟報過,四爺就進來道:“時辰差不多了,福晉她們都到了,咱們也該入席了。”
年淳雅把六阿哥交給奶娘,跟著四爺出去,奶娘則是抱著孩子跟在後麵。
雅園不小,規格隻略遜正院一籌,擺兩桌席麵的位置還是有的。
隻需把正廳和花廳中間的隔斷撤下,位置就出來了,再布置些花草,瞧著也還不錯。
眾人互相行了禮坐下,吃飽喝足,開始了麵子功夫上的寒暄。
不論是會說話的還是不會說話的,都快把六阿哥給誇出一朵花來了。
愛玩兒的弘晝更是跑到奶娘麵前問:“六弟真可愛,我能抱抱他嗎?”
一個六歲的孩子,個頭將將到奶娘的小腹處,哪裡能抱得動一個快十斤的小娃娃。
耿氏一聽,忙道:“不許胡鬨,你還小,抱不動弟弟。”
那麼小的孩子,就算能抱的動,耿氏也怕弘晝一個不小心,失手把六阿哥給摔了,到時候年側福晉不得找她拚命?
弘晝並不是個很聽話的孩子,耿氏不讓抱,弘晝卻還眼巴巴的盯著六阿哥看。
耿氏霎時有些尷尬,正要起身去把弘晝拉到自己身邊,就聽四爺開口道:“你多練習騎射,等有了力氣,再來抱弟弟也不遲。”
雖然四爺和自己的兄弟之間鬥的你死我活,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做到兄友弟恭。
自然樂得見弘晝親近小六。
沒抱到六阿哥不說,又被加了騎射的功課。
弘晝蔫蔫兒的回到耿氏身邊,低下小腦袋自顧自的抑鬱。
烏拉那拉氏眸子一轉,叫奶娘把六阿哥抱到自己麵前瞧了瞧,先是誇了兩句:“這小模樣看起來機靈的很。”誇完了,便問:“六阿哥也滿月了,爺可曾給六阿哥取名?”
取名這件事,六阿哥還在娘胎裡,四爺就惦記著了。
隻是四爺翻了許多書,總覺得那些寓意好的字都被自己的子侄們用完了,所以在六阿哥出生之前,四爺都沒取好名字。
直到六阿哥出生後,四爺好不容易取了幾個名字,還沒過夜呢,自己就不滿意了,於是劃掉重新取。
一來二去的,耽擱到現在,六阿哥也沒個名字。
四爺聞言,當即點頭:“爺為小六取了福宜二字。”
這還是他今早才確定下來的名字。
“福宜。”烏拉那拉氏重述了一遍,笑著道:“爺給六阿哥取的乳名都如此用心。”
沒有按照弘字輩取名,不止烏拉那拉氏,在場的除了年淳雅,所有人都認為福宜二字是乳名。
四爺蹙眉,強調道:“不是乳名。”
不是乳名,就隻能是正式的名字。
李氏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弘時幾人,不明所以:“爺,弘時他們都以弘字輩取名,怎麼六阿哥卻另辟字輩,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她說著,還瞥了年淳雅一眼,想看看她是什麼想法。
誰知年淳雅好似事不關己一般,正喝著茶,連頭也沒抬。
李氏大為不解,事關她兒子,她怎麼這麼淡定?
其實也不是年淳雅淡定,而是這個時候,李氏不認同,烏拉那拉氏不認同,她總得站在四爺這邊吧?
再說了,不過是取個名字,排什麼字輩,她並不太在意。
隻是另辟字輩,爭議性太大,有人會認為是四爺不重視他們母子,才會這般隨意。
也有人會認為,是四爺想給六阿哥取個寓意好的名字,沒看名字裡有福字嘛。
四爺才不管什麼合不合規矩的,這名字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換是不可能換的。
就這樣,六阿哥的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
第99章
滿月宴過後就是端午,端午一過,天就真正熱了起來。
今年康熙身子不好,便不曾去熱河行宮避暑,而是移駕暢春園。
暢春園在京郊,與圓明園比鄰,四爺順勢就帶著子嗣妻妾去了圓明園住著。
現如今的圓明園尚未完全建造完成,還不是經過雍正乾隆擴建的園子,故而能住人的地方不多。
年淳雅帶著六阿哥住進了上下天光。
上下天光是一座二層樓閣,三麵環水,因上下水天一色而得名。
住處是四爺親自選的,年淳雅瞧過之後,還算滿意。
金風帶著人收拾,把年淳雅和六阿哥用慣的東西給擺出來,該更換的陳設給換掉,好讓主子住的能舒心些。
年淳雅就抱著六阿哥在一樓喂魚。
魚食灑儘湖中,湖中養著的錦鯉一哄而上的搶食,六阿哥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好奇的緊。
奶娘渾身的注意力都放在六阿哥身上,以防出什麼意外。
魚食還沒喂完,耿氏帶著弘晝便來了。
叫人上了茶,年淳雅把六阿哥交給奶娘,好奇道:“今兒個才到圓明園,你的住處收拾好了?”
就是有事,也不至於現在就來。
聽出年淳雅的話外音,耿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兒那麼快。奴婢之所以現在來叨擾側福晉,是因為奴婢實在是拗不過弘晝。”
她說著,扭頭瞪了眼看似乖巧坐在她身邊,實則眼睛黏在六阿哥身上扯不開的弘晝,埋怨道:“來的路上,弘晝就吵著鬨著要來找六阿哥玩兒,奴婢也是被他煩的不行,這才連行李都沒收拾好,就帶著弘晝過來”
耿氏就弘晝這麼一個兒子,隻要不是格外過分的事情,一般都會滿足弘晝的心願。
雖說讓弘晝跟六阿哥一起玩兒有些不妥,但也不是不行,隻要讓奴才們多注意照看著兩人,不讓出事就成。
年淳雅瞧著弘晝眼巴巴看著福宜的樣子,不覺好笑。
她把弘晝喊到自己跟前,溫聲問:“弘晝為什麼喜歡弟弟啊?”
弘晝收回目光,認真回道:“因為弟弟好看。”
六阿哥越長開,就越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年淳雅的些許影子,而年淳雅的容貌在四爺的後院一騎絕塵,可想而知,六阿哥會是個多麼精致的寶寶。
“這樣啊。”年淳雅感歎一句,又問:“可是弟弟年齡還小,不能像弘晝一樣能跑能跳,能吃能喝,他不懂事,經常會哭,這樣弘晝還喜歡跟弟弟一起玩兒嗎?”
弘晝被問到了,他低頭想了想,眼睛倏地一亮:“年額娘,我可以教弟弟走路,也可以哄弟弟的。”
耿氏聞言,忍不住拆台:“就你還哄弟弟,到時候你不哭,我就阿彌陀佛了。”
弘晝握緊小拳頭,梗著脖子道:“阿瑪說弘晝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會哭的。”
說完,弘晝仰頭望著年淳雅:“年額娘,弘晝求您了,就讓弘晝跟弟弟一起玩兒,好不好?”
或許是當了母親,年淳雅對孩子就有了點為數不多的耐心,她摸了摸弘晝的小光頭,笑著同意:“好。”
年淳雅讓人在一樓的廳堂中間鋪上了一塊兒又大又厚的地毯,上麵放了些玩具,就讓奶娘把福宜放到地毯中間躺著,弘晝在旁跟個猴子似的,左看看又看看。
他猶猶豫豫,試探的伸手摸了下福宜的小手,頓時驚呼出聲:“好小,好軟。”
還沒感歎完,伸出的那根手指被福宜握住,弘晝又激動起來:“弟弟抓我了。”
一副蠢蠢的樣子,耿氏簡直沒臉看,不太想認這個隻會讓她丟臉的兒子了。
年淳雅忍俊不禁:“弘晝天真可愛。”
比起心思多的弘曆,要更討人喜歡。
耿氏不認同這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滔滔不絕起來,說的都是弘晝從小到大的光輝曆史:“像是和四阿哥一起玩蟲子,不小心把蟲子吃到嘴裡就不說了,最氣人的是,他小小一個人,竟也會偷拿奴婢的首飾,還裝模作樣的賞人,其中有一支簪子還很是珍貴,奴婢都舍不得戴幾次,就被弘晝給賞出去了”
偏賞出去的東西還不能要回來,不然會被人說小家子氣。
氣的耿氏心氣兒不順,差點沒厥過去,但即便這樣了,耿氏還是沒舍得動弘晝一根手指頭。
年淳雅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福宜身上,隻分出了一絲心神去聽耿氏的話,時不時應上兩句。
耿氏見狀,覺得年淳雅對弘晝的事情好似不太感興趣,索性話題一轉,說起了育兒經驗。
“都說小孩子三個月會翻身,六個月會自己坐,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弘晝太活潑好動了,他還不滿三個月的時候,就會一個人翻身了,等到八個月的時候,已經會滿地爬了”
“奴婢瞧著六阿哥很是乖巧,不哭不鬨的,比弘晝小時候乖多了。”
直到福宜睡著,耿氏才帶著弘晝離開.
杏花春館,鈕祜祿氏聽聞耿氏帶著弘晝去了上下天光,還待了大半個時辰才離開,臉色就有些微妙。
她看了眼正在一旁看書的弘曆,笑著問:“最近弘晝還找你玩嗎?”
一年多過去,鈕祜祿氏豐腴的身段早就瘦了下去,隻是這麼一通折騰下來,本就不出色的容顏更是折損了幾分,臉上厚厚的脂粉下蓋著的,是星星點點的褐色斑點,身上的肌膚也鬆弛了不少。
鈕祜祿氏這副模樣,不但自己嫌棄,弘曆也是嫌棄的。
弘曆頭也沒抬道:“額娘想說什麼?”
讀書的時候就他和弘晝兩人,弘晝要是不找他玩兒,也沒人能玩了。
隻是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弘晝太吵了,影響他讀書。
鈕祜祿氏笑意微凝:“沒什麼,就是覺得弘晝都知道多往年側福晉那兒走走,你也不能落下才是。”
弘曆捏著書的手一緊,書頁一角頓時皺了起來。
好半晌,弘曆道:“我不喜歡六弟。”
原本隻有他們兄弟三人的時候,他最聰慧,讀書最好,阿瑪的視線總是會放在他身上。
可是自從六弟出生,見過了阿瑪高興的樣子,他心裡就很不舒服,覺得屬於他的東西被人搶走了。
現在,就連弘晝來了圓明園也直接去找六弟,而不是來找他。
鈕祜祿氏不覺得弘曆的話有什麼不對:“額娘知道,你不喜歡歸不喜歡,但這話在額娘麵前說說也就罷了,額娘是你最親的人,不會責怪你,可你萬不能再同彆人說起,知道嗎?”
弘曆不情不願的點頭:“知道了。”
鈕祜祿氏眸光輕閃,走到弘曆身旁坐下,誘惑道:“你想不想讓你阿瑪更喜歡你?”
“想!”弘曆重重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鈕祜祿氏很是滿意,她的兒子,就是要有野心才好。
她笑著給弘曆出謀劃策:“有個詞叫投其所好,既然你阿瑪這麼喜歡六阿哥,那你就學學弘晝,不上課的時候,也去找六阿哥玩兒。”
“你阿瑪常去看望年側福晉母子,你若是常去,見到你阿瑪的次數自然也就多了。”
鈕祜祿氏輕輕給弘曆打扇納涼,“弘晝為什麼去?不就是有這個打算嗎。”
弘曆抿著唇思索了片刻,擰著眉頭道:“兒子明白了。”
鈕祜祿氏笑了:“行了,時候不早了,這會兒就彆讀書了,等在額娘這兒用過晚膳,再回彙芳書院住。”
不是說來了圓明園,弘曆他們就能隨著額娘住的。
四爺早就另外給弘曆幾人安排了住處,隻是在園子裡,不像在府中的規矩那麼嚴,母子之間見麵的機會多了些。
母子二人這場談話,知道的隻有鈕祜祿氏的貼身丫鬟澤蘭,除此之外,沒第四個人知道。
弘晝像是得了個新玩具一般,有些上癮,幾乎每日申時下學後,都要往上下天光玩兒一會兒。
而耿氏也會在即將用晚膳的時候前來逮人。
次數多了,年淳雅也習慣了一到時辰,就讓人準備好東西,迎接弘晝的到來。
然而今日,一位客人變成了兩位。
年淳雅看著板著表情又客氣的弘曆,從他身上看到了些許四爺的影子。
她招呼了弘曆幾句,就放人去和弘晝一起玩兒。
隻是在弘曆剛轉身的那一瞬,年淳雅臉上的笑意微斂,低聲吩咐金風:“你仔細盯著四阿哥。”
金風緊張道:“可是四阿哥有什麼不妥?”
年淳雅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但即便四阿哥沒有不妥,我也不放心。”
即便四阿哥沒有什麼壞心思,可她對鈕祜祿氏那個狠人卻是極為防備的。哪怕鈕祜祿氏這兩年來在後院接近透明,年淳雅也不敢忽視半分。
地毯旁,弘晝被桃靈伺候著擦了臉洗了手,摘去身上的配飾,脫去外衣,重新套了件衣裳,才準許接近六阿哥。
他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衝著站在地毯外的弘曆招了招手:“四哥快過來呀。”
弘曆揚聲道:“就來。”
福宜作為一個小娃娃,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中度過,精神的時候少之又少,但或許是福宜知道這個時候有人陪他玩兒,所以每日這個時候他都很精神。
一個人躺在那裡,一雙烏黑又澄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嘴裡還配合的吐著泡泡流口水。
福宜吐出一個泡泡,弘晝總要伸手戳破,然後等著福宜吐泡泡的過程中,還傻嗬嗬的衝弘曆笑:“真好玩兒。”
弘曆:“”
兩個傻子。
第100章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自顯懷之後,年淳雅就再也沒碰過琵琶,直到出了月子才開始重新練習。
一曲畢,四爺打著拍子的手停下,睜開眼睛道:“雅兒的琵琶還是一如既往,餘音繞梁。”
趴在四爺身邊流著口水的福宜也啊了兩聲,似乎是在附和四爺的話。
年淳雅把琵琶放在一旁,抽出帕子給福宜擦了擦口水,歎道:“爺就會說好聽話哄人。妾身已經許久未曾碰過琵琶,手生不少,不退步就是好的了,哪裡還能比得過之前。”
再有天賦的人,也不能少了努力。
四爺眉眼鬆懈的垂眸,看著她給福宜擦口水的模樣,溫柔似水,輕緩柔和,心中升起一股滿足感。
這樣的日子就這麼過著,好像也不錯。
價值百金的月影紗帳內,火燭搖曳,人影婆娑。
一番雲銷雨霽,女子窩在男人懷中輕*喘,雪白的高峰起伏,晶瑩無垢的汗珠從脖頸滑落,流至溝壑消失不見。
四爺掐著人腰肢的手又緊了些,聲音暗啞低沉:“可還受得住?”
年淳雅嚶*嚀一聲,無力的推了推身熱似火爐的男人,嬌嗔道:“您不累麼?”
她懷孕時過了頭三個月,也沒憋著他啊。就是坐月子的時候,還會體諒他言出必行,沒有碰過旁的女人而替他解決過需求。
怎麼現在還這麼勇猛。
四爺不答,用身體力行告訴年淳雅,他究竟累不累。
花窗洞開,輕紗微曳,風緩且柔。
湖麵上的微風攜著絲絲涼意,送至二人赤*裸的酮體上,緩解了些許燥熱。
四爺一下下輕撫著年淳雅濡濕的發絲,事後閒話:“聽說最近弘曆和弘晝常往你這裡跑?”
“嗯。”年淳雅閉著眼睛,用鼻音哼出了聲音。
是常往她這裡跑不錯,但好巧不巧的,因為四爺最近太忙,他們來的這些日子,時機不巧,竟一次也沒遇上四爺。
“他們可有做些不著調的事?”
聞言,年淳雅緩緩睜眼,好笑道:“爺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做些不著調的事?”
四爺理所當然道:“弘曆許是不會,但弘晝那頑劣的性子,卻不一定,你照看好福宜,莫要讓福宜被他傷著了。”
年淳雅聽罷,身子雖還乏累,但困意消散了不少:“爺這話說的,妾身可不認同。”
“怎麼說?”四爺挑了挑眉梢,對年淳雅的接下來的話很好奇。
年淳雅撐著四爺胸膛,借力微抬身子,目光落在四爺臉上,正色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和缺點,不可一概而論。弘曆聰慧,這是他的優點,弘晝雖在讀書一途無甚天賦,但一卻有一片赤誠之心。”
“或許弘晝平日是頑皮了些,但就這些日子,妾身瞧著弘晝與福宜相處,弘晝還是極有分寸的,爺何時聽到過弘晝不小心傷到了福宜這樣的消息?”
“您隻憑著弘晝的性子,就對尚未發生的事情加以揣測,不覺得有失偏頗麼。”
憑著一個人的性子,揣測他會做什麼樣的事,這對四爺來說已經形成了習慣。
猛然聽到年淳雅這樣的論調,四爺微愣,失笑道:“看來你對弘晝的印象不錯。”
不然怎會幫他說話。
年淳雅搖頭,重新躺回四爺懷中,低聲道:“妾身隻是覺得爺不該為了尚未發生的事情就輕易給人定罪。”
“若是福宜長大後的性子和弘晝一般無二,爺也這般猜測福宜,妾身心中會很難受的”
年淳雅說著說著,聲音漸低,最終歸於無聲。
四爺感受著那輕柔平穩的呼吸,不由得細細思量年淳雅的話。
這一思量,倒是給了四爺另類的啟發.
“奴婢多謝側福晉。”
耿氏一臉感激的向年淳雅行了個全禮。
年淳雅給玉露遞了個眼神,玉露便上前扶起耿氏。
她問:“謝我做什麼?”
耿氏滿臉笑意:“若非側福晉在爺麵前替弘晝美言,弘晝如今又哪裡能得爺青眼,受爺誇獎。”
知子莫若母,弘晝什麼樣的性子,她早就知道,性格頑劣,讀書敷衍,以至於爺平日並未太上心管教。
耿氏自己活的謹小慎微,所以從來沒有奢求弘晝能有什麼出息,隻是盼著弘晝能平安長大,日後靠著四爺,獲封個小小爵位便也罷了。
可是無所求並不代表著耿氏願意看著他們母子被忽視,若是能得寵愛,誰願意默默無聞?
她養了弘曆幾年,自是知道弘晝的天資不如弘曆。
這麼些年,聽著四爺一次次的誇獎弘曆,到了弘晝就隻是勉力,再不然就是訓斥,耿氏心裡不是不難受的。
如今百年難得一見的,弘晝得了四爺誇讚,還不止一次,耿氏高興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了。
在知道是因為年側福晉在四爺麵前替弘晝說話後,耿氏更是毫不含糊的來謝恩。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奴婢也沒什麼好東西,隻有這一支掐絲琺琅手鐲還算能入眼,請側福晉莫要推辭。”
這支手鐲是她最珍貴的幾樣首飾之一,為了弘晝,也是說送就送。
年淳雅粗粗掃了一眼錦盒裡的手鐲,這樣的手鐲重工藝,也精致,前幾年流行這種款式的時候,無論是四爺還是年羹堯,都給了她不少,所以她見的慣了,也就不覺得有多珍貴。
但這卻是耿氏最貴重的首飾。
年淳雅思量片刻,還是收了。
耿氏鬆了口氣,笑意更盛。
自這日起,耿氏來上下天光的日子也很是頻繁,仿佛像是第二個郭氏。
郭氏站在上下天光的湖對麵,距離遠的看不清對麵的人,隻能看到一座二層小樓,以及水中小樓的倒影。
陽光從她身旁的樹影中落下,撒在她的臉上,透出斑駁的光影,也照出了她眼底的明明滅滅.
弘晝病了,渾身起滿了紅疹,上吐下泄的。
太醫診斷,說是吃錯了東西,並在彙芳書院,弘晝的的膳食中查出了烏桕。
烏桕是一種中藥,使用得當可以救人,但單獨使用,其毒性就會刺激腸胃,對腸胃造成損傷。
給弘晝開了藥灌下去,症狀稍減,太醫就去了旁邊候著,沒敢聽接下來的事情。
耿氏眼眶紅腫,哭的不能自已:“爺,您要為弘晝做主啊,不知是誰這般歹毒的心腸,竟對弘晝下此狠手,這是想要弘晝的命啊。”
這幾年後院風平浪靜,四爺已經許久沒有因為後院的事情發過脾氣了。
本以為會繼續平靜下去,誰知還有人包藏禍心,對他的子嗣動手。
四爺冰冷刺骨的目光掃過屋內的一群人,揚聲喊了蘇培盛進來:“去查,仔仔細細的查。”
烏拉那拉氏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很快又鬆開。
按理說查明真相是她的職責,但四爺沒讓她去查,她一時也不知道是因為四爺太過憤怒,還是不相信她了。
蘇培盛探查真相期間,年淳雅坐在四爺下首,心裡琢磨著誰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若是按照誰最受益的理論來推測,無疑是鈕祜祿氏的嫌疑最大。
不止年淳雅先懷疑鈕祜祿氏,耿氏第一個懷疑的也是她。
可鈕祜祿氏真的會做的這麼明顯,任由人懷疑嗎?
那些暗地裡投來的懷疑的目光,鈕祜祿氏不是沒察覺到,她死死咬著後槽牙,臉色難看極了。
雖然她對最近弘晝得了四爺誇讚不滿,但也不至於到了要對弘晝下手的地步。
一個難成大器的阿哥而已,留著給弘曆做對比不好嗎?
況且她就算要下手,那也是針對年氏的六阿哥,六阿哥才是他們母子的心頭大患。
鈕祜祿氏越想,臉色越是差勁。
半柱香後,蘇培盛回來,還帶了一個被綁著的小太監,正是膳房派去給弘晝送膳的小太監。
“據他交代,五阿哥膳食中的藥,是他下的。”
圓明園的奴才極容易為了一些蠅頭小利被收買。而負責給弘晝送膳的這個小太監,被淨身後就直接送來了圓明園,不存在背後有主子的情況。
不聰明,有野心,膽小又貪財,就成了被害人者手裡的一把刀。
蘇培盛一查到他頭上,連刑都沒動,他二話沒說就認了。
“說,你是受誰指使?”
耿氏目光凶狠的看著被綁來的小太監,恨不得吃了他。
小太監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額頭上磕出了大片的青紫後才停下,戰戰兢兢道:“是鈕祜祿格格指使的。”
話音甫落,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鈕祜祿氏身上。
鈕祜祿氏還沒說話,澤蘭神色大變:“你胡說八道什麼?敢汙蔑主子,你有幾條命?”
耿氏又急又氣的上去給了她一巴掌:“這兒沒你一個賤婢說話的份兒。”
見澤蘭被打,鈕祜祿氏這才開口:“僅憑這小太監的一句話,耿妹妹就定了我的罪,是不是太武斷了些?”
“你”耿氏腦子裡一片混亂。
郭氏仿若無意識的湊聲:“可這麼多人,為何這小太監不指認旁人,偏偏指認了你呢?”
鈕祜祿氏冷笑:“我也想知道。”
她朝上首的四爺福了福身,求道:“還請爺準許奴婢問他幾句話。”
四爺雖也懷疑鈕祜祿氏,但還是準了她的請求。
鈕祜祿氏走到小太監麵前,冷聲問:“你說是我指使你下藥的,有何證據?”
“有。”小太監慌亂的點頭:“兩日前,一位名叫澤蘭的姑娘找到奴才,給了奴才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讓奴才在五阿哥的膳食裡下藥,還說事成之後,鈕祜祿格格另有賞銀”
“奴才一時財迷心竅,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小太監又砰砰磕起頭來。
蘇培盛在旁點頭,他在小太監身上搜出了五十兩的銀票,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鈕祜祿氏聞言,反倒是沒一開始那般氣憤,反而義憤填膺:“一派胡言,若真是我指使你做的,又如何會自報家門,此話一聽就知不實。”
“或許正是這樣,你才肆無忌憚呢?”
郭氏又開口懟了鈕祜祿氏一句,然後故作討好的往年淳雅那裡看了一眼。
年淳雅細眉顰蹙,對郭氏的行為存了疑心。
鈕祜祿氏咬牙暗恨,若不是情況不對,恨不能去撕了郭氏的嘴。
“王爺明鑒,奴才真的沒有說謊,真的是澤蘭姑娘指使奴才的。”
四爺睨了眼蘇培盛,蘇培盛會意,問他:“那你抬頭好好瞧瞧,這屋子裡,可有你說的澤蘭姑娘?”
小太監怯怯抬頭,一一看過屋子裡的丫鬟,在一人頭上看到那朵和之前見過的一模一樣的珠花時,眼睛一亮,指著她道:“她就是澤蘭姑娘,收買奴才的人。”
被指的人正是澤蘭本人。
澤蘭愕然,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冤枉。”
耿氏怒不可遏:“咱們來園子的時間不久,像他這樣的奴才,壓根兒就沒機會見到,也不認識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他能準確無誤的認出澤蘭,就說明他並未攀咬汙蔑你。鈕祜祿氏,你還要如何狡辯?”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鈕祜祿氏做的,鈕祜祿氏自己會不清楚?
沒做過的事被人扣在頭上,無端被人潑了臟水,偏她還不知該如何辯解。
她曾讓宋氏和至今仍被關在春澤齋裡的張氏吃了虧還啞口無言,風水輪流轉,她竟也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其實這中間不是沒有漏洞,比如說藥是從何而來,又比如他是何時和澤蘭見麵的。
但鈕祜祿氏此時心亂如麻,壓根兒不能冷靜下來抽絲剝繭的去找漏洞。
鈕祜祿氏跪下,邊哭邊打著感情牌:“爺,弘晝雖非奴婢親生,可到底也是奴婢從小養大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奴婢又怎會如此狠心對弘晝下手?還請爺明鑒。”
李氏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嘖了一聲:“你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當年你能讓弘曆踩著弘晝在爺麵前露臉,如今弘晝得了爺的誇獎,出了風頭,本側福晉可不信你能忍的下去。”
宋氏歎道:“可憐五阿哥小小年紀,遭了這樣的罪。”
鈕祜祿氏人緣兒不好,在座的人沒一個替她說話,甚至巴不得落井下石,徹底把鈕祜祿氏定死在謀害四爺子嗣的恥辱柱上。
於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替耿氏母子抱不平,指責鈕祜祿氏心如蛇蠍。
“你們你們”
鈕祜祿氏聽的怒火中燒,腦仁子嗡嗡的,眼睛一翻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