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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僅憑那小太監一人所言,證據不足,且鈕祜祿氏又暈了過去,這三堂會審就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

隻是鈕祜祿氏到底是有嫌疑的,四爺就先把鈕祜祿氏給禁足在杏花春館,後又命蘇培盛協助烏拉那拉氏繼續查明真相。

烏拉那拉氏給那小太監上了刑,那小太監仍一口咬定是受了鈕祜祿格格的指使,藥也是澤蘭姑娘給的。

見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烏拉那拉氏隻好讓人分開審問了和那小太監走的近的奴才。

這一問,卻問出了一件新鮮事兒。

“何為認不清人臉?”

金風初一聽聞,說給年淳雅聽的時候,簡直一頭霧水。

年淳雅卻恍然大悟,原來那小太監有臉盲症。

按理說,身有缺陷的奴才是不能伺候主子的,但那小太監雖有諸多缺點,可因為臉盲症的原因,記性好極了。

為了不讓人發現他的這毛病,他每每辨認人的時候,都是憑著身上的一些特征去記的。

在彙芳書院當著眾人的麵指認澤蘭,也是因為那日來找他的人頭上戴著和澤蘭當日一模一樣的珠花。

那樣的珠花,隻有貼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才有,隻是每個人的花樣不同,一般情況下不會有第二支。

年淳雅一邊輕搖著撥浪鼓,逗弄著福宜,一邊問:“除了這個,福晉還查出旁的證據沒有?”

“還有就是那小太監說與澤蘭見麵是在四日前的戌時末,可那個時間,澤蘭正在伺候鈕祜祿格格沐浴,人證不少。所以”

“所以害弘晝的人,不是鈕祜祿氏。”

年淳雅一錘定音,把金風想說的結果給說了出來。

金風抿著唇:“可若不是鈕祜祿格格,那奴婢想不出,誰還會有對五阿哥下手的動機。”

李側福晉若是想害人,就不會放任四阿哥和五阿哥長這麼大,所以不會是李側福晉。

如今鈕祜祿氏也算是洗清了嫌疑,耿氏慈母之心有目共睹,更不會是她自導自演。

那麼隻剩下

金風臉色倏地一白:“側福晉”

福宜的眼睛追著聲音轉動,小胳膊揮舞著,瞧著格外有力。

若說年側福晉為了給自己兒子鋪路,害了主子爺旁的阿哥,完全說得過去。

難道說,鈕祜祿氏隻是個幌子,這次的事情就是衝著側福晉來的?

金風越想越心慌,都是她失職

年淳雅瞥了金風一眼,安撫道:“不必想太多,咱們沒做過的事情,福晉不會扣在咱們頭上的。”

她之所以不慌不忙,不是因為信任烏拉那拉氏,而是信任四爺。

這件事蘇培盛全程跟進,就算烏拉那拉氏有些不該有的心思,恐怕也不會選她。

畢竟烏拉那拉氏是個聰明人.

一切和年淳雅猜測的大差不差,荼白一開始就建議把這件事順水推舟的扣在年淳雅頭上,暗地裡補齊證據,但烏拉那拉氏沒同意。

荼白不理解:“為什麼?”

憑借自家福晉掌管這麼多年中饋的手段,想做些什麼手腳,大體是不會出什麼紕漏的。

烏拉那拉氏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茶水,淺抿了一口:“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況且就當真是年氏動的手腳,你認為爺會讓年氏背上謀害子嗣的罪名嗎?”

哪怕四爺不顧慮年家,哪怕年氏不受寵,可四爺總歸要考慮六阿哥。

同理,哪怕害弘晝的人真是鈕祜祿氏,就算四爺要讓鈕祜祿氏去死,也不會讓鈕祜祿氏背上這樣的罪名。

因為府上阿哥不能有一個心思惡毒,行為不堪的生母。

荼白稍加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緣由:“那主子爺想看到什麼樣的答案?”

烏拉那拉氏擱下茶盞,笑意不達眼底:“自然是真相。”

她如今在四爺心中的地位不似從前那般穩固,所以不能有半點風波,更不能自作聰明。

好在烏拉那拉氏的手腕還是有的,不出五日,就將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牡丹台,四爺與烏拉那拉氏端坐主位,年淳雅和李氏分彆帶著其餘格格分坐兩側,隻有郭氏跪在中央。

烏拉那拉氏讓人把查到的證據和畫押過的口供給郭氏過目。

待郭氏一一看過,烏拉那拉氏道:“郭格格,你可認罪?”

連巧芸畫押的口供都在這裡,又哪裡容得郭氏狡辯推脫。

是她讓人出去采買的時候買了烏桕回來,讓巧芸收買了她偶然得知認不清人臉,給五阿哥送膳食的小太監。

原本是想著拿小太監認不出人,就刻意選了鈕祜祿氏嫁禍,但這樣的事她到底是第一次做,無法周全,最終暴露。

她如釋重負:“奴婢認。”

早在昨日巧芸被帶走時,她就料到了今日之禍。

所以她一大早就起身梳妝打扮,穿了自己料子最好的一件衣裳,戴了自己最好的首飾。

因為今日之後,這些東西,再不屬於她。

耿氏怎麼也沒想到,給弘晝下藥的人不是鈕祜祿氏,而是郭氏:“我自認並未得罪過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郭氏臉上在笑,可眼底透著憎恨:“你是沒得罪過我,但你搶了我的東西。”

耿氏氣笑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入府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搶過東西?

就算才進府時偶有爭寵,那也不是截了旁人的寵。

這還是頭一次被人指責她搶了東西的,真是新鮮。

“嗬嗬”郭氏笑了兩聲,扭頭看著耿氏,充滿憎恨的眼睛裡遍布紅血絲,她咬牙道:“若不是你奸猾狡詐,拿五阿哥討好側福晉,側福晉怎麼可能把你看在眼裡?”

“你取代了我在側福晉麵前的地位,享受著側福晉給你們母子帶來的好處和庇護,你心裡是不是很得意?”

眾人驚訝的挑眉,顯然沒想到,郭氏對五阿哥下藥,竟是這麼個原因。

郭氏唇角帶著譏誚的笑意:“若不是我得不到毒藥,下給五阿哥的藥,就不止是讓他病上幾日了。”

耿氏氣的胸口劇烈起伏不定,伸手指著她:“你簡直是瘋了。”

“我就是瘋了。”郭氏欣然承認:“我失去的,也不容許旁人得到。”

從幼時起,在她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像年側福晉這般對她不求回報的好過。她不甘心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成了彆人的。

她貪戀這樣的溫情,可這樣的溫情卻被她的貪心給一手弄丟。

無數次吃完藥膳入睡的夜晚,她不是不後悔的。

她後悔,做下這樣惡毒的事情,更心虛,所以從她進來到現在,她都不敢抬眼看年側福晉,生怕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對她的厭惡。

烏拉那拉氏目光複雜的看了年淳雅一眼,後請示四爺:“爺看該如何處置?”

四爺撚著手持,眼神銳利冰冷:“看在郭氏為爺懷過一個孩子的份兒上,讓她病逝吧。”

既是病逝,就說明至少在明麵上,郭氏不曾有謀害子嗣的罪名,家人也不會受到牽連。

郭氏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好的下場了。

年淳雅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要說這件事從頭到尾和她都沒有關係,卻是因她而起。

雖說她問心無愧,發生這樣的事並非出自她本意,但難免會有些許負罪感。

年淳雅沉默著出了牡丹台,李氏跟在她身旁,無知無覺的笑著:“本側福晉還隻聽說過為了爭爺的寵愛而不擇手段的,還從未聽過為了爭側福晉的青眼下狠手的。”

也算是一樁稀奇事兒了。

年淳雅扯了扯唇角,沒心思應付她。正要找個借口先走,就見蘇培盛過來見了禮,捧著笑道:“年側福晉,主子爺請您過去。”

左側道路儘頭的樹蔭下,四爺正背對著她們負手而立,碧色的手持掛在手掌心,黑色的流蘇在半空中微蕩。

李氏笑意微斂,側身讓開了路:“年妹妹去吧。”

年淳雅走至四爺身後,四爺聽到腳步聲轉身,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抬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低聲關切:“不高興?”

年淳雅點了點頭,四爺拉著年淳雅的手往前走:“彆想太多,是郭氏心思不純,與你無關。”

心頭的鬱氣因四爺的安慰而散去不少,她看著前麵的路,好奇道:“爺要帶妾身去哪兒?”

“遊湖。”

七月的天兒,曲院風荷裡的荷花都開了。

年淳雅站在岸邊,望著滿湖的荷花,還有四爺站在小舟上朝她伸過來的手,有些猶豫。

四爺挑眉:“怎麼了?”

“待會兒福宜就該醒了,若是他醒來看不到妾身,會哭的。”

除了晚上是奶娘帶著,白天隻要年淳雅有空,她都是親自把福宜帶在身邊親自照顧的,母子感情培養的足足的,自然而然的,福宜難免會產生一些依賴。

四爺聞言,語氣裡透著不滿:“有奶娘和那麼多奴才照看,不會有事的。”

他伸出的手一直不曾收回去,仿佛年淳雅不上來,他就會一直伸著一樣。

隻要是四爺決定了的事,年淳雅很少能拗得過。

順了四爺的意上了小舟,四爺隨意用槳劃了幾下,任由小舟自個兒往荷花深處遊走。

年淳雅和四爺坐在小舟中間,枕著四爺的肩頭,繡著滿湖荷花的清香,心中很是寧靜。

四爺摟著她的腰,替她擋去一些想要蹭到她身上的荷葉,似感歎般說道:“雅兒已經許久沒有像今日這般陪著爺了。”

福宜出生後,她的大多心思都放在福宜身上,隻有在晚上福宜睡著後,她的目光才會落在他的身上。

年淳雅錯愕的抬頭望著四爺:“您這是吃福宜的醋?”

“是又如何?”四爺乾脆利落的承認,捏著年淳雅的下頜,稍加用力的抬起,哼道:“欲要如何補償?”

如何補償?

年淳雅眉梢微挑,蘊含一汪秋水的眸子輕轉,湊近四爺耳側,聲音裡帶著挑逗的笑意:“自然是肉償。”

幕天席地的生命大和諧,兩人都是頭一回體驗,新鮮又刺激。

身下的小舟搖搖晃晃的,見證了他們的胡鬨。

天色漸晚,小舟才慢悠悠的漂到了岸邊。

蘇培盛一直在岸邊候著,見兩人回來,低著頭稟報:“一個時辰前,六阿哥哭鬨,金風姑娘來尋過側福晉。”

但他謹記四爺的吩咐,除非皇上傳召,否則天塌下來也不許打擾。

年淳雅正扯著身上的衣裳,想把他們胡鬨時弄出來的褶皺給撫平,誰知聽到蘇培盛的話,頓時急了,連招呼也不打,把四爺給丟在身後,匆匆回去。

四爺被丟下,原本還算愉悅的心情就又沉了下去。

蘇培盛隱匿在暗處,悄無聲息的摸了摸鼻子沒敢出聲,要是出聲,準保被四爺當做出氣筒。

年淳雅回去的時候,福宜早就被奶娘給哄睡了。

她坐在搖籃旁,瞧著福宜略有發紅的眼睛,聽著奶娘說小阿哥什麼時候醒,哭了多久,嗓子哭啞不說,連飯量都小了。

年淳雅彆提多心疼了。

四爺不知何時走到年淳雅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該用晚膳了。”

她扭了下身子,情緒不高:“都怪爺。”

這句怨怪,四爺沒有反駁,坦然接受,但口中卻振振有詞:“男孩子不能嬌慣,也不能太依賴你了,不然等以後啟蒙讀書,你豈不是更舍不得?”

年淳雅氣的發笑:“爺這話說的是不是太早了些,福宜現在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奶娃娃呢。”

四爺輕嗤:“慈母多敗兒。”

年淳雅心頭一梗,把四爺推了出去:“您這個嚴父自個兒用膳去吧。”

四爺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滿桌的佳肴前,卻提不起一絲胃口,隻匆匆吃了兩口就撂了筷子。

小孩子恢複的快,弘晝沒幾日就活蹦亂跳的。

經過了這次的事,四爺對幾個兒子入口的膳食把控的就更加嚴格,從廚子到送膳的人,每一個人的家底兒都被四爺查了個底朝天。

郭氏的生命在身體一日日的虛弱中流逝。

中秋過後,她的生命走到了儘頭。

郭氏病逝,並未激起什麼浪花,大家也不約而同的不再提起郭氏這個人,就好像從未有這個人出現過.

十月,因青海動亂,康熙特封十四爺為撫遠大將軍,進軍青海。

四爺氣壓低沉的來到雅園,年淳雅察覺到不對勁,忙把福宜交給奶娘抱下去,揮退屋裡的奴才,親自上前給四爺褪去大氅,柔聲道:“這是怎麼了?”

四爺一言不發的躺在榻上枕著年淳雅的腿。

他不說,年淳雅也不問,隻是靜靜的陪著。

好半晌,四爺沙啞著嗓音道:“皇上給了老十四兵權。”

再早些年,兵權在老大手裡他都不會如此失控,但偏偏是現在。

仁憲太後薨逝,皇上大病一場,即便調養了這麼久,也還是成效甚微。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皇上依舊給了老十四兵權,給他立功的機會。

對於一個重權勢的帝王,四爺知道能令他給出兵權的人,一定是他信任的人,這是不是代表了皇上心中太子人選是偏向老十四的?

年淳雅輕撫著四爺額頭,就像平時撫摸福宜一樣:“爺太焦躁了,您先休息一會兒,等您休息好了,神思清明了,說不準會想明白許多事。”

四爺知道人在不平靜的情況下是容易出錯的,所以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在年淳雅輕柔的撫摸下,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但四爺心中到底存了事兒,還不到兩刻鐘,就清醒過來了。

他難得的同年淳雅說起朝堂上的事情,也是頭一次隱晦的在年淳雅麵前表露出來自己的野心:“爺謀劃兵權許久未曾如願,老十四倒是趁青海叛亂撿了個漏。”

其實他明白,皇上此舉是有製衡他的意思,但就怕老十四才是皇上心中中意的繼承人選。

年淳雅狀似無意的問:“妾身還從未去過青海,那裡離京城遠嗎?”

四爺把玩著腰間玉佩的動作頓住,忽然間想明白了什麼似的,笑著回答:“自然不近,即便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兩三日的功夫。”

越是這種時候,坐鎮京城才穩妥,遠離京城,就是有兵權,可若是京城發生些什麼,那也是鞭長莫及。

想明白後,四爺的心情瞬間回溫。

年淳雅掩藏笑意,深藏功與名:“妾身餓了,讓人傳膳吧。”

“好。”

用完晚膳,四爺迫不及待的回了書房,和鄔思道在書房討論當前局勢,一夜未眠。

而後沒過幾日,年羹堯升官,從四川巡撫晉升四川總督,職權範圍在民政之外又增加了軍政。

也就是說,年羹堯手中有了兵權。

四爺大喜過望,書房的門又一日未曾打開。

隨著皇上年歲漸長,身體狀況每逢愈下,京中局勢越發緊張,四爺每走一步路就萬分艱難。

平日什麼都不做都會引來皇上的猜忌,若是稍有動作,一旦不如皇上的意,就是一通訓斥。

有四爺在前麵遮風擋雨,年淳雅的小日子過的再悠閒不過了。

平日養養孩子,在屋裡彈彈琵琶,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日子過得很快。

每當這個時候,年淳雅就會感歎古代後宅的女子為什麼非得要一個孩子了,因為孩子能緩解寂寞,打發這漫長又無趣的歲月。

康熙五十七年臘月,出了仁憲太後的一年孝期,皇上冊封了幾位後妃,三阿哥弘時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近幾年皇上不曾選秀,一些早就適齡的女子在稟報所屬旗主後自行婚嫁,隻有一些地位比較重要的,關係著皇上用來平衡勢力的女子,才是皇上親自賜婚。

弘時雖是皇上的孫子,但皇上的孫子有多少,自己都記不住,除了廢太子的長子弘皙,餘下的孫子中能入皇上眼的寥寥無幾。

所以在弘時的婚事上,四爺的話語權還是比較大的。

前提是四爺選的人選不會讓皇上覺得四爺有結黨營私的念頭。

斟酌了大半個月,四爺擬定了一份名冊,分彆給正院,雅園和蘅蕪館都送了一份。

給正院和蘅蕪館是應該的,一個嫡母一個生母,都有參考選擇的權利,但給了雅園,眾人就不大理解了。

年淳雅拿著冊子,也不理解:“三阿哥的福晉人選,妾身不適合插手吧?”

四爺逗弄著福宜,聲音裡含著笑意:“無妨,你也是弘時的庶母,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

福宜快滿八個月了,早已長了兩顆小米牙,拿著什麼都想咬。

四爺用布老虎逗他,他趴上去就把布老虎咬的滿是口水。

四爺看的潔癖犯了,奪過布老虎扔到一旁,給福宜擦著口水的同時還不忘認真教導:“布老虎臟,不能咬。”

福宜瞪著圓溜的眼睛,啊呀了一聲,張口就咬上了四爺的食指,兩顆小米牙還在上麵磨了磨。

四爺渾身僵硬,想把手指頭拿出來,卻怕一個不小心動作大了傷著福宜,於是一動不敢動的向年淳雅投去求救般的視線。

年淳雅把名冊丟在一旁,也不幫忙,就看四爺的笑話:“福宜正在長牙,看見什麼都想咬,您不許他咬布老虎,就隻能咬您了。”

最近幾個月,四爺的心思都在朝政上,每每來雅園都是入了夜,那時候福宜已經睡了,父子倆見麵的次數少的可憐,更彆提相處了。

好不容易有次能培養父子感情的機會,年淳雅當然不會輕易插手。

年淳雅不幫四爺,四爺就隻能自己哄著福宜鬆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根磨牙棒太合格,福宜不太給四爺這位老父親的麵子。

最後還是年淳雅出馬,用一碗蛋羹把四爺手中從福宜的口中換了出來。

福宜胖乎乎的,胃口也好,一小碗蛋羹,吃了一大半然後被年淳雅哄睡。

“福宜還小,就能吃蛋羹了?”

四爺不懂養孩子,在這上麵從未上過心,但他也知道弘時幾個在福宜這麼大的時候,還是隻喝奶,不吃輔食的。

年淳雅輕拍著福宜,小聲道:“妾身問過太醫了,太醫說適當的添些好克化的輔食對身體好。”

四爺瞧著福宜白胖健康的樣子,不再過問,而是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到年淳雅麵前:“亮工給你寫的家書。”

私底下年羹堯和四爺常通密信,但年羹堯心思粗,隻記得給年淳雅搜羅些好東西送來,家書卻是不常寫的,一年最多一封,內容也隻是普通的問好。

年淳雅拆開掃了兩眼,倏地歎氣:“妾身與二哥許多年未見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和年希堯僅見的一麵,還是因為年希堯調任回京述職。

年羹堯卻一直在外任職,此次升職總督,因為沒有變更任職地點,也就沒有讓他回京述職的旨意。

四爺安撫道:“至多三年。”

年羹堯已經在四川待的夠久了,若是一直待在四川,想來皇上也不會放心的。

第102章

弘時的福晉人選,李氏很是糾結,即便名冊上的人選不足十人,她也足足糾結了一個年下。

翻過年正月,李氏才猶猶豫豫指出冊子上家中官位最高的那個:“就董鄂氏吧。”

既然李氏看中了董鄂氏,四爺自無 不可:“你若是對董鄂氏滿意,爺回頭就入宮請旨。”

四爺這一問,李氏又遲疑了。

都說董鄂氏出美人,端看誠親王福晉董鄂氏和九福晉董鄂氏就可窺見一二。

而名冊上董鄂氏的阿瑪是尚書席爾達,家世尚可,可若是容貌不俗,到時候勾的弘時荒廢了學業可怎麼好?

李氏蹂躪著手爐外的套子,糾結不已。

其實不管李氏選哪個,四爺都無所謂,因為人選他都框定過了。

烏拉那拉氏笑道:“妾身也覺得董鄂氏不錯。”

冊子送來,她隻是略看了幾眼人選,就沒怎麼費心,反正該選誰,四爺心中有數。

李氏糾結了半晌,最終還是選了董鄂氏。

四爺私下裡隱晦的和席爾達通過氣,入宮請旨時,皇上略一思考,就寫了賜婚聖旨,擇吉日完婚。

去年剛出孝期,今年要成婚的宗室子弟不少,一個月裡總有一兩家辦婚宴。

內務府是忙的腳不沾地,生怕哪家的有個什麼紕漏,被這些得罪不起的阿哥爺們找上門來。

弘時作為雍親王府真正意義上的長子,他成親的牌麵不能寒酸,這關係到四爺的臉麵。

整個王府上上下下對弘時要成親的事情分外重視。

然而就在為弘時走三書六禮時,四爺也沒有忘記去年對年淳雅的承諾,為福宜大辦了周歲宴。

周歲宴的一應規格,比當年嫡長子弘暉的周歲宴規格還要大。

年淳雅穿著親王側福晉的吉服,跟在烏拉那拉氏身後應酬,臉都要笑僵了。

等輪到給八福晉敬酒,八福晉背挺的筆直的坐在那裡,連酒杯也不端起來,皮笑肉不笑道:“四哥可真是疼愛嬌妾幼子,四嫂,弟妹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年弘暉的周歲宴也沒這般規製吧?”

八福晉一點也沒遮掩,挑撥離間明晃晃的擺在明麵上。

烏拉那拉氏聽罷,笑意不變:“這是我府上的家事,來者是客,不好叫八弟妹為我府上的事費心。”

要說她見了這場麵,心中一點不滿沒有,那定然是假的。

可烏拉那拉氏也清楚,六阿哥的周歲宴,完完全全是按照規矩辦的。當年弘暉周歲,四爺還隻是貝勒,貝勒嫡長子的周歲宴規格,自然不能與親王之子的規格相比。

這一點,不能怪四爺偏心。

八福晉討了個沒趣,若擱以前,她絕不會忍氣吞聲,可現在,八爺遠遠比不得四爺,夫榮妻貴,八福晉也不敢太過放肆。

年淳雅沒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因為吉時到了,福宜該抓周了。

宴會中間擺了一長桌,上麵放了抓周的一應物品。

四爺命奶娘把福宜放在桌上,柔聲同福宜道:“喜歡什麼就去拿什麼。”

福宜像是聽懂了一般,啊呀的回應了一聲,手腳並用的在長桌上爬來爬去,碩大澄澈的黑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在一塊兒羊脂玉的印章前坐下,把印章抓在了手裡。

四爺見狀,眉眼間溢出幾分笑意。

一旁的奴才忙說了幾句吉祥話,四爺就讓奶娘把福宜給抱下去,好讓賓客繼續宴飲。

九爺和十爺坐在一桌,兩人湊在一起喝了幾杯酒,嘀嘀咕咕的:“看不出來,老四還有一副慈父心腸,對他那側福晉所出的孩子倒是喜歡的緊。”

十爺哼道:“我要是有個這麼機靈又健康的兒子,我也喜歡。”

可惜了,他的兒子健康是健康,就是看起來憨憨的,不甚聰明,連他這個阿瑪的十分之一都比不過。

幸虧九爺不知道十爺心中的想法,不然定是會啐十爺一臉。

他給自己添了杯酒,眼神迷離,有意的壓低了聲音:“上個月,老十四被老爺子派去駐守西寧,眼瞧著回京的日子遙遙無期,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

老爺子的心思,永遠都是叫人琢磨不透。

不遠處,是一些人在敬四爺酒,四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來者不拒,都給了幾分薄麵。

九爺眯了眯眼睛:“還真是春風得意。”.

周歲宴後,就是請期的日子。

內務府根據弘時和董鄂氏的生辰八字,擇選了幾個黃道吉日。

四爺從中挑了一個合適的日子,九月十八,並與女方確定了吉日。

這個日子不早不晚,既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又不至於因時間過長而出什麼變故。

日子一定下來,烏拉那拉氏就忙的不可開交,李氏作為弘時的生母,烏拉那拉氏把一些關於弘時的事情都交給了李氏準備。

李氏一點怨言都沒有,甚至忙的心甘情願。

至於那些格格,在經過這幾年年側福晉的獨寵後,蠢蠢欲動的想要爭寵的心徹底的安分了下來,都關起門來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偶爾一起出來逛個園子,串串門。

年淳雅有福宜要照顧,就沒有參與弘時的事。

過了周歲,福宜先是慢慢學會了走路,之後在年淳雅日複一日的教導下,說話也會幾個字幾個字一起蹦著說了。

但福宜說的最多的,還是要吃的。

這日秋風適宜,年淳雅帶著福宜在花園裡玩,福宜讓玉露給他摘了兩朵菊花,辣手摧花後,搖搖晃晃的走到涼亭裡,舉著小手問年淳雅要吃的:“額娘,吃糕糕。”

福宜是年淳雅兩輩子第一個孩子,在福宜的身上,年淳雅灌注了全部的母愛,也體會到了養孩子的樂趣。

就好比福宜現在身上穿的衣裳,就是年淳雅纏著四爺照著她的想法畫出來的花樣,送到繡房做出來的。

可愛老虎樣式的連體衣,屁股的位置掛著老虎尾巴,隨著福宜的小跑一甩一甩的,簡直能萌死個人。

年淳雅沒忍住揉了把福宜的小臉,在他帶著奶香味兒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才把他抱在懷裡,用帕子沾了水給他擦乾淨手,給他拿了塊兒好克化的蒸糕。

蒸糕是她為了貪嘴的福宜想出來的點心,是雞蛋,麵粉和牛乳做的,蓬鬆暄軟,入口易化,適合小孩子吃。

連著吃了兩塊兒,年淳雅喂他喝了幾口水,福宜就又坐不住了,邁著小腿繼續去辣手摧花。

李氏好不容易把弘時的事情忙的告一段落,想著出來放鬆放鬆,就見年淳雅帶著孩子在園子裡玩兒,悠閒自得。

李氏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她踏進涼亭,一屁股坐下,一手垂著泛酸的腿道:“府裡沒誰的日子過得比你還要舒心自在了。”

年淳雅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睨了她一眼:“若是讓你如我一般閒暇自在,恐怕你還不樂意呢。”

弘時的婚事要真不讓李氏插手一點兒,李氏保準鬨幺蛾子。

李氏無言以對。

沉默了會兒,李氏道:“你說,弘時大婚後,爺會給弘時謀個差事做嗎?”

年淳雅望著福宜玩耍的地方,搖頭道:“這話你該去問爺,問我做什麼?”

李氏歎了口氣:“我這不是心裡沒底兒嘛。”

都說先成家後立業,弘時成婚後也是大人了,再繼續在前院和弘曆弘晝兩人一起讀書,也忒不像話了。

多少謀個差事做,做的漂亮了,不說能立即讓四爺給弘時請封世子,多少封個小小的爵位,那也比光頭阿哥強多了。

年淳雅把一碟紅豆糕往李氏那邊推了推,不經意的轉移話題:“聽說福晉把南邊的永寧院分給了弘時?”

她怕要是任由李氏繼續琢磨下去,怕是下一刻就要向她開口,讓她在四爺麵前給弘時求差事了。

被李氏供著的佛祖都做不到的事,她可不願意插手。

說到這個,李氏還算滿意:“永寧院是南麵的幾個院子中最大的,日後弘時就是多納幾個侍妾什麼的,也能住的開。”

年淳雅唇角微抽,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想著怎麼多給自己兒子納幾個妾室了。

福宜玩累了,被玉露抱在懷裡找過來,揉著眼睛,一副困頓的模樣:“額娘,困。”

年淳雅摸了摸福宜的金錢鼠尾辮,順勢起身告辭。

李氏又在涼亭裡歇了會兒,喝了盞茶,叫人帶路去永寧院看看。

永寧院之前一直空置著,眼下要作為府中長子大婚時的院子,裡麵的布置自然是儘善儘美,一應擺件都是烏拉那拉氏劃了物品名冊,從庫房裡一件件搬過去的。

可即便如此,李氏還嫌不夠,自己添置了不少不說,又去四爺麵前求了不少東西添進去,力求一個富麗堂皇,不失顏麵。

四爺開前院庫房往永寧院搬東西時,正好被鐘氏瞧個清楚。

鐘氏柔情似水的眸子不免暗了暗。

弘時下了課,回到院子裡,就見鐘氏雖如往常一般體貼伺候,但到底心神不屬,走路時還差點絆倒。

他眼疾手快的扶穩鐘氏,聲音溫柔:“小心點。”

鐘氏聞言,眼眶一下子紅了:“爺~”

“哭什麼?”

弘時邊皺眉邊拿帕子給鐘氏沾著眼角。

鐘氏慌亂搖頭:“沒什麼,是奴婢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

“這是在屋裡,哪兒來的沙子?在我麵前說謊也不走點兒心。”

弘時不滿鐘氏敷衍她,非得要個答案。

鐘氏憋了半晌,終於憋不住,嗚嗚咽咽的埋頭在弘時懷裡哭了好一會兒,才哽咽著問:“爺要娶福晉了,奴婢害怕。”

弘時並不理解鐘氏怕什麼,但鐘氏總歸是他的第一個女人,近兩年來又伺候的溫柔小意,弘時對她還是滿意的,於是承諾道:“彆怕,等福晉進門後,我就和額娘說,把你抬為侍妾,必不會委屈你的。”

第103章

康熙五十八年,九月十八,雍親王府長子弘時大婚,整座王府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喜樂絲竹不絕於耳,雅園裡的日子一往如常。

年淳雅用曬乾的花瓣做胭脂,偶爾還看一眼不哭不鬨,在地毯上玩兒拚圖的福宜。

玉露和雅園的一些丫鬟奴才出去瞧過熱鬨回來,唏噓道:“方才三阿哥拜堂時,奴婢瞧見李側福晉避著人在前院張望呢。”

李側福晉是三阿哥生母,可礙於妾室身份,就連自己兒子大婚,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參與,更彆提讓三阿哥夫婦拜她。

年淳雅一怔,眼睛不自覺的又朝尚且不知事,臉上笑容天真燦爛的福宜看去。

金風見狀,暗地裡瞪了玉露一眼。

玉露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怯怯的低了頭。

不過年淳雅恍神,情緒低落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左右福宜現在還小,完全不必為了十幾年後的事情憂愁。

年淳雅又興致勃勃的搗鼓胭脂,還拉著玉露參考顏色,母子兩人各玩兒各的。

當晚,四爺在蘅蕪館留宿。

第二日是新婦敬茶拜見長輩的日子。

年淳雅一早就被喊起來梳妝打扮。

見桃夭選了件偏紅的衣裳,年淳雅搖搖頭,指定了顏色:“把那件才做好的淺紫色衣裳拿來。”

桃夭順從的取了衣裳,隻是在給年淳雅更衣時,小聲道:“三阿哥大婚是喜事,這顏色會不會太素雅了?”

衣裳的顏色換了,相應配好的首飾也要換。

這可是她好幾日就想好的裝扮搭配,這下全白費了。

年淳雅伸手配合更衣:“今兒個李側福晉才是主角,我不過是作配的。”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烏拉那拉氏體恤李氏,願意給李氏臉麵的話,烏拉那拉氏今日也不會著紅。

但若是不願意給李氏臉麵,那也挑不出不是來,誰讓烏拉那拉氏是正室,是嫡母呢。

穿好衣服,梳妝時,年淳雅叮囑金風:“把今日要給新婦的禮再仔細檢查一遍。”

“是。”.

年淳雅剛到正院坐下,四爺和李氏隨後而至。

李氏穿著一身銀紅色芍藥旗裝,旗頭上是整套的寶石頭麵,打扮的耀眼又奪目。

反觀烏拉那拉氏,隻是穿了一身端莊穩重的寶石藍衣裳,與一旁四爺身上的靛藍色格外配對。

年淳雅發覺李氏在注意到這一點時,表情略有些不悅。

但她到底沒陰陽怪氣的說什麼。

四爺在主位上坐下,習慣性的先環視一圈後,他溫和的問:“怎麼不把福宜帶來?”

新婦進門第一日,除了要給長輩敬茶,還要給丈夫的兄弟見禮。

年淳雅是知道這規矩的,但

她笑了笑,解釋道:“昨兒府上熱鬨,福宜睡的有些晚,今早怎麼叫也不肯醒,索性就不帶他來了。”

四爺聞言,唇角微彎:“也好,免得叫醒了他,又要鬨脾氣了。”

福宜不鬨脾氣的時候是個小天使,可一鬨起脾氣來,那性子可倔得很,難哄極了。

年淳雅時常跟四爺吐槽,說福宜的脾氣是像了他。畢竟在她的記憶裡,她小時候可是乖巧聽話的。

四爺對年淳雅的指控,每次都是笑著岔過了話題,從不反駁。

快到辰時,弘時和董鄂氏攜手而來。

瞧著董鄂氏一臉嬌羞的錯了半步,跟在弘時身後的模樣,就知這新婚夜過的是和諧又美滿。

因四爺還有公務,就沒耽擱時間,直接開始敬茶。

董鄂氏給四爺和烏拉那拉氏敬過茶後,得了幾句教導和禮物,董鄂氏又奉上自己親手做的針線,大婚的儀式到此才算徹底結束。

接下來就是給李氏這位生母敬茶。

董鄂氏如給四爺和烏拉那拉氏敬茶那般,先捧著茶盞跪下,再把茶盞舉過頭頂,半低著頭道:“請額娘喝茶。”

李氏激動的眼角都泛紅了,她接過媳婦茶喝了一口,叫蟬衣遞了禮物,是一對同心佩。

且不說價值如何,隻說寓意是極好的,董鄂氏這一聲謝也顯得格外真誠:“兒媳謝額娘賞。”

李氏唇瓣微顫,隻是看著弘時一個勁兒的點頭。

她這輩子生了四個孩子,三個都沒了,就隻剩下這一個獨苗苗,如今終於成了婚,李氏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

年淳雅和李氏地位相當,敬茶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份兒。

隻不過年淳雅既非嫡母,又非生母,喝了茶給了禮便罷了,一點兒也沒擺款兒。

禮是一對金步搖,不論是價值還是寓意,比起烏拉那拉氏和李氏的,都要略遜一籌。

董鄂氏接過的時候,由於角度問題,年淳雅很清楚的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微弱的嫌棄?

隻這一個眼神,就讓年淳雅對董鄂氏的第一印象跌到了穀底。

她臉上的笑淡了許多,側過頭去拿桌上的點心,沒再看董鄂氏一眼。

董鄂氏察覺到年淳雅的情緒,無措的看了眼弘時,把金步搖交給身後的丫鬟,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弘時神經大條,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但坐在上首的四爺和烏拉那拉氏,卻是看的清楚。

但他們沒看到董鄂氏的嫌棄,隻看到了年淳雅淡下的笑意和冷漠。

四爺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而後以公務繁忙為由離開。

府上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董鄂氏的敬茶認親禮,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結束.

弘時大婚,弘曆弘晝跟著沾了弘時的光,放了三日假。

從正院出來,弘晝就拽著耿氏,吵著要去雅園找福宜玩耍。

於是耿氏就與年淳雅一道兒去了雅園。

走在路上,耿氏還在說著對董鄂氏的印象:“瞧著長的不錯,隻看三阿哥的眼神極少從董鄂氏身上移開就知道,三阿哥對董鄂氏是滿意的。”

“為人處事也算尚可,就是年紀還輕,有些事考慮的沒那麼周到。”

耿氏這樣說,也是因為她方才看了眼董鄂氏給弘晝做的針線,上麵兩種針腳,最少的那種針腳和最多的那種針腳技術相差過大。

可見董鄂氏在這上麵沒用多少心思,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在意,不然怎麼也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不過耿氏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否則剛剛當著大家的麵兒就說出來了,何至於到了人後和年淳雅嘀咕兩句。

雖然年淳雅不滿董鄂氏,但她也不會同耿氏說起,隻是附和著耿氏的話:“日後李側福晉多教教也就是了。”

“李側福晉教?”耿氏連連擺手:“彆到時候沒給教好,反倒是學了李側福晉年輕時的脾氣。”

也就是這幾年李氏年歲漸長,再加上沒了寵愛,李氏的脾氣才收斂不少。

收斂脾氣的李氏帶著兒子媳婦回到蘅蕪館,一家人關起門來可算是能好好說說話了。

李氏拉著董鄂氏的手道:“府裡的人,你剛剛在正院也都見過了,隻是你才進門,府內的情形都不清楚,額娘就再交代你幾句。”

董鄂氏做足了謙卑溫順的姿態:“額娘您吩咐。”

李氏滿意的點頭,把她和烏拉那拉氏的恩怨撿著重點說了:“總之咱們這一房與福晉隻麵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不必費心討好。”

“其次便是雅園的年側福晉。年側福晉家世顯赫,受皇上重用,自她入府以來,幾乎稱得上是專房獨寵,五十七年給王爺生了六阿哥。對於年側福晉,能交好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最好也不要交惡。”

董鄂氏一聽,表情微變,試探道:“可是額娘,兒媳今日瞧著,年額娘怕是不太喜歡我。”

李氏皺眉:“這話從何說起?”

第一麵,怎麼也不至於就得罪了人吧。

董鄂氏自然不敢說自己做了什麼,隻拿年淳雅送的見麵禮說事:“今日敬茶,年額娘隻送了兒媳一對尋常的金步搖。”

她還未出嫁,額娘就同她說過雍親王府的一些事,也知道雍親王府的年側福晉受寵,家底兒又豐厚。

本是想著憑她的地位,送的禮不說有多珍貴,最起碼不會寒酸,以表重視。

哪兒知道

李氏瞧著那對金步搖,想法成功被董鄂氏帶偏,完全沒往彆處想。

四爺踏著夜色來了雅園,先是如常去看了睡著的福宜,親自給他掖了掖被角,交代了奴才幾句,才去了正房。

年淳雅梳洗過,正側躺在榻上就著燈看話本,金風站在她身後拿篦子給她通頭。

四爺往榻尾一坐,沒急著去洗漱。

他還記得早上敬茶時年淳雅的異樣:“弘時福晉得罪你了?”

因為四爺太過了解年淳雅,知道她不是那種無的放矢,沒事找事的人,所以他問的不是你不喜弘時福晉,而是弘時福晉得罪你了。

年淳雅把書倒扣在手邊的小幾上,毫不遮掩避諱的告狀:“她瞧不上我送的見麵禮。”

四爺回想了一下烏拉那拉氏和李氏送的見麵禮,又對比了年淳雅送的,不用年淳雅說出口,四爺就知她用意。

即便不知,隻董鄂氏身為晚輩,嫌棄長輩送的見麵禮這一點,也足夠叫四爺對董鄂氏這個剛進門的兒媳婦不喜。

但他身為公爹,也不好說兒媳如何,就隻能從弘時身上找補回來。

正沉浸在溫柔鄉的弘時隻覺得背後一陣發涼,此時的他尚且不知,待他婚假過後,迎接他的會是什麼。

四爺揮手讓金風退下,一手環過年淳雅的腰稍一用力,就讓她坐了起來:“既然瞧不上,日後不送了就是。”

他手臂再次用力,像抱小孩兒的姿勢一樣把年淳雅抱起來往浴間走:“爺忙了一日,乏的很,你伺候爺沐浴舒緩舒緩。”

第104章

致力於向烏拉那拉氏看齊,欲要做一個像雍親王福晉一般聲名賢惠的福晉的董鄂氏,在自己回門後,就向李氏提議,抬了伺候弘時的通房鐘氏為侍妾。

李氏對此很是滿意。

她不喜烏拉那拉氏的端莊大度,覺得烏拉那拉氏是在裝模作樣,可董鄂氏這般,李氏卻接受良好,覺得作為弘時嫡妻的董鄂氏本該如此。

為此,李氏沒少在請安的時候炫耀自己的兒媳。

宋氏聽不下去,又見烏拉那拉氏的笑意浮於表麵,便嗆了李氏一句:“不過是給三阿哥抬了個侍妾,又不是三福晉懷了爺的嫡長孫,哪兒值得李側福晉這般說嘴。”

李氏斜了宋氏一眼,胸有成竹的笑了:“這嫡長孫,早晚會出自董鄂氏的肚子,本側福晉不急。”

不怪李氏信誓旦旦,隻說排四的弘曆,離成婚最少還要八年。

這八年裡,隻要董鄂氏不是不會生,嫡長孫怎麼也該有的。

李氏說著,還閒閒的抬手摸了摸鬢旁的流蘇:“到時候,你們送來禮怎麼也不能寒酸了去。”

聽著李氏意有所指的話,年淳雅連個反應都沒給。

烏拉那拉氏眼底藏住一抹愉悅的笑意,應下了李氏的話:“那是自然。”.

李氏在正院替董鄂氏衝鋒陷陣,打抱不平,董鄂氏卻在永寧院給鐘氏立規矩。

鐘氏抬了侍妾後,在永寧院住下,每日的晨昏定省一次不落。

每每早上董鄂氏還沒起身的時候,鐘氏就得在正房外候著,等董鄂氏醒後伺候洗漱。

董鄂氏去蘅蕪館給李氏請安後回來,鐘氏還要伺候董鄂氏用早膳。

鐘氏身為侍妾,這些事在她的本分之內,尤其是董鄂氏除了讓鐘氏伺候之外,並未為難鐘氏,甚至每日鐘氏伺候完,還會給鐘氏賞賜。

如此這般,一絲不利於董鄂氏的話都沒有,更有甚者還會誇讚鐘氏懂規矩,緊守妾室本分。

這日,伺候完董鄂氏早膳,鐘氏回了自個兒廂房,臉上溫順恭敬的神情依舊掛在臉上,隻是多了幾分哀愁。

新分來伺候鐘氏的丫鬟翠蓮小聲道:“姨娘,該用膳了。”

鐘氏搖了搖頭:“我沒胃口,你去吃了吧。”

鐘氏的份例不多,早膳也就是清粥小菜什麼的,瞧著寡淡,又讓人沒胃口。

她跟在三阿哥身邊的這兩年,吃用幾乎都是三阿哥的份例,膳食更是前院膳房廚子的手藝,對自己寒酸的份例自然看不上眼。

可對於以前做慣了辛苦活兒的翠蓮來說,這膳食比她之前吃的要好了不知多少。

翠蓮高高興興的把鐘氏的早膳都給吃光,撐得有些難受,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鐘氏有些嫌棄,她朝翠蓮道:“前兩日送去洗衣房的衣裳還沒送回來,你去一趟,催一催。”

屬於她侍妾份例的衣裳,繡房還沒送來,之前的衣裳能穿的出去見人的又少,要是不去催,再過兩日她可就沒什麼衣裳能穿了。

翠蓮極力忍住想再打嗝的衝動,朝鐘氏討好的笑了笑,忙去辦差.

雅園,前日送去洗衣房的衣裳,隔日就被翠杏給送了回來。

與衣裳一起被送來的,還有一個模棱兩可的消息。

鐘氏疑似有孕了。

年淳雅正給福宜試繡房送來的冬衣,一聽跪在屏風外的翠杏說的消息,當即愣了。

她瞧了眼眼巴巴盯著她看,耳朵豎起來的福宜,把他塞進了金風懷裡:“抱去廂房陪福宜玩兒會兒。”

實際年齡一歲半,虛歲快三歲的小孩子正是語言爆發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學舌,聽了不該聽的話,轉頭就說了出去。

金風順從的抱著福宜,沒走兩步,福宜就掙紮著不肯走,小手拍著金風的肩膀,急道:“不不走,額娘,福宜不走。”

一張白嫩的臉急的通紅,眼看著一臉委屈的就要哭出來,年淳雅忙把人接過來哄:“好好好,福宜不走,額娘繼續給福宜換衣裳,好不好?”

福宜一聽,小雞啄米般的點了點頭,小手指著擱在榻上的一件小老虎的衣裳:“要這個。”

年淳雅隻好把福宜身上剛穿好的小烏龜衣裳給脫下來,換成小老虎的。

換衣裳期間,年淳雅還不忘給金風使了個眼色。

金風會意,帶著翠杏下去。

福宜玩換裝遊戲玩累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年淳雅悄悄鬆了口氣,給福宜蓋好小被子,繞出屏風:“怎麼回事?”

金風道:“翠杏說,鐘侍妾本該昨日就換洗的,但今日送去洗衣房的衣裳乾乾淨淨,不見半點臟汙。”

洗衣房不止負責府中大大小小主子的衣裳,還負責奴才的衣裳。

隻是洗衣房的奴才也分三六九等,隻有府中最低賤的奴才,才會洗奴才的衣裳。

鐘氏在做通房的時候,洗衣房給鐘氏洗衣裳的奴才就時不時的注意鐘氏的衣裳。

如今鐘氏抬了侍妾,三阿哥又才大婚不到一個月,洗衣房那群奴才可這勁兒的盯著三福晉董鄂氏和鐘氏換洗衣裳,除了想八卦,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外,還想往自己效忠的主子那裡遞個消息,好得賞賜。

這會兒這消息在往年淳雅耳中傳的同時,也在往彆人的耳朵裡傳。

年淳雅挑了挑眉梢:“就憑這一點,也太草率了。”

“況且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鐘氏不是一直在喝著避子湯嗎?”

金風解釋道:“您有所不知,鐘侍妾的月事每月都很準,這次雖隻推遲了一日,但十有八*九會是真的。至於那避子湯,若是鐘侍妾真動了歪心思,根本不是事兒。”

倘若是真的,那最該著急的是三福晉。

年淳雅餘光瞥見金風眼中隱隱的興奮,不免問她:“鐘氏有孕,你高興什麼?”

金風抿了抿唇:“奴婢不是高興鐘侍妾有孕。”

而是樂得見三福晉董鄂氏為此著急上火,誰讓三福晉不懂得敬重長輩,嫌棄自家側福晉送的禮來著。

她想了想,試探的問:“若是鐘侍妾有孕,側福晉可得讓奴婢去永寧院送賀禮。”

年淳雅自無不可,誰送都一樣,隻是讓金風親自去,會打董鄂氏的臉。

不過她用不著在乎董鄂氏,更不會顧及董鄂氏的心情。

鐘氏疑似有孕的消息隻隔了一日,就像一陣風一樣席卷了後院。

李氏得了消息後,慌忙去了永寧院,還帶去了府醫。

董鄂氏一聽李氏來了,顧不得繼續發脾氣,忙叫人收拾了被她摔碎的瓷器,親自迎了李氏進屋坐下。

給李氏奉了茶,董鄂氏勉強笑道:“額娘您有事,大可以傳兒媳去您院子裡,怎好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李氏不是瞎子,董鄂氏那微紅的眼眶一看就是哭過了,想也知道是為什麼。

但她此刻卻沒心思問,直接了當的叫人把鐘氏叫來,命府醫給鐘氏診脈。

鐘氏低眸看著隔著手帕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一顆心狂跳,另一隻藏在衣袖裡的手緊緊攥著,手心裡滿是細汗。

大約過了一盞茶,見府醫收回手,李氏迫不及待的問:“如何?可是真有了身孕?”

府醫拱手:“回側福晉,鐘侍妾太過緊張,奴才摸不出脈象。”

是摸不出脈象,不是沒有身孕。

李氏聽出府醫的言外之意,斥責鐘氏:“緊張什麼?本側福晉又不會吃了你。”

鐘氏隱晦的看了眼臉色烏青的董鄂氏,慌亂道:“是奴婢膽小,側福晉恕罪。”

若不是鐘氏有可能懷了他兒子的第一個孩子,李氏才不會搭理鐘氏。

警告的瞪了鐘氏一眼,又讓府醫第二次給鐘氏把脈。

這次鐘氏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再加上她也想知道自己懷沒懷上,配合的不行。

這次不過半盞茶,府醫就有了答案:“回側福晉,從脈象上看,確是喜脈,將將滿一月。”

鐘氏聞言,欣喜若狂,雙手情不自禁的摸上小腹,臉上的笑刺痛了董鄂氏的眼。

李氏無暇顧及董鄂氏的心情,一疊聲的叫好,鐘氏的待遇瞬間上升了一大截。

原本鐘氏有孕,不少人都在看李氏的笑話,想看李氏如何處理這件事,誰知李氏還高興鐘氏有孕,把自己剛進門兒媳婦的臉麵往地上踩。

四爺得知後,一雙劍眉狠狠驟起,叫來弘時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

府醫來同他稟報過了,鐘氏的身孕將滿一月,而一個月前,弘時和董鄂氏還未曾大婚。

四爺氣的抄起手邊的茶盞就砸在了弘時身上,混著茶葉的茶水汙了弘時一身。

“你大婚前就停了鐘氏的避子湯?”

四爺厲聲的質問,叫弘時下意識的瑟縮了下脖子。

他無力的辯解:“兒子以為就那麼一次,不會有事的。”

大婚前的那次,鐘氏哭的楚楚可憐,他一時不忍,又以為鐘氏喝了快兩年的避子湯,一時半刻的難以有孕,就應了鐘氏,斷了鐘氏的避子湯。

大婚後的這些日子,他也沒叫鐘氏伺候過,誰知就這麼巧。

聽弘時訥訥,底氣不足的解釋,四爺氣笑了:“爺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兒子。”

被一個賤婢給哄的頭腦發昏。

發過脾氣後,四爺沉下氣來,“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這是他對弘時的考驗,若是處置得當便也罷了,若是

四爺習慣性的撫摸著拇指上的扳指,等著弘時開口。

弘時絞著手指,怯怯抬眸覷了眼四爺的神色,慢慢吞吞道:“雖然這個孩子來的不 是時候,但畢竟是兒子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您的親孫子,所以兒子想”

話沒說完,四爺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四爺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他闔上眸子,什麼也沒說,把弘時攆了出去。

第105章

當晚,四爺陪年淳雅和福宜用膳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著這件事要如何處理,才能把影響降到最低。

年淳雅把四爺的情緒看在眼裡,並不急著開解四爺,隻是在幾人用完晚膳後,就叫人備了熱水,喊上四爺一起給福宜洗澡。

四爺是知道年淳雅經常親自給福宜洗漱的,偶爾幾次來雅園時候早了也碰到過。

但他從來沒親自動手過。

今兒第一次,瞧著小小的浴桶裡坐了個光溜溜的孩子,哪怕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四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下手,隻舉著年淳雅剛塞到他手裡的巾帛當雕塑。

十月初的天已經有些冷了,但這個時候隻要不下雪,就還不到點炭盆取暖的地步。

隻是福宜年紀小,最怕保暖做不到位,得了風寒高熱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左右年淳雅也不缺銀錢,早早的就點了炭盆,浴間裡暖烘烘的。

福宜喜歡玩水,每次洗漱的時候都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小小的手撲騰著水麵,濺起陣陣水花,幼童不帶一絲煩惱的清脆笑聲響起,叫四爺不由自主的鬆散了緊皺的眉頭。

年淳雅戳了戳四爺的胳膊,催促道:“爺愣著做什麼,您趕緊給福宜擦洗呀,不然待會兒水涼了。”

四爺又瞥了眼年淳雅看好戲的模樣,緊抿著唇,那張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充滿了認真,和往日在書房裡批折子的神情一般無二。

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福宜之前的幾個兒子,四爺連抱都不曾抱過,更彆提做這些伺候自己兒子的活計。

生硬的動作弄得福宜有些不舒服,他再次撲騰著小手掙紮,拒絕四爺的觸碰:“不要阿瑪,要額娘。”

四爺的手勁兒重,沒有年淳雅輕柔,從小享受的福宜不願委屈自己,一點麵子都不給四爺。

察覺到年淳雅的目光,四爺不願在年淳雅麵前失了麵子,冷聲道:“乖乖的,不許鬨騰。”

福宜人雖小,可不知是不是皇家血脈性子的遺傳,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看人臉色。

四爺一冷臉,福宜當即就不鬨了,隻是用委委屈屈的小眼神看了年淳雅一眼,改口道:“要阿瑪。”

年淳雅:“”

她怎麼不知自己兒子這麼識時務?

四爺神色舒緩,動作也儘量放的輕柔,很快就給福宜擦洗好,讓奶娘給抱了出去。

玉露指揮著兩個小太監把浴間裡的水徹底換一遍,就變成年淳雅伺候四爺沐浴。

年淳雅打濕了巾帛,在四爺胳膊上緩慢擦拭:“爺心情不好,可是為了三阿哥的事?”

她明知故問。

四爺淡淡嗯了聲:“弘時不知輕重,董鄂氏進門沒多久,就有妾室懷了身孕,這讓董鄂氏的顏麵何存?”

其實董鄂氏進門後查出有孕,又比董鄂氏進門前查出有孕要好一點。

卻又沒好太多,誰讓鐘氏有孕的時間不對。

“那三阿哥想如何處置?”

“弘時心軟重情。”

意思就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年淳雅秒懂,勸道:“這說明三阿哥品性端方,重情重義,也是好事。”

四爺歎道:“爺知道。”

這才是讓四爺覺得矛盾的地方。

有情有義,總比冷心冷肺強多了。他希望弘時能考慮周全,滴水不漏的解決這件事,又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四爺越想,就越是頭疼,才鬆沒多久的眉心就又皺了起來,眉間都有川字紋的痕跡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憂心也是無濟於事的,若是爺覺得為難,不妨和福晉商議,看看該如何撫慰董鄂氏,畢竟這件事,董鄂氏是苦主。”

年淳雅撫平四爺的眉心,指腹在那川字紋的痕跡上摩挲,心裡想著待會兒一定要給四爺塗一些她用來保養的脂膏,以免四爺老的太快,瞧著不那麼賞心悅目。

就是年淳雅不說,四爺也準備去趟正院。

翌日,四爺把李氏叫去了正院,和烏拉那拉氏一同商議此事的解決辦法。

其實四爺想的是,直接賜鐘氏一碗墮胎藥,隨後再放出風聲,說是謠傳。

如此一來,既保住了董鄂氏的顏麵,雍親王府和席爾達也不至於有嫌隙。

烏拉那拉氏和四爺夫妻多年,知道如何解決才應四爺的心意,四爺不便說出口的話,借由烏拉那拉氏說了出來。

但當她提出要賜鐘氏墮胎藥的時候,卻遭到了李氏強烈的反對:“不行,妾身不同意。”

李氏顧不得去看四爺的臉色,眼睛死死瞪著烏拉那拉氏:“這是弘時的血脈,也是弘時的第一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舍棄。若是爺和福晉覺得委屈了董鄂氏,大不了日後等鐘氏生下這個孩子,把孩子抱到董鄂氏膝下撫養就是了”

烏拉那拉氏聽著,隻覺得荒唐。

董鄂氏又不是不會生,李氏到底是憑什麼會覺得董鄂氏稀罕養一個妾生的庶子或是庶女?

烏拉那拉氏掩去唇角的嘲諷,“你這麼想,也得董鄂氏願意才成。”

李氏:“董鄂氏賢惠識大體,定是會願意的。”

烏拉那拉氏從沒覺得賢惠識大體這幾個字是如此刺耳。

就因為她賢惠識大體,所以她嫁給四爺這幾十年來,吞下的委屈數不勝數。

而這麼多委屈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李氏給的。

如今這五個字,又被李氏安在了董鄂氏身上,就因為賢惠識大體,身為正室的董鄂氏就要忍受日後有一個庶長子壓在自己兒子頭上嗎?

如今這一幕,和當年宋氏李氏先自己懷孕時多像啊。

四爺已經對李氏沒什麼耐性了,他冷冷掃了李氏一眼:“既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隻一點,若是事情鬨大了不好收場,你就不用在王府住著了。”

說罷,四爺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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