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引著年淳雅進來的蘇培盛忙帶著殿裡的奴才退下。
沉重的朱紅色殿門關上,殿裡沒了旁人,年淳雅頓時自在了許多:“今兒都二十六了,您怎麼還沒封印?”
“你瞧瞧這一摞摞的折子,哪裡能封?若是等到翻過年再去處理,有些事情壓根兒來不及。”
說話間,四爺一份折子又看完了,提筆在折子上落下長長的批複。
鮮紅的批複在折子上格外顯眼。
年淳雅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去,隻覺得四爺的批複比折子本身的內容都要長。
果然工作狂的稱呼不是白叫的。
她盯著四爺批完了這本折子,硬是把四爺從禦座上拉起來:“您累了這麼久,也該放鬆一下。妾身帶了人參雞湯和幾樣點心,您吃兩口再忙也來得及。”
殿裡沒奴才,年淳雅親自把食盒裡的湯和兩樣點心一一擺在炕桌上,“您嘗嘗,這兩樣點心是永壽宮小廚房的廚子新琢磨的,福惠最近很喜歡吃。”
在府上的時候,烏拉那拉氏把持後院中饋,小廚房各院都不曾設立,年淳雅兩次懷孕也不曾破例。所以即便她腦子裡有些新奇的想法,也容不得她幾次三番的折騰。
入了宮,永壽宮本身就有小廚房,收拾出來,不說做菜,隻說燉些湯,做些點心,卻是方便的很。
四爺是真的餓了,他忙了兩個時辰,中間隻喝了一盞茶。
兩樣點心數量不多,每樣隻有四塊,進養心殿前就被試菜的太監給吃了兩塊,最後隻剩下六塊。
點心被四爺三兩下給吃了乾淨,然後慢悠悠的喝著雞湯:“聽說郭絡羅氏曾求見過皇後兩次,隻是皇後一次都沒見過她?”
廉親王被收壓宗人府,廉親王福晉沒少走路子,找人給廉親王求情。
奈何四爺不是晚年的先帝,手段強硬,再者他們也被四爺抄家給抄怕了。
一言不合就抄家,這誰頂得住?
再者四爺是一定不會放過和他作對多年的廉親王的,既如此,他們就算去求情,那也是白費功夫,還容易惹得一身騷。
於是在廉親王福晉起先拜訪了兩家之後,剩下的人就像是說好了似的,閉門不見客。
廉親王福晉滿京城給盤算了一圈兒,沒一個人頂用,郭絡羅氏那邊問過恒親王和九貝勒的意見,也不肯幫她。
求助無門之下,廉親王福晉隻好低聲下氣的求起了自己的老對頭,皇後烏拉那拉氏。
隻可惜今非昔比,皇後怎麼可能會見她?
“您不是都知道了,還問妾身做什麼?”
年淳雅在果盤裡挑了個果味濃鬱的新橙,拿在手中把玩。
四爺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他問這話,單單隻是問問的意思嗎?
一碗雞湯喝完,四爺擦了擦嘴,把巾帛往旁邊隨意一丟,正要說些什麼,蘇培盛就在外輕聲請示:“皇上,奴才有事稟報。”
四爺咽下要說的話,正襟危坐:“進來。”
蘇培盛躬身進來,打了個千兒:“啟稟皇上,廉親王福晉又入宮了。”
身為紫禁城的主人,四爺對紫禁城的把控很是嚴格,廉親王福晉人這會兒還在宮道上走著呢,消息就遞了過來。
“還是去求見皇後?”
蘇培盛搖頭:“據說廉親王福晉去的是西六宮。”
景仁宮在東六宮,而後宮主位嬪妃中,隻有年淳雅,齊妃,裕嬪三人的宮殿在西六宮。
所以廉親王福晉去西六宮見誰?
幾乎是心思一轉,年淳雅心裡就有了答案,她看向四爺:“廉親王福晉來見妾身?”
四爺肯定的嗯了一聲,以做回應:“你是貴妃,皇後之下第一人,皇後不肯見她,她隻能換人求情。”
說完,四爺問她:“你可要去見見郭絡羅氏?”
年淳雅對這些事情本就避之不及,怎麼可能主動去見?
她狹促道:“妾身又不在宮裡,如何能見的了廉親王福晉。”
四爺拿過年淳雅手中的新橙,取了匕首把新橙切成八瓣,“也是,見不了,那就把人打發了吧。”
這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總之蘇培盛聽完,又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
永壽宮外,廉親王福晉放低了姿態求見,誰知卻連永壽宮的大門都沒能跨進去。
廉親王福晉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她心高氣傲多年,之前從來看不上年貴妃這狐媚子,結果造化弄人,她有一天竟會求到自己看不上的人頭上,並且這人還不見她。
眼睜睜看著永壽宮那領頭的氣派丫鬟把她關在外麵,四周貼著宮牆路過的宮女太監暗地裡看笑話的眼神,廉親王福晉隻覺得自己的臉皮被氣的漲紅。
多年來養成的氣性一下子就上來了,厲聲嗬斥周圍經過的宮女太監,罰他們自己打自己十個嘴巴子。
廉親王福晉如今再落魄,那也是主子,他們不過是奴才,廉親王福晉有命,他們不敢違抗。
一時間,永壽宮外的巴掌聲不絕於耳。
長春宮離永壽宮不遠,永珅鬨著要出來玩,李氏和三福晉董鄂氏不放心奴才單獨帶出來,就跟著一起。
結果就看到了廉親王福晉在永壽宮外大發威風的一麵。
李氏和廉親王福晉也是多年不合,此刻見了這場麵,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她走上前,先是看了眼周圍早已打完巴掌,臉頰紅腫的宮女太監,裝模作樣的蹙眉道:“你們這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惹得貴妃娘娘大發雷霆,如此懲戒你們?”
領頭的宮女忍著臉上輕微的疼痛,不忿的回話:“回齊妃娘娘,奴婢們臉上的傷,並非貴妃娘娘所罰,而是廉親王福晉罰的。”
“廉親王福晉?”李氏仿佛才看到眼前的人一般,不以為意的拿眼角斜了她一眼,“若是本宮沒記錯的話,祖宗規矩,宮中宮女是不許打臉的。本宮倒是不知,這宮中何時是你一個命婦逞威風的地方了?還是這般明知故犯。”
廉親王福晉振振有詞:“齊妃說的也太嚴重了些,這些宮女太監以下犯上,本福晉如何就懲治不得?”
李氏冷哼:“就算宮女太監犯了錯,那也輪不到你動用私刑,皇後娘娘才是六宮之主。從前便也罷了,如今廉親王都已經是戴罪之身,廉親王福晉難不成還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嗎?”
連她這個讀書不多的,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皇上登基,廉親王落得如此下場,這郭絡羅氏都已經到處低聲下氣的求人了,可為人的張揚跋扈還是一點沒改。
宮女太監又如何?
如今郭絡羅氏這境地,說不得還不如一個粗使宮女在皇上心中有分量。
廉親王福晉緊咬著牙關,強自挽尊:“就算如此,皇上也不曾廢去廉親王的爵位,本福晉依舊是親王福晉之尊,一品誥命,齊妃你不過是個三品妃位,又無協理六宮之權,竟也來挑本福晉的錯?”
李氏眉心狠狠跳動了兩下,正要說什麼,一小太監忽然疾步而來,衝著李氏行了個禮:“奴才參見齊妃娘娘。”
這小太監身上穿著禦前太監的服侍,明眼人一看就知其身份。
李氏緩聲道:“是皇上有什麼吩咐?”
小太監如實道:“的確是有皇上口諭,不過不是給您的,而是給廉親王福晉的。”
說著,小太監挺直了腰,看向一直被他忽略不曾行禮的廉親王福晉,趾高氣昂道:“皇上口諭。”
廉親王福晉呼吸一滯,在李氏看笑話的眼神中緩緩跪下。
小太監揚聲道:“廉親王福晉,張揚跋扈,無故責打宮女太監,毫無恤下憐憫之心,罰掌固十下,以儆效尤。”
幾乎是這小太監話音剛落,李氏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掌固十下?
這是要把廉親王福晉的臉往泥裡踩啊。
廉親王福晉的臉上早已血色全無。
小太監傳完口諭,沒給廉親王福晉反應的時間,上去就是左右開弓。
十個巴掌打完,小太監又朝齊妃行了一禮,後退三步告退。
四爺派去的小太監手下沒有留情,廉親王福晉頂著一張紅腫的臉被人送出宮,成了京城貴族中的笑話。
如此一來,旁人愈發對廉親王府的事或人避而遠之了。
雍正三年正月二十九,四爺下旨,削允禩王爵,圈禁,改名阿其那,其子弘旺改名菩薩保。
於康熙朝聲名一時的八賢王,落得如此潦草結局。
遠在遵化守陵的恂郡王聽到這個消息,悵然一笑,又拎著酒瓶仰頭喝酒去了。
成王敗寇,如今他都自身難保了,自然沒功夫去同情旁人。
由於四爺隻針對兄弟中跟他爭奪皇位的八爺和十四爺,對其餘兄弟也算是知人善用,所以四爺並未落下個冷血,殘害手足的冷酷名聲。
雍正三年二月,距先帝崩逝已滿二十七月,故以三年服闋,行祫祭禮。
除服禮後,正值春日,後宮恢複了一片花團錦簇,錦衣華服的模樣。
敬事房裡太監總管親自檢查做好的後宮主子們的綠頭牌。
其餘人便也罷了,太監總管並未太過上心,唯獨目光落在刻有永壽宮貴妃年氏字樣的牌子上時,神情一緊,當即把牌子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麵的一點點灰點,又鄭重其事的放了回去,然後一巴掌打在一旁小太監的頭上,訓斥道:“你個狗東西是怎麼做事的,這般不精心?”
被打的小太監一臉委屈。
這綠頭牌本就是才做出來不久,總管要看,他們就忙裡忙慌的送了過來,有灰塵那是正常的,待會兒再擦擦不就是了,沒見那幾個貴人答應的牌子灰塵更多嘛。
太監總管在敬事房混了多年,哪裡能看不出來這狗東西是怎麼想的?
他冷哼一聲,砸吧著嘴道:“日後你的差事不用做了,換成小桂子來。”
心中一點成算都沒有,連年貴妃的牌子都敢怠慢,日後必定是個禍患,還是早點打發走的好。
第122章
綠頭牌送去養心殿的第一天,四爺去了景仁宮。
烏拉那拉氏準備了一桌子菜,夫妻兩人安安靜靜的用過晚膳,四爺正要去洗漱,抬眼就見烏拉那拉氏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頓了下,重新坐回去,撥弄著手持:“皇後有話要說?”
烏拉那拉氏抿唇一笑,溫聲道:“臣妾是有件事想與皇上商議。”
四爺頷首:“你我夫妻,有話直說便是。”
烏拉那拉氏接過奉茶宮女手中茶盞,親自放到四爺手邊,做足了皇後的賢惠姿態:“那臣妾便直言了。”
“您一片孝心,為先帝和太後守孝,如今孝期已滿,為了皇室子嗣豐茂,臣妾愚見,是時候該重開選秀了。”
選秀一事,自除服之後,就有大臣不斷上折子,烏拉那拉氏會提起,四爺也不意外。
畢竟選秀關乎多方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
隻是四爺深思熟慮之後,暫時沒這個打算。
“選秀太過勞民傷財,眼下國庫空虛,青海戰事平定不久,國庫哪裡還能拿得出來銀子去選秀?”
沒銀子那是假話。
不說彆的,隻說抄的那些貪官汙吏的家,就填滿了至少一半的國庫。
可這些銀子對四爺來說,都是有大用處的,無論用在哪樣政事上,都比用來選秀的用處要大的多。
烏拉那拉氏早就知道四爺不重女色,不然給先帝守孝的這三年,養心殿裡也不會一個侍寢的宮女都沒有。
但進言選秀,令皇上開枝散葉,是她作為皇後的職責。
原本烏拉那拉氏想著勸兩句,卻不想被四爺以國庫空虛為由給駁了回來。
這般情況下,烏拉那拉氏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說出口,隻能附和道:“皇上顧慮的是,是臣妾想的過於簡單了。”
選秀一事,就這麼剛在烏拉那拉氏口中起了個苗頭,就被四爺給掐斷了。
第二日四爺離開,烏拉那拉氏對鏡梳妝,荼白伺候著她梳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娘娘,若是皇上不再選秀,那後宮中豈不是又像從前在潛邸時一樣,任由永壽宮一枝獨秀?”
烏拉那拉氏挑著麵前的耳墜,眉眼間略有燥意:“即便如此,本宮又能有什麼辦法?”
從前她隻是雍親王嫡福晉的時候,她雖也忌憚年氏,但她知道,年氏是永遠也不會有取代她的那一天。
因為在大清,隻有另娶,沒有側福晉扶正的先例。
可做了皇後就不一樣了。
遠的不說,隻說先帝爺的後宮,孝昭仁皇後和孝懿仁皇後,不都是由嬪妃冊立為後的?
其實她的內心深處是怕年氏盛寵太過,會對她的後位造成威脅,所以才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提起選秀,想著多選幾個鮮嫩的嬪妃進來,以後得了寵,懷了身孕,她也能抱到自己膝下撫養。
這樣一來,也就不必寄希望於和鈕祜祿氏或是年氏聯姻了。
烏拉那拉氏越想,心中就越是苦澀,眼睛一酸,落下淚來:“要是弘暉還在,本宮又何至於殫精竭慮,舉步維艱。”
見得皇後落淚,荼白也顧不得心中不平,忙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紅著眼眶道:“都是奴婢口無遮攔,說了不該說的話。”
說著,她無力的安慰道:“皇上不是那等薄情之人,您與皇上又是少年的結發夫妻,您心中所思所慮,定然不會發生的。”
烏拉那拉氏止住眼淚,反手抹去臉上淚水,長歎道:“帝心難測,本宮不敢賭。”
唯一能相信的,隻有自己,也隻有自己才會全心全意的為自己籌謀。
*
四爺按照規矩,第一晚去了皇後那裡,給足了皇後臉麵,第二日便去了永壽宮。
和在景仁宮與烏拉那拉氏相處不同,在年淳雅這裡,四爺的身心永遠都是放鬆的,更有溫暖的感覺。
一家四口用過了晚膳,四爺先是隨口問了福宜一些功課,見福宜對答如流,並且解釋深得他心,心下滿意,大手一揮,便賞了福宜一匹科爾沁新貢的汗血寶馬。
男人嘛,哪怕福宜現在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那也是喜歡馬的。
當即就興奮的謝過了四爺。
好巧不巧的,就被福惠給聽個正著,福惠不肯善罷甘休,也鬨著要馬。
四爺板著臉道:“朕賞你六哥汗血寶馬,是因為你六哥功課做得好,福惠也想要,總要有能說服朕賞賜你的理由吧?”
他並沒有用什 麼福宜年紀大,福惠年紀小,不能騎馬的理由去敷衍。
而是在很認真的告訴福惠,任何想要的東西,都是要自己憑借本事去爭取的。
不勞而獲得來的東西,不可取。
福惠愣了下,抱著四爺的腿道:“那福惠又沒有進上書房,沒有功課可以讓阿瑪考問……”
四爺忍著笑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福惠時候入了上書房,讀了書,再來向朕討賞吧。”
福惠心願沒有達成,耷拉著眉眼跑到年淳雅身邊,把頭埋在年淳雅懷裡,渾身透著低落的情緒。
疼愛弟弟的福宜見不得福惠不高興,張口便想說把自己的馬給福惠。
可對上四爺不讚成的目光,福宜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福宜福惠離開後,年淳雅伺候著四爺褪去衣衫洗漱,免不得提起剛剛的事:“福惠沒有馬,說不得要難過好幾日了。”
四爺輕笑:“福惠這孩子,有朕和你疼著,還有福宜護著,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如今隻是一點不如意就要鬨性子,若是這般下去,明年入了上書房,豈不是要在上書房稱王稱霸了?”
弘晝的性子混不吝,在上書房不好好讀書,淨領著幾個富貴紈絝子弟招貓逗狗,捉弄師傅。
為此他沒少訓斥責罰弘晝,可弘晝依舊屢教不改。
弘晝沒人寵著都這般德行,他怕福惠日後和弘晝不相上下的讓他頭疼,就想著先提前教導一番。
聽著四爺又僅憑自己的臆想去猜測,年淳雅滿心無語,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丟下伺候四爺洗漱的帕子,自個兒轉身出了浴間。
四爺無奈的拿起帕子,也沒喊人進來,自己洗漱好才出去。
四爺憋了好幾年,這一晚格外勇猛,哪怕年淳雅最後止不住的求饒,也沒換來四爺的半分良心,最後直把人給折騰的暈了過去。
敬事房的奴才在外提醒了三次是時候了,可次次都沒得到回應,最後隻能在蘇培盛暗中威脅下閉了嘴,然後在彤史上記下了個四的字樣。
且不提烏拉那拉氏在彤史上用印時是何心情,隻說年淳雅起身時,再次感受到久違的酸脹,心中不免暗罵四爺不做人。
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一點都不知道節製。
敬事房的人接連在永壽宮外守了五日,直到五日後,彤史上侍寢嬪妃的名字才終於空了下來。
之後幾日,四爺分彆去有孩子的齊妃,裕嬪和熹嬪宮裡坐了坐,也沒有留宿,就回了養心殿。
等到再翻牌子時,依舊是永壽宮貴妃年氏。
年貴妃獨寵之勢力壓後宮,把其餘人壓的喘不過氣來。
前朝好事的大臣得知後,自然是少不了彈劾勸誡的折子。
而麵對這些折子,四爺要麼當做沒看見,要是內容寫的實在是過分,四爺就會對上折子的人下旨進行申飭。
久而久之,大臣們看清了四爺的態度,也不敢再去勸誡了。
這些事情波及不到在上書房讀書的幾位阿哥,他們該讀書時讀書,該學習騎射時學習騎射。
這日,皇宮禦苑,騎射師傅教導阿哥們騎射時,阿哥們紛紛讓奴才把自己的馬牽出來。
汗血寶馬都是有脾性的,福宜之前才得到汗血寶馬時,沒把這汗血寶馬給馴服,上騎射課就沒把這匹馬給牽出來,省的丟人現眼。
好不容易在年羹堯的幫助下,馴服了這匹馬,福宜也難忍炫耀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把汗血寶馬給牽出來,想著今天上騎射課就騎這匹馬,也好讓上書房的一些人見識見識他的騎術。
馬剛一牽出來,這匹不同於其他馬的汗血寶馬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消息靈通的人早就知道前段日子皇上賞賜了六阿哥一匹好馬,如今一見,紛紛開口奉承,也不去管一旁的四阿哥弘曆變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等那些奉承告一段落,弘曆才啞著嗓音開口:“今日是騎射比試,六弟用這麼好的汗血寶馬與我們比試,就是贏了,怕也是勝之不武吧?”
青春期的弘曆正值變聲期,一句話說的嘔啞嘲哳,刺耳至極。
好在眾人都是少年,弘曆的變聲期也有一段時間了,眾人即便覺得難聽,也聽習慣了。
隻是弘曆說的話,雖扯著公平公正,但其中妒意難掩。
眾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來弘曆的意思,個個兒都沉默著不吱聲。
就連騎射師傅也不曾摻和進這件事中,全神貫注的檢查馬匹有無異樣,佯裝不知道這邊的糾紛。
福宜先是笑了下,然後看著弘曆,一字一句道:“不知四哥究竟是覺得我用汗血寶馬比試,勝之不武,還是四哥沒有汗血寶馬,自己覺得不公呢?”
話落,眾人嘩然。
六阿哥這話說的,可以說是一丁點麵子都沒給四阿哥留。
弘曆眼底神色陰鬱,“看來上書房裡師傅教導的尊敬兄長,六弟是一點都沒有記在心上。”
福宜皮笑肉不笑道:“四哥這話說的可是折煞弟弟了,弟弟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自他知事起,就知道弘曆是他的強勁對手,他入上書房兩年,也未曾有一次小瞧過他。
可惜他這位四哥就想蒼蠅一樣,太惹人厭煩,私底下小動作不斷。
他雖不懼,卻也覺得麻煩,便想著尋個法子讓他安靜些日子,他的耳根子也能清淨許多。
今日便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第123章
養心殿,禦苑的事情很快被報到四爺麵前。
“……四阿哥與六阿哥要比試騎射功夫,敢問皇上可否準許?”
來通報請示的奴才把禦苑的事情一口氣兒給說完,又問完教授幾位阿哥們的騎射師傅要問的問題,便跪在原地低著頭,靜靜等著聖意。
四爺想了想,點頭同意了:“讓人仔細檢查好所用的馬匹弓箭,務必保證好兩位阿哥的安全。”
禦苑,騎射師傅得到口諭,心中愈發緊張了。
他讓人去請示皇上,就是不想讓皇上答應,誰知皇上偏偏就答應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要比試騎射,那可不是什麼小事。
要是六阿哥出了什麼意外,年大將軍估計會拆了他的家……
騎射師傅心中搖頭歎氣的親自去準備了兩匹馬,“四阿哥,六阿哥,這兩匹馬雖比不得科爾沁的汗血寶馬,但也是宮中一等一的好馬了,性子也不是太烈,兩位阿哥不若先熟悉熟悉,待會兒再比?”
弘曆上前摸了摸其中一匹馬,那馬低頭打了個腔息,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福宜見弘曆選了其中一匹,就徑自走向剩下那匹。
一刻鐘後,兩人動作利索的上馬,在一群人的圍觀和騎射師傅的見證下,兩人騎馬繞馬場兩圈,並需要在跑馬過程中射中五支箭矢在靶子上。
不遠處的一處閣樓,四爺憑欄而立,年淳雅和鈕祜祿氏同樣站在四爺身側,三人眺望著禦苑裡的情形。
隻見一開始,福宜的馬落後弘曆半個馬身,然後兩人先後射箭。
福宜分彆射中了兩個靶心,還有三支箭矢設中了九環,而弘曆同樣是兩個靶心,但他隻射中了兩個九環,第一支箭矢沒有瞄準就射了出去,有些太偏。
射箭上沒比過,弘曆瞳孔驟然一縮,愣怔了一下。
就這一下的功夫,福宜就反超了弘曆,跑在了弘曆前麵。
結果自然是毫無疑問的,福宜勝出。
弘曆下了馬,臉色猶如那冬日裡燃燒的黑炭。
福宜把韁繩丟給奴才,走到弘曆麵前,故意道:“這次比試,四哥可覺得公平了?”
因著弘曆一句不公平,福宜就算提出了要比試,也沒有用汗血寶馬,而是應承了弘曆所謂的公平,兩人用一樣的馬。
可即便如此,福宜年紀要比弘曆小,學習騎射也比弘曆晚,這次贏了弘曆,可謂是把弘曆的臉當著眾人的麵按在了地上。
弘曆說不出來一個字,就像失語了一樣。
福宜見好就收,弘曆不答,他也不再逼問,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今兒這份沒臉,希望他這位好四哥能記一輩子。
至於說會不會被自己給逼急了,狗急跳牆什麼的,他一點兒不帶怕的,不怕人不出手,就怕人跟陰溝裡的老鼠一樣隻盯著你。
閣樓之上,結果已出,鈕祜祿氏揚著笑道:“六阿哥天縱奇才,不愧是年大將軍的外甥。”
她輕飄飄一句話,把福宜在練習騎射上吃的苦說成了天賦。
既抹平了福宜的辛苦,又把福宜高高捧起。
年淳雅對鈕祜祿氏的話中深意明白的很,但她同樣笑著道:“熹嬪過譽了,本宮瞧著,倒像是四阿哥故意在讓著福宜,到底是做哥哥的,會愛護弟弟。”
她不接鈕祜祿氏的話,反而從四阿哥的年紀入手,坑鈕祜祿氏一把。
不久前弘曆還在說福宜不懂得尊重兄長,這會兒年淳雅又這麼說,明擺著是在諷刺熹嬪母子。
畢竟若是弘曆真的愛護弟弟,有做兄長的風範,又如何會有今日的這場比試?
鈕祜祿氏唇邊笑意微僵,厚著臉皮應承道:“貴妃娘娘過譽了。”
年淳雅輕輕哼笑,低頭理了理袖口,沒再搭理鈕祜祿氏。
未曾轉身的四爺抬了抬手:“熹嬪,既然看過了比試,就跪安吧。”
本來同意福宜和弘曆二人比試後,四爺就讓人請了年淳雅來,鈕祜祿氏是屬於得知了消息後不請自來。
因為隻是一件小事,所以即便四爺不待見鈕祜祿氏,也沒有立即把人攆走。
這下,鈕祜祿氏臉上的笑是徹底沒了。
她忍著心中一口氣退下,剛走出閣樓,就重重的哼了一聲:“皇上這心是偏的沒邊兒了。”
雖說她早就知道,但每每這個時候,還是容易心氣兒不順。
抱怨完四爺偏心,鈕祜祿氏又開始抱怨弘曆:“元壽也真是的,明明還比六阿哥大幾歲,卻連六阿哥都比不過,真是給本宮丟人……”
澤蘭低聲道:“娘娘,小心隔牆有耳。”
她說著,眼睛還看了看四周路過的宮女太監。
鈕祜祿氏話被噎住,也怕自己說的話傳了出去,隻好悻悻的閉嘴。
蘇培盛倒了兩杯茶,四爺喝了兩口就把玩著杯子,漫不經心的交代蘇培盛:“你去太醫院,讓孫太醫配些治外傷的藥膏來……”
沒等四爺說完,年淳雅就驚道:“是誰受傷了嗎?”
四爺笑道:“彆看方才福宜那小子威風凜凜的,實則怕是受傷不輕。”
他經常騎馬,怎會不知福宜騎馬時為了贏過弘曆,可是拚儘了全力,受傷也是自然的。
年淳雅一聽,當即就坐不住了,跟著四爺一起去了阿哥所。
剛到阿哥所,就聽見福宜屋子裡傳來齜牙咧嘴的喊疼聲:“……輕點兒,這麼用力做什麼……”
給福宜上藥的奴才委屈道:“奴才已經很輕了。”
破了皮,上藥的時候怎麼也不可能不疼的。
正巧這個時候蘇培盛從太醫院拿了藥回來,四爺給蘇培盛遞了個眼神,蘇培盛忙敲開了門進去。
在正堂坐了一刻多鐘,福宜才收拾好出來,眼神避開四爺和年淳雅的視線,彆彆扭扭的行了禮:“阿瑪,額娘,你們怎麼來了?”
不同於一開始得知福宜受傷時的緊張,這會兒看見了人,知道福宜的傷一點兒都不嚴重,年淳雅甚至有了心情調侃福宜:“來看看天縱奇才的六阿哥是如何贏了比賽的。”
福宜被臊的臉頰通紅:“什麼天縱奇才,不過是僥幸而已。”
年淳雅鄭重其事的點頭:“看出來了。”
福宜:“………”
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四爺適時的出來打圓場:“傷的嚴重嗎?”
福宜連連搖頭:“隻是皮外傷而已,幾日便好了。”
“既然不嚴重,那明日就照常去上書房讀書吧。”
福宜耷拉下腦袋:“……是。”
福惠知道福宜受傷,硬是在黏在福宜身邊,在阿哥所裡住了四日,直到福宜身上的傷好了,才肯搬回永壽宮住。
耿氏羨慕道:“七阿哥與六阿哥感情可真好。”
她說起福宜福惠,心裡不由得後悔,當初自己太知足了些,以至於有了弘晝後不肯去爭寵,若是當初爭寵了,再給弘晝添一個弟弟,或許如今弘晝也會像福宜和福惠一樣,兄弟兩人相互扶持。
年淳雅不知耿氏在想什麼,她不太喜歡在彆人麵前談論福宜福惠,所以轉了話題:“近兩日,內務府往鐘粹宮送了許多宮女,熹嬪是想著給四阿哥選格格了?”
如今後宮還是五日一請安,除了請安的日子,年淳雅等閒不涉足東六宮。
對於鐘粹宮的動靜,因為不是什麼大事,她也沒有太了解。
但耿氏常往東六宮尋宋氏說話,對於鈕祜祿氏的事,會比她清楚。
耿氏點頭:“四阿哥今年十四歲,選格格也不奇怪。不過依嬪妾看,熹嬪這是想效仿當年齊妃娘娘給三阿哥選侍妾呢,這陣仗,大的跟什麼似的,她都快把內務府裡適齡的宮女都看過來了。”
也不知鈕祜祿氏在發什麼神經,四阿哥輸了比試,她不去催促四阿哥勤加練習騎射,反而給四阿哥選侍妾。
本來她也有給弘晝選格格的打算,可一看鈕祜祿氏這般做派,她瞬間就沒了心情,憑什麼她鈕祜祿氏挑挑揀揀,挑好的,她兒子就得挑弘曆剩下的?
耿氏氣兒不順,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麼好聽:“內務府裡的宮女和潛邸的侍女可大不相同,宮裡伺候的宮女都出自上三旗包衣,有不少家中父兄是在朝為官的,熹嬪這麼做,莫不是想著給四阿哥挑兩個家世好的?”
相比起耿氏的氣憤,年淳雅的情緒就平淡了許多:“有時候,格格的家世太好,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耿氏正生氣呢,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彎兒,沒明白年淳雅的意思。
年淳雅不急不忙道:“你身邊的宮女伺候你許多年了吧?”
耿氏愣了下,下意識道:“是啊,自打嬪妾進府,紫苑就一直在嬪妾身邊伺候了。”
“那紫苑可有想過出宮?”年淳雅說完,也不等耿氏回答,自顧自道:“本宮身邊的金風玉露自小伺候本宮,眼看著年紀都過了二十五了,本宮也不忍心一直把她們留在身邊,正好馬上就到了五年一次的放陰,本宮也不必去求皇上皇後恩典,就想著趁此機會放她們出宮,再給她們一些嫁妝,好讓她們出宮嫁人。”
一旁的金風聽見這話,忙道:“娘娘,奴婢可不想出宮嫁人,奴婢想一輩子都在您身邊伺候,玉露也是一樣的。”
耿氏捂著嘴笑道:“娘娘身邊的兩位姑娘這麼得用,您也舍得?”
金風也跟著點頭。
本來就是想提醒耿氏些什麼,年淳雅才提起的,金風不願,她就沒繼續說下去,打算私底下再問問。
耿氏得了放陰的消息,心情極好的離開。
金風擔憂道:“放陰對咱們來說,算不得什麼好事。”
放陰的消息,她伺候在娘娘身邊,也是第一次聽到,但她不會懷疑這話的真假,所以隻擔心會不會影響到永壽宮的勢力。
年淳雅笑道:“如若不然,皇上又怎會提早告知本宮?”
就是想著讓她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