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前明之亡,雖有時勢,天時之變化,更兼有闖王之亂,天災人禍,更有關外建奴襲擾,但依臣觀,明之亡,非兵也,也非時勢。而在財之一字……”
“崇禎帝之死,雖烈,雖誠,然卻不是本質,國家之亡皆是財政破產而致,而財政之枯竭,皆是源於稅收,而稅收之亡,皆是士紳商賈也……”
“此輩上居於廟堂,下控於鄉野,攬天下之財於私戶,兼並天下之田地為私產,遂使小民無立錐之地,後攬為家奴佃戶,世代盤剝,收取地租,肥以自家自身……”
“如此之經濟謂之地租,地租之經濟因其特殊之攬財之能,之穩定,遂成上下勾連,形成利益之體,體在成國,如此,焉能有小民出路……”
“而昔前明之神宗萬曆,欲想開礦稅以解明朝廷財政之困局,遂才引發上下輿論之眾怒,將之誣陷為與民爭利,盤剝百姓,遂才作罷,試問,開礦稅者,何為民,又是民乎??”
“前明百年積弊,流傳於崇禎一朝,以是積重難返,國破家亡之跡,崇禎找大臣募捐,竟隻募得數十萬兩,闖王李自成進京後,大肆搜羅拷餉,所獲駭人聽聞,竟奪得七千萬兩白銀,何其可悲……”
“今我大漢,雖是國庫充盈,財力日盛,國運如龍,但所修之稅法,以是龍武早年之舊作,與此時相差甚遠,今日之大漢,富賈豪族眾多,所占之財,遠非農業時代可比,且因時代不同,多重視投資增值,且在金融市場占儘優勢,若是長此以往,隻會富更盛,窮更窮,故修新稅法,重塑新財政體係,以是勢在必行……”
“乃國朝第一等大事,不可不察!!”
財政部下屬局長齊成棟。
“嘩啦”,翻看手中的這篇長長的奏折,劉宇緊皺眉頭,本來看起來極為英氣的兩道眉毛,看起來極為“艱難”。
“啪啪……”
左手手指頭不斷的敲擊著桌麵,劉宇的目光自從打開這份奏折之後,就沒有離開過。
又看了一遍,壓下心底的那些複雜的想法,劉宇吐出一口憋在心底,剛剛積攢沒有多久的濁氣:“真是一個膽大包天之徒!!”
劉宇嘴上如此說,手上卻將這份奏折反複的摩擦,眼神中閃現著異樣的光芒,最後“啪”的一下,打開抽屜,將這份剛剛用鋼筆打上紅色標記的奏折,塞進了最下層,最後將手抽出來前,甚至將其他幾封看起來也很重要的奏折蓋住,可見這份奏折在劉宇心目中的地位。
“這個齊成棟,真是膽子太大了,什麼話都敢說,也不怕傳出去成為眾矢之的,最後沒準掉了腦袋!!”
劉宇嘴上罵著,心裡卻已經將這個齊成棟看成了“可造之財”,彆的不說,敢把問題說的那麼露骨的,目前漢國可能都不超過十指之數,而齊成棟,正是其中之一,無論怎麼看,都是可以重用的。
劉宇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窗戶,想了半天,最後對外喊道:“來人啊……”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叫財政那邊的齊成棟過來,就說孤要見他!!”
“是,太子殿下!!”
看到來人走了之後,劉宇緩緩的走向窗外,此時在他的麵前,是整個中央大街,從這裡可以看到整個漢國最繁華的地段,以及最好的房子。
在他的眼皮底下,在那些動輒百米的高樓下,是一座座中式風格的庭院,每一座占地都不低於十畝,這在寸土寸金的西京,簡直就是無法想象,而這僅僅是這座城市的冰山一角,在其他區域,尤其是政務區這等官商彙聚的核心之地,可謂是豪宅林立,甚至就像某些人所說“此地從天上掉塊磚頭,都很可能砸中一名官員,一個不知道是何等顯赫身份的貴族,在這裡,友鄰皆紫
袍,絕對不是虛幻,而是一件很真實的事情。”
而這一切在劉宇看來,是那麼的“荒蕪”,是的,在他的眼中,這裡什麼都沒有,隻一群依靠權力寄生的蠕蟲。
這些家夥可能在這個國家剛剛建立的時候,是做出了優異的貢獻,甚至可以說,這些人對於漢國的意義甚至在某一時刻超越了那些“芸芸眾生”,但是這並不是他們繼續掌控權力,繼續利用權力漏洞積累財富的理由。
在如今這個已經成長起來,強大起來的大漢帝國,已經不需要所謂的“大人物”,更不需要所謂的“功績”,如今的大漢帝國,隻要一個東西,那就是穩定!!
而要想時代穩定,那就不得不對這些“鱷魚”開始進行限製了。
至於限製的理由,劉宇還沒有找,或者說,他不打算找,畢竟乾這種事情,就得乾的光明正大,要不然日後接了老爹的班,當了皇帝,難不成首先要麵對的是這麼一群,根深樹大,勢力就像蜘蛛網一樣的“功臣”,到那個時候,他可不敢保證他的威信要比他父皇要大,沒準到時候改革不成,反被改!!
畢竟這種事情在曆朝曆代,都不少見,何況今天!!
所以為了他日後能夠更加順暢的掌握這個龐大的“帝國機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對某些出現問題的零件,進行修理更換。
就像是修理師傅修理機器一樣,也是要先拆掉再重新組裝。
劉宇看向窗外繁華的中央大街,以及那些已經出現密集感的高樓大廈,突然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呼啦”一聲,關上了簾子,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黑暗。
而正處於黑暗中的劉宇,此刻正躺靠在柔軟的辦公座椅上,閉著眼睛,好似在回憶著這段時間內,所經曆的一切。
………………………………………
“你就是齊成棟??”
劉宇看著眼前這個長相不過中人,個頭也不算高的青年官員,眼神中不斷犀利刺骨的“寒光”,讓人見了不寒而栗。
“在下正是財部齊成棟!!”
齊成棟目光堅定的望著這位“英姿勃發”的太子殿下,沒有一點怯懦,反問給人一種“錚錚君子”的感覺。
“你可知你有罪??”
“臣有何罪??”
“你私自議論改稅,又言前明之亡,今朝之失,還不是有罪??”
劉宇語氣低沉,似要發怒。
“若是太子殿下認為這就是罪,那臣無話可說,明日便脫了這身官袍,回家就是!!”
齊成棟一副“說走就走”的模樣,讓劉宇表情更加凝重。
“你在奏折裡,說什麼地租,又說什麼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我問你,我大漢現在難道不強,百姓不安定嗎??”
劉宇連聲訓斥,好像要火力全開!!
“若按表麵看,確實如太子殿下所說,國運昌盛,民殷富足,但是太子可想過將來??”
齊成棟語氣沉穩,沒有被嚇到分毫。
“將來,將來又如何??”
劉宇好似被點中了心思,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岔”,隻不過這個情緒很快被他收了起來,一點都看不出來和剛剛有什麼區彆。
“齊某敢斷言,將來漢之亡,必與此有關!!”
齊成棟毫不畏懼的說出了這句傳出去很可能要殺頭的話。
“大膽!!”
“放肆!!”
劉宇連續兩句短平快的厲聲斥責,看起來真的動怒了,但如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佯裝”罷了。
但是對麵的齊成棟卻不管這些,繼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