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你好,這裡是金山海貿,請問你找誰??”
“汪國偉是吧,請等一下-——”
“汪國偉,有人找你。”
將黑色電話靠在桌上的女秘書對身後的幾個辦公室大喊了一聲,隨後就看見一個衣著樸素,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走了過來。
“你的電話。”
接過電話,還沒等汪國偉說什麼,就聽到:
“兒子,媽想你了!!”
“媽,你怎麼打來了,還有,你是不是到金山了,要不然你怎麼打的電話??”
汪國偉聽到電話裡熟悉的聲音後,剛有一種“感動”感覺,但很快又疑惑為什麼他們老家可以打電話,要知道就算是金山,西京這樣的大城市,電話也是最近三個月才有的。
而他的老家,就是一個漢州內陸的小城鎮,怎麼可能會有電話這種“高科技”,如此基本可以斷定,他的母親此刻就在金山。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電話裡卻傳來了:
“媽沒有來金山,那跑一趟得花多少錢啊,媽是在鎮上電報局打的,據說以後電報局都要改成電話局了,知道我花多少錢的打的這通電話嗎,五毛,比電報還貴。”
“媽——”
還沒有等汪國偉問電話的事情,他再次被熟悉的聲音打斷。
“長話短說,伱也老大不小了,還沒有結婚,這不是開玩笑嗎,隔壁家老三的兒子都會走路了,媽給你相了一門親事,人是神州剛來的移民,不是窮人,在當地好歹也算個地主,來這裡投奔親戚,剛好有兩個閨女,大的二十一還沒有嫁人,小的也有十九了,我看小的不錯,有時間,你回來看看——”
“好了,不說了,到時間了,電報局的阿姨已經在催了,行了,就這樣,你自己保重身體,兒子!!”
“媽——”
“滴滴-——”
看著手上被掛斷的電話,汪國偉此刻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腦子裡隻剩下了兩個東西“電話”和“相親”。
“電話都修這麼快了嗎,鄉下也有了??”
汪國偉抓住黑色的電話,眼神中止不住的震撼,要知道按照他的一貫思維,這個電話,既然是新東西,那直接參考原來的汽車,少說要三到五年,才會向下沉澱,但看現在,彆說五年了,五個月都不到啊,電話就能夠從二百多公裡外打到這裡,要知道這可不是工地上那種自用的單線電話,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長途電話”,剛剛他母親和他聊天,有沒有三分鐘都不一定,但卻要付五毛,哪怕金山的物價整個漢國最高,這筆錢也足夠讓一個人吃一頓好的了。
“老汪過來,有個文件需要你處理。”
就在汪國偉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傳來同事的催促聲,讓他隻能放下那個一直被他攥在手裡的電話,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辦公室,繼續著日複一日的枯燥工作。
……………
“來,拉一下,媽的,你們輕點,這都是電話線,貴著呢,弄壞了,你們那點工資,可賠不起!!”
“放放放,輕點……”
負責電話線路安裝的老胡是個粗糙的中年男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媽”字當先,讓身後那幫負責調試設備的大學實習生不斷的翻著白眼。
畢竟對於這幫天之驕子來說,他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要有素質,至於這個“素質”到底能不能保持住,那不要緊,重要的是能夠將自己放在道德的高地上,俯視著那些脫離時代的老人。
“媽的,能不能快點,這個點了,一會就要吃飯了,這點活還搞不定嗎??”
看著還沒有打好的電線杆,老胡不耐煩的親自上手指揮,最終在距離開飯時間十二點半的之前,搞定了這個七號電線杆。
(水泥澆築的電線杆,專門為電話線設計。)
“吃飯,唉,今天吃的什麼,媽的,不是讓你們做炒雞嗎,還是吃牛肉,老子吃牛肉都吃吐了!!”
老胡夾著碗裡的“辣椒炒黃牛肉”,嘴裡不屑的發出了“嗤笑”聲,惹的周圍那些信息係的實習大學生再次翻了翻白眼,甚至有一個戴圓眼鏡的小胖子還主動開口:
“胡老板,你能不能吃飯的時候,不要老媽呀媽的,我們也要吃飯的!!”
“還有你平時,也太沒有素質了,動不動就罵人!!”
聽著這個小胖子的話,本來還在挑剔菜的老胡立馬呆住了,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指著碗裡的牛肉說:
“這是什麼??”
“牛肉啊!!”
“用什麼炒的??”
“辣椒啊,怎麼,你難不成認為我分不清什麼是辣椒嗎??”
小胖子板著臉,周圍的幾個同學同樣跟著做出同樣的動作。
“你還知道這是辣椒炒牛肉,你知不知就是因為你們這幾個小鬼,老子才沒有炒雞吃的,你知不知道這個鬼地方的牛肉賣什麼價,媽的,這幫刁民看咱們這離鎮上遠,往死裡宰咱們,這裡的一斤牛肉抵的上外麵的三斤牛肉,要不是因為你們幾個來了,我買炒雞,一天最少省四五塊。”
老胡“啪啪”的用筷子敲著碗,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不就是四五塊錢嗎,一個月加起來也不到一百五,你叫什麼,大不了我們走的時候,把我們吃的夥食費還給你。”
小胖子身邊一個姓鄭的女大學生撇了撇嘴,看起來對於這個扣扣搜搜的胡老板很是不屑一顧。
甚至在她看來,這就是“素質”的體現。
“哼,說的輕鬆,你們在這裡實習,一個月最多三十塊,這點錢,連一個月夥食都供不起來,一百五十塊,是你們五個人加起來的所有收入。”
“哼,我估計你們這幫人也不會把這三十塊放在眼裡,畢竟你們是來鍍金的,鍍完了,自然回大城市了!!”
“你說誰是來鍍金的??”
“說的就是你們!!”
老胡挺著腦袋,嘴角還有兩粒米,隨後指著這幫學生說:
“有本事彆鼓搗那些什麼機器,吃完飯和老子一起乾活,是爺們的,放個屁,是娘們的,就叫一聲!!”
“你,你耍流氓!!”
鄭同學指著對麵的老胡,氣的胸口不斷起伏。
“乾就乾,那種事,有什麼難的,傻子都能做,等會讓他看看,我們金山大學的厲害!!”
小胖子帶頭發出挑戰,那些本來還猶豫的幾個人,立馬跟著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好,有種!!”
老胡豎了一個大拇指,隨後將頭埋進了剛剛盛過來的“鍋巴湯”。
(大鍋飯鍋底的鍋巴,熬成的湯,算是老胡個人的最愛)
…………
“對對對,唉,讓他們乾,不要插手,十九二十的人了,不會連電線杆都扶不住吧,唉,那太沒種了!!”
“對,就這麼乾,加油,我支持你們!!”
老胡嘴裡叼著香煙,看著那些艱難扶住電線杆往坑裡埋的幾個大學生,嘴裡的香煙不斷的抖動,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胡老板,電報來了。”
看著手中的電報,再回過頭看了看這些累的滿頭大汗才搞定一個電線杆的學生,老胡罵了一聲經典的國罵,隨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