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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辭而彆

淩疏在睡前積極地在手機上尋找一些治療案例, 甚至看到了很多感人至深但是不知真假的治愈案例。

但是?淩疏心裡知道?,如果有治愈的可能,曲知恒不?會等到今天, 而是真的有一定的治療難度。

“彆看了,我們睡覺吧。”

淩疏身後,是?熟悉的聲音在溫柔響起。

曲知恒睡前的準備工作很多,一般都是?淩疏先鑽進被?子等他,他整理好?之後回到房間,順便幫兩人關燈。

他躺下的時候,注意到淩疏側躺的地方有手機屏幕的亮光, 就側身從身後摟住她, 輕輕吻了吻她身後的長發。

“可惜我對十年後精神方麵的醫療狀況不?是?很了解,不?然說不?定?我們再?等幾年就與遇到更好?的方案。”

淩疏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最?終隻能作罷, 將手機重新鎖屏,對著窗戶的位置遺憾地輕歎道?。

眼前房間內已經陷入黑暗, 窗外明月幾淨。

“已經沒關係了……”

他的聲線聽不?出遺憾, 像是?早已窺見宿命的人,心裡早已雲淡風輕了。

“我心裡還是?有點怕……”

可能是?現?實的發展速度有些超乎淩疏的想象,她的心無?法全然相信這些事實, 總覺得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

“怕什麼?”

是?曲知恒沉穩的聲音,他的氣息就在自己腦後, 順著發絲傳了過來, 能夠感受到點點的暖意。

“怕有一天, 你心裡的琴弦崩斷,你會毫不?猶豫地聽從心裡的聲音, 我阻攔不?了。”

她毫無?掩飾地說著心裡的實話。

“但是?,人總要前行的,不?會因為害怕跌倒而停止走?路。”

他的清淺笑意帶著雲淡風輕,並沒有對淩疏進行任何的許諾,而隻是?在敘述一種麵對生活的態度。

她心裡想到了什麼,伸手在腰間將曲知恒的手輕輕握住,然後翻了個身,麵向他,低頭鑽進他的懷裡。

他身上的淡香總能像一劑良藥,讓她很快能讓內心恢複平靜。

“我隻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淩疏在他懷裡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什麼事?”

“不?要不?辭而彆,即便退一萬步,如果你某一天改變主意了,也要告訴我,我不?會阻止你的,但是?我必須要好?好?跟你道?彆。”

她說得無?比認真,因為這是?她很怕,比起生離死彆,她最?怕的還是?雙方之間,連說聲再?見都沒有。

“你覺得會有那麼一天嗎?”

曲知恒疑惑地問道?,氣息很平靜。

淩疏眉眼間的憂慮,仿佛能通過肢體傳到他的心裡,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無?論有沒有,我都必須要提前說好?,你一定?要知道?,我從來不?怕你拖累我……”

她的話令他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隔著黑夜,她可以從呼吸的變化去判斷他的神情。

“好?,我答應你。”

曲知恒的承諾在淩疏這裡很有可信度。

最?後的告彆,在任何時候都帶著難以承受的悲傷,她雖然懼怕,但是?她依舊要堅強麵對,給雙方一個結局。

“曲知恒……親眼看我成功好?不?好?,我這一次會加緊步伐取得成就,我想要你早點看到。”

她手指微動,緩緩從他懷中抬起頭,一種急切的信念感油然而生。

“不?用急,用你最?舒服的節奏來就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並沒有如淩疏那般急促,用很慢的語速去消磨她內心的浮躁。

“我想趕緊成功,這樣才能儘早對你做一些浪漫的事……”

她的想法很簡單,十年前的自己,一無?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並不?多,因為她仍然受困於自己現?在所掌握的資源。

曲知恒聞言,笑了一下,略微思索,“浪漫的事……不?是?應該我來嗎?”

“你做得夠好?了。”淩疏由衷地誇讚道?。

“你說哪方麵……”他似乎很認真在思考這件事。

突然間,一些不?應該出現?的畫麵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清了清嗓子說道?:

“……方方麵麵。”

有很短暫地一瞬,他似乎疑惑於淩疏的聲音忽然變小了,但是?一秒鐘之後,他就了然了。

“也許……還能更好??”他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主要怕你吃得太少,營養跟不?上。”

她仔細想想,發現?要想方方麵麵都好?,光是?有時候抱她上下樓,還要給她做飯做點心,好?像確實已經很費體力的樣子。

說到這裡,曲知恒被?淩疏質樸的描述逗笑了,“莫非你真的以為我日?常的營養全靠食物嗎?”

這下輪到淩疏一頭霧水了,反問道?:“不?然呢?”

他們每天幾乎形影不?離,也沒見曲知恒額外還吃了些什麼的。

“我需要吃一些營養補劑的,但是?不?是?每天。”

他將她的腰緊了緊,讓淩疏離自己更近了一些,但是?跟她解釋道?。

淩疏仔細想想確實也是?,也許服用一些補劑可能對於曲知恒來說更加簡單一些。

但是?她心裡仍然還有一點疑問:“那你……今天是?不?是?需要多吃點補劑……”

幸好?有黑夜的遮掩,不?然她應該問不?出口。

“你在擔心什麼?”

曲知恒溫柔的聲音中很少露出開玩笑的口吻 ,但是?此?刻聽上去好?像確實有幾分逗她的意味。

“沒擔心什麼……”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似乎不?準備將這個回答具體化。

曲知恒自然知道?她所有細微的反應,認真分析道?:“我之前運動的底子還在,放心吧,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得到你的反饋,這樣我就知道?我還需要在什麼方麵可以進步。”

“其實現?在就兩次,都還挺好?的,更多的體驗我現?在還暫時用不?上,因為現?在快樂的閾值比較低,等以後我想到什麼彆的再?告訴你。”

對於淩疏來說,她幾乎找不?到曲知恒還有什麼改進的空間,他情緒穩定?,細膩睿智,還有著很好?的修養和禮貌。

尤其是?他有時候讓淩疏覺得卓然優秀到不?想是?食人間煙火的人,所以會是?一把?雙刃劍。

有時候會覺得他離自己很遙遠,有種不?敢冒犯神明的感覺,但是?正?是?這一份出塵,卻能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候帶來更多的反差和震撼的體驗。

雖然他有些遙遠,但是?當自己感受到他無?邊無?際的深情時,往往又?是?加倍動人。

“明天我們有什麼計劃嗎?”

淩疏臨睡前忽然想到還沒有計劃明天,雖然她相信曲知恒是?個很有條理性和計劃性的人,但是?她必須先問清楚,這樣她才能知道?自己應該調幾點的鬨鐘。

“可以去馬場騎馬,或者去參觀酒莊,看羊駝,或者去野餐,帶你逛市集或者博物館也可以。”

曲知恒列舉了很多可以做的事,但是?還沒等淩疏回答,就立刻分析又?剔除了一些選項。

他繼續道?:“去馬場還是?算了,那個運動量比較大?,而且你不?方便,我儘量尋找一些少行走?的項目好?了。”

淩疏聽後有些感動,因為她其實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不?方便,馬場的話,參觀可以,騎馬應該不?行真的不?行。

默爾索在這個時節,大?概六點半就天亮了,淩疏昨晚沒有拉擋光簾,也沒有設置鬨鐘,在初升的天光中早早醒來。

這個點曲知恒一般來說是?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的,但是?最?近幾天他都按時服藥的情況下,好?像醒來的過程沒有之前那麼艱難了。

睜眼的時候,曲知恒就在自己的眼前,睡顏安靜,麵容清俊,呼吸輕微而均勻。

每次她都會忍不?住欣賞他的睡顏,用手觸碰一下他的長睫,偶爾會按一按他的上唇,是?飽滿柔軟的質地。

每次醒來,曲知恒都是?麵向自己睡得,印象裡他極少背對著淩疏睡的,隻有側身去關燈的時候會背對著自己。

而淩疏則是?怎麼舒服怎麼睡,但是?無?論如何翻身,第二天都是?從曲知恒的懷裡醒來。

她能夠隱隱猜到曲知恒睡姿後麵隱藏的意義,喜歡懷抱著人入睡的人,也許潛意識裡卻是?缺乏一些安全感。

另一個擔憂是?,曲知恒長期朝向一邊睡覺好?像並不?健康,於是?淩疏暗自決定?今晚換一個方向睡。

她在每日?早醒的時候都會有些無?聊,隻能刷刷手機,回回消息,看一看國?內的新聞。

十年前的娛樂圈,正?在往浮躁的方向發展,有很長一段時間選秀盛行,整個歌唱界,有實力的歌手還是?在少數,有創作能力的音樂人因為缺乏流量或者沒能適應娛樂圈的生態圈而導致才華埋沒。

淩疏成名的時間節點其實很特殊,剛好?是?娛樂圈開始轉型的第一年,雖然還是?有很多潛在規則,但是?整個趨勢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人們開始為實力型和創作型歌手買單,並且歌迷們加強了版權意識,盜版唱片受到衝擊。

但是?現?在,一切的變革都還沒有開始,隻要一上新文頁麵,整個頁麵多數都是?娛樂圈新聞。

對於淩疏來說很多已經算是?過時的八卦了,有很多道?貌岸然營銷人設的演員現?在還在吃著流量紅利,但是?淩疏掃一眼就大?概知道?誰會一直火到未來而沒有塌房。

百無?聊賴地給手機鎖屏,她翻身重新麵朝曲知恒。

今天每次翻身都有腰酸背痛的感覺,除了脖子以上還算正?常。

手剛碰上曲知恒的耳朵,就在淩疏麵前,她的視線範圍內。

一雙狹長明銳的眼,緩緩睜開了。

最?近曲知恒開始越醒越早,越來越快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服藥次數多了開始適應藥物的副作用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淩疏攬了過來,臉龐開始湊近。

她趕緊及時閉上眼睛,因為每次如果睜眼接吻都會被?曲知恒蒙上雙眼,次數多了她開始自覺閉眼了。

誰知涼涼的吻並沒有直接落在唇上,而是?額頭上。

她疑惑地睜開眼,在他靜謐溫潤的笑容中聽到他的問候:“早安。”

渴慕的身影

接下來的?日子裡, 就像是默爾索的?陽光得知淩疏的世界已經開始雨過天晴了一樣,陽光白得晃眼。

小鎮上的?小路寂靜得空無一人,陽光將整整齊齊排列的法式建築的?倒影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道路兩旁, 將家家戶戶庭院中的花枝倒影剪碎,平鋪在金色的?道路上。

開了好一陣的?車,他們最終將車停靠在鄉間小路上,決定下來一起在街道上漫步,度過午後的?休閒時光。

法國的?中午很多商鋪都會關門,因?為法國人的?午餐時間會非常漫長,隻能在餐廳和咖啡館附近才能看到更多的人。

今日溫度適宜, 淩疏在風衣裡麵穿上一條輕盈的?連衣裙, 是焦糖色的?,隻有麵前的?兩條褶皺,看?上去是介於正式和休閒之間的?風格。

曲知恒在平時的?裝扮外麵加了西?裝外套, 但是由於這是休閒場合,所以他並沒有加領帶。

無領的?襯衫很適合他, 尤其是鎖骨處佩戴了金屬鏈扣, 看?上去簡潔而考究。

淩疏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好像從?中發現了兩人在某些審美方麵的?共同點。

“其實我小時候一直都是穿運動服和衛衣一類的?, 我

依譁

多年?來一直以為我喜歡運動休閒裝,但是直到多年?後,我才開始發現, 其實隻是因?為我小時候不被允許經常穿裙子, 所以我的?潛意?識在一遍遍對自己強調我其實喜歡那些, 但是我不喜歡。”

淩疏上了街道上的?台階,看?著眼前青石板路上麵的?紋路, 開始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

“也許我們的?童年?恰好相反,我隻有在運動場合才被允許穿運動服,日常服飾的?色係和款式都是被嚴格規範過的?。”

曲知恒走在淩疏的?身旁,漫不經心地說道。

淩疏聽後,下意?識看?了他側臉一眼,怔了怔,又很快收回視線。

印象裡,曲知恒說過自己和家人相處的?細節,卻很少具體?地提及一些不愉快的?部分,所以讓淩疏有過一瞬間的?驚訝。

“那你恰好也喜歡正裝嗎?否則怎麼會在擁有了自由之後還?每天保持原樣?”

她儘量讓自己的?心裡的?好奇心顯得不要過於濃厚,因?為她不想在曲知恒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去觸碰他的?傷口。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喜好究竟停留在哪裡,讓人感覺不到身上枷鎖的?前提是,從?未給他取下過枷鎖,時間久了,枷鎖穿在身上反而有安全感了。”

曲知恒的?解釋讓淩疏有一瞬間的?共鳴,她可以想象這感覺,或者說從?一些文學作品裡麵看?到過相似的?描述,但是她是個從?未經曆過這些的?人,隻能依靠想象來和他共情。

“那我恰好喜歡你的?製服會不會造成你的?壓力啊?”

她想起自己之前特意?跟曲知恒說自己喜歡三?層式樣的?西?裝,他當?時很是愉悅地滿足了自己的?審美,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她才後知後覺覺得自己似乎做的?有些不妥。

但是她卻聽到曲知恒對這件事渾不在意?,反而揚起笑容看?向她。

“你能喜歡我服裝,這對於我來說是在給它們賦予意?義,這是好事。”

淩疏已經習慣了曲知恒寬以待人嚴於律己,他對自己,太縱容了。

但是側麵一想,他之所以暫時放棄安樂死,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牽掛自己,不想讓她今後的?生活充滿悲傷和痛苦而已。

之前淩疏一直心懷愧疚,因?為自己最終似乎還?是利用了曲知恒的?惻隱之心,但是她心裡更大的?希望是寄托於現代醫學。

現在治不好不要緊,現代醫學每日都在進?步,說不定還?沒等事情那麼糟糕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新的?治療方案,她願意?陪曲知恒一起等待。

他們後來去了酒莊,雖然酒莊真正的?擁有者是曲知恒,但是正如他之前描述的?那樣。

曲知恒隻是為酒莊提供了資金而已,並不乾預種?植園和釀酒過程,裡麵的?工作人員依舊全部都是酒莊原本的?員工,但是釀酒配方雖然也隨著酒莊一起屬於曲知恒。

但是對於釀酒這件事來說,光是有配方還?不夠,不同的?釀酒師在同一個配方下釀造出來的?葡萄酒味道也會不同。

酒莊後麵,正是一望無際的?種?植園,但是據說並不是每一年?的?葡萄都是口感極佳的?,有時候氣候動蕩,會導致某些年?份的?酒特彆?好或特彆?差。

來往的?工作人員並不擅長用英語,全程依舊是曲知恒充當?了一個翻譯者的?角色。

他事無巨細地將管理?流程告訴自己,細致得讓淩疏都覺得這遠遠超出了參觀酒莊的?合理?範疇了。

“其實,你不用說得這麼詳細,我隻是門外漢,連葡萄酒現在都還?沒和明白呢。”

在曲知恒停頓的?空擋,淩疏乾笑兩聲,用禮貌而柔和的?聲音不著痕跡地打斷他。

這一次他卻愕然幾分,臉上神情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頭看?向她:

“如果我不小心死在你前麵,酒莊的?管理?可能要拜托你了。”

他將這件事說得認真,雖然語氣柔和,帶著問?詢和委婉。

“誰要管理?你的?酒莊,你自己的?產業自己打理?比較好。”

淩疏下意?識後退半步,雙眼一聽到那些關於死亡的?字眼,就覺得內心惶惶,不免加重語氣說道。

雖然她理?解曲知恒最近做的?事情都類似於安排後事,還?有處理?遺產,但是這應該是他之前的?想法了。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從?默爾索離開後就要前往瑞士安樂死,所以將一切都幫淩疏安排妥當?。

但現在他已經決定留下,為什麼還?要繼續這些交待?

在淩疏不理?解的?目光中,曲知恒沉默一陣,臉上重新出現了淺笑,握住她的?手:

“誰都說不準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來,但是你對酒莊不感興趣也沒關係,到時候也會有專門的?人幫我將它賣掉的?,你倒時候可以隨心所欲一些。”

雖然曲知恒沒有直接表述,但是淩疏聽出來他是打算將這酒莊本身或者賣酒莊的?錢留給她的?。

對於她來說,如果曲知恒人沒了,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也毫無意?義。

她突然看?向曲知恒:“你還?記得我們認識多少天嗎?”

“十二天。”他記得非常清楚,回答得毫不猶豫。

“我們還?沒有結婚,甚至認識時間這麼短暫,你要留給我這麼多東西?,你是不是傻啊……萬一我是個騙子怎麼辦?”

她經常覺得曲知恒智商奇高無比,但是他似乎對自己毫無戒備,甚至都不清楚淩自己的?來曆,單憑自己的?一麵之辭,就義無反顧地相信她。

曲知恒靜默地看?著她,眼中似乎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增加深度思考。

他的?目光,像是在正午的?陽關下融化的?簷上積雪,在白花花明晃晃的?天空下,化作一汪淺溪,讓人無法洞見溪水的?想法。

“我,本就無所謂你是誰,你是我唯一的?不理?性,即便騙我,我也甘之如飴。”

他的?視線落到了淩疏的?眼底,隨即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引她穿過燈光昏暗的?酒窖,打開一扇扇古老的?木門,直接進?入了一個一望無際被綠意?充斥的?世?界。

那裡是無比平坦,視線儘頭是與?青灰色山脈相接的?山坡,眼前空無一人,像是不小心踏足了無人之境。

看?向那曠野,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空無一人的?心原,有野風吹拂,看?向身邊,除了自己,還?有曲知恒。

她想到了自己心裡的?小鹿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就徹底沒有那麼躁動不安了。

曲知恒扶著她的?手,帶她踏足於這片曠野,往視線儘頭的?山坡走去。

後來她終於知道了,那裡藏著他養的?五隻羊駝。

初見生人,它們並沒有很熱情,但是幾分鐘之後拿著食物上前,就可以在他們咀嚼的?時候摸摸毛茸茸的?腦袋了。

曲知恒專心給它們喂草料,卻沒有上前和它們互動,但是他對自己的?羊駝也是極致溫柔的?。

淩疏幫麵前羊駝稍微將頭上的?雜草撥掉,總覺得眼前的?景象,就像在夢裡見到的?場景一樣沒有真實感。

曲知恒在南法的?寵物居然是五隻呆萌雪白的?羊駝,這是一個有反差又相當?可愛的?聯係。

在曲知恒不在的?日子裡,酒莊的?工作人員幫他把羊駝照看?得極好,一整片山頭,都是它們五隻馳騁的?家園,有豐沛的?草料,潔淨的?溪水,還?有人工隨時照看?。

淩疏一邊擼羊駝,一邊在想,有這樣的?五隻小動物,要是她自己的?話,她也舍不得棄它們而去。

後來,他們在剩下的?幾天內的?某一天參觀了馬場。

僅限參觀,這個馬場是盈利性質的?,每一匹馬都有自己的?主人,馬場給主人的?愛馬提供專業的?照料,其中幾匹是曲知恒和其他家庭成員的?。

他似乎很久都不曾來騎馬了,他的?馬似乎還?認得他,不過他進?入這裡的?時候有一瞬間恍如隔世?的?神情。

淩疏理?解他此時的?心情,因?為他在幾天前還?有舍棄這一切的?打算,但是與?昔日事物重逢,又有種?重獲新生的?激蕩感。

天氣好的?時候就去驅車去森林邊上躺著曬太陽,這是今年?最後的?溫暖陽光,春天和秋天的?陽光很溫和,沒有那麼刺眼,也不容易把人曬黑。

其實冬天是很晃眼的?,尤其是大雪過後,滿目潔白反射陽光,很灼眼。

在足有半人高的?野草上,鋪上了很厚的?野餐墊,那野餐墊可以隔絕一切地麵上的?濕意?。

他們躺在野餐墊上,可以看?到碧空如洗,還?有遠處山頭小如螞蟻的?環山小轎車。

“這裡最大的?優點就是周圍沒什麼人,自然風光很好。”

淩疏閉上眼,臉上是太陽微熱的?光。

由於沒有人,視線所到之處的?美景都好像屬於自己。

在這裡曬太陽的?時候,她不會有擔心紫外線損害皮膚,這是一生中難得的?體?驗,需要她卸下紅塵中的?包袱,才可以輕鬆地感受這一切。

在大自然中待久了,她似乎能聽到山與?泥土,其實就在耳邊竊竊私語,它們美好而好客,寬容她心裡埋藏的?陰霾。

睜眼看?到了天光,再?看?向曲知恒,就變得不真切了。

她將頭移了過去,側頭親吻他的?耳朵。

本打算隻是做一個日常的?動作,可在天光下又好像有些情愫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

淩疏擔憂地問?道:“你說會有人看?到我們嗎?”

曲知恒的?側臉在柔和陽光下是極美的?,輪廓間帶著金黃的?光暈,琥珀色的?瞳孔,在睜眼瞬間,仿佛能看?到那被封存在深邃雙眼中向日葵,花朵中央,又在不經意?間像是能看?見浩瀚宇宙的?天窗。

他雙眸看?向她,那眼神會輕易令她刹那失神,“不會,這是私人領域。”

她目光流轉,然後雙眼盯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就好。”

曲知恒對淩疏內心的?感知甚至是超越淩疏自己的?,就連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心底的?漣漪是什麼,他卻知道了。

淩疏平躺,她並不懼怕注視天空,因?為遙遠的?天空,並不是羞恥的?鏡子,反射不出她的?失態。

野風從?森林中吹來,夾雜著泥土和鬆柏的?氣味,徐徐而來,但是她卻在一呼一吸之間,發現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變得沉重而清晰。

她半睜著眼,看?到她渴慕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頭頂上方,將她的?雙臂輕輕按在頭頂。

呼吸急促而內心兼具放鬆和安心地閉上雙眼。

深邃雨夜

每一次, 他們的親吻,都帶著認真,如同應對隨時的彆離一樣。

南法秋日的金色眼光, 將綠意染成昏黃,讓天空不肯低頭,讓飛鳥不忍落下。

“在這裡,是不是太瘋狂了?”

淩疏的雙眼已經適應了天光的晃眼,她平躺在地,與濕潤柔軟的泥土還隔著厚厚的野餐墊。

她抬手,稍稍擋住了從額頭處斜照進來的太陽。

心情很安靜, 眼前的人也很安靜, 耳邊的秋風變得迷幻。

“和?你的話?,不算瘋狂。”

瘋狂這個詞,似乎不適合從曲知恒的口中說出, 因?為他沉穩的嗓音,會令所有的瘋狂都歸於平靜。

但是恰如深海裡還有暗潮, 下到海麵以?下兩百多米的地方, 可能會看到深海中的海灘,海中之海。

“你從小受到的教育……這樣應該不可以?吧?”

其實甚至都不用問?,淩疏自然是能猜到的。

曲知恒看著她眸中的困惑, 如實地搖搖頭:“當然不可以?,但是這不是我的教育決定的,而是你決定的。”

“依我看……做一點和?平時不一樣的事, 才更能放鬆心情, 和?你一起?冒險應該充滿刺激。”

她用手肘半支著身子, 挑眉看向他,眼眸中笑意生動。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每次無論?他們在哪一個步驟上暫停,他都帶著絕對的耐心和?淩疏對話?。

曲知恒的聲音像是從極遠處傳來,清朗純粹,帶有悠揚典雅的上揚語調:“想跟我一起?冒險?”

淩疏端詳著他近在眼前的臉,本應該臉頰發紅,卻鬼使神差響亮地答道:“想!”

和?曲知恒冒險就不叫冒險了,因?為他做事情嚴謹穩妥,反而可能失去冒險本身對於為止和?潛在危險的刺激感?。

“好啊……”

他看了她半晌,嘴角上揚,漸漸又?收斂了笑意變得認真起?來,嗓音醇厚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淩疏感?到自己的下巴被冰涼的指尖輕輕抬起?,令她幾乎整張臉都麵向天際。

薄唇壓了下來,順帶將她也重新壓了下來。

風將樹枝吹得搖晃,分明不是盛夏,卻帶著夏日的燥熱。

他低下頭,目光追隨著她的臉。

手指下移,如花瓣般輕拂過裙擺,然後?書?寫一個不連貫的故事。

這個秋日的故事,沒有荷塘月色,但是色彩沒有在季節裡褪色。

秋天的海棠即將麵臨枯萎,卻在最後?一刻直麵雨水衝擊,直到徹底無力地垂落。

整個進程,雙方都穿戴整齊,隻有他們才知道隱秘的故事如何發生。

似乎大家都沒有失態,卻不知,當穿著整齊的時候,哪怕眉頭輕皺,或是極短暫地失去表情管理?都能輕易讓人知曉發生了什麼?。

海棠與秋天的碰撞,恰如其分。

淩疏無數次將目光上移,眼前空茫泛白,一時間不知道是層雲的顏色,而是眼前被寂靜覆蓋。

聽覺似乎也大幅度下降,直到很久之後?她才尋找到自己的聲音,隱忍又?澎湃。

心隨之上下起?伏,這也許就是冒險的意義。

*

幾天後?,是回斯圖加特的日子,因?為曲知恒跟私人醫生約的時間已經到了。

這場與私人預約原本會涉及到給曲知恒開?一個證明,像安樂死機構陳述曲知恒在精神上麵臨難以?忍受的痛苦,以?向安樂死機構提供充分證據來說明這個選擇對於曲知恒的合理?性。

但是如今事情似乎出現了轉機,歡迎加入幺五爾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廢文哦在曲知恒和?瑞士那邊私人醫生打電話?的時候,淩疏在一旁聽著。

醫生聽到曲知恒的想法?變化,激動之情幾乎要從手機的聽筒裡流淌出來。

由於距離太遠,她沒有聽清醫生到底說了什麼?,隻感?覺到後?來他們又?聊了很久。

從曲知恒這邊也一無所獲,因?為他說話?的聲音本就穩重,在加上用的是瑞士德語,她就更加猜不出來雙方後?來說的內容。

曲知恒掛斷電話?之後?,她等了一陣,見他並沒有主?動告訴她的意思,她雖然心裡牽掛這件事,但還是忍住沒有主?動問?起?。

到德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私人醫生看樣子會來德國一趟和?他見麵。

淩疏感?到有一絲奇怪,因?為如果是尋常的預約應該不至於大老遠過來的。

“今晚醫生會過來,我就先停止服藥了。”

曲知恒抱歉地說今晚他們不便於待在一起?,因?為醫生要對他的狀態進行評估的,而不服藥的狀態下,他的狀態時好時壞.

“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淩疏久久用關懷的眼神看著他。

曲知恒遞給她一個笑容,像是在認真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最大的幫助,就是不要看我不受控的狼狽模樣,我們可能明天才能相見。”

她觀察了一下曲知恒的神情,隻覺得他看上去似乎和?平時看上去差不多,沒有異樣,這才放心地說:

“好,那我今天先回去住,你有什麼?問?題跟我打電話?。”

曲知恒步行送她到了樓下,他們今夜行走得很慢,在雙方熟悉的街道上行走,四下還是如往常那樣寂靜。

他們曾經十幾天前也在這裡漫步,但當時淩疏心懷忐忑和?不安,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言行。

想要救他,卻又?不知道如何救他,就怕那句話?說得不對,刺激到他。

淩疏行走在昏黃的路燈下,其實這幾個歐洲國家有一些相似點,那就是他們普遍都不喜歡明亮的白色燈光,因?為會覺得晃眼睛,很多公共場所和?用餐場所都主?要以?柔和?的氛圍燈為主?。

在這樣的光線下,有時會讓人覺得夜晚的寂寞是溫暖的燈光都無法?削減的,使人昏昏欲睡。

與曲知恒分來的今晚,讓淩疏莫名心慌。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心慌,她並不覺得自己動物化的本能總是這樣精準,除了談戀愛這件事,她很少用直覺來幫自己做出判斷。

她想了一下,頗有憂慮地看了看身旁的曲知恒:“我現在感?覺到心悸,說不出原因?的那種?。”

他腳步一頓,眼神瞬間變得擔憂,連忙來到她身邊關懷道:“是什麼?樣的心悸?能正常呼吸嗎?需要我一會兒讓私人醫生幫你看看嗎?”

現在是傍晚,基本上不可能有診所開?門,如果出事隻能去醫院掛急診,但是淩疏搖搖頭。

她清晰能感?覺到這並非病灶的心悸,而隻是生活中正常的一些反應,也有可能是今晚的暫時分彆讓她有些不習慣而已。

但是如果是為了曲知恒的病情,分開?多少個夜晚都是值得的。

她笑了笑,深呼吸幾下,好了一些,笑著說道:“可能是白天的時候咖啡喝多了……不用擔心。”

兩人又?走了一陣,最終抵達了淩疏的住所,還是昔日那所房子,曲知恒也站在和?之前一樣的位置。

淩疏在分彆前,互相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曲知恒難得對某個話?題表現出強烈的好奇,他安靜地在大腦裡搜尋兩個人之前幾天相處的細節。

然後?推測道:“是在海德堡的時候嗎?”

淩疏淺淺勾起?嘴角,神秘地搖搖頭,“比這個更早。”

不等曲知恒回答,她就直接上前抱住他的腰,然後?將下巴抵住他的胸口,仰頭看著他說:

“是在我與你在國王大街重逢的時候……沒想到吧?”

她得意地揚起?笑容,期待看到曲知恒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誰知他隻是垂下眼眸,深深地看著她,聲音輕緩:“我應該早點想到。”

她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這樣就可以?在我們重逢的第一秒,就在一起?。”

他的手輕撫著她後?腦勺,手掌下發絲如瀑,她揚起?的雙眼中,是路燈的倒影,還有那一圈圈如蕩漾柔波的金色銀河。

“有必要這麼?著急嗎?莫非你對我……”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連忙噤聲。

“嗯……也許是宿命般的一見鐘情,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他篤定道,但是那一句對上一世的補充,才是淩疏心裡的一道驚雷。

“你怎麼?知道上一世……”

淩疏在這種?強烈的震撼中,眸光閃爍,眼眶似有些溫熱。

“我不確定,曾經出現了一些短暫的畫麵在我的夢裡,我收到一模一樣的白玫瑰,那天也是一模一樣的國王大街,隻不過見到的是不同時期的你,一個匆促離開?,一個與我對話?。”

淩疏聽著這段描述,再看看他的眼中並未流露失落,好像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隻不過,她似乎也能洞悉,那種?類似在節日中,他人的團聚與自己無關的失落感?。

她後?來,為此?愧疚了很久,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被一種?強烈的後?悔支配著。

“淩疏,你相信嗎,你我重逢的這個世界,充滿玄妙,我想象過是不是所有的往生者,都會在這個世界相逢,我時常會以?為這個世界是根據我的夢境製造出來的,給我帶來了心底最深處渴望的溫暖……”

他抬頭,看著道路的儘頭,述說著他對這個世界的猜測。

直到此?刻,淩疏似乎也沒能洞悉他話?中的深意。

淩疏想到了什麼?,從他懷中直起?身,問?出了一個新的疑問?:

“你懷疑過世界的真實性嗎?”

“我一直都在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我一切的痛苦,也源於我看到了這世界的另一麵,我一度懷疑是否真的存在自我,存在一個客觀的曲知恒,又?或許,我是不是你夢境裡塑造出來的虛構角色。”

今晚不知道是不是觸發了什麼?機製,淩疏從曲知恒這裡聽到了很多的信息量。

她也似乎開?始明白,為什麼?他不跟自己提及自己的痛苦,因?為他眼前的世界,帶給了他一場關於存在與否的思考。

“莊周夢蝶?還是《黑客帝國》?缸中之腦?”她問?道。

這三個說法?,淩疏都接觸過,這也許是能解釋曲知恒眼中世界的具體形式,但是在他的腦海中,或許比這些還要複雜。

聽說,很多天才都曾遇到過思考帶來的困境。

思考的結果,不是毀滅就是沉淪。

他的視線停在了遠處不知名的地方,抿住雙唇,最終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移了一個話?題。

“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今晚你想做些什麼??閱讀還是看電影。”

淩疏胸口那種?心慌的感?覺又?來了,她竟然開?始對“以?後?”產生了懷疑,沒能按照他的意思轉換話?題。

“真的會有以?後?嗎?”

她無法?形容著這種?慌亂感?,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會……”

他平靜地回答道。

淩疏閉了閉眼,心口一緊,她分明相信曲知恒,因?為曲知恒對她很真誠,絕對不會騙她。

也許心慌的原因?,是因?為上一世的曲知恒的死期就要到來了。

她多害怕再次出現意外。

“你的醫生會徹夜在你身邊是嗎?”她還是不安地多問?了一句。

“是,一個是私人醫生,還有一個精神科醫生。”

他將訪客的身份已經具體說清楚了。

越是具體的內容,才越能打消她的疑慮。

淩疏這才放心下來,如果有醫生看著曲知恒的話?,就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她和?曲知恒告彆後?,打開?了花園外護欄,剛上了幾級台階,突然又?回頭問?道:

“明天我們會見麵嗎?”

這個問?題其實都是默認的,他們明天肯定會見麵的,但是她想聽到曲知恒親口答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問?題有點出人意料,他站在路燈下,明顯地愣了一瞬,微笑答應道:

“會的。”

下一秒,她瞬間從台階上直接跳了下來,衝到他的麵前,將他脖子勾下來,用力吻他。

她不知不覺地將所有的情緒都傾注與這個吻上,不是臨彆前在他心裡刻意放火,而是她將這吻當做人生中最後?一個吻那樣認真而熾烈。

曲知恒緊緊環住她的腰,傾身來適應對她的身高,閉上雙眼,從容而用心地回應著。

吻彆的最後?,她在他唇上稍有用力地一咬,沒有出血,卻足以?讓曲知恒感?受到一絲疼痛。

“曲知恒,你感?受到了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我也是真實的,你不是我夢裡蝴蝶,你沒有被虛幻的世界禁錮……”

她原本輕鬆的語氣,說著說著竟然開?始帶著一種?莫名的哭腔,她轉而哀求般說道:

“任何時候,都不要自我終結,如果你真的分不清真實和?虛假,就和?我一起?永遠留在這場夢裡好嗎……”

這一次,她的眼淚湧出之前,她居然也看到曲知恒的眼眶,也泛著紅。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話?真的觸動到他的內心。

曲知恒在留給她今夜最後?一個擁抱的時候,幾乎用力到讓她幾乎窒息。

最後?,他答應了。

淩疏才最終安心上樓,因?為曲知恒最後?還告訴她,也許今夜之後?,他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會有可能獲得新的治療方案。

這是今夜能讓她順利入睡的消息,因?為她也一同期待著明天和?希望同時到來。

*

那是個深邃的雨夜,淩疏突然間站在了一扇白色的雕花雙開?門前。

周圍沒有開?燈,整扇門在屋外的電閃雷鳴中,發出青灰色的幽光,是令人驚駭的模樣。

一道雷聲想起?,淩疏被嚇了一跳。

在風雨交加中,門內竟然響起?了悠揚的大提琴的聲音。

她的耳朵對曲知恒的琴聲極為敏感?,他的琴聲節奏總是很穩,但是今夜她卻聽到這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耳邊是令她害怕的雷雨聲,她在這個近乎虛幻的場景下,無法?動彈。

不知道是雷雨聲讓她慌亂,還是這反常的樂聲讓她慌亂。

過了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這首大提琴曲子,分明就是上一世曲知恒送給她的絕筆手稿裡的內容。

在他的手中,這曲子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震撼人心。

這曲子的基調悲傷而磅礴,可以?改變成交響樂,也可以?融入到戲劇性藝術歌曲演唱。

淩疏在上一世將這個曲子出了七個不同版本,網絡上還有很多版本,在無限創作活力中,一首原曲會迸發出非常強的活力。

她該熟悉這曲子,卻從未聽到這樣的演繹。

他的靈魂,在琴弦上跳舞,他演奏的曲子比他說話?還要更真實。

如此?急促彷徨,像是被追殺,四顧茫茫,奔騰進深重的黑暗……

之前那種?心慌的感?覺,此?刻被放大的無數倍,她想要上前將那門打開?,卻始終動彈不得,

她掙紮著,親耳聽到那樂聲接近了尾聲,琴弦被拉得灼熱滾燙,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巨響……

大提琴聲戛然而止,是窗戶被打開?的聲音,被狂風吧嗒一聲吹撞到牆上。

她尖叫一聲,瘋一般衝過去將門打開?。

那是她畢生從未見過的景象,風雨從敞開?的窗戶鼓入,手稿被風吹得漫天翻飛,大提琴斜放在牆邊,整個屋子都是濕漉漉的。

雨水蒙住她的雙眼,令她視線模糊。

窗戶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穿著和?平時一致的衣物,隻不過換成了黑色襯衫,仿佛和?他麵前的夜色融為一體。

他露出的皮膚處,透著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他毫不猶豫地站上窗台,麵朝高處,麵如死灰,毫無懼色。

“不!!!彆跳!”

淩疏想發出聲音,但是張嘴卻像是發不出,幾乎是拚命之下才能發出聲音,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喉頭的腥甜。

他似乎聽到了什麼?,略微側目,側臉冷寂,但同時雙手已經鬆開?,整個人已經瞬間墜入漆黑的雨幕。

空留翻飛如流雲的白色窗簾,與一把帶著餘溫的大提琴,還有淩亂一地的手稿。

她衝向那窗台,卻頃刻間帶著尖叫從夢裡回到現實。

像是心臟掉進了冰窖,她從床上瞬間坐起?,渾身冷汗,喘著粗氣。

她剛回神來,發現咽喉間的血腥味是真實的,她的喉嚨已經充血,難受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臉上的淚痕未乾,看向窗外,雖天已經蒙蒙亮,但是卻是和?夢裡一樣的雷雨天。

去往他人的夢裡吧

灰蒙蒙的天空中, 傳來雷聲轟鳴,嚇的淩疏猛地顫抖一下,目光趕緊看向天際。

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她心神不寧地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卻向失了魂一樣怔怔地望著。

她的手緊緊握著手機,緊了又鬆,早已準備好了那個儲存在手機裡的手機號,卻不敢撥出?。

她多害怕,怕那裡麵傳來的是盲音,或是醫護人員和殯儀館的人接的。

嘴唇顫抖著, 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那種悲苦絕望的感覺又來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顫抖,此刻她的臉色是慘白的。

終於, 她艱難地撥通了電話?,每一聲嘀聲都是令她度日如年?, 每一次無人回應都讓她心中的希望下沉到了極點。

忽然間, 手機屏幕上方來了個彈窗,是一封電子郵件。

她的手指無意間蹭到,郵件就自動打開了。

映入眼簾是一個醒目LOGO, 郵件內容對淩疏用了尊稱,並且用高地德語和英語書寫的郵件內容。

大意是,受曲知恒先生?所托, 將自己名?下高達數億歐元的信托基金轉托到她的名?下, 作為受托人, 請她在?閱讀郵件附件後,進行簽字確認……

她幾乎在?看到這封郵件的事後眼前一黑, 但是她用力掐了下大腿,讓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用最快的速度下床,甚至連睡衣都來不及換,直接穿著拖鞋就失魂落魄地衝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街道,被雨水衝刷著,路麵的排水係統一切正常,但是當雨勢過大的時?候,地麵還是會?因為排水太慢而?形成積水。

這場雨像是從淩晨的時?候就開始下了,因為遠方的大樹直接被風吹斷,為了防止對路麵造成影響,斷樹已經?被人及時?推到了路龐的田野上。

淩疏迎著風,往曲知恒家的方向行走?。

她這才知道原來人在?極度恐懼和緊張的狀態下,是根本無法奔跑的,更何況是逆風。

她穿著拖鞋蹚過路麵的湍急的水窪,那水窪中混入了田野中被衝進來的泥土,當過了水窪之後,腳上的拖鞋已經?隻?剩下一隻?。

她強忍住自己隨時?可能崩潰的心,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崩潰,否則就會?暈眩,可能錯失和曲知恒告彆的機會?。

她多希望夢裡的畫麵是假的,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可是那個場景中的暴雨,和現在?的一樣。

這巧合讓她險些發瘋。

而?且她從昨天回來之後就一直心慌,曲知恒思想上的轉變太快,快得就像一場緩兵之計,一場專門為她編織的幻夢。

也許……

昨晚根本沒有?私人醫生?要來,曲知恒在?設法將自己支開。

這樣才能像當初他?答應自己的一樣,不讓淩疏目睹自己的死狀。

還有?昨晚他?關於自己心中痛苦的陳述,他?將巨額的信托基金突然轉到自己名?下。

一樁樁一件件,都好像在?還原著一場秘密而?有?序進行的自殺……

心裡這個可怕的猜想讓她險些一腳栽倒進田野裡,她條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了路旁的欄杆,但是小腿上卻傳來了劇痛。

是撕裂般的疼痛,直到看到血流出?,她才能看清傷口在?哪裡。

她的雙眼,酸脹無比,因為不斷有?新?的雨水衝進她的視線。

和夢裡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後來她幾乎在?奔跑。

在?他?的家門口的時?候,淩疏即將放上手指用指紋解鎖,卻在?這一刻被記憶中的畫麵刺中了心臟。

去瑞士之前,曲知恒幫她在?自己家錄入了指紋,並且告訴她如何從地下車庫用指紋解鎖進入室內。

她婉拒道,她隻?有?在?曲知恒在?家的時?候才會?上門拜訪。

當時?曲知恒隻?是不經?意地說道:“如果我睡得太沉聽不見門鈴,或是我在?家中遇到意外,你進來還可以幫我叫個救護車不是嗎?”

曲知恒這個人,太懂得她的心,知道她也同樣對明天的意外感到憂愁。

冰涼的手指在?被雨水浸濕,四肢幾乎已經?陷入一種麻木。

可是濕潤的手指此刻卻解鎖失敗,淩疏粗暴而?焦急地將手指放在?自己已經?濕透的衣服上吸水,再重現嘗試。

還是解鎖失敗……

一次又一次反複中,淩疏的淚水開始濕潤了眼眶,她幾乎急得如同無力的孩子在?原地又氣又急地跺腳。

最後一次,隨著一聲代表希望的電流聲響起,門開了。

她的雙唇被凍得發紫,似乎就靠一腔韌勁去支撐她走?完剩下的路。

此刻,她不敢低頭,不敢看自己的雙腳,因為她怕看到了,就走?不動了。

她在?手機裡,已經?準備好了120的電話?,隨時?準備撥通。

心裡其?實?已經?知道,如果曲知恒真的是有?計劃地尋死,那必定?無人能救。

但是人心就是如此,會?執拗地相信著一絲奇跡或是神跡。

淩疏在?穿越林蔭道的時?候,有?幾個瞬間險些泄力,她多害怕啊……

她怕那夢裡的場景就發生?在?昨晚。

最終,她抵達了曲知恒的房子,按了兩下門鈴後,沒有?任何回音,就直奔後方的花園憑著記憶尋找起來。

她記得夢裡的那個房間,窗口對著樓下的花園,高度位於頂樓,如果縱身躍下,頭朝地必死無疑。

那後院窗台下,種滿了顏色鮮紅的虞美人,遠遠看去就是血一樣的顏色。

那顏色仿佛能瞬間將淩疏的眼球灼得失明,眼前黑了幾分,在?天旋地轉間上前查看。

她雙腿一軟栽倒在?地,膝下是濕潤的泥土,將額頭抵住地麵上石塊,眼前雨幕顛倒,卻不敢抬頭看上一眼……

她張了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雨聲將一切動靜都掩蓋下來,眼前的雨簾升起迷霧。

她哭泣著直起身,於迷霧的籠罩中,止住了哭聲。

她赤腳雨中走?向那片鮮紅的虞美人花叢,於霧氣中窺見了命運,它正俯視著她,傲慢又凶惡。

隨著她步伐接近,意識遠走?,遠走?在?虛無當中,引得她……

親眼看見了虞美人上平躺的身影,與夢裡那個墜樓的身影重合。

他?麵容安詳,光暈勾勒著他?的容顏,像是睡著了一樣,如果不是看到他?身後已血肉破碎,她根本無法相信。

眼前之人,已經?死去多時?……

一切……都是成為假象和虛妄……

曲知恒最近那突如其?來的轉變,不過是為了成全她心中執念所編織的一場黃粱美夢。

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光景,一切都沒有?脫離他?縝密的計劃。

他?從不對她說謊,可生?命中最大的謊言,卻是為了能獨自離開她,孤身赴死。

從前,淩疏不曾聽過風吹,風隻?談論風,她從風中聽到了謊言,而?謊言早已長在?她心裡。*

她曾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天的到來,包括昨晚的心慌和夢境,都在?試圖讓她清醒過來,讓她在?曲知恒麵前做出?最後的掙紮。

那些希望靈魂安寧與快樂的人,必定?相信,並擁抱信仰;反之,那些希望追求真理?的人,必定?背棄心靈的安詳,並奉獻他?們的生?命於解惑。*

她身影晃了晃,先是愣了愣,雙目圓睜,表情逐漸扭曲,她幾乎癲狂地用力拽緊自己的頭發,發出?撕心裂肺的廝叫,放聲嚎啕大哭。

那尖叫響徹顱內,識相擺脫窒息和絕望的尖叫,在?身體裡震耳欲聾地回蕩,令她險些心肺俱裂……

喉頭劇痛之下,出?了血,嗆得她滿嘴腥甜。

頭頂的天空如同聖跡的見證者,無邊無際地在?宇宙延展,飛速旋轉和扭曲。

她發瘋般看著這片陌生?的天空,有?一瞬間似乎能窺見曲知恒世界裡,那光怪陸離的天空。

從未有?一刻,如此刻這般,讓她親眼看見曲知恒眼中的世界。

這是個一切感官都被數倍放大的世界,她能看雨幕背後,雲彩之上的無限白光,看見天外星辰的運行軌跡在?眼前清晰運行,看見被肉-體困住的精神世界,看見意識在?空氣中飄舞,想發光的絲帶。

她能聽見雨聲更大,如爭吵一般聲音激烈,能親耳聽到雨水砸在?石頭上,順流而?下,落進土壤,被泥土吸收,變成無數小水滴,被分散在?一層又一層的土壤中。

她可以聽見花朵綻放的聲音,花蕊在?雨中搖搖欲墜,葉片被衝刷,葉脈中的水如人的血液一樣緩慢流動。

這個世界非常神奇,卻也非常吵鬨,讓她不過短短幾秒鐘內,就麵臨大腦過載而?瀕臨崩潰。

她好想討厭這個言而?無信將她孤獨留在?世上的人,她好想用罪狠毒的語言衝他?怒吼……

可是……她又忍不住為他?的選擇而?感到慶幸。

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自私。

她多愛他?,又多麼希望他?能遠離這世界過多的喧囂,完成人生?的解脫,用生?命為人生?解惑。

她為此高興,同時?為此難過。

抬起頭,她睜眼直麵這漫天大雨中,任憑雨水敲打,它們來自很深很遙遠的天際,與她有?一場激烈而?短暫的相逢。

雨水順著她下頜流淌下來,她可以清晰記得,曲知恒從窗台跳下的前一秒,與她有?過一瞬的對望,那才是他?們最後的告彆。

如果可以,這一次讓曲知恒也如她一樣,去往他?人的夢裡吧……

往生者的世界

恍惚間, 眼前的?雨小了,直到從幻覺中醒來的瞬間,淩疏才恍然發現自?己耳邊的聲音開始變輕變慢, 不再那?麼震耳欲聾。

如同從昏迷之淵中驚醒,她渾身劇烈一抖,眼前的暴雨已然是綿綿細雨。

她才發現自己剛才落入了譫妄中,所見所視皆是幻覺。

但是剛才那?場景,分明真實得可怕,而且更神妙的?是,那虞美人處的曲知恒, 身上穿的?衣服分明和夢裡是一樣的?。

淩疏抬手胡亂地將臉上的?淚水抹去, 雙眼緊盯著那?麵前的?虞美人?花叢,緩緩站起身,卻發現虞美人?在雨中發出潤澤的?生機, 並沒有任何其他痕跡。

她驚異地上前,試圖檢查下?上麵是否沾了血跡, 卻一切如常。

順著虞美人?上方的?建築看?去, 頂樓的?窗戶緊閉,並不似夢中那?樣被風睡得響聲刺耳。

周圍一切如常,花園中沒有除了雨水, 沒有沾上鮮血。

“淩疏……”

身後響起一個熟悉低沉的?聲音。

她忙不迭轉身,眼中閃爍著一線希望。

這一次,是穿戴整齊的?曲知恒, 他打開門從門前直接衝進?了雨幕, 衝她快步走來。

她臉上淚痕還在, 暴雨中的?跋涉,令她蓬頭跣足, 身上隻有一件帶著泥土的?單薄睡衣。

似乎早已感覺不到寒冷,在他正欲關心她是不是感到寒冷之前,她已經失神地走到他的?麵前,仰起頭,雙目含淚地看?著他。

“我?以為……”

她口中絮絮叨叨地說著昨夜的?場景,可嗓子卻隻能發出沙啞都?幾乎聽不見的?摩擦音。

曲知恒臉色一變,立刻捧起她的?臉肅了神色,加強了音量用強烈的?語氣問道:

“你的?嗓子怎麼了?”

他太知道嗓子對於淩疏的?重要性?,幾乎等?同於她的?整個人?生。

於是他才出現這一生中為數不多情緒波動很大的?時候。

她閉了閉眼,帶著心裡的?痛楚無聲而緩慢地搖頭,還從緊閉的?雙眼中流下?兩行清淚。

他沒有繼續追問,低頭看?到她赤腳站在花園的?草地上,直接將她打橫抱進?了屋內。

直到這一刻,她還下?意?識擔心曲知恒的?潔癖,但是當看?他身上的?襯衫已經被蹭上汙漬他卻沒有任何介意?的?跡象時,她就還是保持了沉默。

自?然而然地將手臂搭上他的?肩頭,直到能夠透過襯衫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時,她才有些相信眼前的?場景。

客廳中,兩位西裝革履的?男士聽到動靜後立刻站起身。

根本等?不及給她衝洗,曲知恒就直接將她放在了沙發上,並禮貌地拜托私人?醫生幫她查看?下?傷口。

淩疏已經知道曲知恒的?私人?醫生是瑞士人?,便一眼可以辨認出麵前這個頭發花白卻眼神炯炯人?正是。

能在瑞士當私人?醫生的?人?,必定是醫生中的?佼佼者,處理這樣的?小傷一般讓護士來就足夠了。

她覺得有些慚愧,拘謹地看?著私人?醫生正接過曲知恒取來的?醫藥箱,幫她清理之前被劃出血的?傷口。

那?傷口雖然不深,但是卻在花園中沾染了泥土,所以清理過程還是有些疼。

她不敢去仔細觀察那?傷口,下?意?識將頭偏向?一邊,卻發現曲知恒已經做到她的?身邊,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傷口需要清理一下?,可能要忍一忍……抱歉。”

曲知恒摸了摸她頭上的?濕發,用極為耐心的?聲音安慰道。

但是那?末了的?一句道歉,卻令她徹底將注意?力從傷口處轉移。

她忍著痛,勉強用嘴型說道:“我?沒事,不用道歉……”

她看?見曲知恒的?眼神一滯,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更緊了。

在室外待了很久,她手上的?溫度自?然很低,於是這一次她感到曲知恒的?手竟然可以溫暖到的?足以讓她的?手回暖的?程度。

坎貝爾作為私人?醫生,雖然平日裡遇到處理皮外傷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卻依舊可以熟練而專業地將傷口包紮得很好。

淩疏咬緊牙關忍痛的?時候,卻發現客廳的?一角站著的?另一位年?輕男人?一直在看?著她。

她可以輕易推測出這個年?輕男人?就是同來的?精神科醫生,隻是沒想到竟然不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

令淩疏感到意?外的?不是他相貌俊逸,身材欣長,是一個氣質有些清冷的?華人?長相,而是他看?自?己的?視線。

她無法全然理解他眼神中的?想法,帶著醫者與神俱來的?專業和審視。

但是他如果從專業的?角度應該更多是看?傷口才對,卻有幾次將視線落到她的?臉上。

由於他的?神情過於冷清,以至於她不可能將對方的?視線解讀偏。

但是某種直覺告訴淩疏,對方看?她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見她。

巧合的?是,淩疏也覺得對方的?臉龐也帶著某種熟悉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待腿上最大的?傷口處理完畢之後,坎貝爾醫生又繼續幫她消毒了腳上的?擦傷,但是其他的?小傷並沒有進?行包紮,最後檢查了她的?嗓子。

曲知恒用很嚴肅的?神色跟坎貝爾醫生強調了嗓子對於淩疏的?重要性?,請他務必要給出一個嚴謹的?提議,看?是否需要約專科醫生診治。

好在沒有造成不可逆的?傷害,隻是因為情緒波動較大,於是充血腫大了。

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建議去找專科醫生拍片確認一番。

曲知恒認真與兩位醫生交流了淩疏的?傷勢。

直到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坎貝爾醫生的?臉上才開始露出些許疲態,應該是昨晚陪同檢查的?緣故,然後站到了一旁。

曲知恒向?淩疏介紹了自?己的?兩位醫生,私人?醫生坎貝爾,精神科醫生封臣。

封臣……特彆到有些熟悉的?名字。

接下?來的?時間裡,竟然是那?位華人?精神科醫生在用中文跟曲知恒交流病情,這樣對於淩疏來說理解難度就降低了。

關於曲知恒的?病情內容,他們似乎也不避諱淩疏。

提及一些專業的?詞彙的?時候依舊還是用的?外語,這位精神科醫生的?中文很流暢而標準。

淩疏從中聽到了新型療法的?字眼,那?時候她其實心裡更多的?是滿滿的?擔心。

不是因為質疑這位年?輕醫生的?實力,而是因為她也知道這種症狀幾乎不可能達到治愈的?程度。

她怕曲知恒……

在一次次治療失敗後,要麵臨越來越多的?失望。

直到兩位醫生要告辭的?時候,淩疏卻忽然從沙發上起身,拖著剛清理好的?雙腿急忙走到門邊。

“封醫生,請等?一下?。”

是剛恢複了一些的?沙啞嗓音。

淩疏用中文叫住了正欲轉身的?封臣,她從封臣轉頭的?瞬間明顯看?到了他眼中的?愕然。

曲知恒站在淩疏的?身旁,但是形容平靜,並未因為她主動叫住了封臣而露出任何的?不悅。

“我?想問封醫生一些事情,關於我?剛才出現了幻視……”

坎貝爾醫生由於還需要趕回蘇黎世,就先?告辭了,留下?封臣繼續為淩疏解答疑惑。

三個人?重新坐下?,為了保護嗓子,曲知恒幫淩疏取來了一個筆記本電腦,讓她避免用嗓,直接打字表達就好。

淩疏的?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打字,她言簡意?賅地描述了昨晚的?夢境,和花壇中虞美人?上的?屍體,還有突如其來的?感官加加強。

封臣原本清俊的?麵容,隨著那?屏幕上敲下?的?文字,而逐漸陷入了深沉的?思考,眉頭緊鎖。

他略微點?頭,先?看?向?淩疏露出了專業化的?笑?容,詢問道:“您需要進?行信息保護嗎?”

這是很多醫生都?會詢問的?問題,因為病人?的?症狀分析可能會涉及隱私,所以需要征求病人?的?意?願。

本來淩疏無所謂曲知恒旁聽的?,但是他原本就是一個極度尊重他人?隱私的?人?,然後主動站起身,將一旁用來吸水的?浴巾披在她的?身上,低頭吻了她的?額頭,輕聲道。

“我?上樓去整理一下?。”

她正欲留住曲知恒,卻還是忍住了,心想一會兒跟他說也不遲。

其實她不想在曲知恒麵前保留自?己的?秘密,她擔心這會引起他內心的?不安。

“淩小姐,也許接下?來的?一番話會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現在至少了超過一半的?把握知道一個結論……”

封臣對淩疏的?稱呼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淩疏能夠分辨出對方對她並無惡意?,畢竟能成為曲知恒的?醫生的?人?,人?品還是值得信賴的?。

她用力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自?己是否曾經認識一個叫封臣的?精神科醫生,但是這一世的?淩疏才十八歲,封臣在德國當醫生,至少也是已經是博士畢業的?年?紀。

他與淩疏之間,存在一定的?年?齡差,就像淩疏和曲知恒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在街頭的?偶遇,她認識曲知恒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她實在想不起對方是誰,便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不好意?思,封醫生,我?好像有些不記得了,請問我?們曾經認識嗎?】

封臣似乎沒有對此感到意?外,隻是略微頷首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然後開始用陳述的?口吻說道。

“淩小姐確實對我?沒有印象了,畢竟……您第一次拿到年?度歌曲的?那?天,我?就因車禍去世,醒來後來到了這個世界。”

淩疏感到一陣冷水澆頭般震撼感,瞬間從手指都?開始莫名地顫抖起來。

她幾乎哆嗦到打不出字來,不是因為遇到另一位重生者而心生恐懼,而是因為這件事讓她猛然想起曲知恒之間對這個世界的?猜測。

曲知恒昨天對自?己說過,他曾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會聚集往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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