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思念
兩人一起去采購了充足的食材, 加上每天農場送來的新鮮果蔬,就可以度過一個足不出戶的周末。
他們都很喜歡在天冷的時候,在室內點上壁爐, 將幕布放下來,拉上擋光窗簾,彼此依偎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同一條毯子,一起看電影或者音樂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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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部分情況下以電影為主,因為他們覺得電影可以討論的可能性會更高。
兩個音樂生?在一起,反而不會刻意聊到音樂相關。
因為對音樂的探討, 帶著專業而?嚴肅的色彩, 除非是淩疏真的遇到了什麼疑問。
淩疏平時回家之後,一個人就會坐在地毯上的將以前用手?機記錄下來的曲知恒送給自己的曲子一首一首地將曲譜寫了下來。
她原本想做成一本合集,然後選一個特殊的日子給他一個驚喜。
由於曲知恒是突然到來, 前幾?天寫下來的手?稿仍然還在地毯上,他們抵達門口的時候, 淩疏忽然說:
“你能不能先?彆進去, 我想把我的一些東西收拾一下。”
曲知恒自然不會多問,勾了勾唇角,朗聲答應道:“好。”
她感激開門走進來, 見地毯上的手?稿都收集起來,然後飛奔上樓放在了書房的抽屜裡?,同時那?裡?還躺著一個牛皮外?殼的複古筆記本, 裡?麵記錄了她的救贖日記。
原本“救贖日記”是記錄在手?機裡?的, 但?是她擔心會出現數據誤刪的情況, 就再整理了一遍。
連同上一世發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她都在裡?麵記錄下來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忘記一些事情, 隻有親筆寫下來,她才能相信自己曾經經曆了一個沉浮的娛樂圈人生?。
仿佛隻有紙麵上的文字才能真正告訴自己什麼是真實的。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她飛奔下樓,怕曲知恒等著急了,急匆匆地幫他開門。
門口的人好整以暇地從花園中回頭,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氣喘籲籲地跑到自己的麵前,“可以……進去了。”
“彆跑那?麼急,當?心摔倒。”
他寬和?地低頭看著淩疏的臉上泛起紅,低聲說道。
其實明明房子的所屬權是他的,他卻沒?有因為自己不能任意踏入家門而?有絲毫的介意。
曲知恒一伸手?臂,攬過她的肩膀,讓她先?進屋,自己則緊隨其後關上了大門。
每次進屋之後他們都會一起去洗手?池旁邊一起洗手?。
每當?這個時候,淩疏總是會在注意到曲知恒擺弄自己的手?的時候,在一旁看得出神。
曲知恒有很?多讓人失神的瞬間,比如他身穿大衣站在光下的時候,比如他身穿三層式西裝從屋內出來的瞬間。
還有他與?自己並肩行?走,不經意間看向自己,露出笑容的瞬間。
每一個瞬間都像是一條截然不同的長路,無儘地通向一個又一個的永恒。
似乎是早已注意到了淩疏的視線,曲知恒取來毛巾親自仔細地擦乾手?。
然後抬眼看向她,好脾氣地問道:“在想什麼?”
淩疏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說道:“沒?想什麼特彆的,隻是有一瞬間在想,你的臉和?你的手?,我會不會有看膩的一天。”
“那?你思考出結果了嗎?”曲知恒將毛巾放進了專用的竹簍,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問道。
淩疏也不知是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我感覺應該不會膩吧,畢竟,你長得足夠好看。”
麵對她的讚美,曲知恒不置可否地一笑。
“我說真的,你如果出道的話?應該很?有希望成為頂流的那?種。”
其實頂流這個詞,對於這個時代來說並不算什麼流行?用詞,好在曲知恒總能輕易捕捉到淩疏想要表達的意思。
“頂流?你之前不就是頂流嗎?”
他忽然湊近她,一張清俊的臉突然間在眼前被放大了些,近得可以數得清他的眼睫。
誰會真認為自己是頂流……
“作為歌手?的話?,應該還行?,但?是我不是以長相被人熟知的,而?且我在娛樂圈的花期很?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計啦。”
淩疏認為自己隻是借了當?初曲知恒送給自己手?稿的那?股東風,短暫地觸及到高處,不過很?快就掉下來了,治病一年半載足夠讓人將她的名字遺忘了。
“可是我的醫生?說,你當?年確實是頂流歌手?。”
他的笑意裡?,藏著歡喜,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深意。
淩疏想了想,立刻反應過來,驚呼一聲:“你已經知道封醫生?也是……”
“重生?者。”是曲知恒篤定?的聲音。
原本淩疏以為,封臣和?曲知恒之間僅限於病人和?患者的關係,但?是他們竟然能有機會聊到這個程度。
她好奇地問道:“他自己告訴你的?”
曲知恒否定?地搖搖頭,然後如實解釋道:“從他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到他似乎認識你,後來在我的數次催眠中,都出現了一些陌生?的影像。”
“我一開始以為大部分是我的臆想,但?是在我的描述之下,他卻沒?有否認我看到的畫麵。”
“於是……我稍微求證了一下。”
淩疏聽完這番描述,便知道上次她和?封臣之間的私人對話?,曲知恒確實是不知道的。
“那?……你對此有什麼感想呢?”淩疏其實更好奇的是,曲知恒如何看待自己身邊突然出現兩個重生?者。
會不會覺得細思極恐和?匪夷所思?
“我感到……我竟然有幾?分嫉妒。”
曲知恒用最優雅的聲線說著“嫉妒”這個詞,聽上去有幾?分違和?。
“哈?”淩疏條件反射地發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語氣詞。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卻隻見曲知恒伸手?用指節,輕輕從她的發梢滑過,那?種過電般的感覺讓淩疏渾身都顫抖了一下,腿有些發軟。
“因為……他上一世見過我未曾見過的你。”
他慢條斯理地說著,臉上柔和?的笑其實看不出半點嫉妒。
淩疏輕笑一聲,正準備寬慰他,卻聽到他繼續說道:“同時,我還感到後怕。”
他歎了口氣:“因為……如果我不出現,他就會成為那?個最先?出現在你麵前的人。”
淩疏有些疑惑,她不假思索地問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在她停頓的瞬間,曲知恒垂眸看向她。
她仰起頭看著他,語笑嫣然:“我其實為你而?來。”
仿佛被什麼撞擊了一下心臟,他看著這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從那?雙澄澈的眸子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在這雙黑色清亮的眸子中,他看見了無邊無際的海浪,在汪洋大海上犯規,卷集著時間在落日下閃著金色光芒,好像帶來了一枚回歸圓環——
是他心之所向,是那?熱烈滿懷的永遠,將一切精神化為飛鳥,將呼吸化為舞姿。
讓心中的沉重的人釋懷,讓負重前行?的沙漠駱駝,變成金色黃沙中的獅子,最後又和?風細雨般,成為孩子……*
他似乎慢慢知曉,自己頭頂上的那?片烏雲,正在變成寂靜悠遠的天空。
隻需要抬頭,就能看見那?萬裡?晴空。
但?無論那?是不是晴空,他都不想在意了,隻想……低頭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個羽毛般的輕吻。
很?輕,剛好能融化一片雪花而?已。
隻不過,一吻,就會加深,後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讓情緒泛濫……
他伸手?將她雙手?緊緊握住,然後緩緩收束在她的身後,將她不動聲色地抵在木質門框處,深切地注視著她,低頭重新吻她。
曲知恒有禮貌地輕吻雖然充滿克製,卻偏偏像是淬了毒一樣,讓她先?一步呼吸急促,腦海中一度陷入空白。
她在意識尚存的時候,用儘全?身的力氣問了一句:“在這裡?嗎?”
“換個地點。”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熟悉的香味在此時情緒的催化下,尤其清晰可聞。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曲知恒徑直帶著她進了書房,這是他們之前從未經曆的場景。
淩疏似乎還不知道這個場景應該如何進行?,卻已經身子一輕,被他抱到了書桌上坐著。
這個告訴是可以彌補雙方身高的高度,在她剛看清他的身影到來的瞬間,眼前已經陷入了薄霧般的黑暗。
眼皮上是領帶的絲滑質地,在腦後被輕輕打結。
這種視覺被剝奪的感覺,會讓整個過程如同帶著一種奇異的冒險感。
當?視覺被剝奪的時候,聽力和?觸感都會被極大加強,一切的流程仿佛變成了未知。
她後背觸及桌麵的瞬間,那?木質桌麵卻還是散發出讓人輕顫的涼意。
腳上的拖鞋,搖搖欲墜,試圖掙紮著勾了勾,卻無果,隻能任由它落下。
如果一片駛入熱帶雨林的扁舟,在靜潭中漂浮,周圍是深不見底的水草和?浮萍,就像一不小心就要傾覆一般,也不知道何時底下會有鱷魚遊過,長著血盆大口等著自己。
她的從容,變成了緊張,唯獨沒?有害怕,因為驚險不意味著傷害,或疼痛。
曲知恒又一次強調了安全?詞。
她已經無法說話?,隻能用最後的理智點點頭。
一個月不見,他們都在無聲地表達著思念。
一葉扁舟搖搖晃晃,從叢林飄出,然後遇到一個驚險的瀑布,緩緩下墜,在高空中被瀑布浪花拍入了深邃湖底。
她開口呐喊,掙紮,卻又在最後關頭被救起,然後又一次溺水……
生日
當一切塵埃落定後, 原本帶著清冷嚴肅氛圍的書房,卻在空氣中閃爍著曖昧旖旎的氣息。
窗口處安放的香薰,玉蘭冷香, 此時也被灼到了幾分。
淩疏自?己已經把眼皮上的“障礙物”取了下來,就在她覺得曲知?恒險些“失態”的時候拿下來的,著實費了些功夫。
她想看點不一樣的,隻不過曲知?恒不知?道怎麼練就的這麼強的表情管理能力,他最大的麵色波動,不過就是微微蹙眉,然後閉上雙眼仰起頭?, 殷紅的雙唇緊抿了幾分, 頂多是呼吸加重了些。
但是更多的,淩疏自?己也看不見了,因為她也是唯二的另一方參與者。
隻是也在忍著, 因為一個月的分彆讓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正確反應,最後嗆聲幾次之後, 她也放棄掙紮了。
曲知?恒幫她整理好裙擺, 抱著她一起去窗邊的休息沙發上休息。
淩疏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曲知?恒性情雖冷淡,但是事後卻能將那種熱烈維持, 而並非完全燃儘的火焰,隻剩下冷冷的灰燼。
他坐在沙發上,讓淩疏坐在自?己的腿上, 伸手將她裙擺蓋住一雙腿, 用手指穿過她濕潤的頭?發, 用心?地吻她。
此時的吻,氤氳著餘溫, 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就像冬天的時候,將雙手放在小貓的肚皮下,貓咪的體溫不高?,但是暖意卻比烈火更加深入骨髓。
她伸出手,描摹著他的鎖骨,最終將指尖停留在其?中那迷人的凹陷處。
碰他鎖骨的時候,淩疏總覺得那裡帶著一種脆弱感,怕一不小心?碰壞了。
她的手掌來到他的肩頭?,發現之前隻有骨頭?的地方,開始被肌肉填滿了幾分,但是整體依舊很瘦,隻不過不會讓她再聯想到枯骨。
“你?好像變得健康了些。”她說的是單從觸感上來看。
曲知?恒但笑不言,隨即說道?:“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淩疏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麵,如果是指的健康,那就是的。
其?他方麵……
她無力地趴在他胸膛前,如實說道?:“在某些方麵沒有進步空間了,完美這個詞去形容你?,都不夠有力。”
“這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我還?在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加完整。”
曲知?恒總是會認真嚴謹地回答著淩疏順口一說的話。
不過她從曲知?恒的話中捕捉到一個詞“完整”。
“完整?難道?你?還?不夠完整嗎?”
完整似乎隻是一個起點,淩疏卻認為他早已活到了終點。
“作為我個人,也許是完整的,但是往後我的角色不僅是我自?己,我還?應該去扮演好我人生中的每一個角色。”
淩疏來了興趣,低聲道?:“你?告訴我一下,你?考慮得有多遠?”
“最遠……如果在有孩子的情況下,我可能連他/她應該上哪一所幼兒園,接受什麼體係的教育都想清楚了,如果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我會安排好我們每一年的旅行,去哪裡生活,去一起體驗什麼,如何保持兩人的新鮮感……”
他磁性低沉的聲音在這樣的氣氛下帶著一種慵懶,可偏偏敘述都是清晰完整的。
有時候隻需要聽他說話的嗓音都有種人生圓滿的感覺。
她不住笑道?:“你?居然還?考慮了兩種情況,那你?更傾向於哪一種?”
有孩子或是沒孩子,之前她隻問過曲知?恒關?於結婚的問題,卻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是否要孩子的問題。
“我沒有特彆的傾向,生孩子是兩個人共同決定的,但是我都可以,所以以你?的意願為準。”
他重新將她剛直起的身子,輕輕攏了回來。
“我其?實以前沒考慮特彆長遠,因為我對婚姻都沒有信心?,更彆提孩子了。”
淩疏原本對這句話很是斟酌,因為她不想讓曲知?恒感到失落,但是比起說美好的假話,她還?是更願意將毫無修飾的真話呈現在他的麵前。
因為本來撒謊也瞞不過他的。
“兩個人在一起,其?實無論是什麼形式都可以,如果你?願意結婚,我會給你?一場幸福美滿的婚姻,如果你?不願意結婚,我們可以在德國登記成伴侶關?係,這樣你?在這段關?係中即便不結婚,也可以受到法?律的保護。”
德國的婚戀觀和國內有一些不一樣,在這片國土上,很多人對於結婚這件事會格外?慎重,很多人一輩子沒有締結婚姻關?係。
除了婚姻關?係受法?律保護以外?,生活伴侶關?係也受到法?律保護。
如果伴侶關?係結束,依舊涉及保護單身母親和贍養孩子等一係列法?律責任。
淩疏明白曲知?恒的意思,那就是結婚這件事聽從她的意願,但是為了保護她的權益,他們依舊會有一個德國法?律認可的關?係。
“我之前就對你?說過,我不喜歡戴戒指,但如果是我們的婚戒,我將會一直戴著,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的想法?,我相信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無所謂’的,你?肯定有自?己的傾向。”
淩疏重新看向他,麵容充滿認真地冷靜了下來。
曲知?恒說:“是,我自?然有傾向,但是我的傾向不應當左右你?的選擇。”
淩疏一字一頓道?:“告訴我,你?的傾向。”
幾乎是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她的腦海裡的記憶瞬間做了閃回,立刻回想起之前曲知?恒短暫地提到過他和母親奇怪的關?係。
一個從小喪失母愛的人,他會需要家庭,還?是恐懼家庭呢?
“我需要”這三個字對於曲知?恒來說,真的太難了,他絕不會輕易說出。
正如他在哪怕完成生命大和諧的事情上,也能在心?理和生理的巔峰上保持著一定自?控力。
自?控力,像是他生活的準則。
又?像是,從小時候就已經紮進身體裡的一根尖刺,一開始的時候痛楚萬分,時間久了就會與它共存,長大之後,如果試圖拔那根刺,反而令他不安和痛楚。
因為那根刺仿佛和他的血肉長成了一體,如果拔掉,就可能血流不止。
他輕聲道?:“我以前沒有考慮過我會和誰組建家庭,因為我早就知?道?我會在一個年輕的年紀裡死去,但是當我麵對你?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在想,和你?結婚應該會令我獲得內心?的安定。”
內心?的安定……
淩疏對這個短語反複品味。
“你?好像恰好也精準地形容出了你?帶給我的感覺,這份安定,在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我有尤其?感激的是,在我逐漸已經離不開你?的時候,你?沒有離我而去。”
她又?重新直起身,跪坐在他麵前,令自?己的頭?高?於他,然後低頭?吻曲知?恒。
她沒有曲知?恒那樣的溫柔細膩,她這次如同狂風驟雨,如滔天巨浪,恨不得將他一口吞掉。
他逐漸又?有些身體發熱,練呼吸也亂了幾分。
淩疏鬆開他,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附耳想聽聽他想說點什麼。
“這是最折磨人的兩分鐘。”
她聞聲笑了起來,然後趕緊從他身上下來。
因為她覺得如果兩次中間間隔太短,對健康不利。
“還?是等你?的健康狀態好些再說吧。”
她很是貼心?地惦記著曲知?恒的健康。
正起身準備去清理,就聽見他在自?己身後說道?:“也好,晚上氣氛更好。”
兩人晚飯後一同去地下車庫取曲知?恒的行李,她看見了一個很大的白色琴盒。
“你?最近開始練琴了嗎?”
她對曲知?恒的大提琴很是期待,但是又?怕他再次被壓力支配。
“現在先?保持手感,沒有練很久,放心?吧。”
曲知?恒遞給她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從車上抱下來一遝厚厚的書籍。
淩疏掃了一眼,就知?道?都是一些音樂指揮方向的書籍。
“你?之前不是大提琴和作曲雙專業嗎?莫非修演奏家文憑還?需要考察指揮能力嗎?”
她覺得曲知?恒讀演奏類博士的話,應該會以他主攻的方向為主。
他看了她一眼,頗有神?秘地漫聲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
曲知?恒在瑞士的治療過程似乎極為神?秘,淩疏好幾次想問問他是如何進行,但是他都沒有正麵回答。
兩人分隔兩國,雖然是鄰國,但是淩疏課業纏身,幾乎找不到機會去瑞士看他。
冬天來了不久,整個德國的聖誕市場開始搭建,隻有聖誕市場開放的時候,才能讓淩疏這個外?鄉人體會到一點異國的節日氛圍。
曲知?恒與她約好一起去北歐過聖誕節,帶她在冰島最冷的時候追極光,在芬蘭尋訪聖誕老人的家。
他從未提及自?己生日,但是淩疏記得是聖誕節之前。
今天曲知?恒給她打了個電話,輕聲問候:“你?還?好嗎?聖誕假期快來了吧?”
他那邊的聲音聽上去很寧靜,正是蘇黎世夜晚的寧靜,淩疏能捕捉到他在室內走?動的聲音,還?有坐在沙發上的窸窣聲,有點像草葉被風吹過的摩擦聲。
“還?有三天,你?收到我寄給你?的生日禮物了嗎?”
她這些天的準備沒有白費,挑選出了幾首曲知?恒送給自?己的曲子,自?己完成填詞和製作,然後做成一張黑膠唱片提前寄到了瑞士。
正是借著寄禮物的名義,她不著痕跡地拿到了曲知?恒在蘇黎世的地址。
如果刻意問的話,曲知?恒會輕易猜到她的打算。
“收到了,我準備一會兒洗完澡,做好準備後好好欣賞。”
曲知?恒對待她禮物的態度很認真。
看來曲知?恒並沒有察覺到什麼,淩疏鬆了口氣。
反而淩疏看到這個架勢,忽然有些心?虛了,畢竟在音樂方麵,她覺得自?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加上禮物準備時間倉促,她不敢自?信到能每一首都做得很好。
她連忙打著馬虎說道?:“不用太認真地聽啦。”
此時她一邊和曲知?恒說這話,一邊已經順著導航步行到他住所的附近。
看來曲知?恒真的很喜歡住在不受打擾的區域,除了慕尼黑的房子能在視線範圍內看到其?他鄰居的房子,他其?餘的房子都是孤零零坐落在一個安靜的地方。
此時晚風輕拂,曲知?恒在電話中敏銳地聽到了風聲,不由?得擔心?地說:
“德國冬天晚上人比較少,安全起見,你?還?是早點回家好一些。”
淩疏笑了笑,站在馬路上,也就是他彆墅的圍牆外?,朗聲說:“好,馬上就回去。”
“晚上睡覺前記得打開屋內的防盜模式,我擔心?有時候車庫的門?如果忘記關?會有壞人從車庫裡進屋內……”
淩疏耐心?地聽著他的叮囑,然後繼續乖巧答道?:“好……”
過了半晌,淩疏忽然問道?:“今晚一個人過生日,會感到孤獨嗎?”
“……還?好,我習慣了,生日其?實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特彆的。”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但是句尾還?是被淩疏捕捉到了一絲落寞。
“你?想不想我陪你?一起過生日?”
她在一句一句引導著。
“我想你?,不管是不是生日,都想你?。”
他難得在電話裡直白地表露思念,更多喜歡發文字給她,來表達一些深邃的情感。
也許正是生日氛圍的催化,才讓他更加直白。
“那我現在立刻買車票過來?”
他聽到這裡立刻拒絕道?:“不要來,現在太晚了,不安全。”
淩疏感覺時機到了,在大門?外?的攝像頭?前站定,攤牌了。
“好吧,不跟你?開玩笑了,開門?吧,我已經到了。”
願望
原本以為曲知恒會直接在家中開?鎖, 淩疏一直注意著門?鎖的響動。
因為一旦開鎖就會發出電流聲。
的確,電流聲響起了,與此同時, 門?把手?上多了一直好看?的手?,在寒冬的夜色下猶如那乍見的皎白月光。
淩疏低下頭,看?著那手?緩緩收緊,然後將門輕輕拉開。
她見狀,笑了一聲,正準備問?曲知恒為什麼這麼快就跑下樓了。
但是還沒來得及說話,甚至還沒來得及端詳曲知恒今天身上的裝束, 就飛快地?被拉進了一個懷抱。
他應該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整個人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襯衫,衣料間還殘留著屋中的暖意,在冬夜裡清涼濕潤的夜晚中, 令那平日裡熟悉的香味都變得層次複雜起來。
“怎麼樣?開?心嗎?”
她單手?回抱住他,因為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跨國而來的生日蛋糕。
被他抱了良久之後, 她不忘用手?中的蛋糕盒子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角。
“開?心到無法附加。”他略微鬆開?她, 然後低頭說。
但是他看?到淩疏的眼睫上,在寒冷中結了點水珠,就伸手?試探了一下她身上的大?衣:
“你一路過來很?冷吧, 從主?火到這裡下車之後還需要走很?長一段,你應該提前告訴我,我直接去慕尼黑接你。”
淩疏擺擺手?, “我費儘心思才能給你製造一場驚喜, 不可能提前告訴你的。”
說著, 她將自己手?上的蛋糕盒子提起來晃了晃,為了保護這個蛋糕, 這一次她幾乎將自己的行李精簡了很?多。
“Breuningen裡麵那家甜品店的百香果蛋糕,我今天下午一下課就飛奔去買的,然後又?急匆匆去趕火車,你知道嗎,我在最後一分鐘上的車,險些沒趕上。”
如果沒趕上的話,她估計要淩晨才能抵達蘇黎世。
他靜靜地?望著她,聽著她對這一段旅途的描述,包括中途下錯了站台,在火車門?關上前瞬間重新回火車上,腳踝還被車門?夾了一下。
淩疏繪聲繪色地?跟他描述這一趟一個人的短途旅程,他聽得極為認真,但是對於那些有?危險性的行為,還是會忍不住發問?:
“傷到了嗎?”
“還好,因為我上車的瞬間,列車員看?到的,現?在的車門?應該……比較智能?”
淩疏想到曲知恒最近精神狀態不好的幾年,應該不會坐長途火車出行的。
實際上不管是德國的火車還是瑞士的火車,車門?僅限於不會造成?重傷而已,有?一定的緊急措施,但是沒那麼智能。
是為了避免他多慮才這麼說的。
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對了,蛋糕喜歡嗎,你可以吃蛋糕了嗎?”
曲知恒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蛋糕盒,和身上的背包,那沉甸甸的背包,在他高大?的身軀下顯得有?些渺小,感覺他確實能輕而易舉地?拎著。
“我在慢慢嘗試一些食物,一步步克服嘔吐感。”
曲知恒看?了一眼被淩疏一路悉心保護的蛋糕盒,感激之餘臉上頗有?些愧色。
“沒關係,你就量力而行就好,生日蛋糕的意義是大?於吃它本身的,主?要是為了插上蠟燭許個願望而已。”
進屋後,曲知恒的家中總是呈現?一種?冷情感,可能是因為房子挑高比較高,在加上麵積大?,裝飾又?簡潔,以冷色調為主?。
淩疏主?動幫他打開?蛋糕,好在路途中並沒有?被碰壞,幫他點上蠟燭,上麵是27的字樣。
然後熱絡幫他唱了最普通版本的生日歌。
曲知恒在燭光下,忽然看?向她問?道:“最近嗓子還好嗎?”
“狀態很?穩定,我平時飲食上也清淡,經常喝熱茶,也休息充足的。”
他說:“可以點歌嗎?”
淩疏一愣,立刻笑逐言開?:“可以,當然可以,我會的都給你唱,我不會的,給我十分鐘,現?學也能給你唱。”
其?實她積累的曲庫量很?大?的,無論是歌劇還是流行。
“我想聽……上一世你的成?名曲。”
他難得表達自己的需求,這一點讓淩疏感到非常欣慰。
淩疏最怕的,就是他隨意的模樣。
“希望我唱完之後,你不會覺得我糟蹋了你的作曲。”
儘管已經是有?了豐富舞台經驗的專業歌手?了,麵對自己心裡在乎的人還是有?一絲難為情的。
他淡笑:“當然不會。”
於是,她站起身,好整以暇地?開?唱了。
沒有?任何伴奏和混響,連和弦都沒有?,一切都是最本真的狀態。
她的嗓子果然狀態很?好,在清唱之下也幾乎是令她自己也滿意的。
唱完之後,她很?是好奇,這一世的曲知恒,聽到自己上一世的作曲,會不會有?種?熟悉感呢?
淩疏唱完之後,連忙來到他跟前,一臉期待地?問?道:“你能根據我的清唱複原出這首曲子的譜子嗎?你能猜出我加了什麼和弦嗎?”
曲知恒笑著看?著她,不置可否,然後吹滅了蠟燭。
屋內瞬間陷入了黑暗,淩疏遺憾地?驚呼:“你還沒許願呢?”
他目光垂下,在黑暗中扶起她的下巴,溫柔輾轉地?吻她: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
已經實現?了,所以不需要許願了。
夜色像是一種?催化劑,讓清冷的屋子也變得如煙花綻放般熱烈。
待雙眼適應了黑暗,淩疏在他的氣息中緩緩睜開?眼,迷蒙地?看?到窗外藏進了層疊枝乾的月色,心裡像是獲得了某種?力量般,安心地?閉上眼。
那天夜裡,淩疏纏著曲知恒試試將手?稿複原,因為她想看?看?曲知恒在心態轉變了的情況下,是否還能寫出一模一樣的東西。
她至今不知道,上一世的手?稿,是曲知恒在怎樣的心態下寫作的,他是否格外彷徨和失落?
曲知恒沒有?多言,起身去了樓上的書房,取來了一份手?稿。
淩疏接過來一看?,隻需大?致掃幾眼,就知道和上一世的手?稿從曲譜上相差無幾,字跡依舊清秀好看?。
區彆?在於,以前的手?稿看?上去顯得有?些倉促,有?很?多練筆,但是這一世的手?稿看?上去是用時間慢慢打磨過得。
“竟然……幾乎一模一樣。”
直到這一刻,淩疏的內心晃動了一下。
她曾經會猜測,如何自己重生後進入了一個平行時空,也就是說明不同的時空下都存在一個曲知恒。
如果一個曲知恒活下來,另一個曲知恒卻孤寂死去,那也讓她難以心安。
但是自我意識,如果脫離身體本身,而隻用意識來說明一個人的存在。
現?在的曲知恒,擁有?上一世的關鍵記憶,無論在任何時空下,都能說明他依舊是自己十年前遇到的人。
也許這個結果,才真正令她欣慰。
*
時光在冬日中輾轉,淩疏和曲知恒幾乎保持了長達一年的異地?,平均曲知恒會一個月回來一次。
淩疏時而會突然出現?在蘇黎世給他一個驚喜,時而也會遇到封臣,他們之間的交流僅限病情。
接受本科教育一年後的淩疏,陸陸續續獲得一些寶貴的表演機會,去義務演出,或是去教堂裡唱藝術歌曲。
她並沒有?過多展露自己在歌劇方麵的鋒芒,因為在歌劇這條路上,即便她曾經在Link教授手?下那拿到了碩士學位,但是跟著Hank每次都能大?有?收獲。
這天下課,淩疏一如往常在地?鐵上拿出手?機,開?始關注一些國內的音樂賽事,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從今年開?始,國內就會陸續出現?一些音樂比賽。
她依舊保持著流行樂的練習和創作,並且正在等待一個來自華語圈子的機會。
她試著在屏幕上搜索了一下關鍵詞“靈魂天籟”,頗有?緊張點下搜索鍵,果真看?到了一些預選賽報名的關鍵詞。
她看?到這個詞條的時候,內心已經無法平靜了。
當年這檔綜藝開?播的前幾年的選拔幾乎沒有?暗箱操作,出了很?多出類拔萃的歌手?。
這一次……她也許更抓住更快成?功的機會……
她在買機票之前將這件事電話告知了曲知恒,在預選賽期間,曲知恒剛好要進行最後一場電療,但他準備將電療推後,想去國內陪她參賽。
“沒關係,預選賽壓力和複賽之間間隔很?久的,我飛回國一趟,很?快就回來,你等我決賽的時候再來也不遲,到時候我拿冠軍給你看?。”
她的聲音聽上去信心滿滿,但其?實她不是絕頂自信的人。
她說完後,又?遲疑地?問?道:“你相信我會成?功嗎?我怕我不能第二次奪冠……”
“名次不會改變你的實力,無論奪冠與否,我都始終認為你是個能在音樂道路上走得很?遠的人。”
曲知恒的話,神奇地?成?為一粒定心丸。
她害怕的不是能不能功成?名就,她怕的隻是自己的成?功沒有?被所愛之人看?到。
奪冠的因素有?很?多,有?很?多歌曲在特定的時代下才能打動人。
從技巧上來說,淩疏的問?題不大?,但是攜帶原創曲目參賽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
很?多人會對原創歌手?抱以極大?的期待,也希望看?到一個實力穩定唱功絕佳的原創歌手?出現?。
但是淩疏自詡不算創作才能很?高的人,隻能算半個原創型歌手?。
思索再三,她還是用更耳熟能詳曲目參賽,但是在其?中融入自己的編曲風格,儘可能讓自己成?為一個讓人耳目一新的二創歌手?。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順利很?多。
三個月後,她在德國上學期間,拿到了複賽資格,接下來她將做好準備去奔赴一場曾經追逐的夢。
帕帕吉娜
在本科第四學期結束的時候, 剛好?是回?國參加複賽之前,淩疏需要參加一場班級音樂會。
Hank手下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大家母語不?同?,卻?都?用德語學習美聲。
雖然是所謂的班級音樂會,但是他們從舞台布置到台上走位都是經過縝密計劃的,並且幾乎每天都?在排練。
不?僅要把自己的角色唱好?,還要兼顧和其他角色的配合,以及演技的呈現。
其實這些方麵都?達到極致那就是歌劇演員的工作?了?,眼下?的班級音樂會就是為他們以後自如麵對舞台做的準備。
一共演繹五個著名選段, 班級內的每個同?學會根據自己未來想要專攻的方向?去和Hank商量唱什麼選段。
淩疏上一世?偏向?抒情女高, 其實當年她?一度想讓自己的聲帶更靈活,這樣可以在唱花腔的時候更加流暢細膩。
但是當年在探索最舒服的發聲方式也探索了?很久,如今她?可以從音準和技巧上唱出莫紮特《魔笛》中的夜後選段, 但是十八歲的聲線並不?合適。
《魔笛》中的夜後角色,曆史上留下?過非常多著名歌劇演員的傳奇演繹, 但是夜後在劇中年紀偏大, 往往需要等演員到了?三十歲以後,聲音開始有厚重感,那時候的花腔, 就會高昂而?細膩優美。
也許這是淩疏三十歲時候的選擇,如果她?這次能活到三十歲的話。
思慮再三,淩疏選擇唱《魔笛》中帕帕吉娜的角色, 和一個來自克羅地亞的男中音研究生?搭檔。
每天上完課, 晚上還需要排練, 那段時間淩疏和曲知恒通話的時候都?比較累。
“你治療進?度如何了?,我們下?周四晚上的班級音樂會你有空來看嗎?不?要為了?我而?耽誤正事。”
她?之前並沒有真正完整的演出, 所以並沒有通知曲知恒來看,這一次她?原本怕耽誤他的治療,但是她?還是將?這消息告訴他了?。
雖然自己已經對誰來看自己演出這件事看淡了?許多,但是曲知恒是她?最重要的觀眾。
“狀態還不?錯,這周末我就回?來了?。”
曲知恒對於治療具體內容並沒有跟淩疏細說。
以淩疏對曲知恒的了?解,這過程應該不?會很輕鬆。
不?在於身?體上遭受的痛苦,而?在於他也許需要一次次麵對內心的痛苦。
淩疏嘴上應聲,實際上內心已經極度激動了?。
因為這一次,曲知恒應該可以待更久一些。
他們很多時候彼此通話,並非每次都?滔滔不?絕談天說地,更多是一種?令人心安的沉默。
但這種?沉默不?是令人焦灼的,而?是無比歲月靜好?的,直到對方存在,但是還可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並不?會互相打擾。
她?會在電話這頭聽曲知恒練琴,她?會找些睡前讀物,一邊聽電話裡傳來的樂聲,一邊看書。
有時候不?知不?覺就看睡著了?,曲知恒練完琴之後發現她?入睡後,會低頭靜聽一會兒她?輕柔均勻的呼吸聲,然後輕聲掛斷電話,並用文字發來晚安。
這樣的話淩疏第二天一醒來的時候,還能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發來的消息。
周五晚上剛排練完,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
冬天天黑早,街道總是很冷清,物理和化學層麵的冷清。
淩疏一如往常一個人下?地鐵站,靠牆站著,搓了?搓手,就立刻拿出包裡的曲譜開始的爭分奪秒地在腦海中溫習。
她?粗略總結了?一些容易出錯的地方,一邊在腦海中構想舞台上的走位,口中低聲哼唱。
寂靜的地鐵站內,她?入神地看著曲譜,卻?不?知身?旁已經站定了?一個人影。
“Mozarts Zauberfl?te?(莫紮特的《魔笛》)”
一個極好?聽的男生?,在風聲中聽上去很有質感。
對《魔笛》經典選段熟悉的人在德國並不?罕見,淩疏頭也沒抬,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練習的空擋中倉促地回?了?句:“ Ja……”
剛脫口而?出,她?忽然條件反射地愣了?一下?,立刻半合上曲譜,抬頭看向?身?旁之人。
視線剛抵達這身?駝色大衣時,還有風起時空氣中浮動的暗香。
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領口,他穿的黑色半高領,能將?他的脖頸線條流暢而?優美,像是在黑暗宇宙中傾倒下?的一彎銀河。
她?沒有抬頭,就直接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了?他。
麵前的人也如預料中那般,同?樣張開懷抱接納她?,動作?很輕,但是卻?熟稔。
“為什麼你每次都?會出現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淩疏在他的氣息中發出一聲低笑,淡聲問道。
“我本打算去接你的,正好?看見你,正好?看看你的安全意識是否到位,能不?能發現身?後人跟著你。”
曲知恒感覺到,在冬日寒冷的肆虐中,懷中的人似乎溫度比平時低一些,他略微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道。
“那你的結論是什麼?”
她?仰著頭好?奇地問道。
“你很專注,但是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是否有人跟隨,這有些危險。”
她?每次聽到他沉穩的敘述,心裡就有種?強烈的安全感,無論他說話的內容是什麼。
她?默默聽著,忽然問了?句看似不?搭邊的話:“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很快又要去瑞士了??”
“這一次,是長期回?來。”
他回?答的時候,眼中中浸染了?笑容。
“那……我就不?需要有安全意識了?,因為你長期可以待在我身?邊。”
淩疏歡欣雀躍地將?曲知恒修長的脖子勾了?下?來,用額頭在他下?巴輪廓處的皮膚處輕輕蹭了?蹭。
話是這麼說。
曲知恒正欲說些什麼,但是在她?的小動作?之下?,隻覺得空氣中升騰起一陣熱氣,讓他的心也癢癢的。
有時候他會想要讓她?可以有充分的安全意識,即便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也能保護好?自己。
後來他發現,是因為淩疏依賴自己,就像貓咪在麵對信任的人時可以毫無防備地露出肚皮,將?最容易受傷害的部?位麵向?人,是一種?至高的信賴。
當自己選擇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代價是淩疏會對外界收起戒備。
其實這樣也不?賴,這偌大的世?界裡,還有一個人無保留地依賴自己,是一種?美妙的被需要感,讓他與?這世?界的羈絆越來越深……
淩疏向?教授申請給的留一個第二排中間的位置,一般來說聽歌劇或者交響樂,在劇院的中間是聽著效果最好?的,將?他安排在的第二排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因為舞台燈光也可以照到他的麵容,自己可以在舞台上隨時觀察。
很早以前淩疏就想跟曲知恒唱帕帕吉娜的選段,但是在《魔笛》裡,有很多經典唱段都?是帕帕吉娜和帕帕基諾的配合的,男女聲配合交織,能形成非常驚豔的效果。
在一個不?早不?晚的入場時間,淩疏在後台悄悄觀察著觀眾席。
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是光線晦暗的觀眾席,卻?在看見曲知恒的瞬間,都?變得明朗起來。
和淩疏搭檔的男中音在劇中的角色算她?的cp,頭頂的舞台燈光將?她?白皙的皮膚照得泛著白光,濃厚舞台妝容在光下?迸發強烈色彩,從妝容到頭發絲都?充滿戲劇性。
淩疏的角色兼有抒情和戲劇唱法,她?演繹了?一個活潑又靈動的帕帕吉娜。
最近幾個月的排練中,那個扮演帕帕基諾的男中音一直在雙方之間隻在情感表達上比較到位,他們的角色是相愛的。
有時候在台上他們的動作?會根據當時的狀況有一定的即興發揮,但是平時這位男中音與?她?之間隻有局限於戲劇表演的基本接觸。
這一次在正式舞台上,卻?不?知不?覺間到了?她?的身?後,作?勢抬手從後方環住她?的腰。
這是在之前的彩排時沒有的動作?,但是出於對初舞台的尊重,她?並沒有被嚇到停止歌聲,而?是抬手不?動聲色地捉住了?他的雙臂,然後隨樂音陡然走位到舞台前方。
將?這場意外化解得輕而?易舉。
待重唱進?行到結尾,她?的視線無意間落到了?觀眾席上。
曲知恒是一個被輕易發現的存在,首先他身?形很高,衣著光鮮講究,有著不?容忽視的氣場。
他的眼神默不?作?聲地追隨著淩疏,即便不?是她?的唱段,也始終看著她?,隻是在剛才那個重唱的意外瞬間,他的眼神有一瞬的諱莫如深。
整場表演持續了?三個小時,待落幕時台下?掌聲響起,雖不?及國立歌劇院那麼規模宏大,卻?也激情澎湃。
作?為初舞台,已經很好?,而?且是非常好?。
Hank招學生?的時候很有眼光,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個性和專長,在舞台上每個階段都?能有某個學員迎來高光時刻。
在後台時,淩疏知道曲知恒在外麵等自己,她?準備將?自己頭上的裝飾先卸下?,然後回?家之後再換衣和卸妝。
從換衣間走出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在倒香檳慶祝了?。
那位和淩疏搭檔的男中音還沒來得及卸妝,就上前給她?遞香檳,似乎想說什麼,卻?被眾人的乾杯聲打斷。
淺嘗了?一口香檳之後,眾人開始在交談剛才表演中的失誤和高光。
淩疏和眾人快速寒暄之後就放下?香檳拿上大衣準備出去看一眼。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陣腳步聲追過來。
“(疏,我很抱歉剛才在舞台上失禮了?)。”
是她?的男搭檔,對於外國人來說,要想將?淩疏的名字準確讀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好?在她?聽得出對方是叫自己。
其實淩疏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這個小意外根本不?足以打擾她?想去見曲知恒的迫切心情。
她?將?大衣快速穿在戲服外麵,淡淡地擺手:“(沒關係,我們都?很好?地完成了?表演。)”
雖然眼前這位男中音已經是研究生?了?,但是在淩疏麵前,他展示出來的成熟穩重卻?有不?自然的地方。
對方見她?動作?匆忙,便又開始欲言又止。
“(我有個有點私人的問題,可不?可以問?)”對方看著的她?,有些迫切地說道。
淩疏猜出了?幾分,此時曲知恒已經從遠處的旋轉門處進?來。
她?餘光看了?一眼曲知恒來的方向?,就知道有些問題是不?能逃避,而?需要一場合理的解決。
“(你問吧。)”她?肅下?了?眼色,臉上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
對方的問題並沒有超出淩疏的猜測。
“(請問,你是單身?嗎?)”
“(很遺憾不?是,你身?後那個人是我的男朋友。)”她?淡笑一聲,儘可能讓語氣緩和友善,減少對方的尷尬。
克羅地亞小哥衝後方看了?一眼,在看清對方時眼神微滯,在曲知恒走近之前,露出一個頗有的自信的笑容。
“(他對於你來說有任何特彆之處嗎?)”
他隻覺得對方看著眼熟,但是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淩疏抬手遠遠衝曲知恒招了?招手,然後對著男搭檔聳聳肩,朗聲道:
“(他即便沒有特彆之處,也是我的靈魂所依。)”
在淩疏快步上前撞進?曲知恒懷抱的瞬間,曲知恒向?她?身?後看去,看到一個在原地失魂落魄的身?影,便低聲問她?:
“你對你的搭檔說什麼了?嗎?他臉色看上去不?大好?。”
淩疏挽住他的手臂將?他帶離,淺笑道:“沒什麼。”
“追求者?”他問。
“……你可要把我看好?,我的行情很好?的。”她?輕點頭,偏頭對他笑道。
他將?她?攬入懷中,嘴角翹起,抬手在她?手臂上按了?按。
“好?啊……看好?你。”
奪冠之夜
當曲知恒傳三層西裝的時候, 淩疏總是會下?意識看他衣服,可能她自己也不容易察覺得到。
他們一起去停車場,空無一人的停車場, 一輛棕色轎車被按亮,也許是因為現在在慕尼黑的緣故,他換了輛慕尼黑生產的德係轎車。
不?過新車並沒有引起太多她的注意,直到?上?了車,兩人靜默一陣。
曲知恒坐上?駕駛座,正欲啟動車子,淩疏卻突然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了聲:“稍等一下?。”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 問?詢地側頭看向?她。
此刻她臉上?的妝還沒卸掉, 大衣裡麵穿著舞台上?的服裝,是一套古典的灰色係衣裙,有很長的裙擺, 但是裁剪利落,從顏色和款式上?都不?華麗, 因為這更符合她剛才扮演的帕帕吉娜的形象——快樂活潑捕鳥人的官配。
曲知恒看向?她的瞬間, 她帶著妝容的臉已經上?前,與他麵麵相覷。
“你今天?居然穿三層西裝,這麼?正式嗎?”
她對此感?到?有種驚喜, 因為他們這隻不?過是班級音樂會,沒在歌劇院演出,其實是不?需要穿得太嚴肅的。
“就比平時稍微正式一點點, 畢竟是你的初舞台。”
他悅然一笑, 雙眼流光溢彩, 抬手不?動聲色地將她胸前的衣料提了提,卻剛好沒有直接碰到?她的皮膚。
這動作看上?去, 充滿親昵和克製。
古典時期的裙子會將領口開得很低,而且是大方領,會露出全部鎖骨和雪白?的皮膚,在舞台上?的時候還好,因為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彎腰動作。
但是如果像此時身體略微前傾,就能看到?大片風光。
她像是一瞬間破功了一樣,後知後覺地靠回座位上?,然後低頭又將領口往上?拉了幾分。
但是做完這一切後,又覺得自?己剛才的羞澀似乎很不?符合常理。
雖然她和曲知恒過去一年裡每個月都會見麵,但是在某些方麵,並沒有老夫老妻們那麼?自?如。、
儘管已經做過親密無間的事情,但是平時兩人之間還是會有些彆扭和保守的時候。
似乎是為了及時化解那一瞬的奇怪氣氛,淩疏又重?新回到?了剛才的主題。
“你今天?領口處的金屬扣看著挺彆致的。”
曲知恒今天?穿的短領襯衫,最靠近脖子的扣子並非普通襯衫紐扣,而是用一根金屬杆相連,讓他整個人呈現清舉之氣,在正式的裝束中多了幾分鬆弛感?,而是得體的搭配又不?會令他的精致感?消減半分。
不?得不?說,全套西裝下?的曲知恒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吸引力?。
對於淩疏來說這有些致命。
讓她目光總是忍不?住去看他領口處白?皙無暇的皮膚,透過那衣服上?痕跡去猜測他的骨頭的線條。
淩疏重?新上?前,認真?地打量著他衣領處的金屬杆紐扣,下?意識伸手去探究這個扣子是如何固定的。
但是她沒有像曲知恒那樣的精準和克製,做不?到?隻單純地研究他的紐扣。
當淩疏的指尖從金屬杆下?穿過,輕輕用指節鉤住,微微往外一拉。
興許是現在是冬天?,她指尖的溫度還有些冰涼,於是在靜謐的車廂內,可以清晰聽見曲知恒在剛才的一瞬,呼吸加重?的聲音,隻不?過轉瞬即逝。
“我?最近得到?了一個新結論。”
淩疏頗有神秘地說道,好像就等著曲知恒問?她。
“什麼?新結論?”他的話在開口的瞬間又恢複了平靜,隻不?過他將眸子從淩疏的臉上?轉開,深沉地看著擋風玻璃外的景象,才穩住了心神。
他接受治療以來,確實看開了一些東西,甚至淩疏都未曾察覺。
近幾日他們是分開睡的,因為淩疏要保持高強度的狀態去準備班級音樂會,有時候甚至晚上?說夢話都是帶著德語唱腔的、
在專業發展這件事上?,她確實哪怕重?來一世也沒有任何鬆懈,依舊保持著對藝術的敬畏心,也格外努力?。
“新結論就是……”她忽然湊上?前,壓低了聲音,“我?們要坦然麵對心裡的魔鬼。”
話音落下?,金屬扣發出一聲低響,金屬杆打開,輕而易舉地落在淩疏的手心。
與此同時,一個羽毛般的吻停留在曲知恒的嘴角,很快又離開,隻留下?那嘴角處甜潤的氣息。
他神情一滯,呼吸在頃刻間也停了半分,唯有逐漸清晰的心跳聲,在攫取著他的苦心孤詣的理性。
淩疏帶著他的金屬扣坐會原位,他低頭看了一眼半敞開的領口,在整肅的裝束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似乎心裡沒有抓狂的感?覺。
他深深看了身旁的淩疏一眼,露出一個溫潤的笑容,隨即發動了車子:“那我?們,先回家。”
不?回家如何釋放心裡的魔鬼。
抵達家中的時候,曲知恒一如往常,將兩人的外套掛上?。
淩疏還沒來得及去洗手和卸妝,就癱倒在沙發上?,似乎長達幾個月的疲憊在這一刻被全然釋放了出來。
但是她每次不?卸妝就無法睡得安穩,所以此時也就是身體得到?休息,精神依舊是緊繃的。
曲知恒理解她的疲憊,並沒有催促她去洗手,而是徑直走向?廚房,將一杯溫水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自?己則坐在了她的身旁。
無聲陪伴有時候很是動人,她察覺到?身側沙發塌陷,發現是他坐了下?來、
她不?放心地問?道:“你一會兒有彆的要忙的嗎?是不?是該練琴了?”
曲知恒輕易可以猜中她的顧慮,抬手輕撫摸她的額角,說道:“今天?已經練過了,安心休息吧。”
“那我?要枕在你的腿上?睡。”
她直接表達著新的訴求,疲憊的聲音帶著甜軟。
他似乎一年來一點都沒變,對她有求必應,輕聲道:“來吧。”
然後他起身客廳的架子上?取來了一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他主動將手臂敞開,是一個自?然又優美的姿勢。
淩疏看到?曲知恒拿著書重?新回來的時候,瞬間瞌睡在這容顏和姿勢下?醒了一半。
或許真?的沒有困到?立馬入睡的程度,但是在他的腿上?,伴著他身上?的淡香,也能讓她覺得放鬆。
這一次,她的耳邊還多了曲知恒安靜翻書的聲音,從墨香味可以輕易判斷這是本新書。
落地窗從上?方開了一個縫隙,有絲絲涼意從窗外飄來,和室內的壁爐熱氣以及木香味交織。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很疲憊了,但是閉上?眼始終在下?意識感?知曲知恒的一舉一動,終是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入睡。
她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睜開雙眼,看著頭頂上?他執著書的手指,愣神了幾秒,才慢慢說道:
“你感?覺完成了治療後有什麼?變化嗎?”
他合上?書,將其放到?一邊,略微挑眉,反問?道:“你感?覺我?有什麼?變化嗎?”
“好像……沒有?”
淩疏很努力?的地回想了一下?最近幾天?,似乎一切正常,他還是會睡前服用助眠的藥物,還是依舊情緒穩定,禮貌紳士,似乎真?的沒有什麼?變化。
他看向?她,沒有言語,眼底的笑意是淺色的,“不?睡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累,卻睡不?著,可能我?的大腦還沒完全接受你徹底回來的事實。”
每次的短暫相見,淩疏都會下?意識地格外珍惜,因為每次都比較短暫。
封臣對曲知恒的治療過程,是一個黑匣子,她根本對整個過程一無所知。
“這次是真?的不?走了,至少不?會長時間離開。”
他說的話,每次都有種分量感?,帶著讓人無限信任的魔力?。
淩疏當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但是還是想到?了他在瑞士的學業。
“那演奏家文憑呢,你是不?是還需要回去準備畢業音樂會?這樣算下?來的話還需要離開一年左右吧。”
到?了曲知恒這樣的演奏層麵,他走的每一步都會備受矚目,所以音樂會他應該會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和打磨。
“在治病期間,已經把論文提交了,曲子一直在練,所以問?題不?是很大。”
他將一件讓人瞳孔地震的事情描述得如此輕描淡寫,神情溫和,並沒有想要震驚彆人的意思。
“這難道就是你治病期間,每次回來都很匆忙的原因嗎?”
震驚之餘,淩疏不?禁覺得曲知恒默不?作聲去感?自?己學業進度這件事聽起來似乎很可愛,因為並不?符合他從容淡定慢條斯理的性格。
他並沒有半點掩飾的打算,淡然地點點頭。
“其實沒必要這麼?趕的,我?是不?希望你都在治療了還要給自?己過大的壓力?。”
淩疏自?知現在的勸慰已經有點晚了,因為他已經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了。
從她的角度看來,如果大提琴已經剝奪了他的童年,為什麼?在飽受折磨之後還能重?新拿起。
但是大提琴和母親,兩者中究竟是誰才是曲知恒內心的症結所在,她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都保持練習的,要恢複手感?並不?算難,而且明年我?有了新的打算,很多進度都需要推進。”
他對淩疏簡短解釋了一下?,可是當淩疏問?他明年的打算的時候,他卻忽然嘴角揚起。
“先保密。”
既然需要保密這個步驟,說明這個行動可能是跟她有關的。
淩疏似乎可以很輕易地聯想到?什麼?,但是心裡也不?確定。
現在對於他們之間,隻是漫長一生的開端,還有無限的可能等著探索。
說到?可能性的探索,她心念一動,坐直起身,坐在他腿上?認真?地打量著他的臉。
“怎麼?了?”曲知恒對淩疏很多突如其來的動作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時候她突然來到?自?己跟前,仰著頭或者坐在腿上?的死後,他還能下?意識地伸手扶著她,防止她重?心不?穩。
“……沒什麼?。”淩疏看了一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雖然麵前的曲知恒容顏未變,但是看起來卻比以往鮮活了幾分。
淩疏端詳著他,續道:“隻是好奇你完成治療後究竟有什麼?變化。”
這一年來,也許曲知恒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每次回來他的身形都有改善,應該是健身和厭食症改善的結果,所以每次研究一下?他的身材,並且發現有什麼?不?同,一直都是她見到?他之後會進行的一項重?要內容。
“想如何驗證呢?”
他輕柔的語調配合醇冽的聲音,像是杯中搖晃的白?葡萄酒,讓人興致上?揚,想知道那是怎樣的饜足。
也許這就是禁欲係的好處吧,越是神聖不?可侵犯,越是正派端正,就越讓人想上?前,撥開這層阻擋視線的理性。
“你自?己來證明。”
她說完這句話,看著眼前的臉,如平時一樣,低頭咬了一下?他的唇,然後親吻唇角。
每次她都是這樣,在深情到?來之前,做無限的小動作,她自?己似乎並不?知道這會讓人多麼?心癢難耐。
但是在她準備換個舒服的姿勢的時候,下?巴卻被一隻有力?而精致的手輕輕捉住,然後迫使她上?前,一個落葉無聲的吻輕輕落下?。
然後在輾轉間不?斷加深,像是為了等她逐步適應一樣,將侵略性一點點暴露出來。
或許他們之間的親密接觸,保持一種和平狀態真?的很久了,突然間感?受到?新的風格,有一瞬間她竟然還覺得有些陌生。
這份陌生雖然沒有令她害怕,卻讓她心裡無限忐忑,因為改變風格的曲知恒有更多的出其不?意。
在淩疏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似乎處於半出竅狀態的時候,卻不?知道的一隻手已經從腰際探去。
“唔……還沒洗澡……”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稍微找回自?己,伸手在他肩側微微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