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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動心 喬虞 60195 字 8個月前

明杳看著小區樓下那棵已經隻剩下樹葉的杏樹,蟬鳴在月下回蕩,她深呼吸,指尖顫抖打字,發送消息過去:【好,謝謝學長。】

F:【不客氣,早點睡。】

明杳想回一個“你也是”,覺得這話太過於親昵,會引起沒必要的誤會。

糾結許久,明杳回複:【好。】

陳放沒再回消息,明杳看著兩人僅有四條的對話框許久,屏幕裡映出一張紅透了的臉,她把手機緊貼心臟,屏幕的涼意從薄軟衣料滲透到肌理,一顆心卻變得滾燙。

明杳心跳得很快,幾乎快要和夏夜蟬鳴頻率持平。

少女的喜歡藏在杏花清風的春日裡,藏在聲聲蟬鳴的夏夜中。

作者有話說:

*注: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周總理

這一章是補昨天的更新,晚上應該還有一更

這章所有留言都發紅包,截止明晚更新前

第17章 17、遲遲

和陳放約好的補習時間是下午兩點, 明杳卻很早就起床收拾打扮自己, 她穿了一條米白花邊襯衫,外搭一條黑色學院風馬甲裙,襯得日益瘦削的小臉,越發嬌俏清麗。

明杳把補課要用的課本和資料放進白色雙肩背包, 檢查無遺漏後, 背上書包要出發,門口傳來鑰匙插入舌鎖輕響。

明杳抬頭看過去, 全副武裝的李蘿妃跟在明修遠身後進來,她對上李蘿妃眼睛一瞬, 長睫垂下,輕聲打招呼:“媽, 爸。”

李蘿妃摘下墨鏡口罩,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

她視線落在明杳臉上,眼神驚訝, 伸手把人拽到自己身邊,上下打量, 感歎道:“我就說, 我李蘿妃的女兒怎麼可能是個又醜又胖的人, 瞧瞧,這模樣多好看。”

明杳從發胖後, 對於旁人對自己外貌評價, 已經習慣默默接受, 可說話的人是和她血脈相連的母親, 字字句句化為無形利刃, 將她紮得體無完膚。

明杳忍住鼻腔酸意, 輕聲問:“媽, 你今天來,是做什麼?”

“我在南城的戲提前殺青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京城?”李蘿妃問道。

明杳下意識看向父親,明修遠眼神鼓勵,溫聲說:“杳杳,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學會自己做決定。”

“我…我,我不想,轉學。”明杳鼓起勇氣開口。

李蘿妃笑意瞬斂,甩開明杳手臂,怒目瞪著明修遠:“這就是你讓她自己做的決定?你有沒有和她講過跟我去京城,她會接觸到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而不是像你一樣碌碌無為。”

“杳杳已經做了決定,作為父母,我們該尊重她。”明修遠語氣溫和,伸手安撫地摸了摸明杳發頂,“你不是要出門嗎?快去吧,這裡有爸爸,彆擔心。”

明杳遲疑看眼李蘿妃,後者完全不想看她,明杳鼻腔酸意更甚,她垂睫掩去眸底落寞,乖巧和父母告彆,帶上門離開。

老舊防盜門關上那一刹那,明杳聽見門後李蘿妃和明修遠激烈爭吵聲,她捏緊書包帶下樓。

市圖書館距離青江後巷有段距離,明杳害怕會遲到,便打車過去,哪想出租車上江橋後遇見堵車,她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十分。

明杳忍了許久的淚意,在這一刻爆發,眼淚如同斷線珍珠,大顆大顆砸在手機屏幕,她連忙伸手去擦,眼淚卻越來越多,像決堤的洪水怎麼也收不住。

“欸,妹兒,你咋個了?”司機師傅通過後視鏡看見低聲抽噎的明杳,語氣擔憂地問道。

明杳胡亂抹去眼淚,嘶啞著聲音開口:“沒…沒事。”

司機師傅安慰道:“你彆急,這車堵不了多久,下江橋後,我給你開快點兒,一會兒就到了哈。”

“嗯,謝謝。”

明杳登上Q.Q,給陳放發消息:【路上堵車,我可能會晚一點兒到,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F:【等女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明杳看見陳放發來的消息,能想象出他說這句話時懶洋洋的語調,她擦去臉頰殘留淚水,不經意抬頭看向車窗外。

堵了許久的車群開始移動,陰沉許久的天也變晴了,一輪斜陽照在閬水江上,江麵波光粼粼,宛如一顆上好的綠寶石。

去見喜歡人時,不僅心情晴空萬裡,連天氣都變好了。

出租車停靠在市圖書館外,明杳溫聲和司機師傅道謝下車,進去前在一邊的遇·茶買了兩杯杏仁露,拎著它們走進圖書館。

明杳給陳放發消息說自己到了,陳放很快拍了一張照片發過來:【這裡,彆走錯了。】

明杳點開圖片,是二樓自習室靠窗位置。

刷卡上了二樓,明杳站在自習室門口張望,因為是周六的原因,來圖書館自習的人很多,幾乎座無虛席,可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陳放。

午後清風吹起白色窗簾,陳放懶散靠著椅背,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一本書,正低頭認真閱讀,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側臉輪廓,眉眼被描摹得深邃。

隻看這一眼,明杳心臟就砰砰跳個不停。

原來一眼就淪陷的少年,無論後來看他多少次,還是會為他心跳加速。

陳放伸手揉搓了下酸疼的脖頸,一抬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明杳,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明杳深呼吸,平複自己過快心跳,等到心緒寧靜後,她才走過去,輕手輕腳拉開椅子坐下,把手裡杏仁露推到陳放麵前,小聲說:“補…補習的,報酬。”

陳放接過杏仁露道謝,無意間一瞥,看見明杳微紅眼眶,皺眉:“你哭什麼?”

“沒…沒事。”明杳不想讓陳放擔心,蹩腳轉移話題:“我…我們,從哪裡,開始補習?”

陳放從桌上堆疊如山的課本裡抽出一本筆記本放到明杳麵前:“我找李姐和你理綜各科老師要了你從開學到現在的卷子,你基礎知識很牢,但一遇見難度大點兒的變形題就會出錯,這是給你整理的複習筆記和例題,今天先看這個。”

明杳輕聲道謝,翻開筆記本封皮,嶄新扉頁上用行草不羈的字跡寫著兩句話:“專屬於明杳的複習筆記。”

視線往下:陳放寫的。

明杳捏著紙頁的指尖微蜷,不小心把筆記本一角捏得發皺,她連忙用手撫平,接著往下翻,和扉頁字跡不同,筆記每一行字跡都很好看,遒勁有禮,透著鋒芒,一看就是專門練過。

陳放給明杳寫的複習筆記,完全是按照她的解題思路羅列,簡要明了,精確到位。

明杳偷偷數了一下頁數,一共六十七頁,她翻看著筆記,心尖殘存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一整顆心都像泡在蜜罐裡,甜得發膩。

明杳從書包裡拿出筆袋和筆記本,謄抄陳放給她寫的例題,低頭認真做題,時間過去一個小時,明杳抬手揉了揉酸疼脖頸,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是李蘿妃發來的消息:【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周一會給你辦理轉學手續,你今晚收拾下行李,明早就和我去京城。】

明杳盯著手機發呆,額頭忽然被人輕輕彈了一下,她抬頭看著陳放,眼神茫然:“怎…怎麼了?”

小姑娘聲調很軟,配上懵懂無措的表情,又乖又軟,陳放喉結微滾,挪開眼,拖長腔調開口:“讓你做題,你盯著手機發什麼呆?”

明杳下意識和陳放道歉:“對…對不起。”

“又忘了,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陳放笑了聲,看著又開始走神的明杳,問:“你在想什麼?”

明杳垂睫,掩去眸底情緒,說:“沒什麼,我…我有道題不會。”

“哪道?”

明杳隨便指了一道數學題,陳放湊近一看,是一道極為簡單的函數題,以明杳的能力,完全能輕輕鬆鬆做出來,這姑娘一看就是在撒謊。

陳放用筆帽輕敲了下明杳眉心,低沉嗓音藏著促狹笑意:“學妹,撒謊技術不行,得再練練。”

自知理虧的明杳連句話也不敢說,隻能用清澈分明的眼睛看著陳放。

陳放把桌上課本塞進書包,明杳看見他此舉,內心忐忑不安,以為陳放不想給她補習了,急忙開口:“我…我不會,走神了,你…你——”

“亂想什麼?”陳放背上書包起身,單手插兜,低頭看著明杳說:“你心情不好,我現在給你講題,你也聽不進去。”

明杳低頭沉默,纏繞在心尖的害怕越來越濃烈。

“收拾東西,”陳放聲音再次響起,明杳抬頭,撞進他那雙好看漆黑的眼睛,陳放看著她說:“學長帶你去散心。”-

明杳和陳放從圖書館出來,陳放讓她站在路邊等他,自己去騎車,明杳以為陳放騎的是那輛山地自行車,捧著杏仁露站在路邊等待。

李蘿妃發的那條消息像揮之不去的夢魘一直糾纏著明杳不放,她貝齒咬著吸管,眼神空洞看著主乾道上飛馳而過的車流發呆。

忽然,耳邊響起摩托車割裂風聲的轟鳴聲,明杳抬頭看過去,陳放騎了一輛杜卡迪1199重機摩托車過來。

摩托車在明杳麵前停下,陳放一條長腿踩在地麵,抬手摘下頭盔,露出一雙漆黑的眼,朝她揚眉:“上車。”

明杳今天穿的裙子短及膝蓋上方,她語氣遲疑:“我…我……”

陳放看出明杳的局促,把頭盔掛在車上,脫下黑襯衫外套,內裡是件深灰色背心,白光下,肌肉線條流暢。陳放把外套扔給明杳,聲音懶散:“圍上。”

明杳接住陳放扔來的襯衫,外套上還殘留著清冽的皂角香,她軟聲道謝,把襯衫圍在腰間,袖子打了個結,抬頭看著陳放:“好了。”

陳放眼神落在明杳臉上,女生身量嬌小,腰間圍著他的黑襯衫外套,襯衫下擺長達她小腿,微風吹來,衣料掃過她肌膚,她覺得有些癢,不自在地挪動了下腳。

“頭盔戴上。”陳放遞來一隻白色頭盔,和他頭上戴的那隻黑色頭盔明顯是一對,隻是小了一號,標準的女士頭盔。

明杳道謝接過,解開扣子戴上,露出一雙清澈分明的杏眼,站在那裡,小小的一隻,看起來奶萌奶萌的。

陳放像是被戳中了笑點,抖擻著肩膀笑個不停,明杳疑惑眨眼:“你,笑什麼?”

“誰讓你這麼可愛。”陳放看著她,懶散嗓音藏著笑意。

明杳心跳了一下,頭盔下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她低睫,小聲說:“不…不止可愛。”

“嗯,還很乖。”陳放笑聲微斂,但看明杳的眼睛透著促狹的壞勁。

明杳被他看得不自在,轉移話題:“不…不是,要帶我,去散心嗎?”

“上來。”陳放拍了拍摩托車後座,示意明杳上車。

明杳小心翼翼跨坐上車,雙手抓住車身兩邊橫杠,看著陳放側臉開口:“我,好了。”

陳放確定明杳坐好後,才發動引擎離開,因為車上有明杳在,陳放車速放得很慢。

熱風從明杳臉上刮過,吹亂她的頭發,視線兩邊風景倒退而過,她抬頭看向正在騎車的陳放,他微伏著身子,衣服被風吹得鼓起,肩胛骨肌肉勃發,後頸棘突明顯。

陳放這個人像光,熱烈又溫暖,又像風,不羈又隨性。他有自己清晰的人生規劃,從來不會為誰停留片刻。

明杳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陳放被風吹起的衣角,臉頰熱意上升,心跳在加速,她看著他,眼睛很亮,唇角悄悄翹起弧度。

就這麼一瞬間,她似乎抓住了自己的光。

十分鐘後,摩托車停在南城最大的遊樂園門口,陳放一隻腳踩在地麵,車身傾斜,他扭頭朝明杳伸出手:“下車。”

明杳猶豫須臾,還是牽著陳放的手跳下摩托車,裙擺微漾,露出一雙腿型勻稱的小腿。

陳放把車停好,在售票處買了門票,領著明杳走進遊樂園,下午放晴,又是周六,遊樂園裡人山人海,幾乎是摩肩接踵。

明杳跟在陳放身後往前走,清澈大眼打量周圍一切,忽然停下腳步,目光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槍打氣球攤位上的紅色阿狸玩偶。

陳放雙手插兜,目光順著明杳視線看過去,揚眉:“想要?”

明杳鮮少流露出想要某種事物強烈的欲望,扭頭對上陳放含笑目光,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想。”

“既然是我們學妹想要的,那就必須得到。”陳放懶洋洋地笑,帶著明杳往槍打氣球攤位走。

陳放和老板交涉後,接過對方遞來的槍,熟練檢查槍身,給槍上了膛,手臂放平,黑漆漆的槍口對準牆上一排顏色各異的氣球,神態從始至終都遊刃有餘。

明杳目不轉睛看著他,陳放眼眸半眯,眉骨微抬,神情透著勢在必得的狂傲。

砰砰地槍聲接連響起,陳放槍法如神,僅僅半分鐘不到時間,那一整排氣球全部被他擊滅於槍下。

陳放再次調整槍距,重新給子彈上膛,瞄準另一麵氣球牆,氣球被打中的砰砰聲不斷響起,引起過路行人紛紛投來驚訝眼神。

這時,旁邊來了一對小情侶,女生似乎在和男朋友鬨矛盾,指著正在打槍的陳放說:“你剛和我說沒人能打完一整麵氣球,那現在呢?”

男生麵色尷尬,又不忘放低身段哄女友開心,女生很快就被哄好,小情侶親親熱熱地從明杳身邊走過,女生朝她投來羨慕眼神:“小妹妹,你男朋友可真棒。”

“他…他不是……”明杳緊張得臉紅,想解釋自己和陳放不是情侶關係,小情侶已經走遠。

明杳看著已經將攤位所有氣球狙擊於槍下的陳放,心跳得異常快。

陳放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會給她寫長達六十七頁的複習筆記,會因為她心情不好,為她打槍贏玩偶。

這樣溫暖又善良的少年,值得這個世界所有的熱愛。

明杳想,她根本沒辦法不喜歡陳放。他太好了,好到她完全找不到一個說服自己不喜歡他的理由。

陳放已經打完槍,從老板手裡接過紅色阿狸玩偶,朝明杳走過來。

明杳看著他,男生身形被路邊斑駁樹影拉得挺拔,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盛滿笑意,他從逆光中走來,彎唇朝她一笑,明媚了一整個世界。

“給你贏得獎品。”陳放把那隻紅色阿狸塞進明杳懷裡。

第18章 18、遲遲

明杳抱緊玩偶, 眼睫微顫, 朝陳放微笑:“謝謝。”

陳放領著明杳在遊樂園裡玩了一圈,再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橘色夕霞像是被打翻的紅色顏料瓶,在湛藍天際大麵積鋪開, 偶有兩隻飛鳥從頭頂掠過。

陳放雙手插兜站在路邊, 身形挺拔又帥氣,他側眸看身邊的明杳, 問:“開心點兒了嗎?”

“嗯。”明杳點頭,抱緊懷裡的阿狸玩偶, 仰頭看著陳放,細聲細氣地說:“你…你今天, 請我玩,我請你,吃飯, 好不好?”

“行。”

兩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吃晚飯,明杳把菜單遞給陳放, 語氣認真:“不…不用客氣, 隨便點。”

陳放被她認真的語氣逗笑, 修長指節翻著菜單,懶洋洋開口:“真讓我隨便點?要是你付不起錢怎麼辦?”

明杳拿出粉色錢包, 眼神認真地看著陳放:“你…你不用擔心, 我有錢。”

陳放是真的被明杳逗笑了, 他擱下手中菜單, 上身靠著椅背, 低下頭, 低沉笑聲從喉嚨裡震出來, 帶著微沉的啞意。

“行,我就不給你省錢了。”陳放點好菜,把菜單遞給明杳。

明杳向來不挑食,隨便點了幾樣菜,把菜單遞給服務員,端起桌上的苦蕎茶水輕抿一口,手捧著杯子等菜上桌。

十來分鐘後,他們點的菜送上桌,明杳端起一盤菜要下鍋煮,陳放伸手接過,用公筷夾起菜放進煮的咕嚕咕嚕隻冒泡的紅油鍋裡,低沉嗓音在彌漫白煙中響起:“下菜這種事,該讓男生來。”

明杳嗯了一聲,端起茶水杯喝了一口,掩飾過快的心跳。

一頓飯時間很快過去,明杳起身去前台結賬,陳放轉身去了衛生間抽煙,前台那裡圍繞一群男生,個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神情浪蕩,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混混。

這樣的人是最不能招惹的。

明杳捂著錢包,往邊上退了退,打算等他們離開再去結賬。

那群男生正在說話,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餘光不經意一瞥,看見站在一旁的明杳。

頭頂白光斜斜打過來,少女生得唇紅膚白,頭發紮成高馬尾綁在腦後,低頭安靜站在那,露出一截雪白流暢的脖頸。

黃毛佯裝不經意靠近明杳,掏出手機,點開錄像功能,借著人群遮掩,把手伸到明杳裙下偷拍。

明杳感覺到有陣風靠近自己,她往旁挪動腳步,低眸一瞥,發現黃毛正用手機偷拍自己,明杳一張臉羞得通紅,瞪他:“你——你乾嘛?!”

這邊動靜立刻引起旁人注意,黃毛麵色鎮定收起手機,看明杳眼神還帶著責怪:“我沒乾嘛,就站你身邊了,你這姑娘大驚小怪做什麼?”

旁人看明杳眼神透著無語,讓她如芒在背。明杳眼睛紅了一圈,唇瓣顫抖:“明…明明是你,是你偷…偷……”

黃毛篤定明杳不敢喧嚷此事,語氣愈發鎮定:“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不就站你旁邊一下嗎?又沒碰到你,你在這哭給誰看?”

“就是,你這姑娘乾嘛呢?我兄弟又沒怎麼你。”黃毛同伴幫腔道。

明杳脾氣本就內斂又軟,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攥著錢包的手指發白,清澈杏眼蓄滿淚水,想要向旁人求助。

大家看明杳的目光帶著漠視和無語,根本不懂她為什麼哭。

就在明杳不知所措時,陳放聲音從人群外響起:“明杳,怎麼了?”

明杳淚眼朦朧的看過去,陳放從人群外走過來,頭頂光影將他身影拉得頎長,他來到她麵前,溫熱掌腹放在她頭頂,語氣放柔問:“彆怕,我在這,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他…他偷拍我……”明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淚從臉頰落下,看著陳放,不停重複:“陳…陳放,他偷拍我。”

圍觀的眾人聽見這話,立馬議論開:

“我說這姑娘在哭什麼,原來是遇見這檔子事了。”

“怎麼能有這麼惡心的人,居然偷拍人一小姑娘。”

“……”

窸窣討論聲落進黃毛耳裡,他麵上掛不住,反駁道:“誰讓她穿成這模樣出來,不就是給人拍的嗎?”

陳放眼神一凜,冷眸掃過去,語氣透著狠厲:“你他媽把這話再說一遍!”

黃毛迎上陳放冷厲眼神,嚇得抖了下身子,想著自己朋友眾多,底氣又回來了,梗著脖子回道:“我說誰讓她穿這麼騷出來勾引人,不就明擺著讓人拍嗎?”

“我…我沒有……”明杳哽咽著聲音反駁,因為說話太急,還打了一個哭嗝,“是…是他的錯,為什麼,怪我?”

“不是你錯,不用哭。”陳放伸手給明杳擦去臉上淚水,他指腹灼熱,摩挲過她臉頰是帶起一陣酥麻癢意。

明杳仰頭看著陳放黑沉沉的眼眸,他眼神溫柔,眼底刻進了她的倒影,清晰又分明。明杳心跳了一下,慌亂移開眼,輕聲說:“謝…謝謝。”

陳放脫下襯衫外套,蓋在明杳臉上,吊兒郎當的嗓音響起:“畫麵太血腥,小朋友不許看。”

明杳視線被黑暗籠罩,陳放才抽完煙,衣服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和黃毛那群混混少年身上劣質的香煙味道不同,清冽中帶著安撫人心的味道,很好聞。

明杳害怕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用手拉開一角襯衫,露出一雙微紅的杏眼看過去。

陳放走向黃毛一眾人,伸手提起黃毛衣領,把人腦袋往桌上按,動作透著一股狠勁兒:“來,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你…你知不知道我在哪混的?”黃毛瞪著陳放開口。

陳放漫不經心挑了下眉,語氣狂妄:“爺沒興趣知道,但你欺負了我家姑娘,管你在哪混的,都得給我乖乖道歉。”

黃毛給同伴使眼色,要讓他們上來救自己,幾個男生想上前,被一旁眾人攔住,黃毛隻能自己掙紮,想要逃開陳放桎梏。

陳放一腳踢在黃毛小腿,黃毛吃痛一聲,單膝跪在地上,惡狠狠瞪著陳放:“你最好停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那你試試?”陳放挑眉,又是一腳踢在黃毛另一條腿上,讓他雙膝跪地,手壓著他腦袋,朝明杳低頭,語氣難掩戾氣:“道歉。”

黃毛不情不願和明杳道歉:“對不起。”

陳放這才鬆手放人,從黃毛兜裡拿出手機,要到密碼解鎖,刪除他手機裡偷拍所有女孩子的視頻,把手機砸在黃毛臉上。

黃毛吃痛一聲,想要掙紮起來,陳放按住他肩膀,微傾身,低眸睨他:“記住了,女生穿什麼都是她們自己愛好,因為有你思想肮臟這樣的人,才會覺得裙子是原罪,但肮臟的是你那顆心。”

“你可以滾了。”陳放鬆開黃毛,一抬眼看見進來的兩個警察,挑眉笑得懶散:“看來是滾不了。”

警察來把黃毛帶走,明杳和陳放跟著去派出所做了筆錄,再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陳放騎車送明杳回青江後巷。

明杳從車上下來,把頭盔取下還給陳放,陳放接過掛在車龍頭上,遞了明杳書包給她。

陳放怕今晚的事給小姑娘造成心理陰影,語氣安撫:“回去好好睡一覺,睡醒就把今晚的事忘掉。”

“好。”明杳乖巧點頭。

陳放要騎車離開,明杳忍不住出聲叫他:“學…學長。”

“怎麼?”陳放回頭,眼神疑惑看著明杳。

明杳摟緊懷裡的紅色阿狸玩偶,猶豫許久,還是抬起頭,鼓足勇氣直視陳放的眼睛:“我可能,要離開了。”

陳放神色毫無變化,似乎對她的離開不甚在意。

瞧見陳放似無所謂的神色,明杳眼睫垂下,斂去眸底自嘲:“我先,回家了,今天,謝謝你。”

陳放停下車,一條長腿撐在地上,看著遠去的明杳背影回憶,從今天下午來圖書館時,小姑娘就一直心不在焉,漂亮的杏眼一圈通紅,明顯是哭過的模樣。

“明杳,”陳放叫住即將進單元樓的明杳,漆黑眼睛在路燈照耀下黑得發亮,他問:“你今天不開心是因為要離開嗎?”

明杳點點頭。

她不想離開從小生活的南城,這裡有爸爸,有她最美好的童年回憶,有她舍不得的好朋友,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他。

她舍不得離開,害怕這一分彆,來日再難相逢。

陳放摘下頭盔,從摩托車上跳下來,快步走到明杳麵前,伸手摸了摸她發頂,說:“沒有人能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所有決定,都在於你自己想或不想。”

明杳輕嗯一聲,內心泛起糾結,最後還是問出那個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陳放伸手點了下明杳眉心,笑聲懶散:“看來是真不記得我了。”

“啊?”明杳顯然愣住,茫然眨眼:“我…我們,以前,見過?”

“見過。”陳放挑眉,笑得痞壞:“給你點兒時間,好好回憶下。”

明杳仰頭看著陳放,遠處路燈斜斜打過來,男生眉眼被描摹得深邃,他懶散垂著眼尾,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痞笑。

明杳望進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記憶裡,她也曾見過這樣一雙眼睛,漆黑深邃,眸底永遠藏著令人心動的光和希望。

四年前的周末,明杳和奶奶一起去新開的百貨商場購物,哪想會遇見歹徒襲擊,她和奶奶,還有幾個同齡孩子被迫成為了歹徒的人質,被關在狹小的倉庫裡。

外麵警車鳴笛聲不斷,歹徒想要挾持明杳和警方談判,奶奶為了救她,主動成為歹徒人質。

明杳嚇得紅了眼,又怕哭出聲,用牙齒狠狠咬住手背不語,淚珠卻一顆一顆從眼眶掉落,站在她旁邊的男生,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輕聲說:“彆怕。”

明杳扭頭看過去,昏暗光線描摹出男生深邃輪廓,他五官生得立體,每一分都恰到好處,特彆是那雙眼睛,眼尾上揚,瞳孔明亮,像是黑暗裡的一盞明燈,點亮所有希望。

歹徒和警方談判不成,將明奶奶從窗口推下,重物落下的聲音,嚇得在場所有人都驚哭出聲。

明杳“啊——”地驚叫出聲,眼睛、嘴巴忽然被一片溫熱覆蓋,男生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喜歡什麼?”

她知道男生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明杳忍住害怕,顫抖著聲線回:“張…張愛玲小說。”

男生把明杳腦袋扳向自己,溫熱大手不停輕拍她纖弱背脊,語氣安撫:“要能活著出去,下次送你小說。”

“好。”

歹徒已經窮寇末路,想要引爆炸.彈,和在場人同歸於儘。

明杳顫抖著身體瑟縮在男生懷裡,看著忽然從天而降的明修遠和一眾警察,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還拍了拍身邊男生的手臂,軟聲安慰道:“你彆怕,我爸爸是軍人,他會救我們的。”

“嗯,不怕。”男生聲音藏了笑意。

最後,歹徒引爆了炸.彈,明杳看著明修遠為了保護身邊男生被炸傷,高大身影倒在地上。

而歹徒卻還在譏笑諷刺明修遠一個消防員學什麼警察英勇犧牲,刺耳的話一點點折磨明杳神經,她眼睛所及之處全是一片猩紅的血色。

自那以後,明修遠從市裡消防支隊退役,明杳則因為驚嚇落下了口吃毛病,後來又因為患上紅斑狼瘡吃藥發胖,性格也逐漸變得內斂自卑。

陳放忽然湊近,漆黑眼睛緊鎖著明杳不放:“學妹,想起來了嗎?”

作者有話說:

單方麵建議老陳家優良傳統代代相傳@陳放@陳肆

第19章 19、遲遲

明杳看著陳放漆黑眼睛, 輕輕點頭:“想…起來了。”

有時命運就這麼奇妙, 你所喜歡的人,那個遙不可及的人,或許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某一個時間點, 你們就見過, 然後兩道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也在那一刻有了交集點。

陳放掏出一顆話梅糖,撕開包裝紙, 喂到明杳嘴裡,捏了下她臉頰, 笑意懶散,語氣卻認真:“希望我們學妹會變得更好。”

明杳舌尖抵住酸甜的話梅糖, 看著陳放,彎了彎眼睛:“會的。”

晚上回到家後,明杳給李蘿妃發消息:【媽媽, 我不會離開南城的,這裡有爸爸, 有我的朋友, 我舍不得離開, 也不想離開,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決定。】

一個小時後, 李蘿妃才回消息:【你可以不離開, 但是暑假必須來京城治病, 我的女兒不能一直是一個結巴。】

明杳盯著李蘿妃發來的消息許久, 才回:【好。】-

時間過得很快, 明杳參加完市裡新概念作文大賽, 回校又是第三次月考, 明杳這次成績綜合不錯,拿下班級第一,也擠進了年級前二十。

月考結束後不久就是二〇一〇屆學生高考,德禮被設為高考考場,明杳在上課幾天後,迎來了為期三天的假期。

放假第二天是鹿玫生日,早在上月月底,鹿玫就邀請明杳來家為自己慶生。

明杳記得鹿玫對自己的好,找李蘿妃助理幫忙要了一張鹿玫最喜歡樂隊的簽名,用積攢許久的零花錢給她買了一條某小眾輕奢品牌的玫瑰手鏈。

下午一點,明杳把給鹿玫準備的生日禮物放進書包,背上書包出門。

鹿玫給明杳發的地址是振陽東路271號,明杳坐上車後,跟司機師傅報了目的地,司機師傅一聽,驚訝回頭:“妹兒,你確定去這裡?”

明杳點頭。

“這裡可是出了名的富人區,你朋友家境很好啊。”司機師傅感歎道。

出租車在振陽東路外停下,明杳付錢下車,在小區警衛室做好登記後走進去。

這邊是一水的西式彆墅建築,鵝卵石小道兩旁的法國梧桐樹樹冠遮天蔽日,遠處還有假山流水,午後豔陽照過來,在地麵投下晃動光影。

明杳找了一圈,終於看見振陽東路271號,比起兩旁的建築,眼前彆墅更加氣派,三層樓的建築,占地麵積更大。

明杳禮貌按響門鈴,很快有保姆來開給她開門,確定明杳身份後,領著她往裡走,明杳餘光打量眼前建築,發現門後還藏著一個更大的花園,栽種著一片嬌豔的火紅玫瑰。

保姆領著明杳進門,她才看清彆墅裡麵裝修,依舊是西式風格,牆上掛著國外知名大師畫作,處處透著奢華的味道。

一樓分主客廳和會客廳,僅隔一扇半弧形拱門,保姆讓明杳在會客廳沙發上坐下等鹿玫,自己上二樓去叫她下來,明杳點頭致謝。

三分鐘後,鹿玫從二樓上下來,她穿著瑰色掛脖吊帶裙,肩胛骨線條完美,皮膚白膩。

鹿玫上前挽住明杳胳膊,在她身邊坐下,親親熱熱地說:“杳杳,今晚就彆回去了,在我家睡吧,和我睡一張床。”

明杳正要回答,主客廳那邊傳來一道捎帶怒意的女聲:“陳越澤,為什麼不讓我下廚?”

接著響起的男聲低沉好聽:“你做的飯,吃了會進醫院。”

女聲不依不饒,男人耐著性子哄她:“下次,等阿放阿肆生日,你再下廚,行嗎?”

明杳疑惑看向鹿玫,鹿玫拉著她胳膊穿過弧形拱門,明杳看過去。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跪在搓衣板上,身形筆直,正耐著性子哄妻子:“他們兄弟倆吃壞進醫院沒關係,但杪杪總不能進醫院。”

鹿曦長相美豔,雖已年過四十,但保養得宜,氣韻極為出挑。她橫一眼丈夫:“既然不讓我下廚,那你跪到晚上吃飯吧。”

陳越澤應道:“行。”

看見明杳疑惑神色,鹿玫憋笑為她解釋:“這是我們老陳家優良傳統,惹了老婆生氣,就得跪搓衣板。”

明杳:“……”還有這優良傳統?

鹿玫跟陳越澤夫婦介紹明杳,明杳軟聲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明杳。”

陳越澤冷淡頷首應是,鹿曦走過來拉著明杳胳膊打量,少女背著粉色書包,乖乖巧巧地站在那裡,低頭時露出一截雪白脖頸,臉上神情安靜又乖巧。

“長得可真乖,”鹿曦沒忍住捏捏明杳臉蛋,看向鹿玫:“杪杪,你有這麼好看的朋友,為什麼不早點兒帶回來?”

“乾嘛?”鹿玫不解。

鹿曦語氣認真:“給你那個可能這一輩子都要打光棍的大哥當媳婦兒啊。”

雖然知道是玩笑話,明杳心還是忍不住跳了一下,低頭,用碎發偷偷遮住紅透的耳垂,安靜聽鹿曦拉著她說個不停。

半小時後,陳越澤夫婦要出門去接老人,鹿玫才把明杳從鹿曦“魔爪”救下。

鹿玫拉著明杳在沙發上坐下,側眸打量她,然後忍不住上手揉明杳臉,笑道:“你彆往心裡去,我媽被我爸寵得不諳世事,每天最大樂趣就是為我兩個哥哥找媳婦兒。”

“不過呢——”鹿玫話鋒一轉,看著明杳笑道:“杳杳,你要不要考慮做我大嫂唄?”

明杳臉紅:“不…不了吧……”

鹿玫抓起茶幾上的桃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也是,我那兩個哥哥哪裡配得上我們家杳杳寶貝。”

明杳沒搭話,扭頭看向窗外,陽光從白色窗簾罅隙裡鑽了進來,微微有些刺眼,她抬手放在眉骨處,虛眯起眼睛,輕聲說:“是我,配不上。”

陳放這樣好的人,值得全世界的熱愛,而她低如塵埃,勝似空氣,哪裡敢肖想他。

在樓下坐了十來分鐘,鹿玫要拉著明杳去三樓遊戲室打遊戲。

進去後,鹿玫忽然想起新買的一對手柄在自己房間,她叫明杳:“杳杳,你去我房間拿一下手柄。”

明杳把給鹿玫的生日禮物遞給她,輕聲應好,找保姆問了鹿玫房間在哪,沿著廊道向前走。

臨近走廊末尾第二間臥室房門虛掩,橘黃色暖光從裡溜出。

明杳記得保姆說鹿玫房間就在走廊末尾,她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走進去。

房間布置映入視野,冷色調裝潢,床單是黑色,牆上貼著科比的簽名海報,書櫃上陳列著各種獎杯證書,一旁是淺木色寫字桌,放著一台液晶電腦,電腦屏幕亮起,正停留在LOL遊戲頁麵。

明杳意識到自己走錯了房間,她要轉身離開,身後浴室門忽然拉開,陳放從裡走了出來。

陳放隻穿了一條黑色運動短褲,半赤著上身,水珠順著排列整齊的腹肌線條滑落,消失在褲線邊緣。

陳放從起床就在和陳肆打遊戲,想到今晚是鹿玫生日,他本來打算衝個澡,換身衣服再下樓,哪想一拉開浴室門,就看見明杳出現在自己房間。

明杳完全不敢看陳放,紅臉低頭,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不…不是…故意的……”

陳放用毛巾懶散擦拭頭發,水珠沿著冷硬下顎淌落,他把毛巾扔到一邊,抓起椅背上的短袖套上,走近明杳,俯看小姑娘微紅的臉,刻意壓著嗓音笑:“不是故意的?”

明杳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小步往後挪,想要拉開和陳放的距離。

哪想陳放上前一步,愈發逼近她,明杳幾乎能聞見他洗完澡後身上縈繞的薄荷味沐浴露味道,清冽好聞,蠱惑人心。

陳放微弓身,灼熱呼吸撲灑在明杳耳側,燙得她臉更紅,他卻笑得輕佻又散漫:“那就是有意的?”

明杳感覺到陳放說話時撲灑在自己耳側的熱氣,緋紅從耳垂蔓延到臉頰,暖色燈光下,一張白皙小臉通紅,杏眼通透明亮,竟有幾分欲語還休的嬌羞之態。

陳放失神一瞬,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眼。雙手插兜,直起身體,低眼看著明杳,懶散地笑:“不逗你了。”

“謝…謝謝。”明杳下意識開口。話一出口,自己愣了幾秒,又急忙解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明杳忽然卡殼,纖長眼睫垂下,遮住眸底懊惱,心道她怎麼每次在陳放麵前都容易說錯話。

陳放看見她窘然神色,從喉嚨裡震出一聲笑,低沉帶磁。他潛意識想要伸手去摸明杳發頂,發現她今天紮的高馬尾,收回手,看著她說:“怎麼走錯房間了?”

“杪杪叫我,來拿手柄,我才走錯房間。”明杳跟陳放解釋道。

“等著,”陳放從抽屜裡翻找出一對遊戲手柄遞給明杳,眉眼透著漫不經心的痞意:“想吃什麼?”

明杳慢了半拍,茫然地“啊”了一聲。

“杪杪打遊戲會吃零食,你想吃什麼?我讓阿姨準備。”陳放說道。

明杳握緊遊戲手柄,輕聲說:“都…都行。”

明杳拿著陳放給的遊戲手柄回到遊戲室,鹿玫正窩在沙發上玩手機,一雙筆直長腿垂在半空晃蕩,她一抬眼看見回來的明杳,接過手柄問:“你怎麼去這麼久?”

“我…我走錯房間了。”明杳隱去陳放逗她經過,把事情原委告訴鹿玫。

鹿玫哦了一聲,用遙控器調出遊戲界麵,看著屏幕問明杳:“寶寶,你想玩什麼遊戲?”

亮起的巨大屏幕顯示的遊戲有競技類、闖關類等多種種類,明杳很少玩遊戲,斟酌開口:“要不,玩貪吃蛇?”

一扭頭對上鹿玫一臉“你在逗我玩”的表情,明杳解釋:“我…我很少,玩電子遊戲。”

明杳從小到大的時間都被學習和各種補習班占據,記憶裡有關童趣的回憶就是課外讀物,或是偶爾和小夥伴一起玩跳皮筋。

“你的童年生活可真無趣。”鹿玫撇嘴,調出貪吃蛇界麵,選了簡單模式,跟明杳講解了一遍怎麼操縱手柄,自個又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明杳坐在地毯上,用遊戲手柄操縱小蛇,認真玩著遊戲。她做什麼事都有一股韌勁,即使最開始次次死亡,但憑借超強意誌力,直接把遊戲打通了關。

鹿玫瞥見屏幕,衝明杳豎拇指:“學霸不愧是學霸,真是做什麼事都比我們這些學渣強。”

明杳羞澀垂睫,正要開口,耳邊響起一道冷淡的低沉嗓音:“難得,你居然有自知之明。”

明杳扭頭看過去,陳肆不知道何時來到遊戲室,他穿了套灰色居家服,黑色碎發垂在眉間,眼皮半耷拉著,神情懶倦,一副才睡醒的倦怠模樣。

“陳思思,狗嘴吐不出象牙,就彆張嘴。”鹿玫抄起一隻抱枕朝陳肆砸去。

陳肆麵色不改,接住從天而降的抱枕,朝鹿玫丟了回去,語氣辨不清喜怒:“有客人在,彆逼你哥我動手教育你。”

鹿玫臉被抱枕砸了一下,不痛,她抓起臉上的抱枕,起身就去找陳肆麻煩:“陳思思,我今天可是壽星!壽星!你居然這麼欺負我!我要跟爸媽和大哥告狀!”

陳肆伸手按在鹿玫頭頂,阻礙她靠近自己。桃花眼微揚,慢悠悠開口,語氣拽得想讓人揍他:“那你去唄。”

“陳思思——!”鹿玫氣得臉紅,扭頭求救看向明杳,“杳杳,快來幫我。”

明杳眨眼,有些不知所措,還是開口說:“這…我……,陳…陳學長,要不,算了吧?”

“算了,放過你。”陳肆鬆開鹿玫,拿起桌上U盤,轉身離開。

自陳肆走後,鹿玫就一直在罵他,明杳安靜聽著,在鹿玫說得口乾舌燥時給她遞了一杯水,鹿玫接過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麼,看著明杳說:“杳杳,我發現一件事。”

“什…什麼事?”明杳眨眼。

鹿玫捧著玻璃杯打量明杳,旁人眼裡的明杳乖巧又安靜,對誰都是好脾氣,但和她相處久了,鹿玫才知道,這姑娘看似性子軟好接近,實際上對誰都是淡淡的,唯獨在陳放麵前,明杳特彆容易臉紅。

就像剛才,明杳麵對陳肆落落大方,而對陳放卻很小心翼翼,甚至有時還透著緊張的害羞。

鹿玫若有所思地看著明杳:“你似乎很怕我大哥?”

明杳不敢看她眼睛,眼神亂瞟,努力鎮定找了個借口:“不…不太熟吧。”

話音一落,身後門被人推開,走廊光亮照了進來,明杳虛眯起眼睛看過去,陳放單手插兜,另一隻手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陳放眼神落在她臉上,語調懶洋洋的,透著漫不經心的痞意:“你和陳思思就很熟了?”

作者有話說:

國慶快樂(*^▽^*) 這章所有留言都發紅包,不出意外晚上應該還有一更,如果我沒更,那就是我出去嗨了~

第20章 20、遲遲

“不…不是。”明杳小聲解釋。

陳放把果盤放到茶幾上, 在明杳身邊坐下, 兩條長腿隨意敞開,坐姿散漫,他側頭看她,不疾不徐開口:“幫你解決古箏事, 帶你去遊樂園散心, 給你補習功課,為你整理筆記……”

男生低啞嗓音在明杳耳邊響起, 她這才意識到陳放在細數自己為她做的事,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隻能低頭沉默。

陳放說完,抬手給了明杳一個爆栗子, 笑道:“學妹,你良心不痛嗎?”

明杳吃痛皺眉,眼睛微紅, 杏眼明亮看著陳放,開口:“對…對不起。”

“行, 原諒你了。”陳放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拿過地毯上手柄, 邀請鹿玫一起玩遊戲。

明杳眉心還殘留著紅意,她起身離開去洗手間, 遊戲室裡隻剩下陳放兄妹。

一局遊戲打完, 鹿玫用叉子叉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裡, 口齒不清地問陳放:“大哥, 我怎麼感覺你對杳杳比我還好, 你是不是…嗯?”

折身返回的明杳聽見這句話, 停下腳步, 目光透過虛掩的門,落在陳放身上,內心湧起一股莫須有的期待。

陳放丟開手柄,抬手揉搓酸痛的脖頸,借此靠著茶幾邊緣,姿態懶散又隨意。他似乎沉思了幾秒,開口的嗓音帶著低啞的笑意:“少亂講,就當妹妹看。”

明杳失落垂睫,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還是覺得難受,她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又進了洗手間。

頭頂吊掛的花型水晶燈很亮,明杳抬起微紅的眼看著鏡中少女,這幾個月來,她努力減肥,瘦了很多,原本就是一張美人胚子的臉,愈發清麗漂亮。

可她依舊自卑內斂,像是丟進人群裡都找不到的那一類人,而陳放是天之驕子,出身優越,長相出眾,走哪都是眾星捧月的風雲人物。

他們就像兩條本就不該相交的平行線,即使在某一刻有了交集點,也會回歸原點,永遠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明杳擰開水龍頭洗臉,想要強迫自己甩開那些消沉情緒,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人就是一個貪心的生物,在嘗到一點兒甜頭之後,就想要得到更多。譬如她,以前想著偷偷喜歡陳放就好,現在卻妄想某一天,陳放也會看見她。

明杳整理好情緒,折身返回遊戲室,在推門進去那一刹,她又猶豫了,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陳放,索性選擇逃避。

明杳給鹿玫發消息:【杪杪,我家臨時有事,我先回去了,很抱歉不能陪你慶生,下次我請你吃飯。】

消息發送後,明杳拿上自己書包,從陳家匆匆離開。

明修遠還在台球室,家裡隻有明杳一個人,她簡單洗了個澡,閉眼躺在床上小憩,卻怎麼也睡不著,耳邊全是陳放說的那句話:“就隻是當妹妹看。”

陳放對她好,隻是骨子裡的教養使然,有恩必報,讓他對恩人的女兒多加照拂罷了。

明杳睜開眼,房間沒開燈,黑黢黢一片。她無神凝視天花板許久,起身下床,坐到書桌前,拉開帶鎖的抽屜,取出日記本,寫下日期和今日所思:

二〇一三年/六月/八日-

喜歡你好累,我想放棄了

陳放說的那句話很普通,甚至語氣稀鬆平常,可明杳就是難受,卻也有自知之明,喜歡上這樣一個天之驕子一樣的少年,注定是難過大於欣喜-

從這天起,明杳開始有意避開陳放。

鹿玫邀請她一起去和陳放吃飯,她就借口自己要準備作文大賽決賽選題走不開拒絕她。陳放說要給她補習,明杳就說你已經是準高三生了,不用給我補習,以免耽誤你的功課。諸如此類借口,令人無法反駁。

周六中午,鹿玫和陳放一眾人一起吃火鍋,尤文成有快半個月沒看見明杳了,好奇地問鹿玫:“阿玫,怎麼最近沒看見明學妹啊?”

平日鹿玫和明杳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連上個廁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

鹿玫把毛肚下鍋,放下盤子,說:“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杳杳又要準備作文大賽決賽,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閒工夫來和我們一起玩。”

尤文成哦了一聲,又扭頭看向陳放,問:“放哥,你最近和明學妹有聯係嗎?”

陳放懶散靠著椅背,修長指節搭在易拉罐上,冰霧化成水從他指尖落下,他撩起眼皮看向尤文成,語氣辨不清喜怒:“我很閒嗎?”

尤文成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低頭安靜吃飯。

陳放拿起手機點開Q.Q,他和明杳的對話還停留在上周,正要退出時,空間提醒明杳更新了動態,他點開一看,指節不自覺握緊易拉罐。

明杳更新的那條動態是她才在一中參加完新概念作文大賽的選手合照,合照裡,明杳身穿無袖白色連衣裙,紮著雙馬尾,手比耶放在臉側,笑容清甜,兩個酒窩淺淺。

她身邊站著的人是謝嘉讓,男生穿著簡單白T黑長褲,身形筆直挺拔,他側眸看向明杳,鏡片下的黑眸眼神溫柔似水。

陳放拇指按著屏幕下滑,看見鹿玫在明杳這條說說下評論:【杳杳,謝嘉讓看你眼神好溫柔!老實交代,他是不是你喜歡的那個男生?】

“鹿玫。”陳放摁熄屏幕,沒有情緒的眼神落在鹿玫臉上。

鹿玫正在吃毛肚,吸溜一口,把毛肚咽下,茫然眨眼:“大哥,你怎麼這麼叫我?”

桌上陳肆也看向陳放,從小到大,陳放叫鹿玫全名次數少之又少,每次這麼叫她,都是真的動了怒。

陳放端起可樂,仰頭喝完,招手叫來服務員結賬,起身,居高臨下俯瞰鹿玫,語氣冷淡:“這次期末考沒有考進班級前十,這個暑假都不許玩手機。”

鹿玫大小姐脾氣瞬間上來,撂了筷子,瞪著陳放:“陳芳芳,你有毛病吧!”

陳放未言,撂下一句你們慢吃,我有事先走,留給眾人一個匆忙離去的背影。

“他今天是吃錯藥了嗎?”鹿玫氣得灌了大半杯水,跟個連珠炮一樣數落陳放:“突然叫我全名,突然說窩這次考不進年級前十,就要收我手機,什麼毛病啊?!”-

明杳看見鹿玫給自己的評論,害怕這條說說會被陳放看見,想要刪除,又遲疑收回了手。

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已經決定不要喜歡他了,卻又潛意識在意他的看法。

“杳杳。”謝嘉讓溫和嗓音在明杳身後響起。

明杳摁熄屏幕回頭,謝嘉讓走過來,他撐了一把遮陽傘,為明杳擋去頭頂烈陽,傘下一雙眼睛藏著笑意,問道:“快一點了,要不要一起去小學門口的餛飩店吃午飯?”

小學時,謝嘉讓父母工作忙,明杳家又離得遠,兩人午飯都是在學校門口的餛飩店解決的。

聽謝嘉讓提起,明杳也有些想念了,於是點頭同意:“好。”

謝嘉讓和明杳撐傘離開一中,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一段路,謝嘉讓都將傘麵傾向明杳,自己裸露在烈陽下的冷白手臂,被太陽曬得通紅。

明杳和謝嘉讓站在路邊等車,偶爾聊上兩句,她發現謝嘉讓總能說出很多有關彼此的童年趣事,把她逗得眉開眼笑。

出租車從遠處開來,謝嘉讓收傘,拉開後座車門,明杳和他致謝,正要上車,聽見一道熟悉又散漫的嗓音叫她名字:“明杳。”

明杳心跳漏了一拍,循聲望過去。

陳放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上,指間夾著一根煙,火星明明滅滅。

大半個月沒見,陳放頭發又長了點兒,薄薄的碎發貼在硬挺眉骨。他穿了件黑色T恤,同色係運動短褲,身形筆直,腳上是雙灰色球鞋,露出一截清晰分明的腳腕。

對視間,明杳心跳得很快,看著陳放向自己走了過來,在距離她兩米開外,掐滅手中煙,丟進了垃圾桶。

陳放在明杳跟前停下,漆黑眼睛緊鎖著她,聲音因為才抽過煙,帶著磁性的沙啞:“還挺巧。”

明杳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拉開和陳放之間距離,低頭看著自己鞋尖,小聲開口:“是…是挺巧。”

陳放察覺明杳後退動作,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雙手插兜,上前一步,以不可抗拒的姿態逼近明杳,眼皮半垂,視線纏著她不放:“比賽結束了?”

明杳心不受控製地跳了一下,仰頭神情呆滯地看著陳放,眨了眨眼,答道:“結…結束了。”

出租車司機見他們久不上車,按響鳴笛,從副駕車窗探出頭問道:“同學,你們還坐車嗎?”

“坐。”謝嘉讓回答,轉頭看向明杳,開口:“杳杳,上車了。”

明杳頷首應好,目光轉向陳放,和他道彆:“學…學長,我先走了。”

明杳要上車離開,被陳衤糀放拉住手腕,她轉頭看過去,陳放正低眸看她,眼神漆黑深邃。他語氣吊兒郎當,卻不容拒絕:“吃飯?帶我一個唄。”

謝嘉讓未言,溫沉目光看向明杳,在等她開口。

明杳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灼熱,心跳漏了一拍,原本到嘴邊拒絕的話,變成了同意:“好。”

作者有話說:第一章重寫了,寶貝們記得清緩存重看,這章依舊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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