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動心
陳放唇貼上來的溫度, 令她耳根發燙, 不自在地伸手推他,小聲辯解:“我才不是小朋友。”
她這話無疑是在撒嬌,陳放輕笑了聲,手指在明杳纖細脖頸輕按, 垂著眼皮看她, 問:“小朋友今晚想去哪吃飯?”
對於這個幼稚的稱呼,明杳自動無視, 和陳放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泰式料理店吃晚餐,從進店到飯菜上桌, 全是陳放在照顧她,像真是在把她當小朋友寵著。
陳放這個人最吸引明杳喜歡的不是他出眾的外貌, 而是他的行事作風,無論是年少還是現在,他對什麼事都遊刃有餘, 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吃完飯後,明杳和陳放從店裡出來, 外麵霓虹高掛, 車輛從眼前飛馳而過, 對麵廣場有在跳舞的中年人,小孩你追我趕的嬉戲打鬨。
路邊有不少出攤的商販, 琳琅滿目的小吃看得人眼花繚亂, 食物香味被寒冷夜風吹散, 飄進人們鼻腔, 勾得人食欲大開。
明杳看見不遠處排起長龍的烤紅薯, 有些犯饞, 但一看見隊伍長度, 又歇了想吃烤紅薯的心思。
陳放注意到她的目光,嗓音懶散地開口:“在這等著。”
“啊?”明杳還沒懂陳放的意思,人已經從身邊走開。
陳放雙手插兜向後走,橘黃色的路燈光長長地掃過來,勾勒出男人頎長身姿,他唇角帶笑,看著明杳說:“乖乖在這等著,男朋友去給你買烤紅薯。”
明杳輕嗯一聲,乖巧站在原地等陳放回來。
陳放低頭玩手機排隊,很快隊伍排到他,他垂眸掃了眼鍋爐上烤得外焦裡嫩的紅薯,挑了一隻大的,和老板說:“要這個,麻煩包起來。”
賣烤紅薯的老板是個年輕男人,戴著綠皮軍帽,皮膚黢黑。他聽見這話,把烤紅薯麻利地包好,正要遞過去,一抬眼看清眼前人長相,神情變得驚喜:“隊長?”
陳放瞭起眼皮,看著麵前男人,他缺了一條腿,坐在馬紮上,身形嶙峋瘦小。
陳放黑沉的眼睛情緒變化無窮,愧疚、歉意……最後歸於一片平靜,淡然地和對方打招呼:“晚上好,生意怎麼樣?”
“挺…挺好的。”孫慶傑語氣難掩激動,把烤紅薯遞過去,試探著開口問:“隊長,您現在還在部隊嗎?”
“在休假。”陳放接過烤紅薯,掃碼付賬。
孫慶傑點點頭,還想說什麼,餘光不經意一瞥,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明杳,燈光從女人身後照來,她穿了件米色大衣,身形纖瘦,皮膚很白,正往這邊看。
他再移開眼,發現陳放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待會再過去,女人輕輕頷首,神情溫柔又恬靜。
“陳隊,那是嫂子嗎?”孫誌傑起興地問陳放。
陳放眉眼舒展開,眼底有了真實的笑意,說:“對,那是我媳婦兒。”
陳放和孫誌傑聊了兩句,後者還有生意要做,陳放就和他道彆,拎著烤紅薯向明杳走去。
明杳接過陳放遞來的烤紅薯,撕開烤得焦黃的外皮,雙手捧著,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問陳放:“你和賣紅薯的老板認識?”
陳放喉嚨有些癢,犯了煙癮,但顧忌在旁的明杳,硬是把想抽煙的欲望壓了下去,單手插進兜裡,目視前方擁堵不息的車流,開口:“老戰友。”
明杳吃著烤紅薯,餘光瞥向不遠處的烤紅薯攤,缺了一條腿的年輕男人正憨厚笑著把紅薯包好,遞給來買紅薯的客人。
她驀地想起那天喻巍奕說的話,陳放主動申請停職休假,是因為在一次救援行動中,導致戰友受傷癱瘓。
明杳咬了一口紅薯,扭頭去看身邊的陳放,他眼睛看著對麵烤紅薯攤,薄唇緊抿成線,漆黑眉眼縈繞著濃濃的愧疚之意。
“走吧,回去了。”陳放抬起眼皮,看著明杳說道。
明杳輕輕點頭,由著陳放牽著她,送自己回酒店。
回到酒店後,明杳簡單洗漱了下,抱著筆記本窩在沙發上寫大綱,腦海中掠過陳放看向烤紅薯攤的眼神,愧疚又自責,讓她一想就覺得心疼。
明杳多少猜出了賣烤紅薯的老板就是陳放那個受傷的戰友,她點開陳放頭像,想找他問一下事情經過,編輯好的文字還沒發出去,又陷入遲疑中。
這件事對於陳放來說是他走不出來的陰影,像是一道已經看似完好無損的傷疤,揭開表麵皮痂,裡麵已經化膿。
明杳猶豫許久,找鹿玫要了陳肆的聯係方式,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發消息問他陳放為什麼會主動申請停職,離開部隊。
陳肆消息回得很快:【具體事情經過,我不好告訴你,但我隻能說解鈴還須係鈴人,他離開部隊,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行動失誤,導致戰友受傷,自己陷入自責迷茫之中。
想讓他重回部隊,得把這個心結給他解開。】
明杳詢問陳肆:【您有他這位戰友的聯係方式和地址嗎?】
陳肆把對方聯係方式和地址發來,還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沒人能讓陳放重新走出來,連他自己也不能,除了你。】
明杳盯著這句話看了許久,垂下眼和陳肆道謝,打算明天去找孫誌傑了解當時發生的事情經過。
孫誌傑家在南城老城區的瑞南巷,這邊是一水的紅磚平房建築,牆上還殘留著上世紀的宣傳標語,路邊停滿了電瓶摩托車,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道。
明杳在瑞南巷117號門口停下,拿出手機看眼陳肆發來的地址,確定沒找錯後,收起手機,禮貌地敲響麵前已經掉漆的紅色木門。
一分鐘後,紅色木門從裡打開,一個紮著羊角辮,臉蛋紅紅的小女孩冒出頭,看著明杳,奶聲奶氣地問:“阿姨,您找誰?”
從陳肆發來的孫誌傑資料,明杳了解到他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叫桃桃,應該就是眼前的小女孩。
明杳低頭,和桃桃對視,溫聲開口問:“桃桃,你爸爸在家嗎?”
桃桃見麵前漂亮阿姨說出自己名字,眼神變得警惕,要把門給關上,瞪著她說:“你找我爸爸做什麼?”
正在院子裡忙碌的孫誌傑聽見門口響動,揚聲問道:“桃桃,誰啊?”
“一個陌生阿姨。”桃桃回頭說道。
孫誌傑放下手中活計,拿過一旁的拐杖,緩慢地走了過來,看見站在門口的明杳,張口就是一句:“嫂子,您怎麼來了?”
明杳跟著孫誌傑進了門,不著痕跡打量眼前一切,破舊的青瓦平房,紅磚切的牆長滿爬山虎,小院角落堆滿了木炭,另一邊圍著籬笆,裡麵栽種了不少蔬菜。
孫誌傑讓桃桃搬來兩張塑料椅子,熱情地招呼明杳坐下,桃桃也懂事,在明杳坐下後,還給她端了一杯溫開水。
明杳道謝接過,想起剛才進門時,孫誌傑張口就是一句“嫂子”,疑惑地問:“您認識我?”
“當然認識。”孫誌傑說道,“我們隊裡的那群沒人不認識你,隊長自帶我們起,就和我們說過,他有個從高中起就喜歡的姑娘,我還看過你的照片呢。”
明杳笑了笑,沒有說話。
“嫂子,您今天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孫誌傑問她。
明杳手捧著玻璃杯,目視孫誌傑開口:“這次冒昧上門,打擾您了,我來是想和您了解一下,陳放他……為什麼會主動申請停職?”
“這事兒吧…說來話長……”孫誌傑歎了口氣,目光掠過自己截斷的右腿,神情掠過痛苦之色,“其實…我也不想提起……”
明杳手緊了緊,有些抱歉地開口:“您既然不想說,那我就……”
“您來是為了陳隊吧?”孫誌傑打斷她。
明杳點點頭。
孫誌傑笑了下,繼續說道:“既然是為了陳隊,那這事兒我還是得和您說說。”
根據孫誌傑所說,陳放自畢業被分配到南城消防一支隊,就表現優異,頗受領導器重,經他帶領的救援行動,群眾生還率、財產損失率都是最低,再加上他雖出身優越,但性格隨和瀟灑,整個支隊裡沒誰不喜歡他。
在老百姓心裡,陳放的名字就是救世主,有他在,他們就不必擔心生命安全,在一眾戰友眼裡,陳放就是他們為之努力的榜樣和驕傲。
可以說陳放這個名字,就是令人仰望和心安的存在。
本來按照正常發展,陳放會在三十歲之前被授以三級指揮長的消防銜,可變故卻在半年前突生,那天,他們接到群眾來電,說有一個女生在開陽區的貿易大樓頂樓,企圖跳樓自殺。
電話掛斷後的下一秒,陳放迅速組織救援小隊趕往開陽區,抵達現場後,又沉著冷靜地部署救援任務,然後帶著心理醫生上樓和女孩交談,等待時機,展開救援。
女孩今年上高二,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成績常年排名第一,可是父母對她還是不滿意,隻這一次考試考了第二名,就對她進行辱罵,還關小黑屋,讓女孩寫五千字檢討書進行反省。
常年累月下變態式家庭教育讓女孩陷入痛苦之中,而這一次父母的責罵,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女孩穿上最喜歡的白裙子,站上高樓,想一躍跳下,和這個令她痛苦的世界告彆。
陳放和醫生及時趕到,在兩人的勸阻下,女孩輕生念頭減退,哪想不遠處的母親哭喊著指責她:“你跳——!你有本事就給我跳下去!屁大點兒事就想自殺?你對得起我和你爸這麼多年養你的心血嗎?!”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父母還未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隻會責怪她。
女孩刻意避開下麵的救生氣墊,閉眼從高樓跳下,陳放急時抓住她的手,女孩卻掙脫開他,臉上笑意釋然,和他說:“大哥哥,謝謝你,但是我不想過這種生活了。”
死亡對女孩來說,是救贖,也是解脫。
然後,女孩身體急速下墜,白色裙角被夕陽的光染黃,她笑得很漂亮,帶著對父母的報複,和終於從這個世界解脫的快感,重重摔在地上,遍地開出鮮紅又漂亮的花。
底下是一片嘩然聲,陳放怔然看著摔在地上的女孩,耳邊傳來女孩父母的謾罵,指責他不配做一個消防員,連一個孩子都救不下。
第一次,陳放生出了無力感。
陳放坐在地上,看著女孩的屍體,喃喃自語:“我明明抓住了她的……就差一點兒,明明就差一點兒,我就能救下她的……”
可是他沒能救下她。
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他麵前消亡。
這件事發生以後,支隊指導員怕這件事對陳放造成心理影響,給他安排了心理醫生,同時也放了假。
本以為這事翻篇而過,哪想女孩父母對陳放進行投訴,還以受害者姿態接受媒體采訪,言語之意全是指責因為陳放的失誤,才害得自己女兒從高空墜下死亡。
這件事迅速在網絡發酵,不明真相的網友對陳放進行辱罵,嘲他專業水平不夠,根本配不上那一身火焰藍軍裝,而像他這樣的人,也根本不配繼續留在部隊。
事後雖有部隊方幫忙澄清,可網上像是有人刻意引導,掩去女孩跳樓自殺真相,讓網友對陳放這一次救援失誤進行批判指責。
人呢,最是愛看天之驕子跌落神壇,並且對其踩上一腳,以顯示自己卑劣的高尚品格。
這事對陳放影響很大,支隊領導也想過對他進行停職處分,但礙於陳放自進隊起,就表現優異,功過相抵,在再一次澄清這件事情之後,陳放重新歸隊,參與地震搶險救援行動。
也是這一次的行動,陳放和孫誌傑搭檔把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送出災區,哪想半路遇上餘震,又是暴雨天,巨石從山坡滾下,孫誌傑把在旁的陳放推開,自己被巨石砸中,失去了一條右腿。
這事又被人惡意爆料出來,網友指責是陳放的失誤,才導致戰友受傷,同時,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罵聲朝陳放湧來,他們指著他不配做消防員,說他配不上那身火焰藍軍裝。
一句話,一個字眼,輕輕鬆鬆就將一個意氣風發的陳放毀掉。
在他低穀時期,家人也對他的職業不讚同,父親勒令他退伍轉業,爺爺想要他轉軍種,一時間,陳放對自己的信仰產生懷疑——他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嗎?
所以,陳放選擇停職休假。
在休假前,陳放查出網絡上對陳放的謾罵全部來源於水軍推波助瀾,而背後始作俑者就是喻巍奕。
喻巍奕和陳放從高中起就不對盤,常年累月下來的嫉妒,讓他在看見陳放跌落神壇之後,勢必要對他踩上一腳,最好是能讓陳放一蹶不振。
明杳聽完之後,眼睛紅了一圈,眸底泛起水霧,遮住了視線。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扼住,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開來,全是對陳放的心疼。
他那麼一個驕傲又自信的人,被自己保護過的人辱罵,家人對他的信仰和職業不讚同,而這一段黑暗無光的歲月,隻有他一個人咬牙走過。
桃桃看見後,遞來一張紙給她,軟聲安慰道:“阿姨,您彆哭。”
“謝謝。”明杳接過紙巾擦淚,和桃桃道謝。
整理好情緒,明杳和孫誌傑說:“如果可以,我想帶他來見您一麵,解開他的心結,行嗎?”
斷腿一事,本來就不是陳放之過,孫誌傑也不想看著這位昔日被眾人視為榜樣的隊長繼續消沉下去,點頭同意:“好。”
和孫誌傑約好見麵時間,明杳從他家離開,臨走前,她給孫誌傑留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今天打擾您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聯係我。”
周六早上八點,陳放剛洗漱完,就聽見開門聲響起,他懶散插著兜走出來,看著站在玄關處換鞋的明杳,語調散漫的開口:“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明杳把給陳放買的早餐放在桌上,轉頭看他。她今天化了妝,唇紅膚白,看過來時一雙杏眼清澈漂亮,眼底漾著他的倒影。
小又清晰。
明杳看著他,唇角酒窩淺淺:“想跟你約會。”
作者有話說:
久等,最近成了次密接,所以如果後麵沒更新,大概是被拉走隔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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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動心
“所以你來這麼早, 就是想和我約會?”陳放看著她, 眼底溢出點點笑意。
明杳被他這眼神看得耳熱,偏開視線,轉移話題道:“早餐要涼了,你快來吃。”
知道她是個臉皮薄的性子, 陳放也不繼續逗下去, 拉開椅子坐下,打開一次性飯盒, 裡麵是煎的兩麵金黃的灌湯生煎,一杯還殘留熱意的無糖豆漿。
明杳來之前就吃了早餐, 這會坐在陳放對麵玩手機,因為《遠方有信來》熱度很高, 不僅有好幾家出版社向她遞來橄欖枝,還有不少影視公司、曾合作過的製片人向她打聽影視版權購買。
明杳還不打算賣出《遠方有信來》的影視版權,隻加了幾個影視公司的聯係方式, 彼此聊了幾句,就在列表躺屍。
“張嘴。”陳放用筷子夾起一個生煎, 喂到明杳嘴邊。
明杳張嘴咬了一口, 含糊不清地說:“我吃過早餐了。”
陳放吃下她咬了一口的生煎, 意猶未儘地舔唇,看著她的眼神直勾勾的, 不掩一點兒侵略:“味道挺好。”
“那我下次再給你帶。”慢了一拍的明杳還沒聽懂陳放這話什麼意思, 等回過神來, 才想起他剛才吃的生煎, 是自己吃過的, 臉頰瞬間燙了起來, 嗔道:“陳放, 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陳放端起手旁的豆漿喝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明杳瞪他一眼:“彆這麼厚臉皮。”
“哦——”陳放拖長尾調,眼神促狹又壞,“不能,下次繼續。”
“……”
這天是沒法聊下去了。
吃完早餐,陳放進房間穿了件外套,明杳坐在餐桌前等他,收到來自孫誌傑的短信,對方問她:【嫂子,你們出門了嗎?】
明杳回了一個馬上,一抬睫,看見從臥室出來的陳放,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如鬆,眉眼利落深邃,往那一站,就輕鬆吸引走她全部的目光。
明杳想到今天除了要去孫誌傑家,還有其他行程,可能晚上趕不回南城,於是開口和陳放說:“晚上可能不回來,你要不要帶一套換洗衣物?”
陳放沒說話,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明杳懵然眨眼:“怎麼了?”
“學妹。”陳放忽然這麼叫她。
明杳更懵:“啊?”
陳放看著她,閒閒地問:“你這約會目的有點兒不單純啊。”
被戳中心思的明杳,語氣有些心虛:“我…沒有,隻…隻是今天安排的行程有點兒遠。”
“有點兒遠——”陳放拖拽著腔調,低下眼皮看她,眼底蔓開戲謔的笑,“合著你是早就計劃好,今晚打算對我企圖不軌?”
“……”
他!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
明杳不想被陳放誤會,又害怕他發現此行目的,大腦飛速運轉,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來反駁陳放:“你想太多了,即使今晚不回家住,我們也可以開兩間房,互不打擾。”
“哦,是嗎?”陳放語氣悠悠的,完全沒信明杳的話。
明杳知道在不要臉這方麵,她完全不是陳放對手,僵硬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出門吧。”
話音一落,明杳拿上挎包就往門外走,才到玄關處,大衣領口被陳放拉住,她回頭看他,眼神疑惑:“你不出門嗎?”
“換鞋。”陳放蹲下身,幫明杳穿鞋。
明杳低眸看他,男人給她穿鞋的動作很生硬,但透著溫柔,在給她穿好鞋後,還係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陳放收拾了一套換洗衣服,牽著明杳的手出門,兩人乘坐電梯去了地下停車場,在要上車時,明杳開口:“今天我來開車,行嗎?”
“行。”陳放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
明杳把挎包放在車後座,拉開駕駛位的車門上車,係好安全帶後,又調出導航,發動引擎,把車開出停車場。
陳放手放在後頸,眼神不經意一瞥,落在亮起屏幕的導航上,上麵顯示的目的地是瑞南巷,他眼神變了變,轉頭看眼正在開車的明杳,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
車子一路勻速向前行駛,在半個小時後停在瑞南巷巷口,兩邊高樓矮牆錯落,不時駛過的摩托車,卷起一地灰塵。
“來這做什麼?”陳放開口問道。
明杳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睫去看陳放,男人視線淡然,素來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沒什麼表情,她一時間有些心虛,唇抿緊,忐忑地問:“你生氣了?”
小姑娘睜著一雙晶瑩剔透的杏眼,眼神忐忑地看著他,臉上表情不安,像是真的害怕他生氣了。
車廂氣氛有一瞬凝結。
明杳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開口,陳放笑了一聲,輕捏了下她臉,說:“我跟你生什麼氣?”
“對不起,”明杳低睫,語帶歉意開口:“我自作主張帶你來這裡,是想幫你解開心結,沒有事先告訴你,是我的錯。”
陳放心房一角轟然塌陷,在這一刻軟得一塌糊塗,怎麼有這麼傻的姑娘,想方設法想要幫他走出陰影,還不計回報。
“陳放,高中時你送給我很多話,讓我變成現在的模樣。”明杳主動伸手,握住陳放修長指節,明亮的眼睛看著他,一字一頓開口:“現在我也有句話送給你——”
“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海角晦還明。”
我所熱愛的少年。
即使此刻你身處混沌黑暗的世界,也要相信前路依舊光明。
而你,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熱烈赤誠的少年。
陳放感受到從明杳掌心傳來的溫度,很燙,他凝視著她,她的眼底倒映著他的影子,眼瞳亮著光,明亮了他整個世界。
久遠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陳放想起那個夏夜,無助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少女,像跨越時間長河,少女稚嫩眉眼和眼前人重疊。
曾經自卑內斂,膽小的少女破繭重生。
應了那一句話:“你不該追光,你該做自己的光。”
明杳成了一束最亮的光,照亮了他晦暗的世界。
陳放和明杳從車上下來,他牽著她走到瑞南巷117號門口,在要敲門的那一刻,陳放遲疑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明杳敲響麵前掉漆的紅門,來開門的還是桃桃,明杳和她了招呼後,溫柔地問:“桃桃,爸爸在家裡嗎?”
“在家。”
在桃桃的帶領下,陳放和明杳一起走進小院,孫誌傑杵著拐杖站在院裡,看著進來的陳放,唇瓣顫抖,表情激動:“陳隊。”
陳放嗯了一聲,頷首和孫誌傑打招呼。
明杳提出帶著桃桃去外麵逛一圈,把空間留給陳放兩人。
桃桃和明杳離開後,陳放和孫誌傑相顧無言,沉默許久,陳放先出聲打破安靜,嗓音透著嘶啞:“你那腿能站嗎?趕緊找地兒坐著。”
孫誌傑誒了一聲,連忙招呼陳放進屋坐。
陳放跟著孫誌傑進屋,眼神打量一圈,堂屋不過十來平方米,左邊一側放著攤車,右邊靠牆是一張掉漆的八仙桌,四周擺放著幾張藍色塑料椅。
孫誌傑給陳放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手指緊張地揉搓著,不知道從何開口,隻能說:“陳隊,嫂子先前來找過我。”
“我知道。”陳放說。
又是一陣安靜。
陳放餘光掃過孫誌傑空蕩蕩的褲管,眼底掠過愧疚,半晌後,他開口說:“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孫誌傑笑道。
陳放盯著玻璃杯裡蕩漾的水波須臾,慢慢撩起眼皮看向孫誌傑,眼神愧疚又自責:“如果不是我非要走那條路,是不會遇見山體滑坡……”
你的腿,也不會斷。
孫誌傑:“我這腿斷了是我自己的事兒,況且那樣緊急的情況下,如果是您,也會把我推開,不是嗎?”
“……”
陳放依舊沉默未語。
“陳隊,您彆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我這腿斷了又不影響生計,您幫過我這麼多,我救您一次,又怎麼了?”
孫誌傑記得,自他進支隊起,陳放就幫過他無數次,前兩年桃桃生病發燒,是陳放半夜冒著大雨,開車送他們去的醫院,到醫院後,又幫著忙上忙下打點。
桃桃病好以後,他們夫妻沒什麼事,倒是陳放瘦了好幾斤。
孫誌傑語氣勸慰道:“無論是那個女孩跌下樓身亡,還是我斷了的這條腿,都不是您的過錯。而且,我看嫂子那兒,是真挺想幫您走出來的。”
“我知道。”陳放開口的嗓音很啞。
“您如果不回部隊,對得起一直等您的戰友們嗎?”孫誌傑問道,“您要是不走出來,能對得起嫂子的良苦用心嗎?”
陳放哼笑了聲:“你倆約好,跟我在這玩道德綁架呢?”
聽陳放這語氣,孫誌傑鬆了口氣,知道他是在試著放下了,調笑著開口:“我不敢,今天這局,都是嫂子組的,和我可沒關係啊。”
明杳帶著桃桃在外麵玩了一圈回來,發現陳放和孫誌傑之間氣氛鬆快,她鬆了口氣,知道陳放心結正在慢慢解開。
“爸爸,阿姨不僅帶我去玩了搖搖車,還買了玩具。”桃桃把明杳給她買的芭比娃娃遞到孫誌傑麵前,一臉的炫耀。
孫誌傑看眼女兒手裡的玩具盒,和明杳道謝:“嫂子,破費了。”
明杳微笑:“不客氣。”
從孫誌傑家離開前,桃桃還纏著明杳不放,明杳親捏地摸了摸她軟乎乎的臉蛋,和她許諾道:“阿姨下次再來陪你玩。”
回去是陳放開的車,明杳坐在副駕駛上,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頸,和陳放抱怨道:“我沒想到,帶小孩居然這麼累。”
她先是帶桃桃去了附近商場轉了一圈,小孩玩心大,看見什麼都想玩一玩,明杳就陪著她玩了一圈,累得她隻覺坐在電腦前寫一天的劇本都沒這麼累。
前方十字路口是紅燈,陳放停了車,手肘搭在車窗邊沿,轉頭看她,語調散漫:“那以後咱家孩子,我來帶。”
明杳正揉著酸疼的脖頸,聞言,下意識接話:“好。”
話一出口,明杳就後悔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明杳臉瞬間紅了起來,機械轉頭去看陳放,他懶散靠著座椅,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不帶一絲掩飾的灼熱,讓她兩頰熱意更甚。
明杳想找話來解釋,可發現自己一緊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漂亮小臉皺成一團,表情十分之糾結,著實有點兒可愛。
陳放看樂了,痞裡痞氣地笑:“孩子都想生了,還說你沒不想對我企圖不軌?”
“……”
他到底是怎麼能把兩件毫無關係的事聯係在一起?!
明杳深呼吸,沉思半晌,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開口:“是你逗我的。”
言下之意,陳放說什麼都和她無關。
“是嗎?”陳放打著方向盤,上了高架。
明杳重重點頭:“是。”
“那是誰帶我來這的?”他放慢車速,轉頭看她。
明杳接話:“我。”
“是誰和我抱怨說小孩子難帶的?”
“……好像,還是我”
“所以,綜上所述。”陳放拖長尾調,看著明杳說:“你就是想對我企圖不軌。”
“……”
明杳鼓了鼓臉頰,不打算再和這個變著法套路她的人說話,而是轉頭看窗外倒退而過的風景。
她正看著走神,耳邊響起男人低沉散漫的嗓音,問她:“接下來去哪?”
“先回酒店,我有東西要拿。”明杳說。
陳放把車開到酒店樓下,明杳下車進了酒店,十來分鐘後,她懷抱著一個方形紙盒從酒店出來,陳放上身越過副駕,給她開了車門,看著她手裡的紙箱問:“這什麼?”
“保密。”明杳語氣神秘。
陳放挑了下眉,沒說話,幫明杳係好安全帶,問:“那接下來,你要帶我去哪約會?”
“平南縣。”明杳報出這個地址。
陳放一頓,深深凝視明杳一眼,這是他第一次參與救援行動的地方。
從南城到平南縣走高速要三個小時,明杳和陳放到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兩人在收費站附近的餐館解決了午飯問題,又開車前往最近的酒店。
臨近年關,平南縣又是國家A級旅遊勝地,附近酒店爆滿,明杳拿著手機在網上看了好幾家酒店,都沒有空房。
陳放把車停在路邊,抽完一根煙,又在外麵站了許久,等身上煙味被風吹乾淨,才上了車,看著正在努力找尋酒店的明杳問:“還沒訂到酒店?”
明杳搖頭:“沒有。”
陳放拿出手機,點開軟件看了許久,終於訂到了酒店,不過是一間房,他把手機遞到明杳麵前:“隻有一間房,訂嗎?”
明杳猶豫一瞬,點頭同意。
陳放訂好酒店,帶著明杳開車前往,在辦理入住時,前台小姐貼心地問:“你們要不要在下麵買一盒,房間的比較貴。”
明杳還沒懂這話什麼意思,陳放摟住她的肩,笑著拒絕前台小姐好意:“不用,我們買了三盒。”
作者有話說:
杳杳:一夜三盒,牛逼
*注: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海角晦還明。——出自陳與義《觀雨》
久等,晚上應該還有一更,這章所有留言都發紅包
第63章 63、動心
明杳被陳放牽著進了電梯, 看著他按了房間所在樓層, 回過神來,一雙乾淨的眼睛看著他問道:“什麼三盒?”
“s。”陳放的英語發音很標準,聲線低沉,十分的撩人。
避.孕.套。
明杳聽懂後, 臉在陳放促狹的眼神中變紅, 她眼睫一顫,低頭, 小聲嗔道:“陳放,你…你…你能不能收斂點兒。”
小姑娘耳尖紅紅的, 臉頰浮出漂亮的粉色看得陳放一樂,這姑娘臉皮怎麼就那麼薄, 稍稍逗她一下,就害羞了。
陳放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笑道:“怎麼這麼容易害羞?”
電梯門緩緩打開, 明杳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想要跑走, 奈何手被陳放攥著, 往前走了兩步, 又被拉了回來,他手臂摟著她的腰, 低頭看她, 眼神透著玩味的笑:
“問你話呢, 怎麼這麼容易害羞?”
明杳仰頭看他, 男人眉眼在明亮光線下透著一股子風流的痞意,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聲音又細又軟, 像在撒嬌:“誰叫你逗我。”
“行,下次逗你前,我先給你預警一下。”陳放懶懶拖長了尾音,笑地痞壞:“免得你又害羞。”
“……”
他們訂的房間是在走廊倒數第二間,陳放刷卡進去,明杳跟在他身後,看他把卡插進取電開關裡,原本漆黑的空間瞬間被照亮。
房間麵積很小,陳列著兩張單人床,過道中間是一張黑色方形床頭櫃,櫃桌上放著桶裝泡麵和礦泉水,一旁擺放著兩盒避.孕.套。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電梯裡被陳放那麼一逗,明杳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櫃上的避.孕.套,她紅臉移開眼,不敢再多看。
陳放把房間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定沒有隱藏的針孔攝像頭,才用遙控打開空調,調了適宜溫度,往落地窗旁的沙發上一坐,眼神散漫掃過房間,語氣似有些遺憾:“可惜了。”
房間溫度上升,明杳脫掉了身上的大衣外套,裡麵是件一字領的卡其色打底衫,一對鎖骨深邃,肩頸線條流暢又漂亮。
明杳把大衣掛在牆上,接話問:“可惜什麼?”
“不是大床房。”陳放瞭起眼皮看過來,眼神直白又火辣,讓明杳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意,又爬了上來。
陳放瞥見明杳微紅的臉,挑了下眉,懶洋洋地笑:“抱歉,忘記給你預警了,我下次一定記得。”
“……”
明杳早上七點就起來了,這會兒經曆長途跋涉,滿身疲憊,她掀開被子一角,打了個哈欠,語氣透著濃濃的疲意:“陳放,我困了,睡一會,你待會叫我。”
大概是困極了,明杳隻把被子往身上一蓋,連鞋都沒得及脫,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陳放走過來,蹲下身,修長指節托住明杳纖細小腿,溫柔地給她脫掉一隻鞋,正要給她脫另一隻時,明杳眼睫顫動,睜開朦朧的眼睛,看著他:“你乾嘛?”
“給你脫鞋。”陳放語氣透著無奈。
這姑娘還真是心大,說睡就睡。
明杳打了個哈欠,軟軟地哦了一聲。在陳放給她脫掉鞋後,她往牆角挪動了身子,給陳放空出三分之二的床,問他:“你睡嗎?”
陳放看著縮在被子裡的明杳,她很瘦,小小的一團。看他時的眼神,清澈中透著一絲懵懂,好像還沒意識到邀請一個男人一起睡覺代表什麼。
明杳困得眼皮打架,閉上眼睛,聲音很小:“你不睡的話,那我自己睡了。”
陳放看著睡著的姑娘,歎了口氣,脫掉身上的大衣,拉開被子一角,半靠著床頭而坐,把明杳拉進懷裡,又給她掖了掖被角。
明杳在北方呆久了,但還是怕冷,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個熱氣烘烘的烤爐靠近,她伸手抱住他,臉蹭了蹭陳放的腰,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睡姿。
喜歡的姑娘就在懷裡,陳放從來就不是什麼柳下惠,欲望被輕鬆勾起,可懷裡的人毫無知覺,還睡得正香,甚至不時的往他身上蹭。
陳放眼神沉了沉,深呼吸一口氣,壓下那些不該有的欲思,眼眸不經意一瞥,掃過床頭櫃上的價格立牌,揚了下眉梢:“還真挺貴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陳放在身邊的原因,明杳久違地夢見了大三那年夏天,夢境畫麵很清晰,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經曆過一遍希望後的無儘失望。
讀大學時,明杳因為寫劇本,因為怕深夜碼字吵到室友,就從寢室裡搬了出來,在學校附近和人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
在寫完稿的傍晚,明杳和室友許梨一起出門吃晚飯,兩人在路邊買了一支冰淇淋,一邊聊著天,一邊往餛飩店走。
站在路口等紅綠燈時,明杳餘光不經意一瞥,落在不遠處的籃球場上。
天邊火燒雲燦爛,球場上一群男生你追我往地奔跑,其中一個穿著紅色的16號球衣,背影挺拔,進球時慶祝的射擊動作和陳放一模一樣。
明杳停住腳步,視線穿過鐵網,緊跟那道身影不放,手裡的冰淇淋融化成水,順著指尖濕噠噠地流淌。
男生轉過身來,逆著光,一張臉被描摹得立體,眉眼漆黑,碎發濕漉漉的,在夕陽下微微反光。這張臉,就是許久未見的陳放。
後在許梨鼓勵下,明杳鼓起勇氣,上前想和陳放打招呼,可還未等她走近,從旁邊跑過來一個短發女生,那時明杳不認識她,此刻在夢裡,明杳認出短發女生是孟如楠。
孟如楠把手裡的礦泉水遞給陳放:“打累了吧,喝口水?”
“謝謝。”陳放接過水,仰頭灌了大半瓶,透明水漬從他利落分明的臉龐淌落,打濕了球衣。
明杳就站在一旁,看著陳放和孟如楠說話,他們似乎很熟稔,陳放在和她說話時,唇角上揚著,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看了多久,直到許梨給她發消息問他們見麵了嗎。
明杳看眼遠處在球場上馳騁的矯健身姿,低睫掩去眼底失落,回了許梨:【沒有,我不敢。】
因為沒有勇氣,所以即使同在宜江市四年,她和陳放一次麵也沒見上。
自從在那天遇見過陳放後,明杳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都心不在焉,那段時間,小區附近又流傳著衛衣男尾隨單身女性的恐怖傳聞。
這天晚上十一點半,明杳在圖書館複習完回家,途徑小巷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攥緊了書包肩帶,加快步子往前走。
身後的人也緊跟著她不放。
在拐進前麵人群熙攘的廣場時,明杳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淒慘的痛呼聲,因為那天太害怕了,她沒敢回頭看,飛快地跑走。
後來聽小區鄰居在群裡提起,那個尾隨男被附近軍校的學生逮住,直接就地打了一頓,還送去了派出所,拘留了好幾天。
明杳看著群裡目擊者對這見義勇為的人的外貌描述:寸頭,桃花眼,身高有180+,長得很帥。
第一反應這人是陳放。
下一秒又給否決。
她覺得自己很好笑,看一個像陳放的描述就覺得是他,軍校訓練那麼忙,他又哪有空跑出來見義勇為。
畫麵一轉,到了大三期末考前幾天,明杳和夏莉一起在圖書館裡複習,中途有男生過來搭訕兩人,夏莉給了聯係方式,明杳則禮貌地一一拒絕對方。
又送走一個前來搭訕的男生,夏莉撐臉,好奇地問明杳:“寶貝,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拒絕了不少追求者,你告訴我你暗戀的男生到底是什麼樣?”
明杳注意力從一堆文獻上移開,腦海裡掠過陳放的身影,她端起手邊的杏仁露喝了一口,低睫說道:“他謙遜知禮,驕傲卻不自負,用天之驕子一詞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夏莉把德禮高中的一眾風雲人物拉出來找了一遍,發現明杳和陳放走得比較近,訝異地看著她:“杳杳,你高中時暗戀的男生不會是陳放吧?”
明杳正在喝杏仁露,聽見夏莉這話,一口飲料卡在嗓子眼,嗆得她咳嗽不止,連眼睛都咳紅了一圈。
夏利見狀,一邊給她拍背順氣,一邊遞紙巾:“真讓我說中了?”
“沒…沒……”明杳緩過氣來,對夏莉撒了謊:“不是他。”
暗戀一個永遠無法靠近的人,就連將你名字宣之於口都需要巨大勇氣。
夏莉狐疑看她:“真的不是陳放?”
明杳一撒謊,就不敢看對方眼睛,她又害怕被夏莉看穿自己蹩腳的借口,轉頭看向窗外,下午四五點,夕陽從對麵教學樓照過來,在透明玻璃窗上折射出直角的光影。
空氣裡,浮塵清晰可見。
陳放沒睡覺,聽見明杳夢中囈語,他湊近去聽,她語氣透著濃濃的悲傷,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不喜歡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呢。”
喜歡誰?
陳放伸手捏了捏明杳的臉,語氣近乎誘哄:“你不喜歡誰?”
明杳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意識很迷糊,夢境裡夏莉還在追問她真的不喜歡陳放嗎,又聽見一道熟悉似乎又很陌生的男聲問她不喜歡誰。
她下意識地回:“他。”
陳放挑眉,追問:“他是誰?”
明杳眼睫一顫,對上陳放漆黑的眼眸,她瞬間從夢中驚醒,被子下的指節蜷緊床單,佯裝茫然地啊了一聲,說:“謝嘉讓啊。”
作者有話說:
杳杳:幸好我反應快:P
本章掉落20個紅包,感謝大家的等待~
第64章 64、動心
酒店房間隔音不好, 門外傳來男女嬉笑的說話聲, 曖昧又纏綿,接著響起的是房門重重關上的聲音,拉回了明杳思緒,她不著痕跡地從陳放懷裡離開, 想起剛才的夢境, 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陳放:
“陳放,我…剛才說了什麼?”
陳放哪裡看不出明杳蹩腳的演技, 他卻樂得配合她,手往後頸一放, 懶懶地靠在床頭,眼皮掀開, 看著明杳說:“你說你不喜歡謝嘉讓。”
明杳鬆了口氣,以為自己蒙混過關時,下秒卻聽見陳放懶洋洋的聲音:“杳杳, 你這演技不行。”
“……”
明杳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著陳放, 他仰靠在床頭, 姿態慵懶, 漆黑的眼睛蘊著散漫笑意,光從頭頂傾瀉而下, 鼻梁挺拔, 臉部線條分明。
陳放手臂撐在柔軟的被子上, 傾身靠近明杳, 把她困囿在床邊一角, 眼皮垂下, 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和我說說, 你夢見了什麼?”
明杳大腦意識在一刻完全蘇醒,她眼珠轉了一圈,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和陳放說:“我夢見了上次在pub聚會,我玩遊戲輸了,你問我喜不喜歡謝嘉讓,我說不喜歡。”
陳放低頭,靠得更近了,滾燙呼吸撲灑在明杳臉頰,拖拽著腔調:“你在夢裡還想著我呢?”
“當……當然。”明杳急需快一點扭轉這道令她尷尬的局麵,連說話也比平日大膽了不少,“誰…誰讓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你,想誰呢?”
“是嗎?”陳放挑了下眉,明顯不信這話。
明杳重重點頭:“真的,我不騙你。”
“行了,信你。”陳放伸手捏了捏明杳的臉,她皮膚很嫩,被他一捏,立刻出現一道紅印,他和明杳說:“時間不早了,起床,男朋友帶你去吃晚飯。”
明杳掀開被子下床,坐在床邊,正要彎腰穿鞋,陳放先她一步,單膝跪地,指節分明的手托住她的腳,給她穿上鞋,又係上鞋帶。
“謝謝。”明杳抿了抿唇,說道。
陳放抬頭看她,伸手敲了下她額頭,力道有點重,明杳吃痛擰眉,委屈瞪他:“你打我做什麼?”
“長點兒記性,男朋友服侍你,天經地義,懂嗎?”陳放說。
明杳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乖乖點頭:“嗯,懂了。”
陳放先穿上外套,拿過牆上明杳的大衣,走過來給她穿上,明杳像個聽話的小朋友,任由陳放給她穿衣服,然後牽著她出門。
從酒店出來,外麵天色漆黑,街道兩側的路燈光線明亮,飛馳而過的汽車從麵前駛過,冷風吹來,兩邊光禿的枝椏發出嘩啦啦的輕響。
酒店附近就是商圈,人來人往,很是熱鬨。明杳和陳放在一家火鍋店門口停下,她往裡看了眼,正值飯點,店裡座無虛席。
“想吃火鍋?”陳放問她。
明杳點頭:“想吃。”
陳放視線轉了一圈,火鍋店門口排起長隊,大家都在等叫號進店用餐,他視線轉回,落在身邊的明杳臉上,她臉在寒風裡凍得發白,不停哈氣,白霧漂浮,又被風吹散。
“去對麵咖啡店幫我買杯咖啡。”陳放和她說道。
明杳點頭同意,轉身走進咖啡店,店裡開了暖氣,撲麵而來的熱風讓明杳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她站在長龍似的隊伍後,扭頭不經意一瞥,視線頓住。
瑟瑟寒風中,男人身形挺拔,他低頭叼著一根煙,正用打火機點燃,一陣風吹過,火苗熄滅,他手虛攏著火,擋住冷風,點燃了煙。
明杳彎了彎唇,再一次為陳放的細心而心動。
很快隊伍排到了明杳,她要了兩杯熱美式,從店員手裡道謝接過,笑著問對方:“您好,您知道這附近哪有賣暖寶寶的嗎?”
“隔壁商場就有。”
“謝謝。”
明杳拎著咖啡走進商場,買了一袋暖寶寶,貼上以後,又快速跑到火鍋店門口,陳放已經抽完了一支煙,看見她跑來的身影,問:“這麼快就買好了?”
“嗯。”明杳點頭,把手裡的熱美式遞了一杯給陳放,“熱的,你拿著暖暖手。”
陳放接過熱美式,暖人的熱意從杯身傳來,他正要低頭喝咖啡,明杳又撕開一個暖寶寶遞給他:“貼上。”
見陳放不動,明杳再次出聲:“估計還要排一會兒隊,你先貼上取暖。”
話音一落,明杳抬頭對上陳放漆黑的眼睛,他吊兒郎當地挑了下眉,眼神裡透著一句話:“你覺得爺需要這玩意兒?”
“……”
陳放拉開大衣一角,把明杳攬進懷裡,背對著風口,為她擋去寒風,拿著咖啡杯的那隻手懶洋洋地搭在她肩上,開口說:“不需要暖寶寶,抱你就行。”
明杳感受到男人身軀傳來的滾燙熱意,臉頰紅了紅,把手裡的暖寶寶貼在陳放身上,伸出手臂回抱住他:“這樣更暖和。”
陳放舌尖頂了下上顎,笑了聲:“是,更暖和。”
吃完火鍋從店裡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明杳隻記得提醒陳放帶換洗衣物,自己卻忘了帶衣服,兩人就借著飯後消食,去對麵商場給她買衣服。
明杳挑好衣服,準備刷卡結賬時,視野裡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她側眸看陳放,大少爺正和店員說:“刷我的。”
恰好有對小情侶跟在他們身後排隊結賬,女生見陳放此舉,不滿地和男友抱怨:“你看看人家對女友多大方,你再看看你?”
男生正想說話,女友哼了一聲,瞪他:“給我買件大衣,還非要等有打折活動才來。摳死你算了!”
“……”
明杳在旁聽得好笑,不禁彎了彎唇。店員刷完卡,讓陳放簽字,他刷刷地在紙上寫下自己名字,字跡遒勁有力,筆鋒不羈。
從店裡離開,明杳看著陳放手裡的購物袋,想到陳放如今還沒工作,唇角抿緊,斟酌著開口:“陳放,待會回酒店,我把錢轉給你吧?”
陳放忽然停下腳步,明杳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他,男人低垂著眼,直勾勾地瞧著她,語氣透著不爽:“你在跟我客氣什麼?”
明杳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陳放現在沒工作,她花他的錢,總覺得良心不安。
“你現在沒工作,每次出來都是花你的錢,要是哪天你破產了怎麼辦?”明杳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陳放聞言,樂了:“你是覺得我沒錢?”
明杳實誠地點頭:“是。”
陳放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自家姑娘講講自己的身家,免得她總以為自個男朋友很窮,買兩件衣服就能破產:“立遠科技董事長姓什麼?”
“姓陳。”
“我姓什麼?”
“……陳…陳啊”
明杳舌尖舔了舔唇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陳放即使現在沒工作,可他是立遠科技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說不定她全身家當加起來還沒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多。
“你放心,你男朋友很有錢。”陳放攬著明杳走出商場,語氣吊兒郎當的:“即使現在沒有工作,但養你一個小朋友還是綽綽有餘。”
“……”
總有一種傍上大款的錯覺。
回到酒店以後,明杳覺得滿身都是火鍋的味道,想要進浴室洗澡,可礙於陳放在場,她又有點害羞,索性坐在沙發上,用手機寫小說大綱。
明杳已經挑好了《遠方有信來》的出版合作方,正是《追光》當年的青禾出版社,負責她這本文出版編輯也是當年《追光》的出版編輯慕念,不過幾年時間過去,對方已經從編輯升職為出版社副主編。
明杳認真列好人設,劇情脈絡梗概,通知欄跳出一條消息,是慕念發來的合同:【明老師,這是初版合同,您看一下有無問題,如果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隨時聯係我哦~】
【好的。】明杳回道。
和慕念聊了一會天,明杳點開對方發來的合同,仔細瀏覽,相比昔年《追光》出版時開出的7%的出版稅點,《遠方有信來》高了四個點,首印數也更多。
明杳認真看著合同,沒注意到陳放向她走來,等她抬起頭,男人雙臂撐在沙發扶手兩側,低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很晚了,不洗澡睡覺嗎?”
明杳被他這眼神看得渾身一躁,手指微顫,手機差點掉了下去。
“不…不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磕磕絆絆地說,“我…我還有工作要處理,你…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先洗澡睡覺。”
陳放把手機從明杳手裡抽走,反手丟到床上,明杳被他這一動作弄得不敢動,小聲叫他:“陳放……”
“我在。”陳放曲膝頂開明杳雙腿,單膝跪在沙發邊沿,低下脖頸,虎口掐住她的下頜,讓她仰頭和自己對視,低沉嗓音蠱惑又曖昧:“工作有我重要嗎?”
這個姿勢過於色.情,明杳臉頰浮上一層薄薄的紅暈,閉上眼,不敢看陳放的眼睛。
陳放有些不滿地輕捏了下她臉:“說話。”
“沒…沒有……”明杳聲音細如蚊蠅。
陳放湊近明杳耳邊,咬住她的耳垂,聲音低沉又好聽:“睜眼。”
明杳眼睫顫巍巍地睜開,仰頭看著他,過亮的光線下,陳放眼眸深邃,像深不見底的漩渦,牢牢地鎖住她的心。
陳放拇指指腹輕輕摩挲過明杳柔軟的唇瓣,觸感粗糲,讓她身體猶遭電擊,立刻就軟了,隻能被迫仰頭凝視著他。
他眼尾垂著,用極具攻略性的眼神描摹她的五官,從眉眼往下,落在她的唇上,眼底壓抑的情緒不再克製,低頭湊近,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字一句撩撥她的心弦:
“寶寶,能親你嗎?”
作者有話說:
親,給我往死裡親!
第65章 65、動心
陳放的唇距離她隻有毫厘, 明杳紅臉, 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同意讓他親自己。
“真乖。”
陳放掐住明杳下頜的手往後移,虎口輕輕按住她纖細的後頸,使了巧勁, 讓她和自己距離更近。明杳仰著頭, 杏眼在光下透著一股子無辜的味道。
偏是這無辜又茫然的眼神,更勾人。
陳放先是親了親明杳的嘴唇, 然後又愛憐地吻她的唇角,溫柔又纏綿, 在她下意識張開嘴時,他逮住時機, 像黑夜裡的猛獸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這個姿勢接吻,讓明杳有些受不住,手指下意識地去抓陳放的衣角, 然後被他牽住手,修長指節穿過指腹, 十指緊緊相扣。
連心跳頻率都在這一刻奇妙地重疊。
陳放伸出舌尖撬開明杳唇齒, 耐心地落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然後輕輕地親著她的唇瓣,用舌尖描繪她飽滿漂亮的唇形。
房間裡很安靜, 隻有空調外機工作時發出的轟鳴聲, 門外偶爾傳來一兩聲對話聲, 明杳感官被無限放大, 能聽見彼此水液交纏的聲音。
明杳眼睫微顫, 臉頰透著紅意, 她睜眼去看陳放, 男人眉眼染上情.欲的豔色,在光下,那雙瀲灩的桃花眼眼尾很紅。
陳放的唇下移,先是落在明杳的下頜,接著是她纖瘦的天鵝頸,他吻著她,在她白皙肌膚烙下一個個漂亮的紅印。
像開在雪地裡的紅梅,妖嬈又旖旎。
回房間後,明杳就脫下了大衣,隻穿了一字領的打底衫,陳放的唇一點點下移,從她的白皙脖頸到漂亮的鎖骨,每一寸都不放過。
陳放指腹探進,粗糲的觸感讓明杳驟然回神,她伸手推搡他,聲音軟不成調:“陳…陳放……”
“就碰一下。”陳放五指合攏,又抽開,低頭吻了吻明杳的唇,低沉的嗓笑得像個混蛋:“杳杳,你好軟啊。”
“……”明杳臉紅,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好煩。”
陳放伏在她肩窩,微微喘氣,平複欲望,又克製不住地偏頭吮了一下她最為敏感的耳垂,問:“要一起洗澡嗎?”
“不要。”明杳害羞拒絕他。
陳放站起身,伸出大手幫明杳整理了下微亂的頭發:“我先去洗澡,你先忙工作。”
被陳放這麼一打斷,明杳隻能重新再看一遍合同,和慕念提出幾個不合理的條款,對方表示在下周之前會把修改好的合同發給她。
十來分鐘後,陳放從浴室出來,他隻穿了條深灰色長褲,一隻手用毛巾擦拭著頭發,水珠順著利落分明的臉龐淌落,沿著線條流暢的腹肌下滑,消失在褲線邊緣。
明杳抬頭看過來,發現陳放沒穿衣服,紅臉彆過眼,嘟囔道:“你怎麼不穿衣服?”
“你早就看過了,害什麼羞?”陳放懶洋洋地笑。
明杳茫然地問:“我什麼時候看過?”
“高中。”陳放在床邊坐下,兩條長腿大喇喇地敞開,坐姿隨性又散漫。
明杳這才回想起高中時她去陳家給鹿玫過生日,誤闖進陳放房間,恰好看見男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她紅了臉,拿上洗漱用品就往浴室走:“我去洗澡了。”
見她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陳放低垂著眼,發出一聲很輕地笑。
明杳進了浴室,快速關上門,背抵著門深呼吸,平複過快的心跳。等緩過來後,她把手裡的洗漱用品放在盥洗台上,發現浴室溫度很低,冷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洗完澡後,明杳換上睡衣,從浴室出來,濡濕的長發緊貼纖細脖頸,她走到床邊坐下,想起剛才浴室的環境,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問陳放:“你用冷水洗的澡?”
陳放瞭起眼皮看過來,眼神似笑非笑:“不然?”
明杳瞬間明白,臉紅了起來,低頭擦頭發,不敢看陳放的眼睛。
頭發沒再滴水,明杳打算拿吹風吹乾,陳放先她一步,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明杳走過去坐下,陳放按下吹風機開關,修長指節撩起明杳一綹頭發,溫柔地給她吹乾。
在陳放給她吹頭發時,明杳打著哈欠和他聊天:“今年過年,我打算帶爸爸回南城。”
可能是年齡越來越大的原因,明修遠這幾年一直想要回南城,但礙於明杳工作忙碌,他也沒提出,今年過年,恰逢明杳休假,她就想帶父親回南城過年明杳,順便祭拜奶奶。
“住哪?”陳放低沉聲音在風筒聲中格外清晰。
明杳回道:“還沒想好。”
這幾年有錢了,明杳也想過把青江後巷的房子給買回來,前兩年,她聯係過當年幫忙賣房的劉叔,對方已經換了聯係方式,明杳也就歇了這個心思。
陳放給明杳吹乾頭發,把人往懷裡一抱,明杳就側坐在他腿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動了動,陳放按住她的腰,看她的眼神像在壓抑某種情緒,嗓音低啞:“這大冷天洗兩次冷水澡,真會感冒的。”
明杳聽懂陳放話裡意思,潔白耳根微紅,輕嗯一聲,不敢再亂動,任由陳放抱著自己。
陳放抱著她,不時親親她嘴角,或是臉頰,和她聊天:“要帶叔叔回南城過年的話,房子的事交給我來解決。”
“好。”明杳也不矯情,反正陳放是她男朋友。
明杳下午睡了許久,但這會兒還是困了,她鑽進被子裡,露出一雙乾淨的眼睛看著他:“我睡了,晚安。”
“晚安。”陳放給明杳掖好被角,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轉身進了浴室。
浴室裡,陳放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銜住,低頭點燃,煙霧嫋嫋,模糊他深邃眉眼。陳放嘬了一口煙,拿出手機,點開成哥的頭像,給他發消息:【成哥,青江後巷那套房子,麻煩你找人打掃下,過幾天有人來住。】
成哥回了一個好,問陳放:【你多久沒來台球室了,啥時候過來清個賬?】
【年後吧,最近在陪女朋友。】陳放回道。
成哥:【行嘞,替我跟弟妹問聲好。】
……
明杳生物鐘向來準,早上七點,她就醒了,睜開眼看見睡在對麵床的陳放,男人呼吸綿長,黝黑眼睫垂下,在眼瞼下方拓出小片陰影。
她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進浴室洗漱,再出來,陳放已經醒了,他半靠著床而坐,眼皮半耷拉著,聲音透著沒睡醒的沙啞:“早,想吃什麼?”
“都可以。”明杳說。
等陳放洗漱好後,明杳和他一起出門去附近的早餐鋪吃早餐,吃完飯後出來,陳放牽著她的手,沿著人行道行走。
“明老師。”陳放停下腳步,忽然開口叫她。
明杳聽見這個稱呼,一時愣住,啊了一聲,問:“怎麼了?”
“您今天打算帶我去哪約會?”陳放看著她問道。
明杳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起興賣關子逗他:“你猜?”
“不猜。”陳放牽著她手往前走,語調懶洋洋的,“反正待會就知道了。”
“……”
兩人回了酒店停車場開車,明杳對陳放報出一個地址:“去塔山路。”
陳放揚了下眉,這個地方是他當年出任務時負責的災區,他手肘搭在方向盤上,修長指節輕敲,轉頭看她,唇角挑起散漫笑意:“這麼喜歡我啊?”
明杳還在調導航,聽見陳放這話,疑惑看他:“啊?”
“把我出任務的地方,打聽這麼清楚。”陳放輕抬眉骨,語氣痞壞:“你該是有多喜歡我?”
“……”
明杳臉迅速紅了起來,她結結巴巴地開口:“這…這網上都有,我隻是看了新聞而已。”
“看了新聞而已?”陳放咬重字音,看明杳的眼眸眸底帶著促狹的笑。
明杳借著檢查安全帶有沒有係好,錯開陳放視線,快速轉移話題:“你快點開車,我和我爸說了,今晚要回京城陪他吃飯。”
陳放笑了一聲,發動引擎,駛出停車場。
平南縣前幾年遭遇過洪澇災害,塔山路是當時的重災區之一,後來災後重建,還在路口立了一塊石碑,紀念此事。
陳放把車停在路邊,明杳從車上下來,看見立在路旁的石碑,視線前移,落在不遠處的公告欄上,裡麵張貼著當年洪災新聞報道照片。
明杳走過去看,最上麵幾張是當年參與救援行動的消防員照片,洪水在他們身後蔓延,大雨迎頭而下,每個人臉龐都沾滿泥垢,辨不清本來模樣。
可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陳放,他穿著橙黃色的救生衣,背上背著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臉上沾滿灰塵,眼神堅定。
似乎在一切自然災害麵前,他毫不畏懼。
陳放順著她視線看去,挑了下眉,笑道:“彆說,這照片拍得還挺帥。”
“……”
明杳拉著陳放在塔山路轉了一圈,聽他聊起當時的救援事跡,那時救援艱難,洪水泛濫成災,房屋倒塌,有不少人被壓在地下,他們不僅要把現有群眾安全轉移,還要冒著大雨繼續搜救。
明修遠也是消防員,明杳從小就知道這份職業的危險和艱辛,聽陳放描述後,她鼻尖微酸的同時,更多的是驕傲。
她喜歡的人,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長成保家衛國的軍人。
全是因為有他們負重前行,才有這盛世山河,和他們的平穩生活。
從塔山路這頭走到另一頭,明杳有些口渴,陳放去對麵商店給她買水,她站在路邊等他。
他拿了兩瓶礦泉水,到收銀台結賬,店主是一個花甲老人,帶著老花眼鏡坐在椅子上,抱著熱水袋看劇,一抬頭看見麵前的男人,神情先是不確定,然後變得激動:“小…小陳,你啥時候來的平南縣啊?”
陳放看著麵前老人,隻覺眼熟,沒認出她來,隻禮貌回應道:“和女朋友過來旅遊。”
“你都有女朋友了?”老人感歎道,“這世間過得真快,當年你救我出來的時候,還在讀書呢。”
聽老人這麼說,陳放想了起來,他當時參與平南縣救援行動時,從倒塌房屋裡救下的老人正是眼前人。他笑了笑,和老人說:“您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老人笑眯眯地回,又問陳放:“您現在是在休假吧?年後是不是要回部隊?就是有像您這樣的軍人,我們老百姓才有穩定的生活。”
陳放掃碼付賬的手一頓,低頭輸入密碼,再抬頭看向老人的眼神帶著笑:“嗯,這幾天休完假,就要回部隊報到。”
老人又拉著陳放說了許久,還要給他拿特產,陳放連忙拒絕,以女朋友還在等自己,從便利店離開。
明杳站在遠處,看見了陳放和老人說完話後走過來,她接過他擰開的水,喝了一口,問:“你和老板認識?”
“宣傳欄上的那張照片。”陳放言簡意賅地回。
明杳聽懂,照片上的老人就是便利店的老板。
兩人沿著光照過來的方向往回走,上車後,陳放餘光掃過後座上方形紙盒,揚眉問:“能告訴我這裡麵裝的是什麼了嗎?”
明杳側身拿過紙盒打開,陳放垂眸看去,裡麵是厚厚的一疊信封,他挑眉:“寫給我的情書?”
“……不是,”明杳把信封一一拆開,遞到陳放麵前,“你看。”
陳放垂下眼看去,每一封信上的字跡都不同,有寫的七歪八扭的童言稚語,有用一筆一劃寫成的拚音體,也有字跡蒼老的信……每一封,都是他曾參與救援任務救下的人,給他寫的感恩信。
他們有的人是不會寫字的老人,有的是才上學的小孩,每一封信的字跡不同,相同的是他們對他的感恩之心。
陳放看著這一封封信,久久不能回神。
明杳伸出手去牽住陳放,她的手很小,貼上他時很軟,他低眸看她,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閃動著光。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水砸在擋風玻璃上,發出清脆響聲,明杳聲音在這一刻尤為清晰:“陳放,這世界上或許會有人對你們的職業不認同,或是輕視,但更多的是敬仰和欽佩,你看這一封封信,都是你救過的人對你的感謝。”
“所以啊,陳放,走出來吧。”明杳上身微傾,仰頭去親他的臉,語氣認真:“有我陪著你,你可以重拾你的夢想,堅定你的信仰。”
陳放有些說不出話來,隻能看著明杳,她凝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以後,你去保護他們,我來守護你。”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感性的人,可此刻卻無比心動,眼前的傻姑娘,為他收集眾人的感謝信,帶他故地重遊,隻為了讓他重拾信心。
明杳把一顆心毫無保留地捧到他麵前,告訴他,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陳放眼神一沉,反手扣住明杳的手,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頸,低頭強勢地吻了下來,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撫他。
這個吻沒有持續很久,陳放鬆開明杳,親了一下她的嘴角,嗓音低沉:“杳杳,今年過年,帶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