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那天渾渾噩噩,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從顧府裡出來的。
他回家之後把自己關在房裡,試圖理清楚自己這段時間乾了多少混賬事。然而乾的事情太多,根本理不過來。
再想想顧二怎麼滿心信任地放任他和妻兒接觸,又憶一憶盧娘子又怎麼毫無芥蒂地和他相處。
沈衡:“……”
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
沈衡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的是沒臉去見顧易,但是奈何他最後馬車上的那一次,明顯是給顧易捅了個大簍子,要是夫妻倆因此鬨出什麼齟齬來,那他該去以死謝罪了。
因此,沈衡稍稍冷靜下來一點,就規規矩矩地遞上拜帖,登門謝罪了。
顧易聽明了沈衡來意,倒是很釋然,“季平哥多心了,月娘沒有多想。”
沈衡:“……”
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弟妹賢惠大度。”
但是這明顯不對吧!
夫君和另一個女子的桃色流言傳滿金陵,他又說了那麼多舊情往事,這還一點都不多想?
到底是不多想,還是根本都不在乎?!
沈衡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兩個人的關係明擺著不對勁。
他肅下臉:“顧知改,你老實跟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那天頂著一腦門子官司回去,倒是忘了顧易這邊也是一筆爛賬:那可是他嫂子!
沈衡倒是想起了顧易先前的說辭,不由懷疑看過去,“你說你不知道?”
顧易抿了下唇,倒是如實給出解釋:“那會兒阿錦入宮,我無心其他……母親讓我娶妻、聘的是月娘。”
沈衡:???
顧老夫人怎麼也不至於乾出這種事吧?給幼子聘過世大兒子的意中人,這就不是親娘能乾出來的!
沈衡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一個可能。
顧有恒該不會沒把自己的事往家裡說吧?
到底是多年好友,沈衡對對方還是有了解的,這麼一想,就覺得:還真不一定。
顧有恒太有主意了,而且他和家裡的關係其實有點兒僵,父子之間一度非常緊繃。
至於說原因麼。
舉個例子,沈衡曾經很認真考慮過,萬一哪天顧老將軍去了、顧有恒打算效仿武康舊事,他該怎麼辦……扯遠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這裡頭沒他什麼事——總歸有這麼個問題在,顧有恒瞞著他爹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
不過畢竟婚姻大事,顧有恒肯定旁敲側擊過他娘的態度。
顧有恒行事風格就是這樣,說好聽的叫“謀而後動”,說不好聽的叫渾身上下全是心眼子。不管顧老夫人一開始是什麼態度,經過他的“旁敲側擊”之後,肯定覺得盧家女兒是當兒媳婦的不二人選。所以在想給小兒子聘親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就是盧娘子。
沈衡:“……”
太合理了,都找不出這
裡麵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
顧家這邊不知情,盧娘子那邊兒能不知道嗎?她這還答應了婚事。她到底打算嫁給誰?她知道自己是嫁給誰嗎?!
沈衡簡直是表情驚悚地看向顧易。
顧易垂著眼,“不管是什麼原因,月娘現在是我的妻子。”
沈衡:!
他忍不住:“你瘋了嗎?!”
顧易沉默著沒有說話。
沈衡卻坐不住了,“她那時候不冷靜,你也這麼不冷靜嗎?不行,你們兩個不能這麼下去!你……”
“季平哥。”顧易出聲打斷他的話,他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沈衡,認真道,“沒關係,我不在乎。”
就算是因為兄長嫁過來的也好,就算是想著念著另一個人也沒關係。月娘答應嫁給他了,她現在是他的妻子。
他低聲:“母親也去了,我隻剩下她了。我不能沒有她。”
所以,他絕對不會放手。
沈衡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覺得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感慨簡直是太貼切不過了:瘋了!全都瘋了!!
就沒一個正常的。
他啞著聲,“你想過以後怎麼辦嗎?你就打算一直……”
沈衡都不知道怎麼描述這扭曲的關係,一個為了舊情、乾脆嫁給弟弟,另一個心甘情願、冷靜發瘋。
特彆是顧易這會兒還疑惑看過來,一副“為什麼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表情。
沈衡:“……”當然是因為這不正常!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去年到義固時候。
他在顧府呆了那麼久都沒發現不對,聽聞府上下人感慨“郎君和夫人感情真好”,他心裡還笑“顧二居然這麼會演”,這會兒想想簡直渾身發毛。
顧易瘋得太正常了,他都沒看出來!
沈衡聲音艱澀,“你有沒有想過……”
死去的人印象隻會一點點淡薄,再濃厚的情誼也經不住時光的消磨,萬一哪一天、盧娘子清醒過來了,不想繼續這段荒唐的關係。到了那個時候,你要怎麼辦?
沈衡沒能說下去。
他想起早先提起“和離”後顧易的反應,原來不是他的錯覺。恐怕真到了那會兒,才是顧易發大瘋的時候。
——這都叫什麼事啊?!
沈衡隻覺得腦袋瓜子一抽一抽地疼。
什麼叫交友不慎?這就是交友不慎!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碰上顧家這對兄弟。心慕的娘子念著哥哥嫁給了弟弟,他什麼都沒撈著,還得替他們操心!他冤不冤得慌啊?!
有那麼一瞬間,沈衡真的想甩手不管了:乾脆把盧娘子從顧府偷出來,他帶著人遠走高飛,讓顧二一個人發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