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茗很不客氣的大哭一場, 眼淚沒流出來,但那悲傷顧葭倒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他沒辦法的拍著唐茗如今寬厚敦實的肩背,哄小孩兒一樣說道:“我的唐兄呀, 可彆再哭了,比個奶娃娃都要聲音大,也不嫌丟人。”
唐茗臉上肉堆在一起, 胡子剃得乾乾淨淨, 乍一看是個整潔的胖子,他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眼神飄向一旁的王尤,隨即心思剔透地笑著對王尤說:“王先生, 真是太感謝了,好在你和顧三先生認識,要不然今日恐怕我連那大牢都不能出來!哎,實在是感謝,隻是不知王先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同顧三先生是在京城的時候相識,顧三先生當時在京城那可是風雲人物呀。”
王尤尤其不愛彆人盯著自己的臉看, 他的臉眉目生得好,但也架不住皮膚坑坑窪窪,比之那被轟炸過後的上海地麵都要慘不忍睹。
可他自從身份隨著將軍府將軍的器重水漲船高後, 這種不願意讓人看的心情又複雜起來, 彆人看他吧, 他不自在,不看他吧,又認為對方看不起他,十分難伺候。
王尤眼皮不自覺的垂下去,盯著顧葭那露出腳趾的涼拖鞋瞧,目光猶如無形飄在空中的蜉蝣,從顧葭那粉色的腳趾頭往上爬去,沿著那性-感優美的曲線一直爬到腳背上那些美麗的青筋上方停止:“顧三少爺自然是到哪裡都是風雲人物的,當初在天津衛第一次見他,陳家的生日宴便像是他才是主角一樣,十分有意思。”
顧葭在心裡‘哦’了一聲,想:原來是天津衛的故人。
他一麵跟看電影兒似的在腦海裡翻找關於王尤的一切消息,一麵招呼兩人進去說話:“瞧我,讓二位貴客在這裡站著,也沒有一杯茶水,快快進來吧,家裡有英式烘培的點心,剛巧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小童才送來的呢,配上紅茶很是美味。”
他說完,又偷偷好奇的看了一眼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小奶娃娃,恍惚間,說了一句:“你也不給他擦一擦,小孩子就任由人家這樣臟兮兮的嗎?無忌小時候可乾淨了。”
“來來來,你抱去給他擦吧,我可不敢招惹這娃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他的,一看見我就哭,也不會說個話什麼的,能說話也好叫我知道怎麼做呀,是眉毛不合這小爺爺的審美還是嘴唇該塗個口紅呀?”
顧葭樂道:“你倒是越來越嘴貧了。”
“不貧不行,現在什麼都不叫寫,再不讓我嘴貧些,我就要憋死了。”
顧三少爺接過唐茗懷裡的嬰兒,他抱那小孩子的姿勢十分熟練,惹得唐茗側目讚歎:“三少爺你這是天生的抱小孩子的懷抱呀,我都學了好些日子才上手,不然生怕將他摔咯。”
“哪裡有天生的呢,就好像你學遊泳、學騎自行車、學漢字一樣,是隻要學會了,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顧葭聲音輕輕的,垂著纖長迷人的眼睫看懷裡的小家夥,他一邊嫌棄一邊又拽了口袋裡的手帕給小家夥擦眼淚鼻涕,小家夥登時睜大了圓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咿咿呀呀的亂叫,像是笑了。
“欸!這小子,我就差把命給他了,他都不對我笑一個!可惡之極!可惡之極!”胖乎乎的唐先生搖頭晃腦,悲傷的訴苦起來。
一旁的王尤卻是終於偷偷摸摸也將視線放在了顧葭的上半身去,隻見顧三少爺抱著小寶寶,抖啊抖搖啊搖,身體格外柔軟的樣子,周身彌漫著淡淡的香氣,有種說不出的奇妙衝擊。他也看了一眼那小寶寶,覺得十分之醜,團頭大眼,小鼻子,兔唇,沒牙齒,分明是活生生一個大頭怪物!
說話間,顧葭令二人到了一樓大廳旁邊的會客室,會客室內放置了三盆冰,已經差不多都化成了水,正被穿著灰色布衣的下人們擼起袖子搬出去。
顧葭讓王尤與唐茗分彆坐在獨位的沙發上,他則又讓時時刻刻緊盯他的大丫頭金喜去打一盆熱水,並且準備兩條柔軟的小毯子過來。
話音剛落,又有穿著統一製服的小丫頭提著一個精致的銀質點心盤過來,點心一層層的疊在上麵,每一層竟是還有嬌嫩的鮮花做襯,仆人們來來往往,一時間往小茶幾上擺放了滿滿當當的點心和裝飾,十分驚人。
饒是在將軍府待過的王尤都不得不感慨這陸公館內不管是裝飾還是陳設、下人的素養、主人的吃穿用度都比將軍他們好幾倍!
他如今好歹大大小小也是個官,但是他的工資要過這樣的生活那絕對不可能!他連自己的公館都沒有,還租住在一棟四層小樓的其中一間房間裡。
那房子是王家的產業,雖然和他同樣姓王,但人家是當地大家族,他不過是日本人的走狗,走狗因為日本人的關係,免除了房租,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