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尤並不以免除了房租而感謝王家,且時時刻刻都惦念要接母親住進屬於自己的大房子裡去,如今見了顧葭這派頭,想要搬家的念頭便更為強烈!
顧葭首先顧著小寶寶,將小寶寶渾身擦了一遍後,換了尿布,又裹了好看的小毯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同王尤等人說話:“哎呀,你們先用點心呀,都看著我做什麼?”
王尤笑了笑,說:“哪裡有主人家還沒有準備好,就叫我們客人隨意的?”
“還和我客氣,再客氣我就打你出去。”顧三少爺挑了挑眉,又扭頭同唐茗說話,“對了,電話裡你也沒有和我說清楚,隻說要把這小孩子帶過來,難不成帶過來就讓我養了?”
因為長胖後極為怕熱,唐茗便一直拿手扇風,好不容易進了涼快的室內,那汗水便乾了,衣裳也不透了,正舒舒坦坦的靠在沙發上喝冰鎮過的紅茶,一口下去,爽得從腳尖抖到頭發,唐茗輕鬆自在地道:“不然呢?這可是你小叔叔。”
顧葭搖頭,伸手讓小寶寶捏著自己的手指頭,而後又抽走,理智著說:“不是了……顧家和我早就沒什麼關係了。”說罷,他又想起當初的顧老爺子和小寶寶的生母紅葉,這兩人一個死了,一個據說是生下這小家夥後就嚇跑了,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沒有的,他不欠顧家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孩子我也養不了,你知道我工作,比較不適合養孩子,三天兩頭我也不著家,弄個奶媽養他吧,又怕沒人看著,把小孩子養得不好,送去給你媽他們那邊,也是沒有一個人要,都說揭不開鍋,沒有多餘的閒錢養這麼個小耗子。”唐茗聲音不如之前那樣玩笑時誇張,他誠懇地同顧葭交流,掏心窩子一般道,“他就是個沒人要的,你若也不要,我養也行,隻不過養得好與壞,我不能負責,日後等他長大了,懂事了,能夠說話,告訴我他很孤獨的時候,我也沒辦法陪他,我的熱情都獻給了我的事業,所以隻能對不起他……”
“咿呀……”顧葭身邊的小寶寶像是聽得懂唐茗說話一樣,附和了一聲。
顧葭抿著唇,手掌拍了拍小家夥並不怎麼圓滾滾的小肚肚,不知道該怎麼抉擇。
王尤這時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說:“現在這世道,孤兒多了去了,吃不飽飯,長不大的也多如牛毛,唐兄你隨便出去走走看看,那些小乞丐們為了一頓飯能做出什麼事情,你想也想不到,所以這個小家夥已經足夠幸運了,好待有人願意接手,顧三少爺也不必為難,這不是什麼值得為難的事。”
王尤無法理解他們對一個小嬰兒的同情,這個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一個小嬰兒現在還什麼都不懂,就算是死了,也當是解脫,這世道不來也好。
顧葭搖頭,卻也不知道是否定王尤的話,還是否定自己,他猶豫許久,最終在被小寶寶含住指頭抱著不放的時候,心裡某個地方軟得不像話,他幾乎是瞬間感到一陣陣鼻酸,眼眶發燙,但在朋友麵前,他還是保持著平靜,努力維持體麵,聲音溫和的說:“算了,我不做決定,如今我在家裡可沒有一點兒地位,還是等無忌回來,看看他怎麼說吧,我聽他的。”
唐茗塞了幾個餅乾到嘴裡,沒有催促,不過依照他對顧葭的了解,顧少爺應當是動搖了,而且……
唐茗環視了一下陸公館,十分確定顧三少爺定是和陸七爺和好了,不然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呢?不愧是顧三少爺,平常人如果是玩弄了陸七爺,估計非死即傷吧?
更重要的是,顧三少爺若是打算就著陸七爺這一隻羊薅羊毛,有個小孩子在中間充當兩個人的孩子不是挺好嗎?多容易增進感情啊。
唐茗自認想的蠻周到,但是這種私-密話不適合在有客人——王尤——的情況下說,隻能委婉地道:“小孩子是大人之間的開心果,我想如果你想要養,沒人會拒絕的,顧兄,信我。”
顧葭點點頭,笑容有些勉強,總覺得唐兄好像意有所指,不過他也不大在意,為了不讓王尤有被冷落的感覺,他自然的又和王尤聊起來,說:“王兄最近在忙些什麼呢?是什麼時候到的上海,我都不知道。”
王尤聽顧葭和唐茗說了半天話,終於輪到了自己,卻是不怎麼想聊,他含糊著說:“和陳傳家一起來上海的,隻不過後來打仗走散了,他仿佛是去了南方,我陰差陽錯留了下來。”他如今也不叫陳傳家少爺了,直呼其名。
顧葭這回才是真正想起來王尤是誰!竟是陳傳家當初介紹給他認識的表兄!
顧葭總是懷念天津衛的日子,他一切孤單又絢爛和平的日子都在那裡,因此看王尤的眼睛都亮著光:“我還記得王兄的媽媽呢,阿姨可還好?”
王尤垂下眼皮,露出一個笑容:“我媽她挺好,挺好的。”在骨灰盒裡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