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如今同日本人也走得很近, 七爺咱們要不要先避其鋒芒, 總不好迎頭撞上。”
“王雪鴻三個哥哥都瞎了, 自己如今也成了瘸子, 卻還要找那傳說中的皇陵,那王家的人都是講不通的瘋子!”
“可要說他們都是瘋子,也是聰明的瘋子,要不然怎麼大清都沒了, 他們這麼個大家族竟是還屹立不倒?”
“投機取巧罷了。”
“非也, 是確有本事!”
包廂內經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被勸諫的七爺坐姿霸氣的喝著茶,大麥茶和中國的茶葉味道很不一樣,帶著一股子油味,初嘗並不令人喜愛,但一旦習慣了, 便又會喜歡上, 據說是很健康的茶。
陸玉山如此的八風不動,待包廂那推拉門被門口跪坐的日本侍女拉開時, 整個包廂內才瞬間安靜下來,眾人幾乎是同時望向門口, 門外好巧不巧站著方才他們熱烈議論的人——王雪鴻!
王雪鴻其人乍看之下有些柔弱,毫無威脅, 素衫黑帽, 容長臉, 丹鳳眼, 黑發略長,有一小辮細細的從後腦側綁,落於胸前。
“諸位老板怎地見了我便都安靜下來了?我王某和七爺好待也是舊相識,不必如此拘束,王某此番前來也並非做些什麼討厭人的事,無非是同日向將軍說起了咱們上海灘大名鼎鼎的陸七爺,日向將軍最是心愛英雄豪傑,心生仰慕,非要王某做一個引薦,也不知七爺是否賞臉?”王雪鴻聲音倒是好聽,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奈何這擺明了是一場鴻門宴,去了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蘇經理等人紛紛向七爺示意,此去絕不能答應!
誰知道七爺向來獨斷專橫慣了,鮮少拒絕王家的挑釁,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便說:“哦?這真是榮幸之至,四爺相邀,怎能不去?”
“蘇先生在這裡繼續招待其他老板,大家吃好喝好,回去的時候記我賬上,其他還有什麼事情改日找彌勒預約時間,到時候我們再談。”
陸玉山發話下去,基本沒有改變的可能,他站起來,包廂除卻靠窗戶的那一邊,三麵牆都被人劃開,隻見裡麵坐著不少彌勒帶來的兄弟,皆是黑衣黑帽一副凶狠模樣,所有人都一齊站起來,打算跟著陸玉山走。
陸玉山擺了擺手,對彌勒說:“留在這裡。”
忠心耿耿的彌勒便又坐回原位上,連帶無數兄弟也回到隔壁包廂內,將包廂之間的拉門一關,震撼人心的壓迫力才從一眾受到驚嚇的經理頭上挪開。
蘇經理等人可不知道七爺什麼時候在周圍布置了這麼多的人手,更不敢細想這些人包圍他們這群經理做什麼,隻是目送七爺手臂上搭著西裝出去,一邊走一邊微微扯了扯領帶,氣勢凜冽。
日本館子如今開遍上海各個租界,從裝修到格局,陸玉山一直覺得很像中國的風格,但又格局太小,毫無大氣之感,一花一草都弄在一小片地方,沒有庭院的十步一景那麼心曠神怡,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地方太小,所以什麼東西都小小的。
陸玉山心裡看不上這些東西,目光便不時掠出高高在上的涼意,一旁拿著文明棍的王雪鴻沒有看陸玉山,一邊走在陸玉山的側前方,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問候:“七爺家裡現在冷清呀。”
兩人行過鋪著榻榻米的地麵,米白色的地麵稍微人踩一下就臟了,但立馬又有下等仆人前來跪在地上擦拭,因此整個館子內卻又時時刻刻保持著整潔光鮮。
“還好吧,王家如今才是真的冷清吧,四爺你腿好像好的差不多了,今年王家祭祖大概也是你來吧?真是辛苦了。”陸玉山微笑著說著,好像捏碎王雪鴻腳踝的人不是他是其他什麼人一樣。
“不辛苦,還是七爺辛苦,照顧病人實在是一件最耗費心神的事了,這點鄙人深有體會呢。不過有意思的是,我聽說七爺您府上的那位病人是位反日分子呀,哎,這可難辦了,日向將軍等會兒要事問起,七爺可怎麼解釋?現在反日分子可都是要被槍斃的,即便不槍斃,關在牢裡,就顧三公子那細皮嫩肉的樣子,大約也撐不過一天。”
陸玉山神色未變,嘴裡卻說道:“你看你是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
“哪能啊!我這不是提點七爺嗎?讓你一會兒說話,可得看準了將軍的臉色再說……哦,我都忘了,七爺可是個八麵玲瓏的生意人,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還是跟我大哥學的,隻是不知道一會兒見了日向將軍,這本事還能不能發揮的出來。”王雪鴻慢悠悠的說完,剛好站定在一間包廂的門外,揮了揮手,兩邊跪坐這的日本女人便微微頷首將兩扇門拉開,露出裡麵已經坐好的三個人。
正中央的日本人便是日向將軍了,右手邊則是他的左膀右臂佐藤隊長,佐藤的下首是陸玉山麵熟的王尤,而空出的兩個位置剛好是給王雪鴻和陸玉山留的。
將軍這邊的包廂內和陸玉山那邊格局不大一樣,但矮桌上也儘是美味佳肴,清一色的魚生壽司,一旁則多出個白麵藝妓在表演,跳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陸玉山冷淡的掃了一眼,在王雪鴻的介紹下同不苟言笑的日向將軍握手去:“幸會。”
日向將軍也伸出手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陸玉山後,露出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笑:“陸先生果真年輕,王先生同我說陸家竟是由你來掌控的時候,本人還不太相信,沒想到如此的英雄出少年!好!”日向將軍會說中文,但卻語調古怪,聽著不倫不類。
“哪裡,陸家比不得王家世代大家,不過是在在這裡隨便討口飯吃,並沒有多少值得將軍誇讚的。”
“噯,陸先生自謙了,我雖然是日本人,但卻很喜歡中國的文化,了解過中國,來到上海擔任東亞共榮圈的主導人,是我的工作,所以也像王先生打聽過現如今上海值得為我們皇軍效勞的勇者。像王翻譯這樣優秀的人才,是越多越好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實話實說,今日若不是在這裡偶遇陸先生,過上幾日我也是要發帖子邀請陸先生過府一敘,雪鴻先生為我們皇軍提供了一份大禮物,可惜還需要陸先生這樣的人才資助才能開啟這個項目,也不知道陸先生現在對這份工作有沒有興趣?”
日向將軍說了一堆,繞來繞去,聽在陸老板的耳朵裡,也不過隻是被分成了兩個關鍵點,一個是日軍招攬陸家,一個是王家搗鬼想要借日軍的勢搞事。
陸玉山聰明絕頂,敢來也就有本事對付這種情況,隻是從前有從前的做法,今日有今日的做法,畢竟他如今可不比從前是個不要命的陸老七,他已然是有家室的男人,得考慮家裡某人的安危。
“將軍抬愛,我早先便想著要與將軍做些利國利民的好事,隻要是將軍開口了,陸某哪裡有不從的道理?隻是不知道是否和王家有關?”陸玉山忽然表現得很為難,“日向將軍有所不知,我與王家向來不和,和這種人公事隻會拖後腿!我是絕不能和王家一同負責一個項目的,要麼我一個人單乾,要麼就王家單乾!”
“哈哈哈,陸先生怎能這樣說呢?雪鴻先生可是對陸先生您推崇備至的,說他們一直想要和您合作,奈何你們之間一直有誤會,這樣吧,今日大家都喝上幾杯,把話說開了,說開了就好了,以後一起幫天皇大人找尋失落的寶藏,為天皇獻上你們的忠誠!”將軍說著,拍了拍手,立即就有日本女人前來給在座的男士倒酒,然後又看將軍的手勢,全部離開,將空間留給要說緊要話題的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