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兩兄弟自然也是一塊兒睡的。
顧無忌的房間自他回來就根本沒有進去過, 反而出入顧葭的房間更多。
顧葭也很習慣的拉著弟弟來自己的房間,給人又是擦乾頭發, 又是找睡衣, 最後兩人並肩坐在一張大床上,弟弟就把床頭櫃那裝在小玻璃碗裡的香菇粥端來,對著哥哥笑。
“我實在是沒有胃口,就喂你可否?”顧葭刷過牙就不愛吃東西, 嘴裡一口的牙膏味, 很是有種讓人作嘔的清新, 他怕自己把那股子味兒給吃了下去。
顧無忌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一下子倒在哥哥腿上, 說:“那可不行,一起隨便吃點, 然後在看看書,粥多好消化啊,半個小時後再睡覺,睡前再漱口不就得了?”
顧葭有時候蠻固執,但弟弟這般膩歪過來,他也是沒有法子再拒絕,隻好什麼都道好了。
“行吧, 喏, 你快起開, 你這樣躺著該怎麼樣吃?要我嚼碎了喂你不成?”
顧無忌大大方方的說:“這有什麼, 以前我嗓子啞了,吃什麼都吞咽不下去,你不是就那樣喂的?”其實還有更久遠的時候,小嬰兒時候的顧無忌,他小的可憐,像是隻沒毛的老鼠,哥哥得了羊奶也是含在嘴裡喂他,他都記得……
有些人,對小時候的事情記憶深刻的幾乎像是用刀刻在腦子裡,偏偏另一些人還自我安慰說:【不就是個小孩子,還沒一歲呢,你把他抱去自己養,大了就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生的,他自己又哪裡記得呢?】
可惜的是,他記得。
顧葭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臉上,正色說:“快給我起來,多大的人了,又沒有生病,不許撒嬌。”
顧無忌哈哈笑起來,坐正,從旁邊掏出一本書來,還有一支筆,然後張著個嘴巴,像個嗷嗷待哺的小鳥,說:“啊。”
顧葭也樂的不行,挖了一勺含有香菇瘦肉的粥,塞過去,顧無忌一口含了個乾乾淨淨,吃的可香了,惹得顧葭也有些胃口,便也喂了自己一勺。
他們一邊這樣分食一碗粥,很快粥便見了底,顧葭沒吃多少,他向來消化不好,晚上吃多了容易脹氣,胃疼倒是其次,主要是很容易睡不著。
他催著顧無忌放下手裡的書和自己一塊兒漱口去,顧無忌沒有半分拖遝,一翻身的下了床,兩三步端來一杯白開水,還有一個痰盂,說:“來,哥你彆下來,天兒太冷了。”
顧葭乖乖坐在床上享受弟弟的服侍,捧過白開水就在揚起頭在喉嚨裡吐氣,像個吐泡泡的金魚,然後再把嘴裡的水吐到痰盂裡。
顧無忌也立馬照做,很快把水杯和痰盂歸位就爬上床,披著毛線編織的大衣,繼續拿著書和筆學習。
顧葭也是個愛學習的,可自己看書他是看不懂,便鑽進弟弟的臂彎裡,腦袋枕在顧無忌的胸膛上,陪著一塊兒看。
“哥你要我讀給你聽嗎?”顧無忌聲音含著笑意,筆尖寫了一串兒顧葭看不懂的洋文,然後停頓,好似要得顧葭一個回答才願意繼續運動。
顧葭搖搖頭,說:“我就瞎看看。”
“怎麼能叫瞎看看呢?”
“看不懂嘛。”
“很好懂的,等去了京城,哥哥隻要想學,我給你請幾個英文老師。”
顧葭立即搖了搖頭:“我漢字都沒有認全,還是先學漢字吧。”
“得,都聽你的。”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顧葭說著說著打了個哈欠,不知不覺的就靠在弟弟身上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顧無忌順手給哥哥拉扯了好幾下被子,直到把哥哥鼻尖以下的部位都蓋的密不透風才繼續看書。
顧無忌是習慣睡前半個小時的,早上也需要讀報紙,他們這些人若是生活在太平年代尚且需要最新的消息來確保自己生意的方向,更何況在如今這個朝不保夕的時代?
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要打仗了,他必須通過很多細小的事情來見微知著,預見可以預見的戰爭或者方向。
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有錢人或多或少都會英語,有的人為了做生意,更是學了七八門外語,所以像顧葭這樣的身份地位,居然大字不識的人,才是異類。
不過正因為這樣,顧無忌才越恨那些人,包括喬念嬌。
顧家的人,或許除了顧老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他終於放下書,輕輕把本子和筆放回床頭櫃,然後縮到床正中央,整個人都鑽進被窩裡,把臉埋在顧葭懷裡才閉上眼睛,對他這輩子唯一的哥哥,說了句:“晚安。”
顧葭因為顧無忌的動靜,介於似醒非醒的階段,聽見顧無忌這聲晚安,他便下意識的摸了摸弟弟的頭發,將其擁抱的更緊密,在心裡道:“晚安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