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講自己大戰報社三巨頭的故事, 絕對添油加醋, 把自己編的英明神武,就差在頭上蓋幾個章子, 一戳‘聰明絕頂’, 一戳‘絕世好友’。
但是顧葭這回沒有打斷高一的話,拚命和高一糾正其語言的漏洞,而是和杜明君坐在一塊兒,三人圍著寫了無數稿子的桌子暢談今後丁兄出來的美好。
“不過丁兄出來的那一幕我定是見不著了, 明日一大早我就要和弟弟一塊兒回京城去, 已確定會在那邊過年, 不定什麼時候會回來, 這邊報社就全仰諸位英雄好漢維持啦。”顧葭拍了拍杜明君的手, 杜明君寫了一天的字,手冰涼的要命, 顧葭自己本身也不是什麼發熱的體製,但卻比之杜明君要好上太多,他毫不避諱的直接牽起杜明君的手捂了一捂,然後又對高一道,“如今你上下打點過後,還剩多少錢?夠不夠雇一些人手來幫忙?”
高一拍了拍自己堪比豐滿女人的肉胸脯,得意的說:“你放心, 你給的錢, 目前除了買紙還有給那些報童定金, 連一萬都用不到!”說罷又戰戰兢兢的指著顧葭搖頭, “顧三少爺啊,我的顧三爺!你怎麼給了我這麼多錢?!你知不知道我抱著那五十萬走在大街上大冬天的,我居然汗流浹背,生怕什麼時候來個扒手,要不然就來個強盜,那我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嗚嗚嗚……”
顧葭哈哈笑著,鬆開了給杜明君捂手的手,拿起筆杆子就敲了敲高一的腦袋,說:“做什麼肉麻姿勢呢?!我那不是怕不夠用,到時候又去取多不方便啊。”
“那也是,可五十萬啊,天……我這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如此天價,高一簡直想轉頭就跟著陸玉山混飯吃去。
“好了,不說這個,方才我與杜兄商討了一下版麵內容的問題,讓杜兄說給你聽。”
顧葭說著,和高一一塊兒期待的看著杜明君,杜明君總是很安靜的坐在一旁,默默捏住自己那隻被顧葭捂過的手,這回被兩人一同望著,頓時有些找不著開場白,頓了頓才說:“是漫畫的事情。”
“漫畫?”高一或許在學術上不如杜明君,不過他從不嫉妒,甚至很樂意承認這一點,“這是什麼?連環畫?”
“類似,但又不是,我和顧兄剛才商量著為了讓更多不識字的人都讀懂我們寫的內容,應該增添一板的漫畫頁麵,這樣既新穎獨特又能讓更多的人讀懂,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為?”
然而高一聽了便直接搖頭,杜明君是理論上的高手,那麼他便是現實的高手:“不行,短短一天哪裡來得及,上哪兒找人給你畫你說的漫畫?”
顧葭也想過時間問題,他說:“我們之中隻有杜兄知道漫畫的形式,不如就杜兄來?”
杜明君搖頭:“這我不行,我是沒有半點繪畫天賦的,但是學校學習美術的同學應該可以,我寫完稿子就連夜去問。”
“好!就這麼決定了!”顧葭一拍手,結束這個話題,說,“還有另一件大事,我需要你們現在就商量好——報社的名字。”
這真是老大難的問題,要想取一個一說出來就能讓人感覺特彆厲害的報社名,又想要一個所有人朗朗上口的報社名,還想要一個自己心儀的報社名,總之世間不得雙全法,必須做一個選擇了。
“我記得丁兄之前說過‘新中報’,杜兄提議‘天津**’,高兄認為‘國人報’好,我之前提的便沒一個好的,這回我換一個吧,我提議‘目擊者報’。”顧三少爺環視兩位好友,說,“我們進行投票,公正公開公平,少數服從多數,如何?”
結果高一卻笑了,說:“那顧兄先說一下你這報社的名字怎麼這麼不入主流?”
“很奇怪?”
“豈止,現在市麵上所有的報紙,不是以‘大’字開頭,便是以什麼‘人’什麼‘天津’,反正就是加上了地方名稱,你這……”
“我隻是想紀念我們報社的成立。”顧葭總是感性之中透著無比的理性,“就拿丁兄的事情來說,我們在座的哪一位不是目擊者呢?”
顧葭笑著說完,就見高一和杜明君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後一齊說:“好,就這個了!”
“欸?就這樣?”顧葭還有點不大好意思,“我是忽然想到的,沒有你們那麼深思熟慮。”
“就是要這樣才好,靈光乍現的,便是最好的。”高一道,“我反正覺得很好,我們之前就說過報紙的定位,不偏不倚,客觀事實,這正好便是目擊者該做到的,而且這個報社的名字還如此的有意義,我實在是……是……”高一站起來,端著自己裝水的杯子,再次一口乾掉,“我這便以水代酒!敬顧兄了!”
顧葭被誇的臉蛋通紅,說:“那就這麼定了。”
說完,他看了看自己手腕子上昂貴的手表,說:“時間也不早了,今晚我公館有聚會,你們來不來?我不是要離開天津了嘛?就想著提前和朋友們慶祝一番,晚上應該會放炮仗,還有煙花。”
高一點頭:“要得要得,杜兄,咱們也去好好吃一頓,一個小時內吃完回來繼續搞,我們還有一個通宵的時間呢。”
杜明君沒有拒絕的理由,光是要到開春才能見到顧葭這一條,便讓他除了點頭彆無選擇:“自然好的,不過我順道把我的稿子都帶上吧,吃完飯就能直接去學校找我的朋友了,看他能不能畫。”
顧葭點頭,三個人便邊說邊下樓,走到街角,又叫了一輛人力車,方回顧公館。
高一一個人坐一輛,他自己說的:“我這體格和誰坐一塊兒都擠屁股,我自覺一個人座。”
顧葭笑高一總是自嘲,高一豁達的要命,說:“我先自嘲了,那些想要嘲笑我體型的,也就不好開口了,我這是機智。”
不管機智與否,顧葭是從沒有自嘲過,就連說自己不識字也不過是陳述事實,在熟人麵前算不得什麼丟人。更何況他自來了天津,能嘲笑他的人不多,全是捧著他的人,任何時候都被捧著,沒成為一個糟糕的混賬,已經是顧葭自製力驚人的體現了。
顯然,杜明君也很好奇顧葭為什麼是這樣一個人品,好的有點兒像是鏡花水月,如夢如幻。
杜明君總是四人當中,最睿智博學卻又最靦腆安靜的人,環境造就他的沉默,所以即便是在朋友之間,他也是聽得多,說的少。
今日萬事順利,他手心滾燙,身旁是顧葭美好的似乎一碰就能碎掉的夢影,夕陽霞光萬丈,像是熱愛濃烈熱**彩的西洋畫家,開始在每一個人身上臉上抹出令人心動的軌跡。
可惜他身上穿著最廉價的‘畫布’,身邊的顧葭穿著最高級的‘油畫布’,筆觸抹在顧葭身上,便驚豔得不可方物,在自己身上,大概很不好看。
杜明君努力讓自己不去比較,靜下心來後,便聽見顧葭和車夫富貴的聊天,一問才得知富貴和顧葭的淵源,再問又知道富貴居然會九國語言!真真神奇!
平常百姓是從不怎麼坐人力車的,隻有家境殷實的少爺小姐很愛這類代步工具,其餘的人若非有必要,基本都是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杜明君便是這樣,因此很少和人力車夫聊天,更不知道原來當個車夫都有這麼多的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