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亂世,能夠安穩過日子的人不多,更何況他們這些南北通貨還搞土貨的。
顧葭一邊隨著車子搖搖晃晃,一邊因為弟弟的話,對陸老板的家裡人感興趣起來,他漂亮纖長的手指把玩著脖子上的精致玉璽,問道:“是啊,陸老板年關將近還要跑來京城辦事,沒能回家真是可惜。”
陸玉山笑了笑,他的眼窩很深,在這樣視野昏暗模糊的車內便猶如西方畫上的人物,他說:“不可惜,我好歹是把要辦的事兒辦好了,沒辦好可是根本回不了家的,辦好了才有機會回去。”
“陸老板果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這樣豁達,我就不行了,我覺得每年一次的大年三十,都要和家人在一起守歲才好,這樣才算是結束,才算能有一個新的開始。”顧葭歪在弟弟肩頭,說著說著,很有些感慨,“不過今年總覺得……有些倉促。”
顧無忌沉默了一瞬,摟著哥哥肩膀的手輕輕拍了拍,低頭下去親了親顧葭的額頭,滿滿都是溢於言表的抱歉。
顧葭立時安慰起無忌來,正色看著顧無忌說:“彆這樣,除了不在家裡,其他什麼都很好,最好的一樣是我們在一起,隻要我們在一起,哪兒都好!哎呀,無忌又長大一歲啦,哥哥今年也要給你壓歲錢,要比去年多一點才行。”
今年顧無忌二十五歲,正是脫離少年,進入青年的時期,且不論顧四爺在京城的那些私密的風流韻事有多少,手上的人命有多少,乾的臟事兒有多少,在顧三少爺這裡,一律是瞧不見的,他隻記得弟弟今年還小,才二十五歲,是頂年輕頂年輕的孩子,還是個孩子。
“好啊,那今年我給哥哥的壓歲錢也多一些好了。”
顧葭聽了這話,連忙說:“哪裡有你給我的道理,去年收了都是破例,你再亂來小心我咬你。”
顧無忌痞笑:“你咬吧,反正我是要給的,不然我賺的那些錢等著發黴嗎?”
顧葭立即恨恨的不看顧無忌,他心中還惦記著今年弟弟虧了錢,沒了倉庫裡的貨,又沒了顧府的鋪子,自己身為哥哥,自然是該給弟弟省省……
可是糟糕了!
顧葭記起自己剛又和無忌花了一大筆錢,買了過年的禮物——那想給陸老板刺水蛇的墨水——真是太不應該了!
還有,顧葭發現自己現在口袋裡沒多少錢,往年自己都是直接從生活費裡拿幾千塊錢給弟弟,今年他生活費被克扣得幾乎沒有,來到京城後,抽屜裡的錢也被喬女士拿走了,這些天他更是都住在飯店沒有什麼花銷,所以這壓歲錢從哪兒來啊?!
顧葭下意識的看向陸老板,陸老板方才還覺著顧葭看自己的眼神讓他心動,如今這眼神卻是盯得他有些心臟梗塞……
陸玉山乾咳了一聲,努力想搞清楚這回顧三少爺要表達什麼情緒給自己,但死活沒有猜對,及至車子到了喬公館的外麵,顧葭讓弟弟先進去,說:“無忌,你先進去,我有點事兒想和陸老板說。”
顧無忌看了一眼破舊的喬公館,眼神裡沒有一絲可供參考的感情,倒是看向陸玉山的眼神越發不穩,深色的瞳孔跳動著尖銳的暗芒,他臉上是笑著,問:“怎麼?哥你難不成有什麼事情隻能和陸老板說,卻不能和我說?”
顧葭撒嬌般把弟弟給推了進喬公館,使其站在喬公館的鐵門外頭,說:“反正是秘密,你先不準看,不準聽,轉過去,等我一下下。”
顧無忌仿佛很無奈,也撒嬌:“不要,我就要看。”
顧三少爺立馬眼睛一瞪,擺出哥哥的架勢來,說:“給我在這裡待好了!不許動!”
說罷,拉著‘預感到要有不好之事發生’的陸老板跑到狹窄的公館與公館之間的圍牆之間,把陸玉山按在牆壁上,一副打家劫舍的可愛樣子:“你帶了多少錢?”
陸老板沉默了一會兒,吞吞吐吐的說:“這個……不太多,你要給顧四爺發壓歲錢想發多少?”陸玉山隻聽顧葭一句話,就明白顧葭要自己這個後爹給巨嬰發壓歲錢了。
“他都多大了?你總這樣和他相處,不覺得讓他越來越離不開你嗎?”陸玉山沒有要掏錢包的意思。
顧葭疑惑,漂亮的大眼睛裡當真是疑惑的很:“為什麼要讓他離開我?好了,你就說你有多少吧,我會還你的!真的!”
陸玉山不是不給,他一邊掏錢夾,一邊說:“我不讓你還,隻一件事你答應了我,我就整個兒錢夾都送你。”陸玉山微微仰著下巴,語氣裡是試探的威脅。
“什麼?”
“你以後少讓他親你,少讓他摟著你,少和他睡一張床。”陸老板是笑著說出來的。
顧葭便也不當回事兒:“你在想什麼呢?他是我弟弟……你莫不是也和顧老太爺一樣覺得我和無忌……”他皺眉,表情也冷了下來,“算了,不想和你說了。”
陸玉山立馬拽住顧葭的手腕,反把人壓在牆壁和自己身前,哄到:“抱歉,我沒有想那麼多,你也不要太敏感,隻是單純不喜歡看見你被彆人親,誰都不行。”
顧葭盯著陸玉山看了半天,突然被陸老板有些緊張的認真逗笑了,先是從陸老板給他的錢夾裡抽了六千的大票,然後又塞回陸老板的口袋裡,踮起腳親了陸玉山的額頭一下,笑道:“好呀,以後就背著你,再讓彆人親好啦。”
說罷立馬推開陸老板跑掉,以為陸老板會追上來的顧三少爺回頭看了看陸玉山,發現陸玉山竟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那背光的影子則被遠處的路燈拉的很長,一直拉到顧葭的腳底將他籠罩,像是一條無形的鐐銬,讓他好似不管怎麼走,都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