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劉將軍雖然從不許我們把什麼‘生生死死’這種話掛在嘴邊,晦氣!
但我卻知道,能讓劉將軍這種知書達理的人,選擇在我重病之時前來商議的事情,必然是十分急迫甚至是十萬火急的要事,也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隻要劉將軍開口所請,我必會全心踐諾,至死不悔。
我躺在床上,渾身被紗布包裹,無法動彈,但我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劉將軍,“將軍,下令吧,小女雖然人微言輕,但隻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定全力以赴。”
劉將軍看著我,微微點頭,道,“近日,斥虎衛頻傳消息,隨著曲州秋糧收畢,江、趙兩家軍力和輜重均得到補充,雙方戰鬥日趨激烈!”
劉將軍表情嚴肅,“江氏一族在曲州經營兩代,發展迅速,雖然趙氏一族武風雄烈,且已在方穀郡紮根百年,但在勢大逼人的江氏一族麵前,還是獨木難支,斥虎衛回報,趙於海、趙於光領銜的趙家已是強弩之末,勝敗近在眼前。”
我平日裡很少參政,但多多少少對這些事有所了解,但也不甚了解,我試探地詢問道,“劉將軍,您想解救趙家?”
劉將軍輕輕搖頭,繼續道,“趙家一敗,蜷縮在淮、河五郡的曲州八大世族和華興郡的平田軍、武備軍,將是江鋒最後的敵人。老牌曲州八大世族在十幾年前敗陣於江鋒,被江鋒梟首近兩萬餘人,枝葉凋零,在南麵苟延殘喘,已經不足為慮。江鋒一戰定鼎,拿下方穀郡、滅掉方穀趙家後,極有可能裹挾大勝之勢,一鼓作氣越過嘉福山,謀求華興郡。隻要重新奪回華興郡,江家進可南下攻略曲州淮南諸郡,退可北上大秦或東出入海,從此便會就此立於不敗之地,想要滅掉江氏一族,就難了!”
我躺在床上,聽完此言,心中已是焦躁不堪。
自從隨將軍入主淩源城,我一心鋪在望南居的防務上,從未參與過軍政事務,對於劉將軍對大勢的分析,我好似聽了半個天書一般,迷茫地看著將軍,見將軍還在滔滔不絕,我心中急躁的毛病又犯了起來。
既然聽不懂,索性不聽了!
我用儘了全身力氣,拍了拍床榻,床榻發出‘咚咚’的細微聲響,將軍終於戛然而止,定睛看著我。
我麵色一紅,略顯尷尬地說道,“將軍,小女來到淩源城後,從未隨將軍參議軍政要事,對於方才將軍所言,小女甚是不解。安複社稷,匡救黎民,那是劉將軍和大先生要做的事情,小女亦無能為力。將軍隻說需要小女做些什麼,小女便去奮力做什麼便是了!”
劉將軍尷尬笑笑,麵帶一絲愧色,說道,“姑娘負傷至今,我與父親始終對外宣稱姑娘重傷昏迷,若懿所托之事姑娘不允,待姑娘傷勢痊愈,再回望南居就是。若懿所求之事姑娘應允,我便對外聲稱姑娘戰死在‘自留地’,姑娘可借假死之名,隱瞞行跡身份行事。隻是,這麼做,便要委屈北姑娘了。”
我目露堅毅之色,道,“將軍請下令!小女上天遁地,必踐行之!”
劉將軍沉悶了些許時間,才開口道,“北姑娘,待你傷勢痊愈,持我手書,馳往赤鬆,招募北拘族人及赤鬆青壯,成立北拘衛,蟄伏於北地,秘密訓練甲士,以作奇兵。沒有我的詔令,不可隨意出現,待我書信一到,立刻按計行事,鏟除江鋒。”
將軍說完此話,屋內一片寂靜。
我,愣住了。
我北拘一族在近百年的艱難歲月中,早已人丁衰落,直到幾年前夏晴前輩開大河、引大渠,赤鬆郡百姓和北拘一族終於過上了好日子,終於有了依靠勤勞雙手創造美好生活的能力和條件,可就在這個檔口,劉將軍竟然我回到家鄉招兵買馬,參加戰鬥!
這,這無異於讓我親手把北拘一族的族人們,推入火坑!
可當我瞥見劉將軍羞愧難當的眼神時,我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
我想的這些,劉將軍會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