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嘉終於睜開了眼睛,用一種看蟑螂的?目光盯著他。
“那個女警察帶著人去風林悅景尋找狙擊手了對吧?他已經離開了,但是留下?了一些線索,這些線索會指向一個碼頭?,他們在那裡可?以找到諾亞乘坐一艘私人貨船離開的?證據。然後調查方向就會轉向北非……”
“你有?病吧?”時清嘉終於把自己的?惡心說?出了口。
“不隻是你有?病。你們這群人都有?病吧?方舟鋪開那麼?大一個攤子,結果你就用來完成你‘成為?一個普通人’的?願望還有?跟我這個真正的?普通人較勁了。”時清嘉費解地看著他,“你們這麼?恨我,難道?是覺得自己的?所有?不如意都是因為?你的?替代者半路愛上了我?”
他沒有?回答,可?看著他的?眼神,時清嘉覺得自己不需要答案了。
有?的?人哪怕自己走到懸崖邊跳下?去,也是要怪罪地球有?引力的?。沒必要從道?德層麵和這種人講道?理?,隻需要用法律的?鐵拳讓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好。
為?了省電,手電也被關掉了。一片黑暗裡,時間的?流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為?了避免變成在禁閉室瘋掉的?犯人,時清嘉儘量讓自己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她想起?幼年爸爸還在時候的?,父母帶她到遊樂場過生?日。想起?還在北鬥的?時候和沈伏峰是平生?杜晴一起?度過的?青春歲月。還想起?了媽媽的?病現在已經好了,上次還興致勃勃說?要和她一起?去探險一次……
還有?陸杳。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從母親生?病好友去世之後,遇到陸杳似乎是她人生?轉折的?開始。
遇到他之後,她的?直播事業漸漸走上正軌,媽媽的?病遇到了好的?醫生?開始好轉,當年害死好友的?那些人也一個個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哪怕是這其中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也一直站在她身邊。
他一直在那裡。
陸杳在她這驚心動魄的?兩年中,存在感甚至還沒有?那個藏在暗處的?諾亞高,可?當她回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一路上點點滴滴到處都是他存在的?痕跡。跟在她身邊的?那一行腳印並不深刻,可?卻始終踉踉蹌蹌跟著,走過了山腰,走上了山脊,現在正陪著她朝峰頂進?發。
他本來也應該是在自己的?領域光芒萬丈的?人,可?卻收斂了一身的?少年意氣?,把自己的?一身光芒收進?玻璃罩裡,小心翼翼舉著為?她照亮前路,隻希望她能走得順一點,再順一點。
雖然總有?人批判為?了愛情喪失自我的?人,可?卻沒人注意到在這種愛情中享受犧牲的?危險——這種感情太過溫柔,它無處不在地將你妥帖嗬護著,再獨立的?人也會在這種嗬護中沉醉。等到需要獨立麵對真正危險的?時候,才會在自己曾經習慣的?風刀霜劍裡感覺到嚴寒。
時清嘉現在就突然有?些想念陸杳。
隻是這次意外,她的?手機都不知道?丟到了哪裡,連帶著上麵陸杳親手刻的?桃符也弄丟了,讓她連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胡思亂想可?能真的?是有?用的?,時清嘉有?那麼?一段時間幾乎忘了饑渴和焦灼,一直到她忽然聽到了輕微的?敲擊聲為?止,她才意識到可?能時間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
諾亞也猛地睜開了眼睛,和時清嘉一起?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咚咚兩聲輕響,然後就是漫長的?沉寂,幾乎久到讓時清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又是兩聲敲擊,除此之外,還有?模模糊糊的?說?話聲。
“你確定?是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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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還得再聽聽……”
“不能拆了……”
“不能!這些都是有?主的?墓地,咱們是走的?正常途徑,不可?能不和逝者親友溝通就直接扒墓的?!”
“可?你很難保證她現在是清醒的?!要是……”
“彆擔心,借調的?搜救犬馬上就來了,生?命跡象探測儀最多十分?鐘就能送到,我們……”
時清嘉猛地跳了起?來,嘶啞著聲音大喊道?:“這裡有?人啊!是清醒的?!快點開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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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聲音變得更加喧嘩。
可?能是因為?在封閉的?墓穴裡呆得太久了,當得知救援已經來到,時清嘉渾身的?肌肉都一下?子放鬆下?來。她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耳朵聽到了外麵討論如何?挖開這個墓穴的?聲音,還有?轟隆隆開洞的?聲音,可?大腦卻漸漸沒法分?辨這些聲音的?來源了。
“不可?能……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這不可?能……”
她還聽到了旁邊男人不可?置信的?喃喃聲,可?腦中的?最後那根弦還是徹底放鬆下?來,最後她隻看到了突然射入洞穴的?光亮,還有?光芒中朝她衝過來的?一道?人影。
陸杳衝進?地穴的?速度甚至比警察們還要快。他身上裹著在室外站了十幾個小時的?寒風,腳步都有?些踉蹌。好在地穴的?空間很小,被外麵的?探照燈照得一片雪亮,讓他能一眼就看到靠坐在水泥台邊的?那個人。
她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可?身形卻依然筆直如一把出鞘的?劍,在歸劍入鞘之前,哪怕劍刃殘缺,也要戰鬥到無法再堅守為?止。
聽到聲音,她抬起?頭?來,失焦的?目光在看到他的?瞬間從淩厲變得柔和起?來。下?一秒,筆直的?身體?宛如玉山崩碎一般倒了下?去。
“清——”
陸杳緊趕兩步,才在她倒下?去之前一把接住了她。他的?喉嚨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哆嗦著手指檢查完,發現她身上沒有?明顯傷口和血跡之後才稍微放鬆下?來。
她在裡麵呆了十幾個小時,又是和那樣的?危險分?子對峙著,也許現在隻是累到了……
陸杳將她抱起?來,正準備把她交給外麵的?醫護人員時,懷中好像已經昏迷過去的?女人突然抬起?手來抓住了她的?衣襟。
“我的?手機找不到了……”她眯著眼睛聲音模糊地說?。
“沒關係,我們出去以後再買。”陸杳柔聲說?著,“我之前已經給你媽媽打了電話,沒告訴她你遇到的?事,隻說?一切平安,她現在很好。”
時清嘉眨了眨眼睛,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說?道?:“……你給我的?桃符不知道?丟哪裡去了……找不到了……”
陸杳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就像是在寒風中凍成了一整塊完美的?冰層一般。可?隨即,一點裂紋從冰層正中央蔓延開來,宛如洪水潰堤,頃刻之間,男人偽裝了十幾個小時的?冷靜潰不成軍。
“沒關係。”他把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中,壓著哽咽說?道?,“馬上就過年了,我再給你做個新的?。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能一起?,用新桃換舊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