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入宮(2 / 2)

時佑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先是夢到了小時候,母親摟著他講故事,衣襟上沾滿了桂花香。

隨後便是他長大,隻是夢裡沒有新帝登基,他的舅舅沒有造反,他也沒有作為禮物被送出去。

隻是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一雙手慢慢攏住他的手,傳來溫熱的觸感。

鼻尖嗅到了綿長的龍涎香的味道。

時佑安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層層疊疊的帷帳,周圍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四肢都輕飄飄的,時佑安扶著床榻悄悄坐起來,白皙瘦弱的腳落在厚實的石榴紅撒金地毯上。

屋內這般金雕玉砌的華貴裝飾,怎麼看都不像是在侯府。

口渴的厲害,時佑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裡麵已經被人倒好了茶水,此時溫度剛好。

他剛喝了一口,外麵就火急火燎地衝進來一個人。

是悄一。

【退熱了嗎?】悄一神情認真地盯著時佑安的臉看,飛快打著手勢。

時佑安點點頭,後知後覺看到悄一換了一身衣服,用料明顯貴了許多。

“這是在……”

悄一剛剛因為時佑安退熱而露出的笑意消失了。

他繃著臉打手勢:【皇宮。】

時佑安霎時變了臉色。

他好像忽然想到什麼,臉一紅,也顧不上悄一在場,急急低頭往自己身上看。

白白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時佑安鬆了口氣,一抬頭便看到悄一一臉無語的模樣。

悄一紅著耳尖,不經意地側過臉:【皇帝沒有對你怎麼樣。】

“哦哦。”時佑安終於徹底放心,帶著點感激道,“看來聖上還是念著一點點舅甥之情的。”

然而悄一卻繃著臉,並未作聲。

當日被時佑成的人抓到後他就在院子裡挨板子,直到後來有人通傳皇帝駕臨,幾個家仆才鬆了手。

他當時忍著痛溜到角落,目睹著皇帝匆匆橫抱起時佑安往外走。

能讓新帝如此失態,當真是……

悄一有點不舒服,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他比劃著手勢:【文昌侯、時佑成還有許夫人,已經全部,下獄了。】

顧不得時佑安震驚的神情,悄一接著道:【除了你,整個文昌侯府,已經全部下獄,隻等,皇帝下旨。】

時佑安有點恍惚。

“是因為我嗎……?”他試探著說,“陛下他……”

不不不。

時佑安,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時佑安抿著嘴想,心裡飛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他不過是聖上從未見過麵的一個外甥,怎麼可能惹得聖上親自為他處理這些人?

如今新朝建立,想必聖上每日也要忙於朝政,更不可能有心處理這種事情了。

然而時佑安並不知道的是,他並非是被侯府送入宮的,而是聖上親自接回宮的。

而侯府入獄,也是在浚洲的時候,戚長璟因為時佑安病懨懨的身體勃然大怒,當即下旨奪了文昌侯的侯位。

這邊時佑安還在胡思亂想著,幾個穿著青粉宮裝的宮女端著衣服配飾輕巧地走進來。

緊隨其後的是紀得全。

紀得全一身內侍宮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他向時佑安躬身行禮:“殿下,陛下有請。還請收拾一番,隨咱家走吧。”

時佑安被湊過來的兩個宮女溫柔地扶起來,宮女纖細的手指沾著帕子輕柔地擦拭時佑安的臉頰,他隻能帶著慌亂含糊不清道:

“公公何故喚我殿下,我不過是——”

“誒,您是陛下唯一的外甥,自然是我朝的郡王殿下,雖然陛下尚未下旨,可郡王的冊封旨意想必不日也要下了。”

紀得全看出時佑安的不安,忙笑著寬慰:“這些都是陛下贈與殿下的東西,殿下儘管穿著便是了。”

一個宮女打開盒匣,拿起衣物,一件團雲簇錦花紋樣的暖橘常服露了出來。

宮女們一言不發,動作卻頗為麻利,行雲流水一般將衣服為時佑安穿好,又帶上腰間配飾,束好頭發。

暖色的衣服襯托著時佑安的麵容更加精致奪目,鼻子微微翹起,給他可愛柔順的樣貌增添了幾分俏皮,隻是眉眼仍帶著少許病氣。

紀得全看在眼裡,暗暗咋舌。

這郡王殿下當真是天人之姿,讓人見之忘俗。

時佑安不敢反抗聖旨,收拾好後就準備跟著紀得全走,忽然被悄一拉住了。

“怎麼了悄一?”

悄一並未回答,甚至沒有去看時佑安,而是撩起眼皮盯著紀得全。

紀得全被他盯的頭皮發麻,卻知道悄一這是什麼意思。

他在擔心聖上對郡王有什麼非分之想。

紀得全意有所指:“聖上喚郡王過去,一則是為敘舊,舅甥二人許久不見,也當聊天交心,二則是為文昌侯府之事。”

見悄一眼神有所鬆動,紀得全接著解釋:“文昌侯以下犯上,虐待郡王,本應直接獲罪,然而聖上顧忌他是殿下親父,此番便是詢問殿下的意思。”

悄一終於鬆開手。

時佑安遞給悄一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跟著紀得全出去了。

不過他自己卻是害怕的緊。

雖說如今聖上似乎有認他作外甥的意思,隻是……

隻是傳聞皆說新帝暴戾,殘害無辜,手段也頗為狠辣。

……怎麼想,都是個十分不好相處的人。

時佑安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路,被紀得全帶到承乾殿後,幾乎緊張的不能開口。

殿內的龍涎香燃的濃鬱,時佑安迷迷糊糊地往前走,腳步落在地毯發出細微的摩挲聲。

他低著腦袋,不敢看上方那道身影,卻能感受到戚長璟猶如實質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就在時佑安緊張到幾乎不敢喘氣的時候,戚長璟忽然問:

“朕替你報仇,你該如何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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