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第九章

“所以你要把這孩子留在身邊養著?”

江維楨難以置信地看著正趴在書案上寫寫畫畫的小不點,“不是,你都不好奇許勵從哪弄來個這麼大的孩子嗎?”

“不是要,今天開始他就住在永安殿了,”齊讓說著話,伸手糾正了許戎的握筆姿勢,“許將軍說,是族內子侄家的孩子。”

“你聽他放……”江維楨話說了一半,對上許戎因為好奇投過來的目光,連忙改了口,“……胡謅,你信不信,把許家族譜翻爛了也找不到這孩子的名字。”

“我知道,”齊讓輕輕敲了敲書案,看著許戎又垂下頭開始寫字才抬頭看向江維楨,“我跟阿瞳的婚事是父皇在世的時候定下的,這些年不見你恨我父皇,倒是對許勵耿耿於懷。”

“阿姐早逝,江家又常年在北關不得回都城,周家在朝中卻逐漸得勢……先帝賜婚給你和阿瞳,也算是為了你好。可在許勵眼裡,阿瞳不過是他攀附權貴的工具而已。”江維楨說著話,眉頭皺了起來,語氣裡多了幾分嘲諷,“淑德皇後‘薨逝’不到半年,他就試圖把族內的女眷送到宮裡,這個時候送個孩子過來又能有什麼好居心?”

“他費儘心思找了這麼個孩子來,我總要讓他如了願,至於他打什麼主意……”齊讓輕輕笑了一聲,“也是巧了,那日太後過來,說要從世家女中替我挑選一二,待生下子嗣,就立為太子,將來承嗣皇位。”

江維楨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扭過頭看向整個身子都快趴到書案上的許戎:“那這孩子……”

“這孩子是什麼來曆,我心裡有數,”齊讓伸手扯著許戎的衣領,讓他坐直身體,“不用擔心。”

齊讓能說有數,那便真的不用擔心。

江維楨挨著書案坐下,伸手捏了捏許戎的臉:“永安殿就這麼幾個人,養個小不點解解悶也行。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許勵前腳走,後腳你宮裡就多了個孩子,太後和新帝那邊會不會……”

齊讓聽著好笑:“你什麼時候在意起他們的感受了。”

“也沒多在意,誰讓你不肯跟我回北關,”江維楨無奈,“人在屋簷下多少要低些頭。”

“太後那邊不用顧慮,”齊讓道,“至於新帝……他現在應該在想怎麼打發了太傅。”

*

“阿嚏!”

齊子元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一邊從懷裡摸出錦帕擦了擦臉,一邊朝著一臉擔心的陳敬擺了擺手,“沒事兒,太陽曬多了打幾個噴嚏正常。”

陳敬無奈,但瞧著他神色輕鬆,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便也勉強放下心來。

在禦花園裡轉了一圈,賞了梅,齊子元心情也好了不少,回仁明殿的路上甚至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

人果然還是要多呼吸新鮮空氣。

他一邊感慨,一邊推開暖閣的門,然後就看見了端坐在那裡喝茶的周太後。

“……母後。”

齊子元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沾了泥水和殘雪的衣擺和鞋襪,突然有點恍惚,仿佛回到了剛穿過來那天。

周太後放下茶盞,抬眼看了過來:“皇兒回來了。”

還好,沒陷入循環。

齊子元悄悄鬆了口氣,一邊脫掉身上的裘衣,一邊開口:“母後何時來的,怎麼不讓人叫兒臣回來?”

“才去了靜寧公主那兒,”周太後看了眼身邊的侍女,“路過仁明殿,想著和皇兒一起用晚膳。”

靜寧公主是這皇城裡現存的幾位主人之一,論起來算是齊子元的姑姑,和其兄長元興帝齊煥一樣信奉道教,甚至終生未嫁。

但不同於元興帝沉迷煉丹修仙,靜寧公主日常隻誦經、修行打坐,更不會招一堆烏煙瘴氣的道士進宮。所以齊讓繼位後,雖然驅逐了一堆道士,卻也沒對這位姑姑過多乾涉,將她奉養在西南角的壽成殿,素來互不打擾。

周太後倒是和這位年齡相仿的公主關係不錯,時不時地會去探望一二——也可能是這皇城裡實在沒什麼彆的樂趣。

齊子元對這位“姑姑”隻是聽說,麵都沒見過,隻能順著問道:“姑母身體可還好?”

“她耐得住性,沉得住心,身體自然好,”周太後道,“說不定有朝一日真的勘破塵緣,得道成仙。”

她微垂眼簾,語氣裡帶了幾分少有的感慨。

齊子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一時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幾天相處下來,對於這個憑空出現的母後,他還是害怕居多,不管是對方身上自帶的久居於高位養成的壓迫感,還是那一天在這暖閣裡表現出的視人命如螻蟻的冷漠。

這些之外,多少有一點現代人對這個十幾歲就進了深宮的可憐女性的,同情。

倒也不是他有什麼聖母病,或許就是……感同身受?

他自由自在地長到了十八歲,直到穿到這裡,當了皇帝,才真的體會到什麼叫身不由已。

而原本就生活在這裡的,一如周太後一般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人生原本可以有很多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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