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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雪後初霽,陽光分外明媚,直晃得人睜不開眼。

齊讓合上手裡的書,隨手放在一旁,端起小桌的茶喝了一口——才一會的工夫,原本滾燙的茶已經涼了個透。

“嘖。”

齊讓不滿挑眉,將剩下的茶倒掉,又端起泥爐上正溫著的茶壺重新倒了一盞,等稍稍涼了些許才重新喝了一口,而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江維楨正蹲在旁邊看韓應教許戎練武,聽見聲響扭過視線,將齊讓舒展眉頭微闔眼簾的樣子收入眼底。

“我後悔了。”就這麼看了一會,江維楨突然開口。

齊讓睜開眼回視他:“後悔什麼。”

“後悔答應支持你,”江維楨伸了個懶腰,“你現在這樣比以前好得多了。”

齊讓重新合上眼簾:“是挺好的。”

不用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上早朝,不用不眠不休地批閱奏折,不用殫精竭慮,不用揣測人心,不用把整個江山和天下百姓扛在肩上,能悠閒地躺在這裡,什麼都不去想地曬一曬太陽。

“但是你知道的,不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

江維楨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確實是知道的,此刻短暫的安逸,是因為齊讓還讓人忌憚。

可要是一直這麼安逸下去,等新帝坐穩皇位,朝局徹頭徹尾地翻過天,不再有威脅的太上皇就和砧板上的肉一樣,隻能任人宰割。

想要做些什麼,現在確實是最好的也是僅有的時機。

“說起這個,”江維楨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在學習紮馬步,卻因為腿太短而跌坐在地上的許戎,放輕了聲音,“大理寺的人在查小不點的身世。”

“大理寺……周濟桓?”齊讓點了點頭,倒沒怎麼意外,“許勵為了把他送到我跟前,花費了不少工夫,也倒了不少手,即使是大理寺出馬,也很難查清楚,不用擔心。而且……他現在既然已經到了永安殿,就算查到了也沒關係。”

“我倒不是在意這個,”江維楨搖頭道,“就是有點意外,太後寧可用大理寺的人而不是周家的人?”

“太後當年入宮為繼後並不是心甘情願,她和周家利益相關,卻又不敢完全信任。而周濟桓十幾年前去外赴任,直到今年回京,都沒仰仗周家分毫幫助。他現在雖然隻是大理寺少卿,但大理寺卿孫久年邁體弱,久不能主事。要不是……我是打算在孫久致仕後,提他上來的。”齊讓坐起身,又給自己倒了盞茶,“所以如果是我,也寧可信任周濟桓而不是身後是整個周家的周潛,況且……”

“況且什麼?”江維楨正聽得專注,見他突然停頓,忍不住問道。

齊讓沉默稍許,最後輕輕笑了一聲:“沒什麼。”

江維楨無語,在齊讓手上敲了一下:“我發現你醒過來之後,多少有點……”

齊讓抬眼看他:“有點什麼?”

“沒什麼。”江維楨晃了晃腦袋,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

齊讓看著他跳下遊廊湊過去指點許戎紮馬步,忍不住搖了搖頭,臉上卻不自覺地帶了笑意。

雖然江維楨看起來十分誠懇,但許戎明顯不買他的賬,甚至乾脆背過身子來逃避他的乾擾。江維楨百無聊賴,隨手拿起一旁的長劍,挽了個劍花:“阿讓,來活動一下筋骨?”

齊讓沒應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已經有很久都不曾練武了,常年握刀留下的老繭早沒了痕跡。

“算了吧,”他靠坐回軟榻上,合上眼簾繼續曬太陽,“你們自己玩著。”

江維楨臉上的笑意跟著散去,握劍的手緊了緊,直至手背泛起青筋。

江家世代從戎,家中子弟都是自幼習武,卻唯獨自己是個例外,從小就立誌要從醫,雖然耳濡目染的也學了點騎射武藝,與自幼由父親親自教導的齊讓卻差得多。

當年離開都城去往北關的時候,父親曾經看著越來越遠的皇城感慨過:“要是阿讓沒生在皇家就好了。”

他就能和江家的子弟一樣,在疆場之上肆意馳騁。

沒意思。

江維楨將長劍又放回原處,回身正好看見守在外麵的近衛捧著個不小的錦盒進來。

“什麼東西?”江維楨疑惑道。

“江公子,太上皇,”近衛回道,“仁明殿送來的。”

“可能是那日的袖爐吧,”齊讓沒怎麼在意,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收了就是。”

“嗯。”

江維楨一邊應聲,一邊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怎麼還有塊……狐皮?”

“來送東西的內侍說是給許小公子的,”近衛回道,“晚點會有尚衣局的人過來。”

江維楨把盒子捧到齊讓跟前:“他倒是對小不點真心的好,這可是白狐皮……是從生辰賀禮裡拿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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