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涼州月(1 / 2)

春風習習,遲日緩緩。大軍浩浩蕩蕩,在百姓的喧嘩簇擁下漸漸走遠,人潮散去,晏妙年探出身子,愁眉苦臉的看向樓下。兩個少年將軍騎著高頭大馬,一聲聲,踏著日光而來。

走在前邊的楚淩雲一身白衣戰袍,劍眉星目,意氣風發,即使久戰沙場,一柄紅纓槍誅儘天下宵小,手中亡魂無數,卻依舊如春日暖陽,全然沒有肅殺之氣,卻保留了幾分桀驁不羈。

此時他的懷中正是一名紅衣女子,長發梳作辮,披在身後,在日光下烏黑亮麗,麵部輪廓清晰,乍一看非常消瘦,然而身姿挺拔如鬆,手中銀鈴隨著嗒嗒的馬蹄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彆有一番異域風味。

人群之中有人認出了二人,一位年輕女郎高呼:“那是楚淩雲,楚將軍!”

“那個直取敵軍大將首級的白衣先鋒!”隨後人潮再次簇擁著歡呼尖叫。有人竊竊私語:“他懷中的紅衣女子是誰?看裝束不像中原人,莫不是在邊塞的紅顏知己,現如今帶進京城,娶作妻納作妾,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可我怎麼聽說這楚將軍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就是那個…誰來著?”

望舒想了許久才憶起紅衣女子的姓名,“裴言昭。”

邊塞的小神醫,口不能言心能言,蘭心蕙質,懸壺濟世。

緊隨楚淩雲身後的,正是望舒大兄戚蘭成,晏妙年霎時間喜笑顏開,朝著他招手,喊道:“戚將軍,我在這!”

大兄抬頭看了上來,笑著問道:“公主殿下,望舒妹妹,你們二人怎會在此?”

晏妙年拔高聲音,萬分欣喜地說:“恭送大軍凱旋呀,怎麼獨獨你們二人落在了後頭,父皇現下正在承天門設宴封賞,你快些去,莫要誤了時辰。”

戚蘭庭停下馬,與她說道:“路上有人伏擊,我與淩雲斷後,這才慢了些。”

望舒看著馬上親密無間,暗中嬉戲打鬨的二人,忽然生了一絲惡趣味,她高聲喊道:“楚將軍,懷中人可是心上人?你可還曾記得我這個未婚妻,若是已有心悅之人,望舒自當與您斷了婚約,萬萬不可擋了你二人佳偶天成。”

楚淩雲愣了愣,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紛紛循著聲音看了上來,“那位便是戚家二娘子吧,聽說與楚將軍是指腹為婚的親事。”

“原來戚娘子長得這般美若天仙,不過聽說她脾氣很差,喜好奢華。前些日子燕國公府的殷二郎,險些命喪在她手中。”

“這位紅衣女子也生得不錯啊,看來楚將軍這是要坐享齊人之福。”

“你剛沒聽到嗎,這戚娘子性格潑辣,不願與他人共享夫君,這下子要有好戲看咯。”

那紅衣女子聽得懂漢話,向望舒看了過來,隨後掙脫楚淩雲的桎梏,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扇了他一巴掌,一個筋鬥直直從馬上翻落,穩穩立在地上,看身形似乎會些功夫。

楚淩雲收緊韁繩停了下來,開口挽留道:“唉你去哪?”

紅衣女子抽出手中長鞭,往馬身上揮去,馬兒受驚,一路向前橫衝直撞。楚淩雲好不容易控製住身下駿馬,卻頻頻回頭。

戚蘭成替他解釋道:“望舒妹妹,你誤會了。這位女郎名喚裴言昭,涼州人,先前淩雲受傷,是她救了淩雲,牽著駱駝一路從大漠將他送回軍中。後來便一直跟隨大軍征西,救死扶傷,是軍中神醫。這次隨大軍入京城尋親,誰料她的馬匹扭傷了前蹄,這才不得不與淩雲共乘一騎。

“他們之間絕對清清白白,大兄這些年都給你盯著那小子呢。”

望舒沉著臉說,“是是非非還是由楚將軍親自說清楚吧,他甚至,從頭到尾未曾看過我一眼。”

晏妙年催促道:“你還墨跡什麼,趕緊進宮呀。”

他盈盈一笑,隨後嗬斥著馬兒直直入了皇城。

樓下的裴言昭一直看著望舒,與她對視半晌後,走入酒家。隻見她向店小二要了兩壺酒,隨後拎著酒壺向望舒走了過來。

望舒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前世隻知她是楚淩雲的心上人,是他在邊塞大漠一見傾心的奇女子,但兩人卻從未有過交集。

哪怕在酒樓聽多了故事話本,從她如何救死扶傷,到與楚淩雲曆經艱難險阻,跨越世俗種種障礙,最後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們的愛情轟轟烈烈、蕩氣回腸,望舒無法置身處地的感同身受,因為她在這場遊戲角逐中輸得毫無顏麵,最終成了說書人口中,被惡意揣度了無數次的醜角。

她不愛楚淩雲,但上輩子她卻固執地不願接受這個結果。

如今,她心中從未有過具象的一位女子,就這般站到了她的身前。隻見裴言昭將手中酒蓋拔開,遞給了望舒,她比了個手勢,大概是讓望舒喝下的意思。

望舒凝望著她手中的一壺酒,不動聲色。

晏妙年卻像是見到仇家一樣,瞬間炸毛了,質問道:“你什麼意思,過來挑事啊?怎麼你也不打聽打聽,在京城就沒有人敢得罪我。我告訴你,彆想著搶彆人未婚夫,真以為自己手裡有條鞭子,還會些武功就欺負人,我們可不是好惹的。”

望舒抬頭,向裴言昭投去疑惑的目光,她手中又比劃了些動作,什麼我呀你呀的,望舒看不懂,沉默地搖了搖頭。

晏妙年氣急敗壞的說:“你說話啊,瞎比劃什麼,誰看得懂啊真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嘗試著發出聲音,卻格外嘶啞,望舒讓晏妙年安靜下來,道:“這位娘子口不能言。”

晏妙年有一瞬錯愕,瞟了眼她,隨後像是做錯事一般低下頭來,道:“哦。”

望舒問她:“娘子可會中原字?”

她點了點頭,望舒吩咐道:“拿筆墨紙硯上來。”

裴言昭卻擺了擺手,隨後她將酒倒入碗中,沾了水漬,在桌麵上寫道:“紙貴。”

隨後又橫七豎八地寫道:“你好看,請喝酒,我喜歡。”

晏妙年湊了過來,見案牘上字寫得歪歪扭扭,“這寫的啥呀,居然比我的字還要扭曲些。”

望舒複問道:“你是想請我喝酒嗎?”

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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