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壞蛋(1 / 2)

杜嬋娟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走在路上,衣冠淩亂,麵上脂粉已被淚水暈開,血紅的胭脂猶如泣血,宛若厲鬼於人間穿行。

她用繡帕緊緊遮住下半張臉,寧死不願被人認出。

眼眸中是痛定思痛後的惡毒與狠厲。

小侍女低著頭,亦步亦趨跟上她的步伐。

身側是販夫走卒、人來人往,是杜家千金在閨閣中從未見過的人間疾苦。

麵黃肌瘦的六旬婦人站在酒樓前,一件衣裳穿得破破爛爛、縫縫補補又是一年。她苦苦哀求一份洗碗工,卻被膀大腰圓、肥肉橫生的掌櫃娘子一把推出去,險些撞到了杜嬋娟。

“滾,你這種將近入土的老媼,誰給收你,彆來我這兒尋晦氣。”那掌櫃娘子一口唾沫噴來,連杜嬋娟身上也不免沾了些。

老婦人拄著拐杖,掏出破破爛爛的飯碗,看向瑟縮在路旁、奄奄一息的乞丐,無奈歎了口氣。

她見杜嬋娟穿得光鮮亮麗,弓下了腰,低聲下氣道:“娘子行行好吧,我丈夫與兒子皆戰死疆場,兒媳又早早改嫁,家中還剩一個小孫子嗷嗷待哺。這些日子揭不開鍋了,隻能到路上討些飯錢。”

杜嬋娟睫毛輕輕顫動,問道:“朝廷的撫恤金還未曾下發嗎?”

她搖了搖頭,歎息道:“貪官汙吏欺我一介婦孺、年老無力,撫恤金輾轉到我手中之時,已所剩無幾,孫兒又恰逢大病,四處求醫,家中積蓄早已花光。”

杜嬋娟生了些惻隱心,將身上碎銀儘數交到她手中,又從頭上拔了些金釵珠飾。

周圍乞丐見來了個大手筆的善人,連忙簇擁著趕過來,圍住了她,哀求道:“娘子行行好吧……”

杜嬋娟見他們一擁而上,推搡著,拉扯著她的衣襟,皺緊眉頭,怒道:“大膽刁民,給我滾開!”

小侍女往地上扔了些銅錢,憑著一股蠻力將杜嬋娟一路拉著往前跑。

身後眾人一股腦地搶著地上幾枚稀稀疏疏的銅錢,欲求不滿者看向了揣著金銀的老婦人……

直到官兵前來製止這場哄鬨……

*

夕陽西下,天邊是被霞光渲染的紅,一直紅到高高的城牆。天地之間,是被詩人揉碎的雲,低到觸手可及卻也遙不可及。

小侍女拉著杜嬋娟,迎著光一路向前,逃亡、逃亡,追趕落日,永不停歇。

仿佛這是起點,也是終點。

直到杜嬋娟氣喘籲籲地喊著:“停下……快停下。”

兩人一起累趴下來,身後已經不再有人追趕。

杜嬋娟問:“阿瑤,為何生逢盛世,長安還是這般苦?”

小侍女無奈地淺笑著說:“嶺南更苦。”

她又一如既往,孩童般真摯發問:“阿瑤,我何錯之有?”

“娘子無錯。”

杜嬋娟冷哼一聲,“我錯在第一次害人,不夠熟練,藏不住滿腔算計。我錯在下手遲疑不決,心思不夠縝密。我錯在有太多顧忌,怕她把事情鬨大。”

小侍女沉默無言,她繼續說道:“可她戚望舒卻翻了彌天大錯,她不該放虎歸山,不該以為我隻是單純的傻。”

阿瑤說:“隻要娘子認為是對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也替您去做。”

杜嬋娟仰頭看向將要落下的太陽,“父親足足有七門侍妾,我從小耳濡目染,學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爭。可我又終究與她們不同,她們爭的是男人恩寵,是一點點的蠅頭小利,是他人豔羨的目光。我卻要爭那權勢滔天,萬人之上的位置,前朝張太後熬死了三代帝王,最後更是坐上龍位、一呼百應,無人敢違。”

“先不說這親事還未定下,便是結了還能和離,再不齊還能亡妻,再不齊,這帝位最終花落誰手還未可知。”

“戚望舒今日這般辱我,改日定要教她好看。”

杜嬋娟搖晃著阿瑤的肩膀,強迫著要與她對視,“若是戚望舒言而無信,將此事告與我父母,說給太子殿下聽。阿瑤,你可要幫我……”

她繼續打出感情牌:“阿瑤,那年你隨父母漂泊至京城,被當作奴隸賣掉,是我救了你。我這些年……”

她頓了頓,“對你也算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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