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女官走了過來,“諸位娘子,承蒙聖恩,這麼多女眷來圍獵還是頭一遭,營帳有些不夠,還得麻煩大家將就著擠擠。”
晏妙年身為尊貴的公主殿下,自然是有自己的營帳,為了避免他兩小夫妻親昵,望舒倒沒好意思與她同住。
本該是跟其他女郎同處一個營帳,晏希白卻走了過來,牽著她的手,輕聲道:“望舒,跟我過來。”
望舒笑著讓他不要胡鬨,“還沒安頓下來呢,等會兒。”
他卻讓素娥提上行囊,“走,我那寬敞。”
“殿下,不妥。”望舒提點道。
他歪頭表示不解,愣了半晌反應過來,“沒有,娘子自個兒住,我搬去五弟的營帳,他說夜裡怕黑,聽到野狼嘶吼便一驚一乍睡不著。”
也好,她確實不願與其他娘子共處。
望舒挽上他的手臂,“殿下,我也怕黑,我也怕野狼嘶吼。”
他有些羞澀,卻又滿眼期待,“晚上哄著五弟睡了,我便過來尋你。”
望舒淡笑,不置可否。
入了帳篷,望舒有些疲憊,叫素娥打些水過來洗臉,但荒郊野嶺,又是大冬天的,有盆冷水都算不錯了。
望舒沾濕手帕,拍了拍臉,像是結了冰的水,讓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凍精神了。
晏希白讓人燒起煤炭,望舒走過去烤了一會兒僵硬的手。
他說:“驪山行宮有處溫泉……”
望舒笑他:“那是留給聖人和他愛妃的,你這種廢太子可去不得。”
他氣鼓鼓地說:“不稀罕,日後我給你再辟一處更好的。”
“那諫議大夫得告你一個勞命傷財,再在史書上狠狠記下一筆,給我冠個妖女禍國的名頭。”
望舒身子暖和下來,便想著將衣物收拾好,放到木箱中鎖住,晏希白非要過來幫忙,他拿過一個包裹,望舒也沒在意。
直到他將布袋打開,看了一眼便連忙蓋上,顫抖著手,彆過臉,“望舒……抱,抱歉。”
她才突然想起,裡邊全是小衣肚兜。
惱羞成怒,奪過包裹便扔進木箱中,將箱蓋重重摔下,“混賬,叫你多事。”
望舒背著他坐在床榻上,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耳朵爬上一抹紅。
“你怎麼還不出去?”
他站著,有些手足無措。“望舒,今晚我們去山林中看螢火蟲吧。”
望舒朝他扔了個枕頭,“笨啊!大冬天哪來的螢火蟲,早就死絕了!”
他也不惱,趁著撿枕頭為由,坐到了望舒身旁,“那我們去山坡上看星星吧,沒了星星還有月亮呢。”
“又陰冷又潮濕,不去,你要去便邀其他的小娘子。”
晏希白從身後將望舒攬住,耷拉著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骨,懇求道:“去嘛,不要其他小娘子,隻要你。”
望舒無奈道:“晏希白,多少人想趁著冬狩這次機會邀功,又有多少人想要暗中陷害,四處栽贓嫁禍。你身為管事的,不打起精神來,整天想著風花雪月那點兒女情長的事,我看下次啊,你就不是廢太子,而是直接被貶為庶人,賜你一個金飯碗,到街上四處行乞了。”
他說:“望舒放心,我既要富貴皇權,也要舞風弄月。山人自有妙計,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隻待魚兒上鉤。”
“要是賞星星賞到一半,突然出來毒蛇猛獸,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我才不要跟你一塊兒殉情。”
他又哄著說:“就在營帳附近,不走遠,再說了,還有暗衛跟著呢。”
望舒更惱了,“暗衛看著我兩人賞花賞月,你也不嫌羞!”
“他們不看的,去嘛,娘子,拜托了。”
在他軟磨硬泡下,望舒還是答應了,最後掐著他臉上為數不多的軟肉,“你怎麼這麼煩人啊!”
他湊過來吧唧一口親了親望舒,“不煩。”
望舒將晏希白推出了營帳,呼了一口氣,走到木箱旁,將散亂的小衣收拾妥帖。
可誰料他打了個回馬槍,掀開帳篷走進來,剛剛喊了句:“望舒……”
就連忙雙手捂臉,卻偏偏露出了一點兒手縫,他問道:“外邊兒有人在烤肉,可要我給你帶點什麼過來?”
帳篷一掀開,望舒便問到飄來的香味,她低頭看了眼扁扁的肚子,今日確實未曾吃什麼東西,她說道:“給我留個烤羊腿就成,待會兒我便出去。”
“嗯。”
他這回是真出去了,望舒確定他不會再次折返,便拿出自備的鎖,將木箱鎖好。
她披了狐裘便走出營帳,看到素來最為講究的貴族女郎,都毫無顧忌坐在了冰天雪地裡,一群人簇擁著,將篝火圍了個圈。
晏希白正在中間替她靠著羊腿。
前些日子對他冷嘲熱諷,害怕收到廢太子牽連的,今日見他得勢,又湊上去,有說有笑。
晏希白許是心情好,倒是未曾看出有幾分不耐煩。
他手中的羊腿外焦裡嫩,色澤均勻,刷上一層調味料,那熏香極為勾人。
他看見望舒後,便笑著說道:“望舒,過來坐會兒,很快就好了。”
晏希白一手拿著烤羊腿,本想給她在地上鋪一層布,但是看著有些熱化了的雪,他喚了聲侍衛,“給戚娘子搬塊乾點的木墩。”
晏妙年醋道:“呦,我的好皇兄,這木墩是單單戚娘子有還是在座的姐姐妹妹都有?”
惹得周圍眾人一陣哄笑。
望舒隻顧著烤羊腿了,倒也不在意他們目光,徑直走了過去。
耳邊倒是聽見,晏妙年揍了一拳戚蘭成,“瞧你這死木頭,不開竅的,我坐這兒地上都快冷死了。”
作者有話說:
20萬字成就達成!努力準備完結了,雖然感覺還要有點久( ’ - ’ * )
第67章 失竊
望舒在晏希白身旁坐下, 暖烘烘,香噴噴。
望舒盼星星盼月亮盯著他手中的烤羊腿,“好大一隻。”
晏希白聽到她軟甜甜的聲音, 驀然回首,他笑著, 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 輕聲說:“待會兒烤好了我叫人切小些,用油紙包好再拿來給你。”
“嗯, 殿下辛苦了。”
周圍都是些同齡的少男少女, 漫無目的聊著天,有時候誰講了個趣事引得眾人發笑,也有人在晦暗中,默默將愛意說儘。
望舒單手撐著臉,滿眼都是烤得嫩黃嫩黃的羊肉。
曲蕭蕭和四皇子就坐在身邊, 他們也堂而皇之說著“悄悄話”。
曲蕭蕭說:“長安入了冬真的好冷啊,積雪也厚,你知道嗎, 我老家一年四季都是熱乎乎的,從來都沒有過這麼美的雪景。山上樹木被砍完了, 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沒有野獸出沒, 水也臟,長了許多水藻, 綠油油的一大片,看得我頭皮發麻。”
望舒覺得有些奇怪, 她之前分明調查過, 雖然曲蕭蕭從小便被拐走, 卻是實打實的京城人士,哪有什麼老家。
未來的及深思,晏希白便說道:“烤好了。”
他讓侍衛拿去處理,隨後又問:“我讓人用熱水溫了幾壇酒,可要來點熱熱身子?”
望舒正覺得有些口乾,“好。”
四皇子說道:“皇兄,這酒可是大家都有?”
“有,都有。”
有人提議,“有酒有肉,有風有雪,舊時謝家女詠雪為絮,不如今日我們以雪為題,行飛花令如何,那日詩會上曲娘子才驚四座,我至今還念念不忘,不知今日可有雅興?”
大周人平生尚武,亦好詩,但這話一出,在座的卻是神色各異,有人欣喜有人愁。
戚蘭成直接反駁道:“娘子說笑了,我們這些來狩獵的都是大字不識的武將,哪會賦什麼詩啊。”
晏妙年附和道:“對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才叫一個暢快。”
那位娘子嘴角生生僵住,曲蕭蕭訕笑著說:“今日興致缺缺,不想作詩也是尋常,不如我們玩些老少皆宜的遊戲吧?”
“大家在紙上寫一個想讓彆人回答的問題,或者一件需要完成的事,最後卷成紙團扔進木箱,依舊是擊鼓傳花,花落在誰手上,就必須從木箱中抽取紙團,當眾回答問題,亦或完成任務,如何?”
一片寂靜,四皇子倒是撐起場子,“這玩法新穎有趣,就按曲娘子說的辦吧。”
望舒終於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羊腿,晏希白始終看向她,期待她的評價。
望舒喝了口冰水,“殿下,味道不錯,就是鹽放多了。”
他遞過手帕,望舒有些不明所以,他指了指嘴角,隨後笑著替她擦去油漬。
曲蕭蕭過來問:“望舒,要一塊玩麼?”
“嗯,湊個熱鬨吧。”
曲蕭蕭給望舒遞了紙筆,有些無措地看向晏希白,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晏希白道:“那我也湊個熱鬨。”
半晌後,晏希白無從下手,他探過身子,問:“娘子,你寫的是什麼啊?”
望舒左手抵著他靠近的腦袋,右手連忙將紙張卷成一團,“自己寫自己的,不許看。”
“好吧。”他委屈地轉過頭去。
侍衛在一旁架起鼓,又折了一枝梅花。
鼓聲響起,梅花傳來傳去,最終傳到了晏希白手中,眼看著蒙眼侍衛就要停下敲打的動作,望舒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收回手中梅花,乖乖認了這一遭。
她還得意地笑著說:“恭喜殿下中了頭彩,看來日後是鴻運當頭。”
小侍女將木匣子端了過來,他抽出一塊紙團,展開,念道:“問,今日場中可有心儀之人?”
他毫不猶豫,瞥了眼望舒,笑著答道:“有。”
“切,沒意思。”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
第二個中彩的是一位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她抽中的紙團上邊寫道:“走到結冰的湖心,再折返。”
她霎時白了臉,緊張道:“不行的,我害怕,能不能換一個呀,越往湖心冰越薄,我不會水,要是掉下去就糟糕了……”
曲蕭蕭正想說:“沒事,換吧。”
卻有人陰陽怪氣道:“能不能有點契約精神,玩不起一開始就不玩啊,再說了,剛剛還有人穿了冰靴在上邊玩蹴鞠呢。”
那姑娘也不敢反駁,可是都快急哭了,這時有個郎君站了起來,“沒事的,我扶著你過去吧。”
她感激涕零:“謝謝。”
一群人跟著過去圍觀,打眼一瞧,冰結得還算厚實,就是冰麵滑,那小姑娘穿的繡花鞋,走起來顫巍巍的。
望舒也打心裡害怕,這要是摔倒,冰破了掉進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她掐了一把晏希白,兩人對視上後,他便了然,開口道:“冰麵上容易打滑,走兩三步就折返吧,湖心危險。”
“謝過殿下。”
小郎君攙扶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她便扯著他的袖子 ,央求道:“回去吧。”
二人轉身,剛要上岸之時,卻一個不小心摔倒了,萬幸並無大礙。
她臉色慘白,向眾人請辭:“讓各位掃興了,我先回去換身衣裳。”
素不相識,一群人中也是沒心沒肺的多,回到篝火旁,又熱熱鬨鬨玩了起來。
晏希白不知道往身上藏了多少東西,一會兒塞一點給望舒,“這個好吃。”
“多吃點。”
眾人玩得意興闌珊,望舒站起身來,想要往營帳那邊走。
晏希白以為她對自己不耐煩了,緊張到扯著她的衣角,“望舒,你去哪呀?”
她憋了許久,冷聲道:“水喝多了,我要去小解。”
“……哦……”
他鬆開了手,順便給她指了指路,“往那邊,要不我陪你過去吧。”
“不用了。”
你也不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胡話?
荒郊野嶺,彆說洗澡了,便是找個蹲坑的都異常苦難。望舒讓素娥在外頭守著,走進了臭烘烘的營帳,最後捂著鼻子出來,感覺難以忍受的味道遲遲縈繞身側,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正想往回走,卻看見方才摔倒的小姑娘,搖晃著女侍衛的胳膊,一臉緊張。
女侍衛不可置信地揚聲道:“不可能的,娘子我一直在附近守著呢,是不是你忘帶了,再回去找找吧,若是急用,要不問問彆人,或者派人回府中取來?”
她搖了搖頭,“不可能,求求你了,幫我找找吧,事關名節,我怎麼會開玩笑呢?”
望舒走過去,有些好奇地問:“怎麼了?”
小娘子皺巴著臉,“我剛才回去想要換身衣裳,卻發現,藏著小衣的包裹不見了,可侍女都說明明帶過來了的,你們再幫忙找找好嗎?”
望舒道:“彆急。”
“這我怎麼能不急啊!”
望舒叫人把管事的女官叫過來,她也隻是說:“娘子稍安勿躁,這營中都是些大老爺們的,我們也不好意思找啊,您先冷靜冷靜,若是驚擾了聖人,到時候牽累的人就多了。”
小姑娘那管得了這麼多,“我今年還未提親,上邊還繡了小字的,若是落到男子手中,我這輩子可怎麼辦啊!”
望舒輕拍著她的後背,“我去與殿下說說。”
此時,晏希白正在原地坐著,呆呆的等著望舒,仿佛與周圍的熱鬨格格不入。
看見人影後,他便走了過來,問道:“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望舒招了招手,讓他低頭,在他耳邊細聲說道:“剛才那個小娘子,一口咬定自己隨行的小衣被人偷了,你說是不是有人想趁機作亂,栽贓陷害?”
晏希白罵道:“手段下作,你的沒被人偷吧?”
望舒搖了搖頭,“不會吧,我出來之前鎖好了。”
她隱隱有些後怕,“我回去找找。”
兩人急急忙忙回了營帳,望舒直奔木箱,“遭了,鎖有被撬開的痕跡。”
望舒從身上拿出鑰匙,打開後翻了翻,鬆了一口氣,“還在,但明顯有人來過,這就是蓄意盜竊。”
晏希白走出去,吩咐掌事女官:“營中既有失竊,還不徹查到底?叫所有女眷檢查行李中可有丟失,一一報備,調集所有女侍衛,搜查全營。”
女官誠惶誠恐地說:“是,殿下。”
原先隻以為是個案,誰料這一查,人人都說丟了裡衣,一時之間場麵混亂。
上輩子未曾出現過這樣的怪事,一群小姑娘嚷嚷著,要生要死,晏希白也有些焦頭爛額。
望舒輕聲失笑,他幽怨地說:“娘子,怎麼還笑話我啊。”
“你之前說什麼來著,山人自有妙計,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現在可好,我看你哪有什麼閒情看星星看月亮。”
他說:“我錯了,以後都聽望舒的,你叫我往東,我絕對不會往西。”
“唉,晏希白,你說誰這麼厲害啊,能在這麼多禁衛眼皮底下,竊走衣物。”
這時候,一個男侍衛躡手躡腳來到晏希白身前。
“怎麼了嗎?”
他忸怩作態,最後支支吾吾地說:“殿下,不知道哪個兔崽子,把我那個……褲衩子偷走了。”
他低著頭,撓了撓後腦勺。
望舒聽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忙著準備考試,周三一定更哈
第68章 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她細細打量著麵前這個小侍衛, 唇紅齒白,寬肩窄腰,笑起來還有兩顆小虎牙, 如同冬日暖陽搬引人喜歡,想來遭人垂涎亦是尋常。
“這盜賊還真是男女不忌。”
半晌後, 女官前來稟報:“殿下, 附近方圓幾裡都搜了個遍,愣是沒有尋到失竊之物。”
“那賊寇也機靈得很, 未曾留下蛛絲馬跡。”
晏希白倒是不急, 問道:“所有營帳都搜查過了?”
“是的,殿下,隻不過……”
女官猶豫半晌,壓低了身子,“大皇子正在歇息, 下官不敢帶人進去搜捕,隻怕擾了殿下安歇。另外,二皇子拒不配合, 下官亦是為難。”
他站起身來,“罷了, 那隻好由本宮前去叨擾兩位兄長。”
女官開路,正要將他往那邊引。
晏希白側過身子, 向望舒微微傾斜,說道:“今日舟車勞頓, 你也累了,先歇息吧, 我再忙活忙活。”
望舒搖了搖頭, “殿下, 我陪你去吧,安撫小娘子這種事情,我還是得心應手的。”
況且,有這種熱鬨,她怎麼能不去看呢。
入了二皇子營帳,他正喝著一碗濃稠的湯藥,身形消瘦,好像隻餘一副骨架撐著衣冠,完全沒有昔日那副小人得誌的奸佞之像。
望舒嘴角嘲諷,隻求他歲歲年年、生生世世永不得誌,沉屙難除,鬱鬱而終。
晏希白拱手作揖,“皇兄。”
二皇子抬起眼眸,陰惻惻掃了望舒一眼,隨後放下藥碗,冷聲道:“三弟好大的陣仗,帶了這麼一群人,所為何事?”
晏希白皮笑肉不笑,“今日營中大量女眷丟失衣物,疑有賊寇作怪,遂命人四處搜捕。”
“怎麼,我還缺她們那幾件衣裳不成,三弟是信不過我的人品,還是借機蓄意挑事?”
“皇兄不必如此著急,查無遺漏,就剩你與長兄住處未曾搜查,我也隻是求個心安理得。皇兄做事光明磊落,做人亦是坦坦蕩蕩,還會怕查出什麼不成?”
真是好一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二皇子此人,可還真配不上這八字。
他有些動怒,將案幾上的藥碗甩落在地,“晏希白,你現在已經不是太子了,我好歹算你兄長,沒向父皇請命,沒有任何批準,沒有任何證據,便想帶人來我這兒撒野,挺囂張的嘛?”
“事出從急,若這事情不能儘快查出,鬨到父皇那裡,誤了明日田獵,那便是罪過了,兄長應該不會希望如此吧?”
“行,你搜,我看你能搜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二皇子惡狠狠地說。
晏希白朝身後人使了眼色,“怎麼,得了應允還愣著作甚,快些搜完,莫要讓皇兄等急。”
侍衛們一擁而入,開始翻箱子,翻被褥,試圖真的找出些什麼。
晏希白確實好整以暇,在二皇子身旁坐下,慢悠悠給他到了一盞茶,“皇兄消消氣。”
可他轉臉便與侍衛說道:“每一個角落都彆放過了,不然日後還有人說哪裡沒查,怪罪到皇兄身上來,豈不是冤枉了他。”
二皇子眉毛皺的快要夾死蒼蠅了。
侍衛們一個個麵冒冷汗,翻起東西來劈裡啪啦,砰砰鏘鏘的,二皇子氣得摔了茶杯,“找夠了沒有,還不快滾!”
他們漸漸停下了動作,“回殿下,無。”
“行吧,那便不打擾皇兄歇息了,聽說皇兄近日身子越發不好,唉,彆太掛念先皇嫂,往前看吧。”
二皇子拽緊了拳頭。
晏希白牽著望舒的手,兩人一起出了營帳。
出了門,望舒便憋不住,笑了出來,“晏希白,你懟人的功力見長啊,你知道你剛才像什麼樣子麼?就像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欺負主母的妖豔小妾,挺神氣的嘛。”
他說道:“不敢不敢。”
“那還要去大殿下那裡麼?”
“一視同仁,免得與各位皇兄生了嫌隙。”
到了目的地,女官與守門侍衛交涉,“營中丟了東西,勞煩讓行,我們要進去搜查一番。”
侍衛將眾人攔住,“殿下正在歇息,有事過兩個時辰再過來。”
女官有些難堪,與晏希白商量道:“殿下,你看這,要不算了吧,反正也不缺這一處,依照大大殿下的品性,又怎會與這等荒唐事掛鉤。”
“不是我不相信長兄品性,隻是怕有人蓄意栽贓陷害。”
許是外邊太過吵鬨,大皇子醒了過來,帳營中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何事在外喧嘩?”
晏希白拔高了聲音:“皇兄,營中有盜賊作祟,還請讓我帶人進去搜查一二。”
“好的,稍等片刻。”
這大皇子倒是個好說話的人。
未過多久,他便披著外衣,掀開了門簾,“進來吧。”
“謝過兄長了。”
大皇子沉默寡言,好像對這種事情也並不上心,任一群人在裡邊東翻西找,也懶得過問。
望舒與晏希白並肩而立,隻覺頗為沉悶。
這位殿下如同朝堂之上的邊緣人物一般,她倒是沒什麼特殊印象。隻是聽說,他母親出身低賤,聖人便連帶著他也感到不喜,少時在冷宮中呆過一段時日,餓得麵黃肌瘦,還常常被宮女太監欺負。
望舒是有些不信的,再怎麼不濟,好歹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還能如同街上乞丐一般淒慘不成?
“殿……殿下,找到了!”
一個侍衛顫抖著說,眾人齊齊向他看去。
隻見他從矮小的床榻下翻出了一個包裹,打開之後,鵝黃、玫紅、青綠,上邊繡著並蒂蓮雙生花,繡著魚水合歡,繡著一雙鴛鴦抵頭纏綿,是女子最為尋常的肚兜。
大皇子神色不動,“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床榻之下。”
“啊——”
有人往床塌下繼續翻了翻,誰料包裹抖落,裡邊東西劈劈啪啪落下,除了衣裳,還有……
場中之人都目瞪口呆,甚至一個個羞紅了臉。
晏希白捂著望舒眼睛,急促到引起一陣輕咳,“娘子勿看。”
可她還沒看清楚呢,所有人都一副驚訝的樣子,她又實屬好奇。
“靠,不是吧,大皇子竟然有這種癖好。”有人輕聲嘀咕道。
大皇子巴巴地解釋,“這,這不是我的,我今日陪父皇祭祀過後,又處理了些公務,回到營帳中便倒頭就睡,實在不知道這東西怎麼會在床榻之下。”
晏希白有些倉促地說:“皇兄不必驚慌,我定會查清楚,給眾人一個交代,也會……還你清白。”
“告辭。”
隨後他急匆匆推著望舒出去了。
望舒好奇道:“殿下,是找到了什麼嗎,為什麼不讓我看呀?”
他說:“娘子彆問了,不是什麼好物件,看了也隻會平白無故臟了你的眼。”
他越是這般說,望舒便越是好奇,“殿下殿下,說說嘛。”
晏希白確是守口如瓶,“望舒,你先回去歇息可好,我還得好好查案。”
“行吧。”
望舒見問不出來,便趁著彆人攀談,聽了個牆角。
一個女侍衛說道:“沒想到大殿下看著沉穩,私底下竟然喜歡這些,那些玩意兒可真是千奇百怪,我之前在春宮圖中見過,還覺得稀奇,沒想到還當真有,這一個個皇室子弟、達官貴人,玩得可真花。”
小宮女回道:“哎,我早便聽說了,這大殿下也就看著溫和,實際上特彆喜歡在房事上虐待人,我有個小姐妹自薦枕席,本以為能爬上床榻,從此富貴滔天,誰料被弄得個半死不活,還討不到名分。”
“就是就是,有回我打水從殿下廂房中路過,隱隱約約聽到裡邊有女子哭泣,還有皮鞭抽打聲,聽著可滲人了。”
“不是吧,這也太可怕了。”
望舒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嘴巴睜開得老大,這大皇子喜歡搞性虐待啊,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穿得人模狗樣,卻竟乾些畜牲才做的事兒。
“那不是,京城中好多貴公子哥喜歡玩花的,有時候左手男倌,右手女妓,仗著有幾個權勢,為所欲為。”
她們聊得越來越惡心,望舒甚至忍不住倒胃乾嘔。
第二日,這事情沒能查個水落石出,依舊無法瞞天過海,抖到了聖人麵前。
皇帝盛怒,“你們這一個個廢物是怎麼辦事的?盜賊都盜到自家門口了,卻沒一個人看見,全都是廢物,一群廢物,吃著百姓賦稅的糧餉,什麼都乾不成!”
晏希白身為冬狩籌辦之人,自然是擔了很大一部分責任,也承受了不少怒火。
可他就索性默默站在一旁,罵便罵吧,氣的又不是自己。
“聖人息怒,這般功夫極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他們隱姓埋名,四處逃竄,追捕起來還有些困難。”有老臣出來說道。
大皇子還在堅稱自己實在無辜,不知為何這等贓物落在了自己床榻下。
陡然間一支飛箭從他耳邊略過,直直插在了不遠的木柱子上。
驚魂未定,場上一片慌亂,“有刺客,護駕!護駕!”
然而老大臣嚷嚷了許久,四處草木未動,侍衛收了刀劍,暗歎虛驚一場。
而那飛箭之上,竟掛著一封書信。
作者有話說:
更了更了,什麼東西,是會被口口的東西嗚嗚
回去翻了翻之前的,“每天,朝他”會被口口掉“天,朝”,偶買噶為啥為啥
第69章 真心
侍衛顫抖著往前, 踮起腳取下書信。
皇帝問:“這是何物,呈上前來。”
他身旁的太監接過,打開一瞧, 便忽然跪了下來。
上邊寫道:“王室荒淫無度,迫害天下女子, 大皇子晏明修尤為甚, 欺騙、傷害、殺戮,樁樁件件天理難容, 古語有雲,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有證據已經呈送大理寺,若狗皇帝執意保全孩兒,便由我替天行道,匡扶正義。”
未留名姓。
晏希白回來之後, 便與望舒說了此事。
望舒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唉,此言此舉, 於聖人而言,是挑釁皇家權威。他勃然大怒後, 命人全城搜捕,定要將那人抓捕歸案, 壓入大牢。”
望舒亦是歎了口氣,“非但沒有告發之功, 反而得含冤入獄,問罪砍頭, 試問此後誰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上奏陳情?”
“那大皇子呢, 總歸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吧?”
晏希白說道:“證據鑿鑿, 他確實虐殺多名女子,父皇不願此事流出,有損皇家威嚴,叫所有人守口如瓶,而大皇子,也隻是暫押府中。冬狩,亦是如期舉行。”
意料之中,“可為什麼人生來命就不同,那些被折辱至死的女子呢,她們家中亦有父母長兄,這也未免太叫人心寒。”
“對了,殿下,那偷東西的,與送信的可都是同一人,哪路英雄好漢,有如此本事?”
晏希白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猜是她,一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盜賊。”
“以前城東山頭有一夥土匪,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謔謔了好幾個大家族,後來聖人派大皇子前去剿匪,他虛與委蛇與寨主女兒成了親,大婚當晚帶人攻下山寨。或許是動了些真心,一招偷梁換柱將新婚妻子囚在了身邊,後來那女子失了蹤跡,或許已經死了。”
“而那女盜賊正是她的姐姐,當年遊曆江湖,回到家中才發現滿門抄斬。”
望舒覺得可笑,“又是真心,臟死了的真心。”
“晏希白,我巴不得自己翻身當皇帝,可我又是個糊塗混賬,自己的事情尚且管不明白,更管不了一整個江山了。所以你爭氣些,這世間有那麼多不公,你且睜眼看清楚,懲奸除惡,學以載道。”
他說,“會的,我會的。”
“可這世間最大的不公便是有皇帝啊,有人生來便是錦衣玉食,有人寒窗苦讀十載,隻為尋個機會,搖身一變成為上等人,有的庸庸碌碌為生計發愁,終此一生窮困潦倒,窘迫不堪。”
“父皇當年亦是壯誌淩雲,想要開疆拓土,想要改善民生,到頭來,耽於享受,更是無心政事。又有多少大臣少時便立誌官拜九卿,隻求為民請命,如今呢,吃著好酒好肉,又有奴仆低頭小心討好,可欲壑難填,一貪再貪。”
“望舒,我也害怕,終有一天我也變了模樣。”
望舒埋在他的胸膛,“變了模樣我也喜歡,若是我也勸不動了,便陪你一起做千古的罪人。”
晏希白像是得了糖的孩子,眼睛如同星星般光芒閃爍,他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望舒側臉,“娘子,這情話當真好聽。”
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輕聲失笑,“晏希白,為什麼同一個父親生的,就你這般討人喜歡。”
他有些不解,“哪裡討人喜歡?”
望舒啾的一聲親了親他的唇角,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真是,哪哪都長在了我心上。”
“那倒是怪讓人傷心的,以色侍卿可是長久之計?”
“殿下美人皮文人骨,以後想必也是個儒雅的小老頭,最合我心意。”
外邊角聲吹起,望舒催促道:“殿下,冬狩快要開始了,你倒是換身衣裳啊。”
他黏黏糊糊應了聲好,望舒繼續交代道:“多帶些人手,萬事小心。”
“棋局已布好,隻待魚兒上鉤,自食惡果。”
每年冬狩都會發放不同顏色的旗幟,將眾人分為不同陣營,相互較量,最終奪得魁首的皇子與武將,都能得到聖人青睞,輕則黃金珠寶、賞賜無數,重則升官進爵,此後備受器重。
因此,冬狩便成了他們比拚騎射的賽事,自然而然,其中不乏明爭暗鬥,陰謀詭計。
若說今年有什麼不同,便是多了一支女將隊伍,京中擅長騎馬射箭的世家小姐亦是興致勃勃加入其中。
這會兒,那些擅長拍馬屁的老臣子正一個勁的誇讚老皇帝,說此行此舉是天子氣度,好像讓女將參加個冬狩便是特意開的恩典一般。
望舒依舊有些不放心,與戚蘭成說道:“長兄,殿下剛剛大病初愈,勞煩您一路上照看著些。”
戚蘭成笑道:“那是自然,山中不乏猛獸,你也小心些。”
望舒許久未曾參與騎射,技藝也生疏了許多,上了馬之後,領隊的女將說:“姐妹們,咱這回可不是玩鬨,奔著奪魁去的,害怕的趕緊躲回阿娘懷抱。”
說實話,望舒有些害怕的,卻也是硬著頭皮上了。
若無意外,冬狩前,都有侍衛將些溫順的小鹿小兔趕進山中,豺狼虎豹亦是鮮少出現,但上輩子便是出現了這個人為的意外,晏希白被狼群包圍,九死一生逃脫後卻負了傷,望舒誤打誤撞便撿到了他,誰料迷了路,兩人在山裡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天色漸晚才有人舉著火把將他們尋到。
鼓聲敲響,各隊人馬朝不同方向出發。
望舒騎著小白馬慢悠悠走在身後,戚袖隻護了她一斷路程,隨後便按耐不住,說道:“望舒,你若是不行便在這兒候著吧,待阿姊去給你抓幾隻小白兔,頓頓喝湯吃肉。”
望舒愣愣地點了點頭:“嗯嗯,好。”
眼看著所有人騎著馬向前狂奔,她依舊不徐不疾,安靜下來後,便聽到草叢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霜雪中有一抹流動的白,望舒屏住呼吸,拉開了弓箭,瞄準後嘩的一聲射了出去。
誰料撲了個空,小白兔被驚擾後,一邊忙著四處逃竄,一邊轉身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嘲笑她奇差無比的射技。
可沒跑幾步它便被另一支弓箭射下,掙紮過後倒在了地上。
便有侍衛過來將它撿起。
望舒抬眼一瞧,便看見了晏希白。
“殿下,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他騎著馬來到望舒身邊。
“我可不想跟你一塊兒,畢竟你去哪,豺狼虎豹便跟去哪。”
“不會的。”
兩人騎著馬緩緩向前,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正月十八宜嫁娶,距今還有三十日。”
望舒知道,他說的是二人婚期。
她卻顧左右而言他,裝作不懂,“殿下既然不信神佛,那每天都是諸事皆宜。”
眼前忽然有白鹿身影閃現,身旁侍衛說道:“殿下快看,白鹿現身,可是祥瑞降世,若能降服,今日魁首非咋們不可。”
晏希白輕聲道:“那便追上去吧。”
望舒問:“這等稀罕物,殿下就不怕有詐?”
晏希白但笑不語。
一群人追了上去,可看他的模樣,也不像急迫,一群人晃悠著便往深山裡去。
直到白鹿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晏希白提起弓箭,往它射去。
第一箭落空,白鹿逃脫,他追上去又放了一剪,射中右腿。
隨後便朝幾個侍衛說道:“你們追上去包抄吧,要捉活的。”
“是,殿下。”
隨後,原地便剩下了他與望舒二人。
周圍陰森森的,可能是心情作祟,望舒總是覺得背後生起一陣涼風。
她說道:“晏希白,回去吧,我害怕。”
“好。”
兩人打馬轉身,一路回了營帳,無事發生。
戚袖見望舒空手而歸,便給她丟了幾隻兔子狐狸記在賬上,隨後又興致勃勃往山裡去了。
晏希白帶回了白鹿,那些拍馬屁的大臣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逮著機會就開始誇:“此乃祥瑞,恭祝陛下福澤綿長,大周江山永固,百姓安康——”
隨後一群人盲目地跪下磕頭:“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在上邊樂得嗬嗬。
望舒卻總覺得平靜到納悶,直到有人來傳,“報——”
侍衛撲倒在地,顫抖著說:“大事不好了,二殿下遇上了狼群,殊死搏鬥後掉下了山崖!”
坐在上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貴妃站起來,指著說:“什……什麼!”
說罷便暈了過去,又是一陣子手忙腳亂。
皇帝慍怒,“還不派人去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晏希白這會兒倒是裝得有模有樣,從震驚到惶恐,再到悲戚,最後像是抱著一絲希望,朝著身邊侍衛吼道:“都愣著乾嘛,快跟著去懸崖下找他!”
那神情仿佛至始至終,他都毫不知情。
可在無人的角落,望舒逮著他問怎麼回事,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或許狼群也通人性,想要為上天懲戒壞人。”
望舒:“說人話。”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策反了他的部下,他以白鹿誘我入圈,我便贈以錦雞狼群。”
他這會兒倒是神情愉悅,一場冬狩,敗了個大皇子,如今二皇子也生死未卜。
若她是皇帝,也恨不得生十幾二十個兒子,鬥來鬥去,多多少少還能留下幾個種,最後挑個順眼的好繼承皇位。
晏希白說道:“懸崖不高,下邊還有河流,我怎麼舍得讓他死這麼快,還沒折磨夠呢。”
作者有話說:
要寫男女主大婚了,這我也沒經曆過,有點卡文,周五更呐嘿嘿
第70章 破鏡難圓
二皇子掉下懸崖後, 便一連失蹤了好幾日。
失蹤就失蹤吧,又不是什麼大事。傳到民間,百姓們也就茶餘飯後拿出來調侃幾句。
每天都有人死亡、老去, 再大的悲傷也遮不住新春的喜悅。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家家戶戶洋溢喜氣。
以往支持二皇子的肱骨老臣也紛紛借著送禮為由, 迅速找到了下家。
隻有宮裡的貴妃娘娘, 和大著肚子,剛剛上位的二皇妃杜嬋娟, 哭得撕心裂肺。
百官休沐, 望舒也一連倦怠了好幾日,胡吃海喝,沒心沒肺。
父親卻憂心忡忡,“都說了不要躺在床榻上吃東西,要是二皇子出了個三長兩短, 你跟三殿下的婚期又得往後推,現在宮裡沒個準信,咱家喜聯都不敢題。”
望舒將手中果盤丟到一邊, “總歸我也不急,便讓他的喪禮走在前頭又如何, 難道還要晏希白給他守孝三年,娶不了妻?”
父親被她氣得要命, “沒大沒小,沒輕沒重, 誰叫你直呼殿下名諱。嘴上不把門,若叫外人聽見, 非得將你押入大牢, 上刀山下油鍋, 皮都給扒了。”
“把誰給扒了皮?”這時,望舒母親推門而入。
父親斂了怒氣,低身作揖,“夫人。”
這對離異夫妻目光交彙,一切情緒都變得晦澀難懂,她淺笑著欠身行禮,“我不過一介草民,擔待不起。”
父親垂下眼眸,有些落寞,“你們聊,我先回去處理公文。”
望舒一個側身,從床榻上翻起,隨後落了地,走到一旁倒上一盞熱茶,說道:“阿娘快坐,你今日怎麼得空過來了。”
她一邊坐下,一邊說:“尋個清靜。”
行吧,外祖父那個小老頭來到京城之後,看見哪個郎君都歡喜,閒來無事抓上酒樓嘮嗑幾句。
“哪裡人士?”
“長居京城。”
“可有娶妻?”
“妻死,育有一子。”
“鰥夫好啊,我女兒死了夫婿,改日給你介紹介紹,若是看對眼便湊一對鴛鴦。”
就這樣,阿娘前前後後被安排著見了許多郎君,終於遇上個誌趣相投的,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大獻殷勤,追求狂熱。
外祖父神氣地跟望舒說:“看吧看吧,我給你阿娘尋了個好歸宿,日後我老來歸西,也可以瞑目了。”
結果卻被望舒父親攪了一趟渾水,帶著官兵上門,說那人身負命案,要抓回大理寺受審。
當時父親目光赤、裸裸落在阿娘身上,“以後擦亮眼睛,彆信錯了人。”
好像在說,看吧看吧,你遇上的人也就那個樣,還真覺得一把年紀能再嫁個好夫婿。
阿娘說:“什麼時候禦史中丞還要管大理寺的案子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勞你費心。”
他緊繃著身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外祖父也生氣,“女兒啊,城東的李郎,杭州來的沈郎,要不要見見?你放心,我都查過底,絕對不會出差錯。”
阿娘說:“見。”
後來,一次兩次可以說成偶然,三次四次便真的是蓄謀已久。
父親鍥而不舍趕走了一個又一個郎君,遲遲才說出心底事。“若我將趙氏母女送出戚府,我們還能重新開始麼?”
母親無奈地笑了笑,“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禦史大人,往前看吧,彆來我這兒自找麻煩了。”
望舒恨不得拍手叫好,貞潔是男人最好的聘禮,丟了你還妄想娶妻。
素娥捧來熱乎乎新出爐的糕點,望舒忍不住又嘗了幾口。
阿娘說道:“你好像胖了。”
她手中糕點掉落,眼中泛起酸澀,“你怎麼可以說我胖了呢?”
低頭掐了把肚子,她才沒有長胖呢,又挑了一塊乾果放進嘴裡。
“嫁衣試了沒,哪裡不合適我再給你縫縫補補,剪剪線頭。”
“阿娘你放一萬個心,尚衣局做的衣裳,又怎麼會出紕漏呢?”
“萬事隻有自己上手才能圖個心安,素娥,快拿出來讓她試試,彆磨磨唧唧了。”
當望舒穿上嫁衣之後,腰封纏了上去,她終於意識到,該吃素了。
許是不該表現得那麼開心,晏希白帶著望舒參加宮宴,貴妃發了瘋一般在聖人前吵吵鬨鬨,“陛下,可有二郎消息,求求您再多派些人手,去找找吧。”
皇上一臉深沉,“為人父母又豈會不擔心,既然翻山越嶺尋不到屍體,定然還存在一絲生機。”
望舒與晏希白對視一眼,默契地壓住嘴角,剛想為二皇子哭喪,便有侍衛氣喘籲籲來傳,“陛陛陛下,二皇子找,找到了!”
一口氣喘不上來,在場諸人無不屏住鼻息。
話一落地,貴妃娘娘從悲戚到狂喜,不顧身份奔了下來,晃著侍衛,問道:“你說什麼!找到了,在哪?”
“快說啊,我的皇兒在哪?”
侍衛回道:“在河水下遊的一個小村莊,但是二皇子因為腦部受創,失了記憶,險些與一個村姑拜堂,糾纏著不願隨我們回京。”
人間處處是荒唐,望舒與晏希白輕聲耳語,“皇子和村姑,倒是有趣。”
晏希白給她遞了一塊糕點,“怪可惜的,失憶卻未曾失智。”
望舒看著軟軟糯糯的花餅,吞下口水後搖了搖頭。
晏希白失落了一會兒,便問道:“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嫁衣穿不上了。”
“還有一些時日,我讓尚衣局的人再改改。”
“我的意思是我要……抑製口腹之欲。”
他有些懵,呆呆地應了聲好。
然而,第二日他便派人送了滿京城玲瓏滿目的美食,望舒光看著卻不能吃。
婚期在即,他卻好似陷入了莫名的興奮與喜悅。
除夕過後,便又進入了冗長的假日,兩人手牽著手步行遊街,望舒要給他挑一件衣裳,掌櫃的口若懸河,誇讚道:“郎君豐神俊朗,這身墨綠衣裳最襯您的氣質。”
晏希白直勾勾盯著望舒,有些晃神,反應過來後笑著說:“是啊,還有五日我便與戚娘子成親。”
前言不搭後語,掌櫃的人傻了,“那恭喜恭喜?”
望舒隻好尬笑著將他拉走。
坊市中有個賣木偶人的小攤,望舒正細細挑選著小木人,老板看著他們,頗有幾分感慨地說道:“當真是一對璧人。”
晏希白羞怯地挽起望舒手臂,“你怎麼知曉我們過幾日便要成親?”
攤主嗬嗬笑道:“恭喜恭喜啊,既然有緣,我替你們刻一對木偶吧。”
或許是被他的笑聲感染,望舒也有些欣喜,“多謝老板,祝您財源廣進啊。”
瞧著晏希白那黏人的樣子,望舒揪著他的耳朵,惡狠狠地說:“天天掛在嘴上,你煩不煩啊?”
他紅著臉說,“值此佳期,一生一次,不煩的。”
望舒麵無表情地說:“嗬,還一生一次,這大婚想要多少次便有多少次,你也不覺得繁瑣。”
他連忙說道:“我不娶妾!”
“我是說,你若喜歡,我們便離了又合,你要多少回我便陪你多少回,行嗎?”
他搖了搖頭,“不離,這不一樣的。”
“你彆開玩笑,也彆不喜歡我。”
小郎君委屈巴巴低著頭,脆弱又傷感,望舒牽起他的雙手,踮起腳在他耳邊說道:“喜歡喜歡,喜歡死了。”
過了許久,老板刻好木偶,又細心用手帕包上,遞給二人。
冬日裡天黑得快,千家萬戶亮起了燈籠,望舒伸了個懶腰,錘了錘累得發酸的大腿,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晏希白,該回去了。”
從白霧彌漫的清晨,一直到日落黃昏。光是想到此後餘生,每時每刻都是二人攜手共度,晏希白便覺得整個人都陶醉在了蜜糖裡。
分彆的路口,望舒說道:“殿下,該放手了。”
他卻將她攬入懷中,迷迷糊糊可就是想親親她,氣息灼熱,在寒冬中不斷纏綿。
望舒想要掙脫,“殿下,大庭廣眾之下呢。”
晏希白一手替她蓋上了寬大的鬥篷帽。
她想,他一定沒有聽說過掩耳盜鈴的故事。
出嫁前一天,宮裡的女官過來耳提麵命,千叮嚀萬囑咐,哪個時辰該過哪個門,什麼時候拜過天地祖宗,什麼時候給人敬酒。
望舒覺得她太過聒噪,“懂了懂了,會注意的。”
隨後便讓侍女將她打發走。
阿娘忸怩地將她單獨留在房中,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望舒打眼一瞧,是她早八百年便賞過的活春宮,阿娘她恥於說這些,又怕女兒不懂,將東西塞到她手中,說了句:“你好好看看。”
便又離開了。
望舒翻了翻,隨便扔至一旁,無聊至極。
門外有人傳道:“娘子,二皇子妃前來拜訪。”
望舒霎時打起了精神,她就說嘛,原來這麼沉悶的原因竟是缺了個找事的。
她喚道:“讓她進來吧。”
也不知道這小妮子想掀起什麼風浪。
杜嬋娟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進來,肚子已經顯懷。
“請坐。”
杜嬋娟點了點頭,在一旁坐下。
“二皇妃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杜嬋娟撚起一塊糕點,正要往嘴裡放,望舒製止道:“彆吃——”
作者有話說:
更了更了,星期一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