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紀淩手裡拿著雪白的紙張, 上麵畫著工廠的建設圖。
這個造紙廠靠近南邊的水域,水域連接作坊裡的五十個水池,一半用來浸泡竹子, 另一半池子則用來混合竹泥纖維。
所以前者的池子巨大, 後麵的則供四人站立操作。
如果以前畫設計圖, 不一定要浪費多少錦帛,又或者要找木板來刻畫。
換做紙張的話,甚至可以人手一份圖紙,工廠的修建立刻快了許多。
而造紙廠的另一半,則全是廠房, 這廠房四麵通風,用來晾乾紙張。
廠房內還留了一部分,以後用來造烘乾用的室內晾乾房。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進行。
這廠房建起來比較容易,而且都城內裡種田地的人不多, 如今閒來無事,基本都被招來建工廠。
正好前段時間從諸侯國換來的布料等物可以當工錢。
所以不僅招了都城百姓幫忙, 甚至從舊五城那邊招人。
現在紀國隻要不在那些國家眼皮子底下做事, 基本都不會被發現。
經過買賣武器的事, 紀國在他們眼中早就不值一提。
人員充足, 手裡的物資充沛, 加上鑄造室提供不少鐵器當工具, 紀淩一手建立的造紙廠進展神速。
眼看造紙廠快建好, 紀淩就開始招工了。
反正舊五城,乃至都城百姓都不好大麵積種田,乾脆來當造紙廠做工, 工錢絕對不會少。
等到八月下旬, 已經招來六百人, 三百男工,三百女工,前者做體力活,後者做精細活。
剩下的,就等造紙廠正式落成。
要說紀淩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他畢竟是在古代建工廠的人。
還建的是造紙廠。
在紀淩建廠期間,紀國上下識字的人,已經嘗到紙張的甜頭。
暫管舊五城的人,以及新五城官員,都城官員,全都發現國君給他們寄公文的時候,用的不是竹簡,而是絲絮紙。
在大家不知道竹子可以造紙的時候,自然而然以為這是絲綢做的紙張。
新五城的一個大夫,甚至用竹簡寫信寄回,意思是咱們是靠淘汰的武器大賺一筆,但國君也不能奢侈啊。
絲綢做的紙張,您也舍得用?
不少官員都是這個意思,國君!不能忘本啊!
咱們紀國的日子剛好過一會!
紀伯看到這些勸誡,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給所有規勸的臣子一百張竹紙。
這下把所有人驚著了。
隨著竹紙去的,還有紀伯的信件:“周幣可換。”
信裡隻有這四個人,讓人摸不著頭腦。
周幣?
就是周朝的貨幣。
但現在哪有諸侯國還用周朝的貨幣,就連紀國也是用自己生產的貨幣啊。
周幣根本一文不值!
等會。
周幣一文不值!
能用周幣來換的東西,那就說明很廉價,低廉到無非用紀錢來換算。
啊?這不是絲絮紙嗎?
能那樣廉價?
等造紙廠的消息再傳來,所有人總算明白怎麼回事。
而他們之間,已經在用紙張交流了。
隻是最開始大家的字都不怎麼好看。
以前都用毛筆在竹簡上寫,現在變成較為柔軟的紙張,不習慣啊!
紀淩看著大家的狗爬字,心裡竟然有點開心?
太好了!
終於不是隻有自己的字醜了!
各處官員書信來往忽然頻繁了許多,跟國都的聯係也更為緊密。
一個是馬具的產生,鐵馬掌的使用,已經有了騎兵信使的存在,再加上不管官員或者國君寫了多少內容,傳遞都非常方便。
便是寫個十幾萬字,也不過薄薄的一個本子。
總比幾百個字就厚厚的竹簡強,更不用擔心錦緞昂貴,不能浪費這種問題。
通信的便捷,更讓紀伯快速了解新舊五城的情況。
同樣讓各處官員愛上用紙張的感覺。
誰會不喜歡便利的事情呢!
什麼竹簡!
吃灰去吧!
這股風潮都不用推動,跟鐵器一樣,隻要用過的人,就會知道它的好處。
紀國上下全都期盼著造紙廠的建成。
那樣他們就會有用不完的紙了!
九月下旬,紀國變得異常忙碌。
田地的耕種,騎兵的訓練,造紙廠開業,每一件事都讓紀伯感受到繁忙。
好在前兩者都已經有些成效,造紙廠又有小兒子在,根本不是問題。
紀淩幾乎天天都在造紙廠,萱夫人心疼不已,每每都要去造紙廠給孩子送飯菜。
去的時間長了,萱夫人都掌握造紙的方法,幫著做了不少事。
再加上萱夫人禦下有方,對造紙廠人員管理十分有心得。
她在宮室都是看賬目的,這裡的賬目雖跟她用的方法不同,但道理都是相通的,不過看看也能明白。
萱夫人還誇道:“你這個記錄方法極好,確實便利。”
紀淩一邊管生產,一邊管賬目。
雖然有杜或幫忙,可還是忙的抽不開身,聽母親似乎對造紙廠很感興趣,試著道:“母親平時忙碌嗎?您要是有空的話,不然幫孩子看看賬目?”
萱夫人下意識有些欣喜,隨後又帶了猶豫。
近來紀伯事多,大兒子在外練兵,小兒子忙造紙。
她卻清閒得很,不然也沒空日日來送飯。
雖說夫君已經抽出時間陪她,但總覺得沒什麼意思,這幾日過來走走倒是開心的。
但不知這樣做合不合適。
紀淩看著母親的表情,便知她是想來的。
也是,他跟父親哥哥最近太忙,確實有些忽略母親。
想到這紀淩有些愧疚,再忙也要陪媽媽!
萱夫人沒有猶豫太久,開口道:“也好,造紙廠就在都城附近,作坊裡也有女工,回來跟做事都方便。”
這個時代沒那麼嚴重的男女大妨,萱夫人應下這件事也沒什麼。
再說了,難道他父親會反對?
恐怕沒那個膽子吧!
造紙廠有萱夫人的幫忙,效率提升很多。
杜或越看越佩服,都是重新學習記賬方式,怎麼萱夫人學的那樣快?
而且字好像越寫越好看?
十月中旬,紀國造紙廠第一批紙張終於造好。
六千斤的竹子,造了三千斤左右的紙張,出來的紙張雖然質量參差不齊,但已經有了模樣。
相信等到第二批第三批,質量會越來越好。
所有收到紙張的紀國官員,無不感慨造工之神奇。
他們都知道絲絮紙的價格,讓鄭國國君都不舍得用的絲絮紙,到他們手裡,人手幾十斤!人手幾千張紙!
當紀國的官員可真好啊。
用著天下最先進的農具,有著最好的兵甲,還有價值百斤的絲絮紙隨便用。
如果說和平盟約剛簽訂的時候,大家對紀國情況十分悲觀,那現在已經完全不是這個想法。
當初盟約剛簽,紀國兩個有名的謀士就被招攬到其他諸侯國。
那兩個謀士舉家搬遷,還說什麼天下諸國五個半,不是他們不想留,是留了必死無疑。
這件事到現在都沒人敢在國君麵前提起。
那件事讓國君大怒,還是萱夫人出麵,才讓事情平息。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以後會不會後悔。
後不後悔的,跟他們這些紀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
看看他們的新舊五城,看看他們的田地收成,看看比絲絮紙還好用的紙張。
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切慢慢進入正軌,就在紀國下了今年第一場小雪的時候,從新五城傳來一個消息。
雪白的紙張上官員字跡變得工整起來,所寫的內容並不複雜,就是最南邊的那個新城發生一件農具失竊案。
紀國的農具是國之重器,到現在隻有他們會造鐵器。
所以日出發放,日落收回,大家都習慣的。
就在十月二十六的清晨,負責發放農具的官員發現,他們放農具的庫房失竊了。
農具丟了十九把!
雖說位處南方,不怕這些東西流入中原,但鐵器到底重要。
經過最南邊的新城大夫多方探查,確定這是當地野人所偷,偷來也不是要給他國,而是自己使用。
南新城大夫寫來書信,意思是,要不要打過去,給他們點教訓。
當地野人,偷他們的農具。
換做和平盟約沒簽的時候,大夫都不用請示,自己直接駕著戰車出戰了。
可現在盟約簽訂,不知道打還是不打。
其實打了也沒什麼,畢竟盟約隻是中原各國簽的,跟這些野人沒什麼關係。
紀淩看到消息的時候,還恍惚了下。
野人?
隨即反應過來,此時稱呼的野人,並非後世的意思。
此時的野人應該是沒有落戶到諸侯國,自耕自種的人。
他們不用向諸侯國交稅款,同樣也不受任何保護,隨時會被各國抓走當奴隸,或者當打仗的炮灰。
而他們並非沒有集體,大多還屬於部落文明,不管是耕種還是文化都處於落後於諸侯國。
但一定要說,人家才是“本地居民”。
這種情況在這個時期很常見,中原諸國向外擴張,免不了跟“野人”打交道。
當初他哥紀勝去那邊找地的時候,就遇到過幾波野人,不過南邊地大人少,沒起什麼太大衝突。
等紀國新五城建起,那些部落自己都會主動遠離。
畢竟這戰力看起來都不太一樣。
可沒想到,城池沒建的時候都沒起衝突,現在建起來了,他們反而主動過來?
目的還是偷農具?
紀淩覺得有點意思,要是偷糧食,倒可以理解。
偷農具,反而顯得很是聰明。
野人們很明顯發現紀國的農具遠遠先進他們,所以不偷糧食,偷的是農具。
有句話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些野人不偷“魚肉”,而偷“漁具”。
這也說明,此時的野人並非智力跟諸國子民有差距,隻是文明較為落後。
而且這些野人很有可能是殷商先民流落到此,其實都是華夏一家。
消息送到國都,紀伯並未當回事,野人的事他處理的多了。
雖說之前也有諸侯國被野人滅了的情況,但從一百多諸侯國活下來的如今六國,對上野人基本是碾壓的戰力。
而且隻是偷了十幾把鐵器,估計對方人也不多,那就按照老辦法。
紀淩支起耳朵。
老辦法是什麼辦法。
“把偷東西的部落打下來,直接填充給新五城的奴隸。”
奴隸?
紀淩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他都差點忘了,現在是上古時期,是存在的奴隸的!
按照如今的社會秩序,可以按照這樣排序,周王,諸侯,卿大夫,士,平民,奴隸。
隻是紀國特殊,幾乎整個國家都是軍製,奴隸也存在,但基本都在為鑄造室挖礦,紀淩很少見到。
可仔細想想,他應該也見過幾個奴隸,隻是更多的奴隸他接觸不到而已。
紀淩想到這些野人是偷農具,開口道:“父親,不如給他們部落一個機會,讓他們歸順紀國,看他們對鐵農具感興趣,應該是對種田有所研究。”
“咱們紀國人口不多,若能讓野人歸順,可以充實人口吧。”
紀伯見小兒子求情,又看看大兒子跟杜上卿的意見。
這本就是小事,有紀淩說情,紀伯便道:“那就先去說和,正好也是練兵的機會。”
說到練兵,紀勝立刻興奮。
他從今年年初開始訓練騎兵,到現在快半年時間。
不說彆的,現在各地騎兵送信,就是他那幾十手下在做。
而且由原來的二十人,已經擴充到二百人。
二百鐵騎兵,若全都穿上盔甲,給馬戴上全套馬具,手持兵器,遠遠看著便是銅牆鐵壁。
隻是一直沒有實踐的機會。
現在讓他們勸野人部落歸順紀國,實在太好不過。
紀淩原本隻是想找人跟部落聊聊,用利誘的方式讓野人歸順。
沒想到他父親跟他大哥要派騎兵去聊。
原本野人部落的文明就落後紀國一大截,武器裝備估計還是石頭做的。
你們呢!
你們直接出動騎兵!
這就跟小孩拿著玩具槍跟你比畫,你直接掏出大炮出來!
這合理嗎!
合理嗎!
不過大哥興致勃勃,而且騎兵也確實沒訓練過,是該出去跑跑,紀淩隻好把阻攔的話又咽回去。
但大哥出發前,紀淩千叮萬囑,不要隨意傷人,否則真是他的過失了。
說不定當奴隸不會有事,派騎兵過去就有事了!
紀勝原本沒當回事,但聽弟弟說是他的過失,這下認真道:“弟弟是好心,大哥自然不會毀掉這份善意。”
傷不傷人的,紀勝不在意。
他在意弟弟會不會愧疚!
紀淩一陣感動,看著二百鐵騎往南馳騁而去,揚起的黃土漫天,跑起來更是地動山搖一般。
那個,單是跑起來,都能讓人害怕吧?
紀淩扶額,對即將見到鐵騎的野人部落有一絲愧疚。
紀淩愧疚轉身,卻看到父親,以及三卿二司,眼神帶著驕傲。
看看他們的鐵騎,看看他們的兵甲!
紀國武器,天下第一!
什麼時候他們也能率領鐵騎軍出戰啊。
就連平時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杜上卿,他回去之後都在勤加練習騎馬技術。
他在百年征戰的時候,那也是十戰九勝的人!
杜上卿硬氣道:“當年我打仗的時候,最喜歡衝在前麵!”
紀淩聽此,默默把文質彬彬的這四個字收回了!
送走大哥的鐵騎兵,紀淩看著庫房越來越多的紙張開始發愁。
從十月中旬造好第一批紙張。
後麵的池子陸陸續續也有產出。
一共二十五個大池子,每個池子都能容納上千斤的竹子。
也就是說,幾個池子同時開工,他在一個月就能得到一萬斤左右的紙張。
可紀國的紙張消耗沒有那麼大。
原因很簡單,在紀國能使用紙張的人,都是讀書習字之人。
而這個時代能讀書習字的少之又少,隻有貴族才能讀書,紀國上下加起來不到三千人。
三千人裡真正天天公務的又是鳳毛麟角,怎麼也消耗不了那麼多紙張。
而紙張的保存又是問題,如果不及時用的話,過個一年半載,那肯定會脆化不好用。
說來說去一個問題。
要想辦法把紀國造的紙賣出去,還要賣個好價錢。
這也是他當初造紙的目的之一。
誰也想不到,其他諸侯國珍惜到不能再珍惜的絲絮紙,在紀國竟然堆滿庫房。
真是同國不同命!
紀淩看著庫房的紙張歎氣,杜或奇怪道:“小公子,新造的紙有什麼問題嗎?”
按理說萱夫人親自監督,紙張質量越來越好啊。
紀淩道:“紙張越來越好,但咱們用不完,放在這實在浪費。”
這個確實。
杜或道:“這麼好的東西,各國肯定都需要。”
“要不然趁著天還不算太冷,賣給其他國家?”
說完,杜或都覺得自己蠢。
要是讓其他國家知道,紀國有造紙的本事,肯定立刻針對,直接出兵也是有可能的。
為了造紙的技術發動戰爭,絕對值得。
杜或跟在紀淩身邊,自然對這些事略懂一二,以前他根本不敢發表意見,現在越來越有原本話癆的本性。
因為他發現小公子脾氣實在好,自己說什麼都沒問題。
“也不行,咱們要賣紙張,肯定會被各國覬覦。”
紀淩歎氣點頭。
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他才愁啊。
想賣東西,卻不能用紀國的名義賣,至少現在不能。
在紀淩還在想辦法的時候,從新五城回來的大哥拿著戰利品歸來。
大哥提著野人部落給的兩頭野豬,還有野牛做的帽子,以及部落首領和首領兒子回到國都。
這牛角帽,就是野人部落歸順的標誌。
部落首領是個年邁的老人,但一問年紀也不過五十多。
隻是部落生活太過艱難,人就顯得格外蒼老。
他從馬背上放下來的時候,腿還有些軟,好在首領兒子即使攙扶,還把枯木做的拐杖遞給老爹。
首領兒子其實也很害怕。
誰看到黑壓壓的鐵騎軍團不害怕啊。
那黑壓壓的人,像是傳說中的凶獸一般,來的時候整個部落都四散而逃,口中大喊著妖怪。
直到為首的高壯漢子掀開鐵麵具,大喝一聲:“部落首領,前來相見!”
這話聽著像紀國語言,部落距離紀國還算近,口音是有些相似的。
最後是首領兒子前來回話。
這個兒子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偷了奇怪的農具過來研究,就被這樣的妖怪軍團圍住。
他們坐著高大的馬匹上,馬匹罩著的東西黑壓壓的,十分恐怖,首領兒子當下以為自己部落要完了。
他原本隻想看看紀國農具怎麼做的,為什麼那樣結實,那樣好用。
誰料給部落帶來滅頂之災。
可接下來為首的高壯漢子隻是問他們願不願意歸順紀國,從此成為紀國子民。
首領兒子甚至大膽問了句,成為紀國子民,能不能用奇怪的農具。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其實讓不讓用,這個部落都注定歸順。
因為這黑壓壓的妖怪軍團,已經把他們嚇死了。
紀勝回來的時候有些憋氣。
好不容易讓騎兵實戰,誰知道剛出來,對方就服了,根本沒有施展本事的機會。
紀淩看出來,立刻道:“大哥真厲害,還沒出手,對方就倒下了!”
要是紀淩再大幾歲,他肯定不這麼說話,就是仗著年紀小,猛誇哥哥一頓。
“還沒打就這麼厲害,等以後有機會,一定更強!”
紀勝嘿嘿一笑,又撈起弟弟。
說實話,紀淩如今十一,繼承紀家的個頭,病好後長得又快,其實比一般小孩要高。
可架不住他哥他父親都是高壯身材,還能再撈一兩年。
紀淩發現,他們說話的時候,首領兒子一直在努力聽他們說話,紀淩好奇道:“你聽懂紀國話?”
現在語言還未統一,中原各國還好,雖然有些口音但還能聽懂。
但周邊就不一定了。
首領兒子看著這個白白嫩嫩的少年,他們部落從未有過這樣的小孩。
不過再看他衣著華貴,身邊人全都畢恭畢敬,連那個為首的黑甲人都對他極好,首領兒子立刻道:“能聽懂一點。”
說完,他又接了句:“看你們種田的時候學的。”
紀勝迅速跟弟弟說明情況,偷紀國鐵農具的,就是首領兒子帶頭。
那些農具已經被要了回來,還給南邊的新城。
這會在聽他話裡的意思,原來紀國人種田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偷學,一邊學種田,一邊學語言。
順便還發現他們的工具十分好用。
連這些歸順都是首領兒子提議。
紀伯聽到這件事,也對首領兒子起了興趣,看著這個二十多的青年,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首領兒子驚喜,問名字就是想要用他的意思!
“璿,我叫璿,祖父的名字。”
這時代還沒有避諱長輩名字的習慣,所以一家子叫一個名字都有可能。
不過璿這個意思非常好,寓意為美玉。
如果是他家祖傳的名字,那跟紀淩猜的差不多,周邊的野人部落其實就是殷商先民,他們本就是華夏一家。
可惜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在長期奔波中失去底蘊,隻剩下名,沒有姓氏。
先進文明跟落後文明的差距就在此。
便是紀國,在鄭國,周王室眼中還不算正統,可對比旁邊國家已經足夠有文化了。
不管禮儀,還是工具,文字的使用,單憑一個名就能看出由來,足以見文明程度。
旁邊的杜上卿從名字也看出幾分,低聲對紀伯說了幾句,紀伯開口:“既如此,那就叫樊璿,樊乃先民分支姓氏,如此也算歸宗。”
首領跟首領兒子雖不解其意,但給名字,那就代表接納他們。
而且有名有姓,證明他們沒有被當作奴隸。
樊璿立刻道:“我們部落三千七百人以後全部姓樊。”
紀伯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雖然直接抓過來當奴隸是不錯,可這種歸順的感覺,似乎更好?
就是部落人少了點,才三千七百人。
首領太過年邁,倒是兒子還不錯。
紀伯已經失去興趣,既然見過國君,那以後紀國就會接納他們,正式成為紀國人,在紀國的統治。
接下來的事,讓新五城的大夫們安排即可。
教這個部落種田,再教他們束發穿衣,從此成為一個文明人。
剛讓他們退下,紀勝紀淩竟然同時道:“父親,孩兒有個請求。”
兩兄弟對視一眼,下意識道:“哥哥/弟弟先說。”
眾人忍不住笑。
他們紀國,是最不擔心兄弟反目的國家。
縱然公子淩天賦異稟,公子勝也不妒賢嫉能。
同樣,弟弟更是尊重哥哥。
紀伯也笑:“公子勝先說。”
紀勝不再推脫,充滿期待道:“既然部落歸順,能讓紀國多添人口,多開耕田地。”
“不如讓我帶著騎兵去新五城附近招攬部落!這樣既能練兵,還能給紀國增人口!”
說白了!
這次招降部落覺得不過癮!
還想再來一次!
紀淩扶額,他哥不會對這個上癮了吧?
那麼多部落,全都要整合到一起嗎?
雖然這些土地確實是他們的吧,但一般來說自己土地上的野人勢力隻要不是太大,君主們都不太會管。
誰讓現在土地多。
可這話正中紀伯的意思。
鄭國,盧國那些,不整天說紀國像是蠻夷,要給他們上課。
沒看到他們都給周邊部落上課了!
而且那些本就是他們紀國的土地,之前一直沒管而已。
紀伯準了這件事。
讓一眾手都癢癢的卿士們激動不已。
公子勝都帶兵收攬部落了!
很快就會輪到他們了吧?
好久不打仗!
他們手都癢了!
紀淩忍不住道:“以和為貴,能不打就不打,不打也是練兵!”
這話也不是唬人。
能兵不血刃,自然上上乘。
其實以紀國現在的實力,對那些部落來說,稍微勸一勸就行。
紀淩也好奇,若是整合了這些部落,紀國能增添多少人口。
整合自家領土上的野人部落這件事定下。
剩下就是紀淩要說的了。
紀淩直接道:“我想讓那個首領兒子樊璿,幫我做件事。”
野人?
能幫公子淩作什麼事?
紀淩笑道:“當然是幫我賣竹紙。”
這話更怪,旁邊跟班杜或眼睛亮了:“對啊!咱們紀國不能賣,可以找人賣!”
紀淩為這件事煩惱許久了。
眼看庫房竹紙越來越多,賣不出他心疼啊,全都是白花花的金銀!
但紀國身份特殊,不好拿來交易。
這會的樊璿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或者說,樊璿的部落很合適,既然是殷商先民部落,那就以這個身份出麵,去跟其他國家交易。
少量多次售賣。
就算那些國家想要造紙技術,那也要找的到樊璿部落才行。
那時候,樊璿的樊氏部落早就融入紀國,保證讓所有國家找不到痕跡。
甚至樊氏部落這個名字,都是剛剛才有的。
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
那就是讓樊氏部落當紀國的白手套。
通過樊氏部落這個空殼,來兜售他們的紙張。
便是想找麻煩,也隻能找到空殼。
而且還可以虛張聲勢,現在隻有紀國知道樊氏部落人數不到四千。
但經過紀淩的手,絕對會讓諸侯國覺得,這個隱秘的部落實力強勁。
畢竟早些年被野人部落滅掉的諸侯國不在少數。
越是神秘,大家就越不敢動手。
等他們發現虛張聲勢的時候,紀國已經借機攬到大筆財富。
紀淩這個計劃一說,在場的人先是沉默,然後看怪物一樣看向公子淩。
紀勝忍不住道:“幸好你是我弟弟,這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瞞天過海,虛張聲勢。
計劃太過大膽,但又特彆可行。
紀淩輕咳,這是大家沒看過現代電影電視劇,利用空殼公司變現這種事,現代可太多了
紀淩這個提議,紀伯自然也是應允。
在大公子紀勝帶著二百騎兵,八百步兵去整合領地部落時。
紀淩這邊的計劃同樣開始。
紀淩宮室內,樊氏部落的樊璿不解其意,但他並不是很害怕,反而有些泰然自若的感覺。
按照原計劃,他應該會跟首領父親一起回家,沒想到卻被單獨留下來,還被留在小公子這裡。
紀淩並未直接這次的計劃,而是先找來一個會祁國口音的兵卒,讓兵卒來教導樊璿說祁國話。
隨後又在祁國地圖南邊圈出一塊地。
虛造一個樊氏部落的地盤,再讓樊璿學會祁國口音,然後他就可以帶著紙張去昌國了!
這個首領兒子樊璿果然十分聰明,他之前能在新五城附近的田地偷偷學種田跟語言,現在有人專門教導,學的自然更快。
而且他漸漸理解小公子的意思。
就是讓他去賣東西嘛,還是以樊氏部落的名義賣東西!
小公子還說,賣出去的金銀會給他分!
若做的好了,還能當紀國的士。
從野人部落到諸侯國的士,樊璿在學習中,漸漸明白其中的差彆。
不得不說,這對他確實很有吸引力。
他也想像紀國宮室的人一樣穿衣打扮,更想像他們一樣用毛筆用紙張,還有像紀國人一樣耕種。
看他敢去偷鐵農具就知道,這個樊璿是個大膽的人。
紀淩知道他明白內情時候,問道:“去兜售紙張,定然會有危險,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隻要現在退出,吾會送你金銀,你的部落也不會受到牽連。”
樊璿做了跟他偷農具一樣的決定。
他要去!
他肯定要去!
紀淩就知道他敢,不過他也沒有真的讓樊璿那麼危險,到時候會派兵士在身邊保護。
而且那些國家為了得到更多紙張,肯定不會對他下狠手。
杜或在旁邊看著,嘖嘖道:“用咱們右邊鄰居的口音,去向左邊鄰居賣東西,高,實在是高。”
便是昌國到時候想吃掉樊氏部落的技術,也要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要先打紀國,再打祁國,然後才能在茫茫荒野找到樊氏部落?
這裡就看出差彆。
如果知道技術是紀國的,必然會直接動手搶。
知道是個根本找不到位置的小部落,還要越過兩個諸侯國,那根本沒有找的必要。
樊璿聽著,甚至還會舉一反三:“那我是不是還要學會昌國口音,回頭去祁國售賣紙張。”
紀淩微微驚訝,滿意地看著樊璿,學的還挺快!
十一月初九,紀國下了今年的第一次大雪。
趕在大雪的時候,樊璿帶著十個武藝高強的兵士出發,從紀國去往西邊的昌國。
這輛馬車還被特意卸下鐵馬掌,去掉一切鐵質用品,故意顯得很簡陋,更是看不出哪國產的。
隻有暗裡的零件讓這輛馬車更能載重,速度還能更快。
這樣破破爛爛的馬車上,卻堆滿天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樊璿從郊野直接進入昌國都城。
這年頭各國百姓隨意搬遷,既沒有戶籍一說,更不用查驗身份。
但這輛馬車進入昌國城池,還是引起注意。
畢竟他來的那個方向太荒涼了,以前還有紀國人偶爾過來,但紀國人早就不來往,誰會從南邊過來啊。
破爛的馬車進入城池,上麵坐著的黑瘦青年站起來,用著熟練的祁國口音道:“此處售賣絲絮紙!一兩金子一張!”
絲絮紙是什麼?
圍觀的平民根本聽不懂。
但一兩金子一張!這個他們聽懂了!
什麼東西,價格這樣昂貴?
竟然比羊皮還貴?
紀淩故意讓樊璿以絲絮紙的名頭,反正都是差不多東西,省得多解釋。
他更不會讓外人知道,這紙張是用竹子做的。
附近有懂行的人,已經往封邑大夫家走了。
絲絮紙!
這可是好東西啊。
現在正好在臘祭之前,要是能買點獻給國君,那一定會被賞識。
那些平民還覺得貴?
絲絮紙一兩金子一張,那根本都不貴!
果然,聽到消息的大夫立刻趕來。
“讓一讓讓一讓,不買的都讓開!”
大夫身邊的奴仆直接踹開附近的平民,立刻給這位大夫讓路。
樊璿微微皺眉,不過轉瞬即逝。
他接觸的諸侯國隻有紀國,那裡的國君公子卿大夫們從來沒有這般無禮過。
他還以為中原國家都有講禮。
不過樊璿已經換了臉色,笑意盈盈:“這位卿士,請問可是要買絲絮紙?”
方才聽到絲絮紙,本地大夫就衝昏頭腦。
這會揣著金子過來,才開口問道:“你當真?真有絲絮紙?”
這個大夫的父親是卿,在國都做事,若他買到絲絮紙讓父親獻寶,說不定他父親能升官呢!
樊璿並未回答,隻是從車廂裡抽出一張紙出來。
那紙張潔白如玉,輕薄便捷。
樊璿甚至還準備好筆墨,直接在上麵寫字。
他寫的瀟灑,本地大夫心顫抖一下。
絲絮紙!就被這麼浪費了!
“彆!彆試了!”本地大夫剛想掏錢,心裡又有了想法。
可身邊人低聲道:“他是祁國口音,是不是那邊來的。”
祁國是大國,不好招惹。
而且能有絲絮紙,身份肯定非富則貴。
本地大夫也轉了笑臉:“還請足下留步,去吾府上做客,必有好酒好菜。”
樊璿按公子淩說好的,直接搖頭拒絕:“抱歉,樊四方遊曆,不在此處多留。”
“絲絮紙是先祖傳下,一張一金,過時不候。”
樊璿身邊還有大漢保護,意思非常明顯。
那本地大夫念了樊姓,恍然大悟,原來是先朝遺民!怪不得!
樊璿作勢要走,那本地大夫趕緊道:“請問有多少絲絮紙,我全買!”
“不可,一人隻能買五百張。”樊璿又道,看樣子已經不耐煩,馬上要走。
附近本就被平民包圍,看起來亂哄哄的。
賣絲絮紙的人催的又急,而且還拿出紙張讓他檢驗,再看看聞訊而來的其他家卿士。
頭一個來的大夫隻得迅速抬出金子。
樊璿不拖拉,立刻送出五百張白紙。
那大夫原本還怕被騙,等紙張到手才驚喜萬分。
這東西好像比他見過的絲絮紙還要好?
頭一個成了,後麵的交易更加迅速。
在有心人剛要起歹心的時候,馬車已經從這座城池離開,飛速趕往下個城池。
紀國出品的馬車,跑的速度能不快嗎。
十一月三十。
紀淩第二個生辰都已經過完,出發二十一天的樊璿終於回來。
隻是他們的馬車不再迅速,馬兒似乎疲憊得很,樊璿也沒坐馬車,而是跟兵士們一起步行。
怎麼回事?
難道馬車壞了?
等紀淩快步去接人,剛走近,發現馬車的車轍極深。
車裡肯定載著重物。
紀淩眼睛一亮。
樊璿也不廢話,直接掀開車簾:“小公子,幸不辱命。”
金燦燦的黃金堆滿車廂。
怪不得馬兒這麼累,怪不得車轍這麼深!
拉出去的紙張,全都換成了金子!
一萬張紙張,直接換成一萬兩金子!
要知道那一萬張紙,不過是紀國一個月產量,隻需要兩萬斤竹子。
竹子這東西,長的多快啊。
便是算上草木灰跟石灰,還有人工的成本,那也用不了多少錢。
這些東西,被紀淩教出來的人,換成了一萬兩黃金!
整合了十幾個部落,讓紀國多了幾萬人口的大公子紀勝表示:我那點本事算什麼!誰有我弟弟厲害!
紀國國君,卿士們看著黃金陷入沉思。
他們知道紙張賺錢,卻不知道這樣賺錢。
這還隻是一個昌國,昌國的城池都沒轉完。
除了昌國,還有四個諸侯國,如果把周王室也加上,算了周王室太窮,就不算他了。
所有人看到的隻有一個景象。
那就是金子在天上飛!
紀國造紙廠。
這是造紙廠嗎!
分明是造金廠!
此時的鄰居昌國國都。
昌國國君向來喜歡享樂,但他都是有分寸的享樂。
他看到第一個士大夫送來的兩百張絲絮紙,頓時喜笑顏開,誇手下有心。
看到第二個士大夫送來的一百絲絮紙,也是高興的。
不錯不錯,都知道在臘祭之前討國君高興。
等看到第三個,四個,五個人送來的絲絮紙,直接生氣!
你們這是要乾什麼!
學隔壁紀國敗家嗎?!
紀國國君敗家,也隻是吃牛。
你們呢!
拿著絲綢玩樂是吧!
再有第六個,第十個,第二十個送絲絮紙的人過來。
昌國國君已經沒脾氣了。
你們,乾嘛啊?
日子還過不過了,是不是本國君平時喜歡享樂,帶來的影響不太好,本國君改還不行嗎!
再遲鈍的人此刻都能發現異常。
更彆說昌國國君這種有雄才大略的人。
等他了解內情,疑惑道:“祁國人,來賣絲絮紙?還姓樊?祁國內裡有樊氏嗎?”
昌國國君隱隱感覺出不對,但也說不出來,最後道:“若賣絲絮紙的人再來,一定要送來國都。”
倒不是想做什麼,隻好奇樊氏到底是不是祁國人。
昌國國君看著眼前四五千張絲絮紙,竟然有種自己還不如紀國國君的感覺。
以前總罵紀伯敗家,他這也不遑多讓啊!
算了,跟紀伯比什麼,自己可有四五千張絲絮紙可用。
他有嗎?他肯定沒有啊。
紀伯肯定都沒見過這麼多絲絮紙!
作者有話說:
紀伯:確實沒見(-
? 第 27 章
各國臘祭之前, 隻有昌國買到“絲絮紙”,這事也就沒怎麼傳開。
等到天氣漸暖,載著紙張的馬車再次出發, 這次用了兩輛馬車, 馬車經過紀叔公精心設計, 保證跑得飛快。
而且鐵馬掌的技術也有精進,隻要不是有人故意扒開馬蹄去看,絕對看不出打了馬掌。
這樣一來,不僅載重增加,樊璿跑路的速度會更快。
這次的目的地是鄭國, 盧國,慶國。
樊璿爭取快去快回。
至於近處的祁國,則留在最後。
畢竟他們帶著祁國口音,其他人或許不好分辨, 但祁國本地人必然能發現異常。
二月份,樊璿帶領的隊伍出發。
這一出門, 比直接挖金子都賺錢。
樊璿經過之前的一趟, 已然有了信心, 所到之處口若懸河, 把人說的一愣一愣的。
甚至還按照紀淩所說, 在各國選好中間商。
以後再想買絲絮紙, 可以到祁國以南的一片河灘上進貨, 他們的樊氏部落就在那邊。
還說若他們過去進貨,那價格便宜很多。
單這一條,就吸引無數人想要成為中間商。
不出紀淩所料。
樊璿第二次出門兜售紙張, 瞬間天下聞名。
昌國國君原本還在沾沾自喜, 以為隻有自己才有如此多的絲絮紙。
現在知道, 那個奇怪的祁國口音之人,竟然把諸侯國去了遍!
而絲絮紙的受歡迎程度,自不用說。
輕薄便利,潔白如雪,實在是好物。
除了價格不便宜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但沒關係,人家不是說了,隻要自己去買,那一金可以買二十張紙!
這麼算下來,不少貴族跟國君已經心動了。
彆人或許缺金子,他們是不缺的。
當然也有人想攔下他們,威逼搶下紙張。
可他們的馬車不知怎麼造的,速度特彆快,普通戰車都追不上。
跟著的十個護衛也是武功高強。
他們行事還謹慎,賣完就走,絲毫不停留。
既然搶不到,那隻能買了。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給祁國國君送信,想要請求借道,去往祁國之南,尋找那個神秘的樊氏部落。
祁國國君滿頭問號。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祁國以南,還有個這樣的部落?竟然能產那麼多絲絮紙,這是何等富有。
但祁國國君偷偷派出去搜查的人,根本沒發現所謂樊氏部落的蹤跡。
那些野人部落,根本沒有名字的。
又或許在更南的方向?
便是祁國的軍隊,也是搜查不完的,這片土地實在太大了。
而且問題來了。
既然靠近祁國,那為何不賣絲絮紙給祁國?
現在天下六家諸侯國,隻有自己跟紀國沒買到。
紀國彆提了,他們內裡已經爛了,半個國家都算不上。
他們祁國差哪了?
就在祁國國君憋氣的時候,紀淩讓樊璿第三次出發。
這次去的就是祁國。
賣給其他國家紙張,一張紙一金。
可到祁國的時候,樊璿直接喊價:“一金十張紙!先到先得!”
祁國以南,有個樊氏部落盛產絲絮紙的事,現在早就傳開。
祁國內裡也知道這件事,更知道他們賣給他國都是一金一張紙,怎麼到他們這,便宜那麼多?
不會是騙人的吧?
事實證明,確實不是騙人。
樊璿依舊用的祁國口音,但裡麵還夾雜了自己部落的語言,聽起來很是不同。
被詢問道:“怎麼到我們這,如此便宜?”
樊璿答:“賣給其他國家貴,是因為距離遠。但我們距離祁國近,價格自然便宜,若直接到我們部落買,會更加便宜的!”
他們去各國售賣,那就要一金一張紙。
去近處的祁國賣,那就是一金十張。
你們自己過來買,一金二十張!
這自然是紀淩故意安排。
省得大家害怕樊氏部落騙人,不會主動前來購買。
再說,一金二十張紙的價格,對他們來說還是利潤豐厚。
這個價格屬於大多貴族都能買得起,但又不會特彆便宜。
比竹簡價格昂貴,但又比錦帛寫字便宜。
多數貴族都會咬咬牙購買。
說要掙他們的錢,那就一定要掙!
祁國買紙一金十張的消息傳出去,相信奔向南邊樊氏部落買紙的人會絡繹不絕。
以後,這就是一條長遠的銷售渠道。
既不會暴露紀國,也不用樊璿等人長途奔波,經常去其他諸侯國很容易出危險。
他們有著便捷的馬車,還方便讓“樊氏部落”搬遷,省得有人找麻煩。
說到紀國,樊璿在祁國售賣紙張的時候,也有人問道:“你們下次是不是要到紀國了?”
這人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樊璿直接按照紀淩的回答:“去過了,但紀國太窮,不願意買。”
如果是其他國家,就會顯得很不正常。
要是紀國的話,那沒事了。
紀國好像一直不太合群?
各國文化人都在搶著買絲絮紙,就他們天天花天酒地的,不知道在忙什麼。
聽說盧國的文化大家都誇讚絲絮紙極好。
紀國人真不識貨!
算了,反正紀國,亡也!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樊璿偷偷回到紀國後,說起這事還怕公子淩生氣。
“他們怎麼會這樣說,紀國其實比他們那還好,至少田地都要比他們的整齊。”
樊璿現在也算遊曆整個周朝的人,各個諸侯國都走一遍。
這一圈下來,還是覺得紀國最好。
但紀國的風評確實是最差。
紀淩再次交代:“不管他們說紀國什麼,都不要反駁,紀國弱小與否他們不知情最好。”
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紀國對他國情況很是了解,反而他們對紀國摸不清底細,誰在優勢,一看便知。
紀國名聲的事,對他們隻是小插曲。
這會紀淩跟萱夫人正是清點所得的金子。
從去年九月份,造紙廠開業,到現在三月份。
不過半年時間,造紙廠的盈利已經達到萬金。
萱夫人負責這裡的賬目,忍不住道:“不僅開作坊的成本收回來,盈利還有許多,這些金子也太多了。”
更彆說樊氏部落的名聲已經打出去。
估計很快就會有載著金子的車隊去祁國以南,繼續購買紙張。
紙這東西可是消耗品,還是那種很容易依賴的消耗品。
隻有紀國掌握一天的技術,那就是源源不斷的發家致富道路。
造紙廠的盈利拿給紀伯看,他都嚇了一跳。
怎麼忽然發現,他們宮室的庫房太小了,必須多建幾個倉庫才夠用啊。
上次落後武器清倉的時候,那些東西都還沒用完,這又堆滿金子。
現在看著金子無用,等到交易的時候,絕對是硬通貨。
“好,真是太好了。”紀伯起身,摸摸小兒子的頭,怎麼小兒子又長高了,以後都撈不動兒子了。
十二歲的紀淩確實長高不少,身體也比之前強些。
隻是跟父親大哥比,那還是差得有點遠。
紀淩順勢道:“父親,樊璿為紀國兜售紙張,功績卓越,您看怎麼賞賜為好。”
紀伯笑:“那就封為士,歸由你管。樊氏部落稅收減半二十年。”
封為士。
自家部落的稅收還減半!
樊璿立刻拜服,向國君跟公子淩謝恩。
平日裡公子淩對他已經極好,金子也分了許多,吃穿用度更是不愁。
現在不僅晉升一個階級,還給族人帶來好處。
樊璿遊曆各國之後,本就對紀國抱有極大好感,也認為如今的紀國其實比很多地方都厲害。
這下更是心悅誠服,他以後就是公子淩的家臣了!
半年前,他還是個偷農具的“野人”,如今成為士。
這份經曆,讓樊璿對紀淩更加佩服,在他看來,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公子淩更厲害的人。
甚至連那個什麼盧國的大家,都比不上公子淩!
跟在紀淩身後的杜或,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樊璿這眼神怎麼回事!
難道他要代替自己,成為新的跟班嗎?
這肯定不行啊!
紀淩當沒看到他們的眼神,在跟父親商量接下來的事。
現在紙張的名聲已經傳開,相信很快會有人發現,這根本不是絲絮紙,那也沒什麼關係。
因為這東西比絲絮紙還好用,以後再喊,那就喊白紙。
這也為以後紙張降價做個準備。
畢竟薅羊毛這種事,不能薅的太狠,要讓他們頭疼的同時,又不至於生氣。
這個分寸拿捏,還是要慢慢來的。
名聲傳開,也找了各國的“中間商”。
不出半個月,會有各國去往祁國以南找樊氏部落交易。
所以,他們要在這個以南的方向,造出一個交易點。
“我的意思是,那個地方既要離祁國近一點,還要讓我們紀國兵馬能夠隨時支援。”紀淩道,“雖說那個交易點隻有在交換紙張的時候才去人,但還是要保證大家的安全。”
這可是長久的賺錢地點。
紀伯道:“這事好辦,讓你哥去祁國以南的河灘上圈一塊地,你哥選地方,大家都放心。”
這個確實,當初新五城的選址全都是靠大哥紀勝。
提到大哥紀勝。
就不得不說他最近在乾什麼。
半年前的二百騎兵,如今已經變成八百,若不是馬匹訓練還需要時間,人數還會增加。
八百騎兵在這年代,肯定是頂尖戰力。
這些人被他哥帶領著整合紀國領地上的野人部落。
臘祭前,已經收服了十幾個部落,幾萬人口。
年後部落數量已經增到三十多個,帶來足足七萬人口。
這些人口被平均分到新五城。
新五城地方大,土地多,大家不爭資源,反而能學到更好的種田知識,紀國還會給予一定幫助。
所以這些野人部落融合的非常快。
即使有些爭端,但想到紀國黑壓壓的騎兵團,基本沒什麼人有意見。
紀國原本的五十萬人口,經過這兩年發展,原本已經要突破五十二萬,這來了七萬多後,直接過了六十萬大關。
雖說現在人口還是諸侯國裡最少,但他們紀國的富足程度,恐怕不比任何一個國家差。
紀國領地上還剩兩個較大的部落,一個十萬人左右,另一個十二萬。
紀伯的意思是,這兩個最大的部落慢慢來,他們的騎兵還是太少。
其實不用紀國主動過去,那兩個部落已經開始模仿學習紀國的習慣的,融合隻是時間問題。
紀勝在這期間,徹底精通騎射,是整個紀國騎射本事最好的人。
還在一次次出發時,跟紀叔公一起調整馬具的角度。
可以說他們的馬具也更加成熟。
估計等馬匹訓練出來之後,紀國的騎兵數量會迅速增加。
在這期間,紀勝帶著人去祁國以南圈個河灘地,用來做白紙的交易地點,簡直輕而易舉。
紀伯感慨道:“越練騎兵,越能發現好處。放在以前,繞開祁國去更南的方向,肯定需要很長時間,有了騎兵後,這些都不是問題。”
作為冷兵器時代的大殺器。
騎兵自然厲害。
紀伯送信出去,讓公子勝去河灘圈個交易地點,再帶著人進行簡單布置,方便到時候交易。
隻是樊璿看著騎兵要帶他過去,心裡頗有些害怕。
他這人聰明大膽,但經過上次騎兵逼壓到部落,都快對騎兵有心理陰影了。
不過樊璿看看公子淩的跟班杜或眼神,立刻鼓起勇氣。
去!
有什麼不能去的!
作為公子淩的家臣,沒什麼好怕的!
“走!我現在就可以出發!作為公子淩家臣,我必然無事!”
紀淩看著他閉眼被拉上馬匹,已經不忍心再看。
杜或偏偏還嘖嘖道:“樊璿你可要快點學會騎馬,我跟小公子的騎馬技術,也在紀國前列!”
這倒是真的。
紀淩到底還是說服父親母親,開始練習騎技。
因為紀伯發現,以後騎馬隻會越來越普及。
便是萱夫人都有些感興趣。
現在紀國國都貴族裡,基本都在學習這項本事。
官員們更不用說,全都爭著要學。
以後若是帶兵打仗,不會騎馬,那肯定不行的。
一想到自己騎馬快速到敵軍麵前,而他們的戰車才剛剛啟動。
這畫麵一定很美妙。
送走大哥紀勝跟家臣樊璿,紀淩對白紙銷售一事已經徹底放下心。
道路已經鋪好。
造紙廠將會是紀國源源不斷的財富來源。
紀國努力賺錢的時候,天下間都在瘋傳絲絮紙的事。
一會有人說這是絲絮紙,又有說這不是。
但統一意見是,這紙張極好,寫字更是方便美觀,比錦帛都好用。
唯一缺點,太貴。
好在人家賣家說了,自己去買的話會很便宜。
沒看臨近的祁國,一金可以買十張紙呢!
對比他們的一金一張,便宜太多了!
這些傳言裡,還夾雜著對紀國的笑聲。
諸侯六國,就沒去紀國。
看來就連野人部落,都知道紀國要亡國了。
“紀國,周王室,已經沒落。”
可令紀淩沒想到的是,除了笑話紀國之外,竟然連周王室也被奚落。
因為賣絲絮紙的,同樣沒去周王的地盤。
這倒不是紀淩的失誤,而是都自稱殷商先民了,主動去周王買賣那不太好。
要是直接去獻寶,更不像話。
現在的周王室已經不是當初的周王室。
去年他們來買武器,紀淩就發現他們其實拿不出太多金銀。
還聽杜上卿說,上次鄭國鄭伯因為武器的事不爽,跟上卿鄭錫有些矛盾,心情不好乾脆去擠兌周王。
當時周王八歲的同母妹妹也在,要不是周王特意支開,隻怕兄妹倆一起挨。
鄭國跟周王室都城離得很近,但專門去羞辱周王,還是過分了點。
這種情況下,去周王室國都兜售白紙,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