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守將古隆賢接文,亦即自西門撤出。
江中戰船,撤退不及,被李孟群、楊載福圍追堵截,逐一擊沉。
曾國藩喜曰:“省河上下,無一賊船,武漢城外,無一賊營;賊逆輜重喪失,糧資無存,膽落心離,分蹤四竄,吾大功成矣!”
塔齊布道“:兩軍對壘,死生平常,即流血漂櫓,吾亦心如止水。萬沒想到,羅羅山,爾一書生,竟慫兵食人肝心,俘殺樂呼?”
羅澤南歎道:“刀光劍影,生死攸關,文弱書生,敢殺人呼?夫屠夫如爾,一見襤褸稚子,即嚎啕淚流。吾心如刀剜。”
曾國藩道:“嗜血廝殺,非我所期;然兩軍對壘,非生即死,昔岷樵諸公死生曆曆,敢不殺乎?即取人性命,睚眥狀、嫣然態,可有彆乎?”
武昌大捷,曾國藩上疏:昨日克複武昌、漢陽兩鎮,事機之順,處處湊泊。此則仗我皇上威福,天心篤佑,不特非臣等籌謀所能到,亦非臣等夢想所敢期也。
鹹豐帝聞奏,眉色飛舞,喜諭:覽奏感慰實深。獲此大勝,殊非意料所及。朕唯兢業自持,叩天速赦民劫也。此次克複兩城,三日之內,焚舟千餘,踏平賊壘淨儘,運籌決策,甚合機宜。尤宜立沛恩施,以彰勞功,曾國藩著賞給二品頂戴,署理湖北巡撫,並加恩賞戴花翎,塔齊布著賞穿黃馬褂。欽此。
曾國藩接旨,喜不自禁,礙因人之常情,亦作客套,擬疏道:竊臣辦理戎務,過多功少,武漢克服,有提臣塔齊布之忠勇,有李孟群、羅澤南之謀略,有楊載福、彭玉麟之勇鷙,故能將士用命,迅克堅城。微臣實無勞績。至於縱火多順風之時,西岸得荊兵之助。廿三剿洪山之賊,廿四燒裡河之船,事機之順,處處湊泊,則由我皇上憂勤所積,默挽天心,非臣籌謀所能及,尤無勞績可言。荷溫諭之褒嘉,隻慚悚以無地。至奉命署理湖北巡撫,則於公事毫無所益,而於私心萬難自安,有不得不瀝陳於聖主之前者。水師前軍業於初七日啟行,沿江剿搜,已過黃州以下,臣率後軍亦擬即日起行,鄂垣善後事宜,既不能一為兼顧,轉瞬出鄂如皖,湖北巡撫之關防,仍須委員齎回武昌,此所謂於公事毫無裨益者也。臣母喪未除,葬事未安,若遠就官職,則外得罪於名教,內覓譏於宗族。微臣兩年練勇、造船之舉,似專為一己希榮教功之地,亦將何以自立乎?上月謝折內,申明前奏,不敢仰邀議敘。
擬畢,遞與陳士傑觀。
陳士傑道:“言懇詞切,情真意殷。惟謙讓鄂撫一事,恐弄巧成拙。”
曾國藩訕笑,曰:“吾真謙讓矣,奈君無戲言、覆水難收。吾須再上一折,細剖心思,以正視聽。武昌克服,吾師吳文鎔公,明眸半瞑,恨隻恨那劣撫崇綸,猶自逍遙。”
國藩言罷,又疏:臣更曆憂患,屢經敗挫;又常奉聖諭,以好名為誡,豈有漫不省察之理,顧自維累然素絰,遽綰符綬,大義虧損,何以臨民?康熙間奪情之案,李光地為彭鵬所劾,於養誌為陸攏其所劾,載我國史,懍然可畏,揆之大防,返之方寸,均覺悚惶無已。此所謂於私衷則萬難自安者也。臣與督臣楊霈熟商,恐出境在即,關防交替,徒費輾轉,是以不敢接受,仍由督臣將關防收存,並籲懇皇上天恩,簡派賢員接任湖北巡撫,以重疆寄。俾臣得專力東征,感荷生成,實無既極。倘借聖主如天之福,此後剿辦得手,廓清江麵,不致隕越,則微臣供職之年尚富,受恩之日方長,斷不敢矯情要譽,上負聖慈諄諄之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