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二夜水師失利後,賊之凶焰頓長。梅家洲之賊,夜夜往撲胡林翼、羅澤南等營,賴並力堅守,得搓凶鋒。湖口之賊,渡江上犯,紮營九江對岸之小池口。二十一日,臣等派副將周鳳山渡江擊之。四更渡畢,黎明開仗,該逆猝不及防,踏平賊營一座,殺賊百餘。江邊一支,追出街外;堤內一支,因搶奪馬匹、衣物,為賊所乘,先勝後挫,被迫七八裡之遙。
臣等酌商,以水師既陷內河,陸軍複挫小池口,遂調胡林翼、羅澤南三軍由湖口回剿九江。
二十五日駐紮南岸官牌夾。是夜三更,潯城與小池口兩岸之賊,各抬小劃數十隻入江,乘月夜迷漫,攢入我軍船夾內,火蛋、噴筒、百支齊放,右營被燒戰船一隻,各哨慌亂,掛帆上駛,臣國藩坐三板督陣,禁黑夜不許開船。江闊船多,莫能禁止。該逆已用小劃數十,將臣坐船圍住。管駕官廣東把總劉盛槐、李子成,監印官安鄉縣典吏潘兆奎,文生葛榮冊陣亡,文案全失。臣國藩遂飭各戰船與羅澤南陸營緊相依護,而遣人四出追回上駛之船。黎明陸續歸隊,複將賊船追擊,奪回船三隻。此二十一日陸軍先勝後挫,二十五夜水軍複挫之實在情形也。
伏查水師自嶽州以來,屢獲大捷,武漢、田鎮,聲威尤震。自至湖口,苦戰經月。破排焚船,費儘力氣,賊舟所存無幾。詎意各營長龍、三板過於勇鷙,衝入內河,竟夜不歸;而外江老營,兩次為該逆所偷襲,實堪憤恨。皆臣國藩調度無方所致。應請旨飭部將國藩交部嚴加議處。
廣東保升藍翎把總劉盛槐、保升把總李子成、典吏潘兆奎,請交部照例議恤。哨官保升都司史久立,奮勇忠直,為合營所推服,請照都司從優議恤。候補把總李允升、李選眾,或中炮陣亡,或燒傷殞命,均請交部議恤。藍翎軍功沈光雲,田鎮案內擬保把總,尚未出奏。文生葛榮冊,襄辦勞勘,田鎮案內擬保主簿,尚未出奏。籲墾天恩,沈光雲即照把總例賜恤,葛榮冊即照主簿例賜恤,其餘查明案例辦理。除內河水師屢獲勝仗,另摺奏報外,所有水師三勝兩挫緣由,謹會同湖廣總督臣楊霈、江西巡撫臣陳啟邁恭摺由驛具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謹奏。
鹹豐帝諭曰:曾臣自出兵衡陽後,與塔齊布等協力同心,掃除群醜,勞苦功高;此次水師銳氣過甚,由湖口駛至大姑塘以上,長龍、舢板各船與外江師船隔絕,以致逆氛頓熾,兩次被賊襲營,辦理未為得手。實屬偶遇小挫,尚於大局無損;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聯攻九江兩月,賊已至疲,竭力再攻,定能克複。朕閱前摺,曾臣屢曰:能保武昌,則能扼金陵之上遊,能固荊襄之門戶,能通兩廣、四川之餉道;若武昌不保,則恐成割據之勢。今武昌岌岌複危,曾臣亟應分兵再援!江南向榮,再不宜怠,即刻督飭吳全美水師上駛,聯通九江曾國藩部。廬州福濟、和春,圍廬之際,務必分擊舒城、巢縣、廬江等城,拱衛沿江航道,應援吳全美水師。
和春領旨,即令秦定三再攻舒城,李鴻章襲擾含山。
向榮接旨,疏曰:現在紅單等船攻上,料可牽製蕪湖之賊,不敢複乘內犯。一俟鄧紹良回抵黃池,即統率兵勇出取蕪湖。並抽兵馳會高淳防兵,出剿天平、金柱關之賊,並上蕪湖,就彼水陸屯扼,則蘇常門戶以固,江皖賊援以斷。再分舟師、陸兵上剿安慶,迎合九江楚師,下掃沿江,合圍金陵巢穴。
曾國藩接旨又歎:“三月以內,吾固於長江、執於九江,意一蹴而就,一勞永逸。無奈時勢驟轉、聖意難卻。速傳吾令:王國才督率本部人馬,再援武昌。”
一日,常州人士周藤虎求見。
曾國藩道:“林公則徐曾曰:弢甫我輩中人也,未可以平常幕客蓄也。快快備茶。”
周藤虎進見,道:“自古成事,皆用心人。周某遍曆下遊無一人知此,必致潰敗後已。公雖暫息,然成事者必公也。”
曾國藩道:“水師新敗,周公可有力挽狂瀾之策。”
周藤虎道:“舍弟趙烈文,青年才俊,略有雕蟲小技。”
曾國藩道:“吾即谘文叩請。”
周藤虎笑曰:“曾公客套,黃口小子,何須用叩!吾已書信囑之,不日即至。兵者,近研甚少;況曾公屬下之胡、塔、羅、楊、彭等人,皆是曠世難逢之將才。糧餉經濟者,有王來取法,無佛處稱尊。征商稅,納者以厘金,餉大裕,數十年間海內踵之,雖名臣巨公勿能變也。刑部侍郎雷以諴於揚州首創納厘金以充餉銀,曾公試行否?”
曾國藩喜,遂請周藤虎隨郭嵩燾籌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