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也不隻是他自己,他們這個教室裡一共二十個小學生,一多半都哭了。
都是從來沒離開過家的小孩子,要五天看不到爸媽,有些小孩兒哭得好像天都塌了。
陶淮南坐在小板凳上不敢動,這地方太陌生了,磕磕碰碰會讓他很慌。
他開始小聲地叫遲苦。
教室裡哭聲震天動地,吵得什麼都聽不清,陶淮南兩隻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坐得老老實實,一邊流眼淚一邊叫遲苦。
遲苦就坐在他後麵,除了哭聲聽不見彆的。他在這個環境裡是那個格格不入的“異類”,陶曉東托關係遞申請,費了挺大勁才讓他能進來暫時寄讀。
陶淮南不知道遲苦是不想理他還是不在,心慌慌的,他膽子向來小得很。
教室裡有幾個大人,都在徒勞地哄著那些哭得厲害的小朋友。斜後方有一個小女孩從大哭變成尖叫,極具穿透性的童音尖銳地刺進耳朵,陶淮南猛地一顫,縮著肩膀大喊了聲“遲苦”。
遲苦聽見了,站起來繞到他旁邊去。陶淮南感覺到身邊有人了,伸手過去想要摸摸:“遲苦?”
沒表情的小孩兒沒懂他的意思,猶豫著伸出了手,陶淮南摸到他的手,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遲苦哇?”陶淮南哭的聲音大了點,捏著手問,“你咋不說話呀?”
遲苦被捏著手,站在一旁顯得還有些無措。
陶淮南抽噎著一邊問他為什麼不說話,一邊用另一隻手抹眼淚,握著的手完全不敢鬆。遲苦看著他,說:“彆哭了。”
陶淮南一聽見他聲心裡終於有底了,本來都是淺淺地抽搭,這會兒反倒還真的哭起來了,邊哭邊說:“我好害怕呀,我想哥……我想回家了。”
遲苦蹲下了,也說不出什麼彆的,就又重複了一次:“你彆哭了。”
他聲音裡也沒啥感情,說話又土,帶著口音“彆”字壓著四聲調,顯得凶巴巴的。
陶淮南抓著他手啪嗒一下又是兩行眼淚,大聲回道:“那我害怕呀……”
本來他倆都誰也不和誰說話的,陶淮南討厭他呢,可這會兒他是陶淮南唯一熟悉的人,又嫌他不說話討厭又不敢放開他。
好難受的滋味,陶淮南哭得一雙大眼睛通紅。
陶淮南雖然不是哭得最厲害那幾個,但他也是最難哄的幾個之一。有老師過來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陶淮南太害怕陌生人了,隻要有人過來他就扯著遲苦的胳膊想讓他擋擋,他自己不停往後縮。
一個躲一個擋,老師說什麼陶淮南根本聽不進去,害怕得縮起來,完全無法溝通的狀態。
一屋子小瞎子,生生哭了一天。
到了下午有兩個實在哭得厲害的,學校通知家長過來給接走了,怕真哭壞了。
陶曉東在監控室看了一整天,他壓根沒走,看著這一群小瞎子上午在教室哭,中午在宿舍躺著哭,下午回教室接著哭。
陶淮南還不錯,上午哭的時間長,下午隻哭了兩氣兒。他就是不能鬆開遲苦,老師怎麼說都沒用,後來到底把他倆桌椅並一塊兒了。
剛來還什麼都沒學會的小朋友們有很多甚至還沒發獨立行走,大部分小朋友捋著牆邊的扶杆排著隊走,剩下幾個實在不行的就隻能老師牽著。
不會吃飯的也要有人喂,刷牙洗臉乾什麼都得人幫著。
陶淮南在這裡麵算獨立性很高的,他都能自己完成,他的不獨立僅僅是因為膽子小。老師不敢過來多跟他說話,他一聽見旁邊的陌生人說話就緊張。他就像個小鴨子,緊緊跟在遲苦後麵。
陶曉東在監控室站到天黑,直到小朋友們都被帶到宿舍準備睡了才走。
這個弟弟在出生之前陶曉東完全不知情,他爸媽曾經說過對不起他,這個弟弟會拖累他,是個很大的負擔。
陶曉東倒沒這麼想過,命裡就該他有個弟弟。陶曉東疼他,想把好東西都給他。
可牽掛揪心也都是真的。
他終究和正常孩子不一樣,時時刻刻都牽心。
陶淮南並不知道哥哥在監控室看了他一天,坐在宿舍的小床上,想家想哥哥。
低年級的宿舍都會配個奶奶,幫他們換衣服洗漱鋪被子,回了宿舍就都歸奶奶管。陶淮南換完睡衣盤腿坐在自己床上,他和遲苦床頭對著床頭,中間隔著兩片床頭欄杆。
奶奶不允許兩個小孩一起睡,怕經管不住夜裡掉下來。
對麵的另外兩個小朋友需要哄,奶奶一直在哄著睡。陶淮南小聲開口叫“遲苦”。
遲苦被他抓了一天,睡覺了才放開。片刻之後遲苦把手從欄杆裡伸了過來。
陶淮南聽見了聲,一把攥住了遲苦的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