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怒極反笑,拿著指頭點他:“好好好,真是不得了,這讀了幾天書,人都不一樣了。你真以為你今天贏了俊才就了不得了,縱得你猖狂。”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這句話出自《論語》八佾篇,大致的意思是君子對什麼事情都是不爭的,如果說有所爭,也必然是秉持著君子之道。不卑不亢,不怒不怨,比完之後把酒言歡,方是君子之爭。而不是一定爭得麵紅耳赤,跟烏眼雞似的,那就有失風度了。
即是講做人,也是講處事,同時也是借聖人言譏諷楊忠沒有長輩的儀範和度量,為了袒護外孫竟然出言刁難小輩。
在場就四個讀書人,其他人都是聽得一頭霧水,隻看出薛庭儴並未落於下風,反倒是楊忠氣得似乎七竅生了煙。
楊忠也就算了,正在氣頭上,薛青山父子卻不免有些驚疑。
要知道薛庭儴雖是學過四書,卻是隻懂皮毛,並不懂經義。可方才他連著說了兩句話,都是四書中的,且若非懂得經義,又怎能拿出來損人。
難道說有什麼人在背後教了他不成?怪不得今日他的表現如此出人意料。
而就在這當頭,場中又生了其他變化。
竟是楊忠氣怒之下站起想教訓薛庭儴,卻被薛老爺子以及薛青槐薛青柏給攔住了。
“好你個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竟學會罵人。”
“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麵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凶,不過想來親家外公是不懂這句話的。”
薛庭儴麵上帶笑,明明那笑容並無任何不妥,甚至還帶著幾分靦腆,說話之間也是斯文有禮,卻偏偏讓人品出幾分譏諷意味來。
“懂不懂老子也知道你是在罵人,老子今兒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楊忠掙著揚起手,就在這時,一聲暴喝徒然響起。
“親家公!”
卻是薛老爺子說話了。
“親家公,我敬你親家,可這裡卻是我薛家!”
薛老爺子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方才因為對方的身份一直容忍,可薛庭儴說的沒錯,屋裡坐了一大家子人,都是姓薛的,萬萬沒有姓楊的來教訓人的道理。
一家人再怎麼鬨都行,可外人插手就是不該。
屋中一片寂靜,隻有楊忠喘著粗氣的聲音。
一個凳子倒地的聲音響起,是薛青山站了起來。
這時一直避在屋裡的楊氏也跑了出來,又氣又急道:“爹,你做什麼!怎麼喝了些酒,就開始鬨騰了。”
她對黑著臉的薛老爺子解釋道:“爹,你可千萬彆怪,我爹他就是這樣,一喝起酒來。唉,爹你說你鬨騰啥啊?”又去埋怨薛青山:“俊才他爹,你也是,咋就不攔著些,鬨成這樣。”
楊忠道:“我鬨,我鬨什麼了?!薛連興,你可彆忘了當年答應過我的話。俊才可是你長孫,你就這打算撒手不管了?”
“爹,你快彆說了,我攙您下去歇著。”
大房兩口子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將楊忠往外攙,而楊忠似乎也真是醉了,嘴裡喊著你就真撒手不管了的話,跌跌撞撞被兩口子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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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鬨得這一場,接下來薛家安靜至極。
周氏本是叫招兒兩人去吃飯,兩人說是吃過了,便回屋了。
一桌子酒菜,隻吃了一半,獨薛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那裡吃著菜並喝著酒,誰也不敢去打攪。
趙氏避在裡屋,彆看她平時對薛老爺子吆五喝六的,但薛老爺子真發起火來,她也不敢來觸黴頭。
薛青槐走到桌前坐下,道:“爹,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歇下吧。”
薛老爺子點點頭,卻在放下筷子時,又歎了一口氣。
薛青槐忍不住勸道:“爹,你也彆想太多。”
“你瞧瞧老大兩口子,咋就不記恩呢,老二才死了幾年,就算孩子不懂事,也用不著這樣。”
薛青槐明白老爹說得啥意思,可這話他可不好接腔,隻能彆彆扭扭地道:“說不定大哥大嫂也不知道親家公會鬨這麼一出。”
薛老爺子嗬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過狗子也沒吃虧,你瞧他把大嫂爹給氣的。”
聽到這話,薛老爺子忍不住眉眼一動:“倒是隨了老二。”
薛青鬆就是這種性子,平時沉默寡言,可千萬彆把他逼急了,逼急了他能讓所有人吃驚。
“這一大家子人一直過得和和美美,咋就越來越難了。”薛老爺子唏噓感歎,可能也是喝了些酒,情緒格外外漏。
薛青槐沒有接腔。
良久,薛老爺子才歎了一口氣:“讓你媳婦把這桌子給收拾收拾,你也早些去歇著吧。”
“哎,我這就讓她來收拾。”
作者有話要說: PS: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這段出自墨子。大體的意思是君子不以水為鏡,而是以人為鏡,可知曉自己的對錯。用在這裡還有一層你怎麼撒泡尿自己照照的意思→_→
跟編輯商量好了,後天早上9點v,也就是周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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