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今年春耕,薛家也鬨出了些事。
如今二房、三房、四房的地都佃了出去, 沒佃出去的也就剩了大房和老兩口的地。現在乾活的隻剩薛老爺子和楊氏, 加起來一共十畝地兩人根本做不了。
剛好天還冷, 薛俊才也沒去學館, 就幫著在家裡的種地。
這事讓薛青柏瞅見了, 扭頭跟其他人說了,所有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也是有些同情,要知道薛俊才在薛家一向是養尊處優,聽薛青柏說的,連薛有才都知道給幫忙打個下手啥的。
沒看到也就罷, 既然看到了肯定不能坐視不管。二房也就算了,薛青柏兄弟兩個商量了一下,抽空儘量給幫些忙。
看得出大房如今一家大小都變了許多, 到底是一家人,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邊終於幫著把那十畝地給耕了,又忙著施肥插苗的活兒, 趙氏卻突然找來, 說讓薛青柏兄弟兩個幫著把薛青山那兩畝地給種了。說如今就薛青山和薛寡婦兩個人,薛寡婦大著個肚子,薛青山又總是病, 實在是種不了。
關於薛青山病的事, 其他幾房都有所耳聞。
倒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薛青山的身上總是長瘡。瘡病這種小病,一般鄉下都不會太注重, 都是等它自己長到一定程度自己好了。最多也就是找個鄉下郎中什麼的,隨便買塊兒膏藥貼著也就算了。
薛青山沒錢看大夫,二來也是沒放在心上,就扔在那裡不管。可也是奇了怪,他這毒瘡一直沒能好,這邊好不容易下去了,那邊又起來了。
前陣子薛青槐曾碰見過他一次,說薛青山現在十分埋汰,兩人明明是親兄弟,他竟差點沒認出他來,足以證明薛青山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趙氏找到薛青柏兄弟兩個後,又是哭訴又是抹眼淚的。
也是她會挑時間,平時兩人都不一定能在家裡,最近開了春,外麵也忙。也就是中午這會兒,幾房人都聚在小山頭上吃晌午飯,趙氏專門挑了這個時間來。
她一改往前的態度,以哭訴可憐為主,說是本來老爺子打算去幫著把那地種了,可實在是年紀大不由人乾不動,她心疼老頭子,這才想來找兩個兒子。
又說薛青山到底和兩人是一母同胞,他如今改了許多,又病成這樣,老三老四兩個當兄弟的可不能不管。
趙氏不罵人,可真叫人覺得稀奇,可就是她這樣才讓人覺得難以安適。
話說成這種樣子,若是拒了那就是不體恤老爹老娘,是禽獸不如。但若是計較起來,薛青山如今可算不得是薛家人,他是死是活和薛家人啥關係,憑啥非要攀上薛老爺子去給他乾活。薛老爺子乾不動了,如今又成了薛青柏和薛青槐的事。
隻是和趙氏這種人講道理,注定是講不通的,但凡薛青柏兄弟兩個露出一點猶豫之色,她就抹眼淚。
抹完眼淚還說兩家人如今日子過得好了,隨便搭把手也不至於讓薛青山去死。又說種地可不能耽誤,耽誤這一季,今年一年沒糧食,到時候可真是要餓死人的。
趙氏很聰明的無視了旁邊的招兒和薛庭儴,隻管對著自己兩個兒子說話。大抵也是薛老爺子交代過,她招誰都不能招二房。
薛青柏兄弟二人且不提,周氏和孫氏臉都黑了,卻礙於旁邊還有高嬸他們,沒好意思發作。
高嬸十分尷尬,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薛家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些。彆人家的事她可不能插嘴,又見薛青柏兄弟兩個悶著頭不說話,場麵有些尷尬,就忙在一邊打起了圓場:“瞧瞧他嬸子這會兒來了,肯定還沒吃晌午飯吧,快坐下來吃點兒,啥事都沒吃飯重要。”
她將趙氏拉到桌前來,又給她盛飯拿筷子。
趙氏有些不是滋味地瞅了她一眼,對薛青柏兄弟倆說:“瞅瞅你們這吃的喝的,手指頭縫裡隨便漏一些,也足夠你們兄弟吃喝了。旁人都管了,還不興管管自己兄弟?!”
這話可就說得讓人尷尬了,這是在說高嬸和高升他們呢。可趙氏沒指名道姓,誰也不好發作。
而趙氏十分沒眼色的就坐下端碗吃了起來,筷子直往肉菜上去。招兒被膈應得夠嗆,想說什麼,到底這裡她是個小輩兒,隻能默不作聲。
桌子下,薛庭儴捏了捏她的手,兩人互視一眼,悶著頭隻管吃自己碗裡的飯。
趙氏吃飯的速度很快,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碗飯就讓她吃完了。吃完了拿著碗讓高嬸再給她盛一碗,從輩分上來講,高嬸也算她的晚輩,什麼也沒說,就忙給她盛了一碗。
這一次趙氏沒有自己吃,而是拿起筷子往碗裡夾菜,隻夾肉菜,素的一概不要。夾了堆尖兒一碗,她這才站了起來,端著碗道:“我說的事你們上上心,這兩天就給做了,時間不等人。這飯我給你們爹帶回去,沒得我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讓他一個人挨餓。”
沒人說什麼,趙氏便端著碗走了。
一直到她走遠了,滿桌的人才麵麵相覷,薛青柏和薛青槐給高嬸道歉,說讓她彆和趙氏計較。招兒眼珠轉了轉,對旁邊的栓子招了招手。
栓子丟下碗就跑了過來:“招兒姐,啥事?”
招兒附在他耳朵上說了幾句,聲音才大起來:“你快去,我給你留一碗菜,不用擔心等會兒沒吃的。”
栓子連連點頭,人就跑了。
大家都不知道招兒說了什麼,隻有薛庭儴聽了個大概,對招兒說了一句頑皮。
招兒聽了這話,有些窘。
最近小男人總是喜歡跟她說一些沒著沒調的話,像這種口氣、這句‘頑皮’,都該是年長之人對年幼的人說的,可如今倒是反倒變成小男人跟她說。
且口氣怪怪的,招兒也說不出是哪裡怪,就是會讓她無端想起他在炕上說的一些葷話。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很柔弱,他很強壯,她需要等著他來憐愛一般。
招兒心裡有些慌慌的,瞪了他一眼。
薛庭儴笑了笑,沒說話。
這一切擱在彆人眼裡自然是小兩口恩愛,見到這一幕,方才被趙氏弄壞的心情,頓時就好了。
一桌人繼續吃飯,招兒也信守承諾給栓子留了菜。快吃罷的時候,栓子回來了,跑得氣喘籲籲,對招兒道:“招兒姐,我奶沒回去,去了薛寡婦家。”
好吧,事情還用說麼,趙氏之前所言飯菜是給薛老爺子帶回去的,都是假話,這是送去給薛青山了。
嘿,不得不讓人說,薛老爺子攤上趙氏這樣的也是倒黴。
倒不是計較這一碗飯菜,就是她的所作所為讓人太沒有好感。趙氏就是這樣,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都能讓她弄到最難堪的地步。
她若真心疼薛青山,來了就直接說,可她偏偏不,非要裝模作樣哭訴一場,又是攀扯薛老爺子,又是攀扯三房四房有錢了,就該照顧照顧薛青山。還指桑罵槐說了高嬸,如今又弄了碗飯走。說是給老爺子吃,免得他在家裡沒人做飯,實則都填了薛青山的嘴。
薛青柏和薛青槐的臉當場就黑了下來,周氏和孫氏更不用說,滿臉忿忿。
“娘這是拿人當傻子呢。”
“她心疼薛青山,以前咋沒心疼心疼我們。我們吃糠咽菜的時候,她是裝沒看見吧?!”
有高嬸和高升在,薛青柏兄弟兩個自然不能說自己娘不好,隻能軟著聲音去哄自己婆娘。
越哄,兩個當媳婦的越是氣,最後兩人都氣走了,兩個男人追了出去。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薛庭儴也在看招兒,招兒接收到他的眼神,心裡有些虛。
都是她沒事找事,若不是她讓栓子去探看個究竟,又何來這麼一場。
幫忙收拾殘局往外拿碗的時候,招兒蔫蔫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