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正站在不遠處,一手拿著官帽,一手拿帕子擦汗。他大抵是方才一眾文官中,唯二沒有癱倒在地的人。除過他以外,文官中也就是隻有按察使葉莒,葉莒是因為一直被人攙扶著。
再來就是嚴忠、耿榮海等幾個武官了。
他滿臉無辜地看著李宏,道:“雖此地是市舶司的地方,可那些海寇來不來,還真不是市舶司能夠決定的。”
李宏被堵得不輕,正想說什麼,就聽薛庭儴又道:“李禦史方才不是說那幾處堡壘是僭越,還說要彈劾下官,實在不是下官為自己解釋,而是實屬無奈。”
說著,他對欽差拱了拱手,滿臉苦澀道:“天使大抵不知,沿海一帶海寇眾多,且其中多有渾水摸魚之人。今年開年還沒出年節,這地方便被人襲擊,受傷的兵卒勞役無數。實在無奈,下官才會做了些防禦工事,不過是為了保此處太平罷了。”
“原來竟是如此,咱家料想薛大人也不是無的放矢之人,隻是有人太疾言厲色,咱家實在插不上嘴罷了。”欽差歎了口氣道。那疾言厲色自然指的是李宏,很明顯是在說他狂妄無狀。
薛庭儴歎了口氣,理解道:“其實也不怨李禦史,他代天巡狩,乃是職責所在。”說到這裡,他正想對李宏說什麼,突然麵色變得欲言又止,且往一旁側了側臉。
他這副樣子又怎能瞞過那些老狐狸的眼,當即順著看向李宏。
有人瞠大雙目,有人抿了抿嘴,還有人以袖掩了掩嘴,最後還是欽差和藹地說了一句:“李禦史的衣裳上染了臟汙,薛大人還是趕緊帶我等入城吧。”
李宏不明所以,看向自己,才發現自己衣袍下擺上有水漬。
水漬?
他這才感覺到胯下一陣濡濕,當即麵色一紅,紅完了又開始泛紫。
薛庭儴輕咳了一聲,忙若無其事道:“諸位大人請跟本官來。”
*
因為之前那場事,也因此到了市舶司在雙嶼島上的衙門後,李禦史就一直沒露臉。
廳堂中,還是方才那些人彙聚一堂。
陳千戶已經從外麵回來了,向眾人稟報了擊退海寇之事。
待他退下後,欽差怒道:“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襲擊朝廷的地方?難道地方衛所都不管管?”
薛庭儴無奈道:“天使應該看見了,定海後所的人已經儘力了,甚至郭巨衛的耿指揮使也幫了不少忙,這片海域日常巡邏都是都是兩處衛所負責,隻可惜實在兵力有限。”
“既然兵力有限,就該增援,嚴指揮使你應該知曉,陛下十分重視市舶司開阜,你都指揮使司應該著重此地才是。”
“這——”
這話說得嚴忠不知道該怎麼接。之前發生諸炳桐被檻送京師之事,雖是此人聰明,咬死了乃是和竇準私怨,才會借機利用薛庭儴之事,刻意攻擊對方。嘉成帝拿其沒辦法,隻能以撤職作為告終。
聽聞此事,浙江當地許多官員都鬆了一口氣,之後自是暫時低下頭老實做人。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嚴忠。
浙江一帶有多少人被市舶司斷了財路?想對付他們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去給其助力。
就在嚴忠想著怎麼應付之際,竇準突然說話了。
就見他感歎道:“這沿海一帶的海寇屢剿不儘,看來該是稟明朝廷,緊要組建起水師才是。”
葉莒點了點頭道:“福建廣東有福建水師,我浙江一帶卻隻有當地衛所兼管之,如今這些海寇竟如此猖狂,明知這雙嶼島乃是朝廷開阜所在,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襲擊。此番待本官稟明朝廷,定要讓他們知曉厲害。”
“葉大人與本官所見略同,那我二人就一起上書如何?”
欽差道:“兩位大人高義!薛大人也請放心,咱家回去後一定會向陛下稟明此處情形。”
“下官在此替浙江沿海的百姓感謝天使和兩位大人。”
這幾人一唱一和,竟是打起組建水師的主意。彆說邵開了,嚴忠等人的麵色俱都不太好。
可這種情形,他們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的阻止,隻能在心中唾罵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賊人壞事。
按下不提,這種情況下,選好的黃道吉日自然不作數了,而那些已經上了船的客商們,在衛所收到消息後,又將他們原路送回定海縣。
他們自是詫異至極,還有些一頭霧水,不過市舶司也給了明話,說因為天使駕臨,錯過了吉時,所以日子改作了兩日後。
做商人的哪敢抱怨天使,隻能按捺下來,等兩日之後了。
到了日子,定海港口一片擁嚷熱鬨之景象。
船隻來來往往,拉著一船又一船的客商前往雙嶼島。這些客商來自天南地北,而這次到此除了想見識大昌第一處對外通商的商鎮,另外也是衝著鎮上的商鋪而來。
在經過之前市舶司上下被人糾纏之後,到處都是人情,給誰不給誰都是問題。最後薛庭儴索性拿了主意,誰也不給,價高者得之。
也因此這次收到的消息的各地豪商們都來了,雙嶼島是大昌第一個對外開阜的地方。這裡麵的含義誰都明白,誰若是能在雙嶼島得一個鋪子,等於正式得到了對外通商的獲準。
且這種對外通商,可不止是隻出不進,西洋來的琉璃鏡、大座鐘、懷表、花露水,以及寶石、香料、木料、象牙等等,在大昌也能引來哄搶。尤其大昌境內缺乏銀礦,而海外諸地卻銀礦豐富,這也是為何大昌的東西能賺來暴利的主要原因。
隻要能擁有一個鋪子,一進一出都是銀子,所以這次許多大豪商都是勢在必得。而有些中小商賈也都攜帶了能動用的所有銀子而至,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機會撿個漏呢,總要試一試。,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