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果然一直下到了晚上, 也不見停。
外麵的天色如墨汁傾倒了一般,不可視物。
反正沒什麼事做,辛嵐便決定早睡。
瞿芷安在屋子裡點了燈,用燈罩罩上。
興許是秋天, 所以暴雨帶來的隻有寒意, 並不沉悶, 辛嵐躺在床上, 看著捧著書本在那兒看的瞿芷安。
瞿芷安看的認真, 燭火的剪影投射在她的臉上, 顯得分外溫柔。
“煙煙, 你在看什麼?”
“詩集。”
“噢,”辛嵐翻了個身, 朝著瞿芷安那邊側著, “你念給我聽唄。”
“好啊。”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瞿芷安逐字逐句念出,念到最後一句,有些莫名的悵然。
她望著躺在床上的辛嵐,等著她的回應。
“好詞, 改日可以念給卿卿聽。”
辛嵐沉默了一會兒, 如是回答。
瞿芷安是知道卿卿是誰的, 畢竟當初辛嵐手中沒有足夠的錢去周轉, 贖卿卿的銀兩還是問瞿芷安借的。
卿卿去辛嵐那兒幫忙,瞿芷安也是知曉的。
“是告訴她天涯何處無芳草麼?”
瞿芷安笑言,她是不知卿卿有沒有從醫館大夫那裡走出來,但是辛嵐這麼說,應當是還是自己一個人的。
“不是,我是要告訴她,多情卻被無情惱,她戀著那大夫,那大夫隻當她是個行人,前幾日他攜家眷出來碰見了卿卿,還同她客客氣氣打招呼呢。”
最怕的其實不是再見時的躲避,而是平靜,仿佛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那《蝶戀花》的詞裡,門裡的佳人怎麼會知道門外還有一個行人,這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嘲而已。
當然,這隻是辛嵐自己的見解,閉著眼睛,讓瞿芷安繼續往下念。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不為彆離已腸斷,淚痕也滿舊衫青。”
這首詩念完,瞿芷安自己都皺了皺眉。
“這詩起句甚好,後麵倒是潦草。”
辛嵐輕笑,本想問這詩集裡怎麼都是些這樣悲傷的詩,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問的。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那就繼續睡,重新做個好夢。”
辛嵐玩味似的念著前兩句,翻了個身將自己身體躺平,發出了一聲喟歎,用懶洋洋的聲音說。
“有理。”
瞿芷安也跟著笑了,本來是有些傷感的,被辛嵐這一說,倒是傷感不下去了。
說的也是麼,好夢易醒,那就再做一個。
瞿芷安繼續念著詩,她的聲音輕柔,念得詩也是柔的,辛嵐聽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瞿芷安見辛嵐像是睡熟了,便噤了聲。
本來是沒什麼困意的,但是瞧見那床上好夢正酣的人,也不禁覺得有幾分困倦,想要在被窩裡好眠起來。
第二日天放晴,府裡各個地方都是濕漉漉的,路上也多積水。
辛嵐沒回皇宮,在瞿芷安的府裡用了早膳。
瞿芷安現在怎麼說也是重臣了,府邸裡應該有很多下人才是,但是瞿芷安不喜歡人多,而且她的身份本來就不允許暴露,所以隻請了幾個下人來維持府裡的運轉,那幾個下人還是她自己家裡的人,絕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瞿芷安本意也不是想讓家裡知道她在乾什麼的,但是家裡的信鴿來信詢問她是否安好要來看她,她那個時候正好身上的銀兩也不是很夠,在錢莊取錢的時候消息傳回了她爹娘兄長那裡,一家人便來慰問了。
對於女人女扮男裝還當了大臣這件事情,瞿芷安的娘差點嚇得背過氣去,畢竟這要是被發現了就是斬首的重罪,瞿芷安的爹倒是沒怎麼擔心,反而拍著瞿芷安的肩膀說她有出息。
因為他曾經就想當官,奈何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子,生的兒子也不喜歡讀書,有個女兒給自己爭口氣,給祖上添光彩他高興還來不及,給瞿芷安留了一大筆錢讓她周轉用,又告訴她不夠了再去錢莊取,留下了幾個家仆,帶著家人又走了。
辛嵐用完早膳和午膳之後,才在下午的時候回了皇宮。
一回去,思彤就湊上來神神秘秘的和她說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