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後的葉桂枝覺得自個兒一定是想錢想瘋了。
哪家人會有那麼多的金子銀子?
就算有, 人家肯定知道那炕洞裡麵藏了錢, 還能輪得到她去取?
葉桂枝把那個夢當成是一個偶然事件,壓根沒多想,結果第二天晚上就又夢到了。
不過這次的夢略微變了些,她這次夢到自家買了那院子,小閨女不知怎麼的,已經學會走路了,上炕就使勁兒蹦躂, 直接將炕給蹦躂塌了, 然後的情形就大同小異了——炕塌了, 她和蘇崇文鑽到炕洞裡去找小閨女, 結果就看到自家小閨女坐在銀子堆上笑個不停, 那表情就和年畫上菩薩跟前的善財童子一樣!
睡醒之後,葉桂枝狠狠啜了一口,她覺得自個兒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怎麼會連著做兩天大同小異的夢?
到了第三天晚上,臨睡前, 葉桂枝還好好念叨了一番, 她求遍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觀音菩薩如來佛祖, 隻希望自個兒不要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讓自個兒睡個好覺。
結果當天晚上, 夢境就又變了。
葉桂枝夢到自家閨女已經抽條成十三四歲的模樣了, 小姑娘長得眉眼如畫, 唯一不和諧的就是那張臉, 看著就凶悍得很。
小姑娘板著臉凶她,“老天爺都把元寶送到咱手跟前了,你不知道攏一下?你想想我爹當初趕考的時候,因為兜裡沒錢,吃了多少的苦?想想我爹考秀才那次,都瘦成啥樣了?你是真的傻,老天爺既然托夢告訴你錢在哪兒,你取了就是!既沒讓你偷,也沒讓你搶,你怎麼就不聽呢?老天爺都被你氣的厥過去了!”
葉桂枝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睡在自己枕邊的小閨女,她心裡直嘀咕,這丫頭現在看著軟軟糯糯的,就像個發麵饅頭一樣,長大後應該不會改變太多吧,怎麼在她夢裡,這丫頭就變成那種皺個眉都會讓人心驚膽戰的刻薄模樣了?
她夢裡那個閨女瞧著一點都不像她,反倒是有些像她婆婆楊繡槐,哪怕啥都不說也啥都不做,隻是往那兒一站,給人的感覺就是財神爺來找茬索命了。
被這件事情一打岔,夢裡的事情反倒是被衝淡了不少,結果當天晚上,葉桂枝就又做夢了。
這次是一個噩夢。
葉桂枝夢到蘇崇文因為兜裡沒銀兩,同窗邀他去詩會酒會,他都一應給拒了,結果他那些黑心肝的同窗就傳出流言來壞蘇崇文的文名,導致蘇崇文後來明明取上了舉人,結果還是謀不到一個官缺,他有心想考進士,然而文名被汙的他已經斷了科舉之路,終生止步進士。
遭受這般打擊的蘇崇文鬱鬱寡歡,一病不起,沒過幾天就開始咳血,各種藥湯灌下去,勉強吊了數月的命,最後蘇崇文還是咳血咳到止不住,撒手丟下她和小閨女就走了。
這個噩夢還沒做完。
楊繡槐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老天爺明明給她送過錢,結果卻被她給拒絕了的消息,老太太氣得發了瘋,一頭撞死在那炕頭上,硬生生用頭蓋骨把炕給撞出一個大窟窿來。
白.花.花的銀子就仿佛是流水一樣,從那大窟窿裡往外湧,銀子沾了楊繡槐的血,襯得楊繡槐死不瞑目的模樣越發猙獰可怕。
葉桂枝是被嚇醒的。
她身上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伸手摸了摸蘇崇文,感覺蘇崇文的身上還熱乎著,葉桂枝這才放了心。
她坐起身,把枕頭立在牆上靠著,眯眼看向窗外,足足定了一刻鐘的神也沒定出個什麼名堂來,倒是因為她做起來後,將被子掀起一個角,冷風灌到被窩裡,把蘇崇文給凍醒了。
蘇崇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葉桂枝坐著,貌似還在抹淚抽泣,原先還稀稀拉拉存在的那點兒瞌睡蟲瞬間消失無蹤,他問葉桂枝,“桂枝,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
葉桂枝緊咬著嘴唇搖頭。
“那是怎麼了?離家了,換個地方睡不著?”
葉桂枝突然開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崇文,我們在縣城置辦一套院子吧,就是緊挨著這後院的那個荒廢掉的院子。”
蘇崇文有些懵,不過他沒第一時間否決葉桂枝的想法,而是問,“怎麼了?在這兒住著不舒心?買院子可不是什麼小事,那院子雖然破了些,但沒個二十兩銀子絕對拿不下來。咱一時間湊不到這麼多錢。桂枝,你能同我說說,為什麼突然想買那個院子嗎?”
葉桂枝咬牙,她哪能把自個兒天天做夢夢到那院子裡的炕洞中藏著錢的事情說出來?
“崇文,理由你彆問,信我一次。把那院子買下來,買下之後我同你說為什麼,要是我的理由有些荒誕可笑,你彆怪我。我後半輩子就在酒樓做工,一定能把那二十兩銀子的窟窿給填回來。要是不把那個院子買下來,我怕我用不了幾天就能瘋掉。”
一會兒夢到蘇崇文被活生生氣死,一會兒夢到楊繡槐一頭撞死,葉桂枝心裡的那根神經真的快要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