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把倒黴蛋都給選好了,也就沒有強求這些倒黴蛋都得儘快赴任, 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 朝廷特意給這些倒黴蛋留了三個月的時間, 隻要求端午節前, 所有被任命的官員都得到各州府就任。
另外, 朝廷也不是徹底地放棄了北疆。
當朝陛下已經派出軍隊前往北疆, 所有因染上瘟疫而喪命之人,全部以火焚屍,那些染上瘟疫依舊苟且於世之人,全部隔離, 所有河流等都需要駐軍把控, 絕不允許任何屍骸漂浮在河水之中。
蘇崇文聽到還有將近三個月的緩衝時間, 總算鬆了口氣。
梧桐莊位於並州省, 而他需要赴任的地方在遼州,京城就位於並州與遼州之間, 相距並不算遠。
可葛天明原先是從並州南下抵達的揚州, 他需要先南下返回揚州城接上蘇崇菊, 然後再北上帶著蘇崇菊返回並州, 與爹娘見一麵,最後再奔赴遼州上任。
葛天明在揚州城倒是見過一些防治疫病的書籍,他喊著蘇崇文與他在京城各大醫館及書肆買書, 若是買不到, 那便沒日沒夜地借書抄讀。
葛天明還利用太醫院特許所有醫官的職務之便進宮了一趟, 將太醫院中所有與疫症相關的書籍全都拓印了一番。
這般沒日沒夜地忙完, 已經是一個月後。
從京城至揚州,哪怕是乘船沿京蘇運河一路順水漂流而下,也至少需要二十餘天的路程,葛天明不敢再耽擱,匆匆上路,蘇崇文也將賃來的院子退掉,將他與葛天明這段日子收集來的書全部裝好,帶著朝廷配給他的隨從,換上從五品官員所配置的車馬,一路向並州而去。
蘇崇文回到並州時,已經三月中了。
蘇鯉已經一歲近半,虛歲已是三歲,葉桂枝給她蓄起了頭發,紮著兩個小辮兒,自個兒已經能夠穩穩當當地走了,小嘴也挺巧,不管大人讓她學什麼,她都能學的很利落,一點兒都不像是彆家的孩子,說話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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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桂枝近來又睡不踏實了。
那個許久未出現的老頭子前幾天夜裡又出現了,這次居然教她認草藥。
葉桂枝也就認識個車前草和那些之前煉膏時用過的草藥,哪裡記得太多?
那老頭子每講一味草藥就敲她一下腦袋,仿佛拿她的腦袋當成了木魚,硬生生往她腦袋裡灌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到最後一晚,那老頭子才教了葉桂枝真本事。
“你個笨婆娘,給我記好了,今日教你三道救你全家性命,為百世積德的方子!”
“第一道是香方,名叫避瘟香。你取檀香、降香、**、防風、黃柏、連翹、砂仁殼、生大黃、蒼術、薄荷葉、速香、芸香,研成末,以我現在的手法,製成核桃大小的香丸,而後曬乾,每日置屋內燒煙,令煙火氣透入鼻中,可保人不被邪疫侵體,你記住了麼?”
“第二道是湯方,名叫除穢湯。蒼術、降真香、川芎、大黃、虎頭骨、細辛……明雄,沒藥,共八八六十四味大藥,煎成藥湯,莫要多飲,一次一盅即可,隨三餐服下,已染疫病之人連服半月即可痊愈,未染疫病之人隻需連服三日九次,便可避瘟除穢,不沾邪疫。”
“第三道是囊方,共四味藥,皆是大凶之藥,明雄黃,鬼箭羽,丹參,赤小豆,各取二兩,研為細末,燒茂術、白芷、羌活、細辛、柴胡、吳茱萸為灰,細末與灰混勻,至於黃綢袋中,五錢即可,隨身佩戴,可保邪疫不侵,若必要時,可以黃綢帶捂住口鼻,更為穩妥。”
這個夢做完,葉桂枝便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定是應了蘇崇文之前說過的話,蘇崇文被朝廷取上了,還要發派到那瘟疫橫行的北疆去。
關於夢中學藝這回事,葉桂枝早就習以為常,她平時又不做夢,一做夢準會遇到事兒。第一次平白無故就夢到了錢,第二次夢到了鹵肉的法子,第三次夢到了煉膏的法子,仔細算算,這是第四次,夢到了防治瘟疫的法子。
原先葉桂枝還挺擔憂的,都說北疆瘟疫橫行,要是蘇崇文被朝廷指派去北疆,那還有命回來嗎?
現在葉桂枝的心直接掉進了肚子裡,她決定提前就把夢裡學會的那三樣東西給備好,等蘇崇文回來,收拾收拾東西就能走。
好歹是去北疆當官兒,日子能差到什麼地方去?
藥材都是從仁心堂買的,製香和煎藥的時間是從鹵肉的空檔裡抽出來的,她不敢貿然就把那湯藥給蘇鯉和楊繡槐、蘇老頭喝,自個兒先喝了一天試試,感覺沒出啥問題,這才敢把藥給拿出來,讓蘇鯉、楊繡槐和蘇老頭喝。
楊繡槐看著那黑漆漆的湯藥,問,“桂枝,這是啥玩意兒?”
葉桂枝扯了扯嘴角,沒敢同楊繡槐說實話,而是道“這不是開春容易上火麼?我去仁心堂買了一付清心瀉火的藥,想著給家裡人都清清火,這個春夏都過得舒坦些。”
楊繡槐不疑有他,她看著葉桂枝給她放的那一小盅藥,嫌棄道“這麼一小盅夠乾啥?寶丫頭喝這麼一小盅都怕是勉勉強強夠,我和你爹啊,得喝一大碗!”
說罷,楊繡槐作勢就要端起那碗黑漆漆的湯藥來喝,嚇得葉桂枝趕緊奪過碗,“娘,這個藥藥性太烈了,可不敢瞎喝啊!喝一盅就成!連著和三天,一共喝九盅,真的不能多喝!”
楊繡槐皺了皺眉,盯著葉桂枝看了半晌,臉色古怪地說,“老三媳婦,你同我到灶房來。”
葉桂枝乖乖跟著楊繡槐進了屋,沒等楊繡槐逼問,她就沒骨氣地都招了,“娘,這是避瘟疫的藥,我做夢夢到的。”
“崇文估計快回來了,鐵定是被朝廷派到北疆去了,好在老天爺罩著咱家,讓我做夢夢到了這避瘟疫的方子,到時候我和寶丫頭肯定是要跟著崇文去北疆的。”
“當初崇文說我們夫妻倆給你和爹養老,所以我讓你和爹也喝了這藥,到時候哪怕咱全家都搬去北疆也可以平安順遂。”
“咱喝了這藥就不怕瘟疫了,崇文去北疆還是當官兒的,日子肯定能過順暢。我仔細想過,崇文那次說,如果在北疆乾得好,能幫老百姓把日子給過起來,那他的官位就能一路升上去麼?我幫不了崇文彆的,這瘟疫方子能救命,我還是能幫到他的!”
聽葉桂枝這麼一說,楊繡槐明白了。
原來老天爺還這樣暗搓搓地幫這三房啊!
難怪啊難怪!
難怪她說原先看葉桂枝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農家女,怎麼就搖身一變又會鹵肉又會煉膏,看事情也變得通透圓滑了許多,感情人家是有老天爺在教!
命好就是不一樣!
楊繡槐打消了心中的懷疑,按時按量地吃了三天藥,見葉桂枝開始鼓搗香,她還主動接過了研磨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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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崇文乘著馬車回到縣城時,整個縣城都轟動了。
從五品大人的車架停在城門口,縣令縣丞都被嚇了一跳,趕緊出城門迎接,等他們趕到時,卻聽見守城門的人說,“那五品大官是咱們縣城中的人,他說心急歸家,就不用守這些虛禮了。”
“五品大官?本縣人?莫非是這次上京趕考的?不應該啊,趕考的人哪怕是中了進士,那也是從七品開始往起爬啊!絕對不可能直接上來就是五品。到底是何人?莫非那五品大官的祖籍在我們縣?”
守城門的那人又說了一句,“我聽人喊那官老爺是蘇大人,瞅著像是之前在咱們先開私塾的那個蘇家三郎。我姨奶奶家兒媳婦的堂姐的大姑子與那蘇家是老鄰居,若是她在,肯定能辨上一辨,但我的話,實在認不出來。”
縣令急忙問,“那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就是沿著正路走了,大人,要不要小的沿著路尋過去,幫您打聽打聽?您回縣衙等著,打聽到之後我立馬去縣衙同您說。”守門的那兵卒笑得諂媚。
縣令沒好氣地說,“若是等你打聽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你安心守門便是,我親自去。”
從五品官的車架從鬨市中走了一圈,怎麼會沒人看到?
縣令一邊打聽一邊走,肚子上的肥肉都一顫一顫的,最終停在了福臨樓旁邊那六尺巷子口上,遙遙一看,見那車架就停在鹵肉攤的門口,他心裡有了答案。
還真是那蘇三郎!
隻不過不知道那蘇三郎是如何做到的,難不成是中了狀元?可往年的狀元也沒有開過從五品的先例啊,最好的也隻是從六品。
這蘇家祖墳上莫不是開了個煙囪?青煙冒的都止不住了。
縣令心裡一邊琢磨一邊往那車架旁走,還未走到車架旁就被人給攔住了,“蘇大人說了,三天之內不見任何人,還是請回吧!”
縣令心裡還是有些不確定,試探著問,“可是蘇崇文蘇大人?”
那隨從點頭,“正是。”
縣令又問,“蘇大人此次可是去何處任職?”
“遼州,任知州一職。”
縣令明白了,恭恭敬敬地退後三步,轉身就走,沒有多留半刻。
北疆已經徹底亂了,被朝廷派去遼州,可不就是替死鬼麼?也算是朝廷仁慈,從五品官員是蘇崇文仕途的開始,也定是他的終點!
這樣的從五品官,不值得巴結,也不能巴結,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惹禍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