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鯉放下書,瞅了瞅耿尚儀,輕聲道“耿尚儀消消氣。那律姑姑若是想要鬨,那就陪著她們鬨,隻要占著理,就不怕他們鬨。”
“德妃認定說步輦的橫杠是被人鋸斷的,假定德妃的認定是對的,那我們就得問問,律姑姑當初是怎麼挑的步輦?自家主子出行用的車輦都看不住,該不該打?先讓她脫一層皮再說話。”
“德妃不是認定那步輦的橫杠是被人鋸斷的麼?我記得那橫杠就在庫房中放著,還未被當成柴火棍丟掉,那就把那兩根橫杠取出來,再把宮正司請來,讓德妃娘娘宮裡的人給演示演示,木工手藝得有多麼高超,才能將那橫杠的斷口給鋸得那般參差不齊?”
“宮裡有整個大燕手藝最好的匠人,讓宮正司來督著他們去鋸,看他們能不能鋸出個與自然斷裂一般無二的斷口來?”
“再者,尚儀局的規矩寫的清清楚楚,各宮各院的人來尚儀局領車駕步輦,都需要由各宮各院的人以及尚儀局的女官進行檢查,確認無誤且雙方都在名冊上留了自己的名字,這樣才能把東西帶走。”
“當初那名冊上,德妃身邊的律姑姑明明落了名字,祥榮姐姐也落了名字,那便證明步輦橫杠的損毀與尚儀局無關。如今那步輦橫杠壞了,尚儀局是不是應當找德妃討一個說法?”
“找尚儀局領步輦的娘娘們多了去了,為何其它娘娘用步輦的時候都不曾出事,偏偏德妃這兒就出了事情?耿尚儀最好提醒一下德妃娘娘,問問德妃娘娘可是近來得罪了什麼人,需要讓人這般算計?亦或者是德妃娘娘對自己宮裡的人太不客氣,惹得下麵的人動了手腳?”
蘇鯉說話的語調並不快,她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還掰了一個蜜果兒吃,可說出來的話卻把耿尚儀給驚了一下。
耿尚儀驚為天人地看著蘇鯉,伸手在蘇鯉額頭上摸了一把,納悶道“你這丫頭腦瓜子這麼靈光呢!之前看你整日除了看書就是吃茶,樣子木木呆呆的,沒想到居然長了這麼一嘴的鐵齒銅牙。”
蘇鯉低頭抿了一口茶,“平定躂虜與南疆的□□便是出自我手,耿姑姑莫非真覺得那□□是我隨便配來煉仙丹結果練炸了之後試出來的方子?若真是隨手配出來的,那之後我如何能算出□□的方子來,如何讓□□在□□署量產?”
“我年紀雖小,但好歹是陛下親封的女師,哪怕這名字與八品女史音似,但耿姑姑也不能真當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呀!”
說這話時,蘇鯉還抬起頭來衝耿尚儀眨了眨眼。
若不是見識到耿尚儀可以同律姑姑撕逼,還可以直言說是德妃吃得太多壓壞了步輦,蘇鯉都不知道大燕宮廷裡的女官居然這麼強勢!
那可是四妃之一旁邊的紅人啊,說撕逼就撕逼了!
方才耿尚儀同律姑姑在尚儀局的院子裡撕逼撕得熱火朝天,蘇鯉在尚儀局辦公的大殿裡聽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她感覺自己在宮廷中的那點迷茫漸漸消散了,有一條康莊大道鋪在了她的麵前。
原來活在宮廷中,並不是隻能寄人籬下,當初皇帝接她進宮,讓她做的是女官,而不是她所以為的‘吉祥物’。
她要當女官!
耿尚儀先是被蘇鯉說得愣了一下,然後轉眼就想明白了蘇鯉的倚仗。
‘女師’這個官兒根本不在後宮六局一司的編製內,說這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官銜,那自然能說的下去,可要是從字麵上解讀這‘女師’二字,便是‘當為天下女子之師’,這是何等的榮耀?
想想蘇鯉在北疆省的所作所為,想想皇帝之前特地讓榮公公來六局一司打過招呼,讓六局一司好生待著蘇鯉,不能讓蘇鯉餓著凍著,不能讓蘇鯉嗑著碰著……那要求比待公主的要求都多,想來蘇鯉身上這‘女師’並非虛銜。
耿尚儀想明白這些之後,立馬站起身來,手掌交疊,躬身朝著蘇鯉就是一躬,“謝蘇女師點撥。”
蘇鯉趕緊往耿尚儀手心裡塞了一塊蜜餞兒,嗔道“耿姑姑,連你也來寒磣我。祥榮姐姐性格溫和,待我極好,我怎能眼睜睜看她去受苦?”
耿尚儀坐下來,與蘇鯉對視一眼,二人笑成一團。
待笑過之後,耿尚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儀容,這才道“那就聽你的,若是德妃不派人來便罷,若是她派人來,我就讓她知道知道,後宮女官也不是好惹的!她敢胡攪蠻纏,我就叫她顏麵掃地!”
硬氣的話說完,耿尚儀話音一轉,道“誰叫我背後站著一個足智多謀的蘇女師呢?”
“蘇姑姑,你又打趣我!”蘇鯉埋怨道,伸手就要撓耿尚儀的腰窩,這是她見那些女官們關上門來時打鬨的手段,這會兒用在耿尚儀身上,感覺還挺好的。”
耿尚儀笑了一陣子,道“不鬨了不鬨了,若是叫外人看了,那不得挨人笑話?話說你這蘇女師,為何喊祥榮就是姐姐,喊我就是姑姑?我看著有那麼老嗎?你怕是不知道,我今年才二十有四,祥榮比我還大三個月呢!”
蘇鯉道“怕亂了輩分,若是我喊你是姐姐,那喊祥榮姐姐是什麼?我怕先喊了你姐姐之後,再喊祥榮姐姐,會把祥榮姐姐給嚇到。”
“那你就不怕你這一身耿姑姑把我給嚇到了?”
經此一事,蘇鯉同耿尚儀的關係親近了許多,耿尚儀也不再僅僅是拿蘇鯉當吉祥物透明人了,她做事的時候,也會帶著蘇鯉去看,不過在蘇鯉看來,耿尚儀多半隻是怕她一直看書太悶,想帶她出來轉轉。
上午的時候,律姑姑沒能從尚儀局提到人,回頭就被德妃給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等晌午一過,她立馬就帶著人殺回尚儀局來了。
按理說蘇鯉輪值的一個時辰早已過完,蘇鯉可以回春和宮關上宮門過小日子了,可她惦記著尚儀局的事情,打發小黃門帶著蘇茂林與蘇修竹兄弟倆去了尚書房之後,她就趕緊到尚儀局來吃瓜了。
春和宮距離六局一司可不算近,等蘇鯉趕到時,律姑姑已經帶著幾個小黃門來尚儀局門口堵人了。
耿尚儀得了蘇鯉那一套‘強詞奪理’的點撥,這會兒正現炒現賣,還試著來了個舉一反三。
“律姑姑,既然你非說這步輦的橫杠是鋸壞的,那隻能請律姑姑示範一番,這橫杠該如何鋸,才能鋸出這種參差不齊的樣子?”
“律姑姑這雙嘴皮子上顛倒黑白的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我耿樂擔心律姑姑在這橫杠上鋸不出如原先那斷口一樣的斷口後,會怪我們尚儀局偷換了材料,給你們製造難度,就想出一個招來,就那那斷掉的橫杠鋸,律姑姑隻要能鋸出一個與那斷口一模一樣的斷口來,莫說是要從我尚儀局提人,就算是你把我的頭提走,我也沒有二話!”
斷成兩截的橫杠被尚儀局的胡司儀丟到了律姑姑麵前,發出的哐當聲把律姑姑給嚇了一大跳。
胡司儀冷言冷語道“律姑姑,鋸吧!”
律姑姑的臉瞬間憋得通紅,她說,“我又不是木匠,怎麼會使這鋸子?再者,誰知道你們尚儀局是從哪裡請來了能工巧匠?”
耿尚儀臉色一變,道“去請杜宮正!這後宮往來皆有記錄,給律姑姑看看,我們尚儀局何時請過能工巧匠?天下的能工巧匠儘數彙聚於皇城之中,律姑姑也是宮裡的老人了,不如律姑姑點一個手藝最好的木匠出來,本官現在就派人去請!”
蘇鯉吃了這麼大一塊瓜,走到耿尚儀身邊,突然開口,“胡司儀,拿筆來記。”
“一縱使是一宮的掌事姑姑,也是萬萬沒有資格同女官頂撞的,算算律姑姑在尚儀局衝撞了多少女官,說了多少句狠話,一一都記下來,待會兒去請杜宮正討個公道。”
“二尚儀局有明確的規矩,隻要雙方在名冊上落了名字,那往後生出什麼事情,便都與尚儀局無關。落名字的人是律姑姑,現在要來尚儀局的也是律姑姑,當尚儀局的規矩是紙糊的嗎?尚儀局的規矩是皇後金筆親自批下來的,何人能改?何人有膽改?律姑姑這般行為,也應當去杜宮正那兒討一個公道的。”
律姑姑被耿尚儀指著鼻子罵已經夠憋屈了,這會兒又冒出一個個頭未到她胸前的小丫頭片子來尋,她怎麼能忍,當下就要抽一巴掌過來。
蘇鯉天天追著蘇茂林和蘇崇文打,一身力氣是白練的?
她反手抓住律姑姑的手指,用力一甩,就將律姑姑甩的趴到在地上。
這會兒,她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眉眼之間帶上了點點寒霜,“我是聖上親封的女師,也是女官,六局一司的女官見了我都未曾同我說過一句重話,你有膽同我動手?胡司儀,再在那第一條上添一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