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棄努力的二十四天:(2 / 2)

大限將至 霧十 18134 字 9個月前

勾魂攝魄,不似凡人。

戚一斐終於還是與聞罪分開了,他被劉大人引入了一個單間。房間裡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樸素又簡陋的椅子上,綁著張吉張大人;稍微看上去更乾淨些的,是給戚一斐預備的。

不管張大人為人如何,至少他對孩子的愛是真的。那種驟然喪子的錐心之痛,他不需要表演給誰看,就已經用自己的頹唐,詮釋的淋漓儘致。聽到張珍自殺的消息後,張吉便一夜白頭,比絕望還要無助。

乍然看到戚一斐進來,張吉甚至都沒有認出人,好一會兒才雙眼聚神,叫對了戚一斐的尊稱:“郡王殿下。”

“張大人。”戚一斐與張吉一直便是這般,維持著比陌生人還要客氣的禮貌,一同為了張珍,克製著自己,忍耐著彼此。

戚一斐沒有坐到給他準備的椅子上,因為他讓張珍坐上去了。

張珍明知道他爹也在這裡,昨天一天愣是沒有勇氣過來探看。今日有了戚一斐作陪壯膽,他這才一點點邁步挪了進來。連小時候把書齋的先生氣成那個樣子,他都沒有這般怕過他爹。

他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爹。】

***

聞罪和劉希實等人,就等在單間的門外,隔著一道木門,聽不太清楚裡麵在說什麼,但若戚一斐有危險,喊一嗓子,他們準能第一時間衝進去。

送走了戚一斐,聞罪臉上就再沒了笑模樣,那種整個人的輪廓線條都溫柔下來的感覺,也跟著消失的一乾二淨。他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門口,哪怕看不見了,也在執著的等待戚一斐。

等待之餘,聞罪就順便聽了些彙報,一些他絕對不會讓戚一斐聽到的東西。

“罪人聞羅、聞罡、聞罘等人之棺,均已重開,確認過屍首無誤。其眷也無異動。”

“二殿下仍瘋瘋癲癲,五殿下還在神機營未出,六殿下久病臥床……”

“謙王世子、恭王世子……”

所有有可能有野心的人,哪怕是個已死之人,也都還在聞罪的控製之中,未有一刻鬆懈。所以,哪怕張吉什麼都不說,錦衣衛找出幕後之人,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隻不過越早揪出來,傷亡會越小。

錦衣衛全部彙報完之後,又等了一會兒,單間的門,這才由裡麵被打了開來。留給眾人的,便是不知道為什麼就痛哭流涕的張吉,戚一斐反而還是那個不染濁世的佳公子。

劉希實劉大人是親自主審過張吉的,他很清楚張吉有多難對付,他是真的沒想到,戚一斐能成功。因此,他對戚一斐的能力,也就有了更深的估量。背脊忍不住一陣發涼,這戚小郡王也許才是被他們所有人看走眼的一位,就衝他這個樣子,他就不可能真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善茬。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戚一斐上前,沒對聞罪隱瞞。

“好消息是你問出來了?”聞罪卻根本不按照套路來,一看戚一斐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大概要讓所有拿張吉束手無策的錦衣衛,感覺到羞愧了。

真正的刑訊高手,總是攻心的。

“對。”戚一斐點點頭。其實問這個很簡單的,隻要把真相說給張吉聽就可以,聞罪和劉大人等人不是不可以做到這點,隻是他們說了,張吉也不會信罷了。戚一斐作為張珍的好友,那就不一樣了,特彆是張珍也在的情況下。

“但壞消息是,張吉知道的大概是個假情報。”戚一斐長歎了一口氣,有些沮喪。張吉真是讓人無語,這到底賣的什麼命?

“怎麼講?”聞罪挑眉。

“他告訴我,是三皇子聞罡命他這麼做的。”三皇子就是傅裡給當伴讀的那位,他的母妃,在一眾平民出身的後妃中,是難得的娘家顯赫。

這是因為大啟的選妃規矩是,多采民間,清貧為主。

從根源上,儘可能的防止了後宮乾政。皇子們的外家,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後才被封的爵,土的掉渣,難成氣候。

這也就顯得三皇子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從外家這個角度來講,三皇子就像是一個人民幣玩家,在其他人還在新手村辛辛苦苦做任務的時候,他已經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了。但成也蕭何敗蕭何,三皇子萬萬沒想到,他最後敗也是敗在他引以為傲的外家身上。

這個百年的大族,從根上就已經爛掉了,大事未成,卻已先為了日後的好處,掐了個你死我活,連累了三皇子功虧一簣。

在與大皇子的逼宮對決中,三皇子被聞罪黃雀在後的萬箭穿心。

“你說奇怪不奇怪?三皇子一個死人,怎麼下命令?”戚一斐也沒有什麼好的思路,隻能找聞罪參詳,“還是說,他其實沒死?”

“他死了。”聞罪剛剛才確認過,聞罡的棺槨裡躺著的正是聞罡,不是誰冒名頂替的,他已經沒有戲唱了,他的外家也早已經土崩瓦解。

線索就這樣斷了。

但戚一斐麵上,卻不見絲毫氣餒,因為他早已經在裡麵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他們還可以從其他方麵入手。好比……尚書家二小姐的死。

當時京中的局勢混亂,很方便幕後之人渾水摸魚,卻也方便了戚一斐等人在事後重新抽絲剝繭,排除種種不可能,找到剩下的那唯一的可能。

“我讓人給你調案宗。”正好他們就在詔獄。

“不用。”戚一斐已經從張珍口中,知道了更加全麵的消息,張珍為追查未婚妻的死,下過的苦功夫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我已經知道了。”

聞罪隻以為是張吉告訴戚一斐的:“那你懷疑誰?”

“二小姐投河,差不多發生在春天,一個賞燈的晚上。淮秦河上,眾目睽睽,她一人本在船二樓小憩,忽然就一頭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再沒了生息。”戚一斐大致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聞罪點點頭:“我聽到的版本也差不多是這個,隻除了……”

除了二小姐臨死前還高喊了一句,我不要嫁給他。

這話自然沒人敢對著戚一斐說。

“這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不足為信。”戚一斐搖頭擺手,“流言是什麼樣子,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戚一斐剛出生的時候,大家還隻是在說,他與他阿姊出生那日,正巧邊關大捷;後來,這話就被添油加醋的傳成了,戚家的龍鳳胎出生那日,邊關大捷,又有多日的陰雨驟停;再後來,連什麼老天垂青、祥瑞彩虹,戚一斐他娘懷孕時,便有感金光入懷,都扯出來了。

越說越沒邊,戚一斐要不是當事人,都差點信了,世間竟能有如此神異之人。

“你說的有理。”聞罪忍不住笑了,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他母後生他時本隻是難產而亡,最後卻成了風雨交加、鬼哭狼嚎,所有的天氣都很異常,“這話確實可能是路人憑空臆測的。”

當時船離岸邊那麼遠,若近了也不可能救不活二小姐。怎麼就有人,能聽到她死前說了什麼?

“然後呢?”

“然後,我們路上說。”

戚一斐帶著聞罪離開了詔獄,上車的時候,還能聽到孫班主的漂亮閨女,在裡麵咿咿呀呀、淺吟低酌。張珍目送著戚一斐離開,最後還不忘喊話:【彆太勉強自己,實在是找不到凶手,也沒有關係的。我不是什麼厲鬼,無所謂有沒有心願未了。】

戚一斐不著痕跡的對張珍點點頭,他會量力而行的。哪怕他不行,他也會找到行的人!

等上了車,聞罪便假作順手,一直沒有放開戚一斐的手,其實始終都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戚一斐的神情,見他不僅沒有生氣,還很高興,這才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

聞罪沒話找話道:“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閱江樓上吃火鍋,去不去?”戚一斐卻給了一個特彆驚奇的答案。

“恩?”聞罪都愣了一下,不是剛剛還說要查案嗎?

戚一斐指了指車簾外麵,日上三竿的大太陽:“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嘛,咱們邊吃邊聊。唯一的問題是,你能不能吃辣。”

戚一斐有個來自四川的廚子奶公,自小便是無辣不歡。

“巧了,我也是。”準確的說,聞罪是什麼都能吃,隻要能飽腹,他什麼都吃過。根本不在意吃進嘴裡的,到底是什麼玩意,“隻是我大概不太能夠吃辣,要讓你見笑了。”

“不怕,不怕,我們整個鴛鴦鍋。”

***

閱江樓,取意閱江攬勝,是雍畿第一高樓。外四層,暗三層,簷牙高啄、丹閣撥霞,最開始是作為皇家園林建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被太-祖下令停工了,再後來老聞家出了個人才,表示放在那裡也是放著,不如複工,拿來開放,與民同樂,還能賺點錢。

開放園林給百姓遊玩,是之前的朝代便已經有的傳統。出入都是免費的,隻是茶飲點心就要自掏腰包了。

再後來,這閱江樓就發展出了一條龍的餐飲服務,莫名其妙做成了雍畿第一名樓。

現在大部分人去,奔的已不是看景,而是吃飯。

閱江樓得了大筆收益後,自負盈虧不說,還能每年給皇帝的私庫一筆進項,便就得了恩典,一擴再擴。本來最初的閱江樓,是依山而建、遠眺淮秦的,現在的閱江樓,有一部分已經臨街而立,也就是之前戚一斐剛剛回京時,路過的那部分。

戚一斐和聞罪到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陶瓷鍋底已經備好了,就擺在視野最好的高樓之上,開著窗子,外麵還有一層可以坐人賞景的斜欄。

一進屋,就飄來了陣陣辣香,引人舌頭生津,食指大動。

但戚一斐更關注的,卻是外麵那淮秦之景,他走到欄前,問聞罪:“你說,這麼遠的距離,怎麼能確定當時船裡掉下來的是誰?”當時天色還黑乎乎的,隻要找個身量和二小姐差不多的人,穿上二小姐的衣服,跳下去,那便成了。

偽造的法子再簡單不過。

先把二小姐摁在水裡溺死,提前拋入河裡,再假做投河。凶手自己水性好,便可以遊到其他地方,等人找來時,撈到的自然隻有已死的二小姐。

唯一的問題是,二小姐上樓船前,是侍女親眼看見的。後來二小姐遣散眾人,獨自在二樓待著,侍女就守在樓梯口,始終也沒讓人上去打擾過。

“事先埋伏?”戚一斐提出一個設想,有人已經知道了二小姐的行程,提前就藏在了二樓。

“船都不是二小姐家的,是她一個手帕交借給她的。而且是她突然興起,提出要去遊河放燈。”聞罪還是讓人拿來了案宗,他自己也需要仔細看一下始末。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這隻可能是個意外,或者是二小姐選擇了自殺。

哪怕如今明確的知道了其實是他殺,也很難找到證據來還原。

戚一斐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隻能先拉著聞罪坐下,開始吃火鍋,寄希望於火鍋的辣味,能夠一通百通,幫助他們重新找到思路——

羊肉、毛肚、油豆皮,再配上秘製的麻醬蘸料,吃一口,就會感覺,去特麼的神仙吧,老子要留在人間!

辣鍋毛肚好吃到飛起,七上八下簡單涮一下,那就是珍饈美味。

——最後思路到底通了沒有,不好說,但戚一斐被辣的眼睛都朦朧了,倒是肯定的。

恩,戚小郡王雖然無辣不歡,卻其實並不算很能吃辣,就像是個酒量不好的人,還是特彆喜歡喝酒一樣。

戚一斐每次吃辣,都要被辣哭。不是嬌氣的哭,而是生理性的流水。

但戚一斐就是喜歡那種吃完之後渾身酣暢的感覺。他也知道自己吃的時候,樣子有些不雅,所以,能看到他吃火鍋的,都是真正有交情的。要不是好友,他就隻能選擇滅口了。

聞罪聽後很認真的表示:“我可以幫你滅口。”

戚一斐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又有點不知道聞罪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了。他認識的七皇子聞罪,那肯定是在和他開玩笑;但他不知道的那個攝政王聞罪,卻有可能是說真的,就是這般心狠手辣,不講道理。

而說自己不太會吃辣的聞罪,反而吃的麵不改色,一口接著一口,他對食物真沒有太多要求。隻要能吃能入口,就可以,他還有空能騰出來手,給戚一斐涮肉。

看戚一斐吃飯,對於聞罪來說,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沒什麼理由,就是看到戚一斐還能有此好胃口,而發自真心的開心。

吃完之後,戚一斐毫不意外的,被辣紅了唇,還出了一身汗,外加神奇的衣衫不整。可以說是吃的很豪邁,亂沒有形象了。

但遠從邊關追來,負責給戚一斐送他阿姊家書的西北軍軍師……

眼神卻忍不住在聞罪和戚一斐二人身上徘徊了起來。

這般眼神迷離,兩頰酡紅的,還特麼把頭靠在了彆人身上,自己就沒骨頭嗎?!哼哼唧唧的要乾嘛?!

當然是,消食啊。

火鍋這種神奇的食材,總是特彆容易吃撐,漲肚,難受的戚一斐根本不想起來。當然,也有一點點想要借機,全方位的肌膚接觸,好更快的漲壽命。事實證明,接觸的麵積越大,壽命好像真的漲的更快了一點。

聞罪自然很享受美人投懷送抱,並耐心的順時針的給戚一斐揉著小肚子。

伺候的,比對照顧自己還儘心。

來送信的軍師,複姓有琴,單名一個師字。有琴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南哪裡的名伶花魁。但確確實實是個身高八尺、身薄如紙的漢子,雖風吹日曬,卻依舊長的像個小白臉。和戚一斐的友誼是最近兩年才建立的,更多的也不是友誼,而是老媽子一樣的操心。

來自他的主母,戚一依的托付。

好吧,戚郡主的原話是:勞您受累,多看顧我阿弟些,彆讓他把自己給作死了。

有琴軍師比戚一斐晚很多天,才從邊關啟程,但日夜兼程,入京的日子卻沒和戚一斐相差多少。還沒進城,就已經要給戚一斐這幾日的壯舉跪下了,他本還覺得,他隻是晚了幾天,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結果還是他太低估戚一斐的作死能力了。

有琴軍師是一刻也等不了,直接到了閱江樓。他真的很擔心戚一斐口出狂言,惹來殺身之禍。彆人不了解聞罪,他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因為他家少將軍,就是那個和聞罪合夥,膽大包天給他軍事投資的人!

結果,推開門一看……幾經忍耐,有琴軍師才沒有脫口而出,你、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不成體統,剛剛在屋裡都、都乾什麼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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