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映寒最終被引到了沈淩淵議事的外間等候,裡麵的聲音是不是從木門的另一側傳來,飄渺而朦朧。王德祿推開了旁邊的一間屋門,讓溫映寒先進去坐著歇一歇,溫映寒看了看屋內的布置,叫他不必費心先回去複命。
裡間的門開了又關,溫映寒正要走進側麵的屋子,忽然從議事的房間裡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麼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溫映寒一怔,下意識地望向大門的方向,剛剛被關閉的大門再度開啟,還未等她湊過去看一眼裡麵的狀況,便見一個她極為熟悉的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溫承修身著一件藏青底的江崖海水獅紋緊袖官袍,長發高束,五官立體,腰間深色的錦帶上配有雕著繁雜家紋的玉佩。一雙與溫映寒相似的眼睛裡儘顯久經沙場後的銳利,卻在望見門外站著的那人時,瞬間悉數收斂了起來。
他似是也沒料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裡裡微微透著一絲訝異。周圍也沒有旁人,屋中其他幾個大臣仍在裡麵議事。
溫承修上前一步,低聲道:“寒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次見麵仿佛已經變成了很久之前的事了,這樣的碰麵著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溫映寒有些欣喜,輕輕回答道:“是皇上喚我來的,叫我現在這裡等一等。哥哥今日怎的入宮了?”
溫承修頓了頓,“西南最近不大太平,邊外有些蠢蠢欲動,雖還也不至於有戰事起,但總歸是得提防著些。”
這便是政事了。溫映寒微微頷首,倒也沒有過多詢問。眼下兩人這樣見麵不是很合規矩,一會兒被人瞧見不好,所以儘量長話短說了些。
溫承修偏了偏頭望向身後緊關著的大門,壓低了聲音:“我有事要對你說。”
兩人移步到了剛剛王德祿為溫映寒準備的房間,溫承修低聲開口道:“薛家的事情我已經擺平了,他們短期之內不會再有膽子來找我們的麻煩,你在宮中且放寬心。”
他說得這般雲淡風輕,實在前朝經曆了怎樣的風雲變幻隻有薛家人自己心裡清楚,然而溫承修所說的加倍奉還,可不止是現在這樣這麼簡單。
不過這些事他是不會說與溫映寒聽的。眼下時間緊迫,他想提醒她的是另外一件事。
“寒兒,你可知皇上這次喚你過來所為何事?”
溫映寒輕輕搖了搖頭,“皇上沒說,我猜測著應該是有什麼吩咐吧。”
溫承修頗有些鄭重地微微頷首,“是太後要回宮了。皇上應該是要和你說這件事,你進去前心裡最好先有個準備。”
溫映寒一怔,太後的事情她之前有所耳聞,聽說前一陣子太後為了給大盈祈福,去了遠在行宮附近的佛寺,她本以為太後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宮,沒想到時間竟提前了這樣多。
當今太後乃是當年的正宮皇後,她年幼時入宮,也曾見過幾次,隻不過次數不多,隻留下了個模糊的印象。
溫承修自有自己的人脈在皇城中,想必這個消息是不會有錯的。
剛剛為了方便觀察外麵的動靜,他們並未關門,眼下隔壁的屋子裡已隱隱傳來了似是大臣告退的聲音。
溫承修抬手輕攥了一下她的胳膊,“一會兒皇上見你時,你便裝作還不知道這件事。凡事先順著皇上的意來,明白嗎?”
他總是不放心她一個人身處在這深宮裡,也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總覺得她比以前清瘦。
溫承修低聲喟歎道:“這次太過倉促,早知能見到你,我便多做些準備。”
溫映寒搖搖頭,“能告訴我這兩件事已經足矣了,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快些出去吧,再不走外麵的人要覺察了。”
溫承修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你多保重。有事記得給我寫信。”
“嗯。”
他轉身而去,腰間環佩發出一聲叮當的聲響。直到確認他徹底出去了,溫映寒才回到了側麵的屋子裡。
她關上門,細聽著門外的動靜。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王德祿便過來了。
“皇後娘娘,幾位大人都走了,您請進去吧。”
溫映寒藏在寬大袖口裡的手指輕輕攥了攥,有了溫承修的提醒,她已提早做好了準備,她微微頷首,“嗯,引路吧。”
初夏的午後,陽光算不上熾熱,貼著窗紙的雕花雲窗隔絕了大部分耀眼的光線,透進屋子裡剛好將整間屋子照亮,過濾後隻剩下柔和的光。屋中雕著祥雲瑞獸的赤金香爐沉靜地燃燒著,凝神香的味道清冽,淡淡的,不易引人察覺。
高大的花梨木書架前,溫映寒看見了那個她數日未見的背影。
沈淩淵身著一身玄黑色金絲盤龍錦袍,下著祥雲赤黑靴,墨色的長發有條理地半束在身後,腰間的配飾儘顯那人身份的尊貴,唯獨夾雜在裡麵的一個小香囊,再次吸引了溫映寒的視線。
他怎麼還帶著?
沈淩淵見是她進來了,回身間薄唇輕輕勾了勾,他手中拿著兩本似是剛從架子上取下來的書卷,走到她麵前時,直接免了她問安。
王德祿識趣地叫所有小太監都退了下去,出去的時候順帶便將大門也給關上了。
溫映寒聽見身後的動靜,下意識地回眸看了一眼。
沈淩淵鳳眸望在她身上,聲音低醇悅耳:“等很久了?”
溫映寒心臟輕輕跳動了一下,她很快收斂了神色,垂眸搖了搖頭,“沒有,臣妾也是剛剛過來。”
她始終沒有去望他的眼睛。
沈淩淵眸光深邃,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一下,溫映寒聽見他緩緩開口道:“前些日子你說想看遊記,這兩本你先拿回去。朕本想今日去找你,但朝政上有些事,便隻好讓你過來了。”
溫映寒見他還不提太後的事,低頭行了一禮,她聲音微微有些清冷,一切依照著禮數,“合該是臣妾過來的。”
她福下身子,久久沒有聽到那人的回應,正打算抬眸望上一眼,卻見那人忽然轉身走向了書案的方向。
那兩本書,被他隨手般地放在了桌上。
溫映寒看見他輕輕撚了撚手指,聲音低沉聽起來有些意味不明:“可知道朕今日喚你過來是做什麼?”
溫映寒抿了抿唇,那句“臣妾不知”繞到嘴邊,最終被她悉數咽了回去。進來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想到了,她逃不過那人的眼睛。
溫映寒如實開口道:“皇上喚臣妾過來,是想吩咐臣妾安排好太後回宮的事吧?”
“是溫承修告訴你的?”
溫映寒心臟驀地漏跳了一下,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皇上,臣妾兄長……”
沈淩淵似是有些無奈地沒讓她將話說完。人本就是他安排著見的,隻不過還未來得及告訴她。
原想著是讓她見上她哥哥一麵,或許能讓她開心些。沈淩淵明白她雖從不在他麵前說起,更不會跟他提越矩的要求,但是心裡還是惦記著宮外的。
他緩緩開口道:“太後的事,朕已經命內務府的人去處理了。朕喚你過來是為著些彆的事。”
溫映寒朱唇微微動了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剛那番可能是出自沈淩淵的安排。她怔怔地抬眸望向那人,還未等有所反應,頃刻間便被對方帶到了那張寬大的書案邊。
她背朝著書案,輕輕抵在桌沿上,整個人被對方困在兩臂之間,根本無處可躲,甚至無需抬眸便能感受到那人離得極近的呼吸。
沈淩淵深黑色的鳳眸微微暗了暗,他聲音輕緩卻透著一絲容易被人忽略的危險:“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朕跟你說過什麼?”
溫映寒微微一怔,心臟驀地跳動了一下。
“再胡思亂想,是要被罰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