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2 / 2)

張嫂嚴厲的話讓小許有些害怕,她不敢再問,老實吃自己的雞爪。

響亮的門鈴聲忽然響徹三個緊鄰的傭人房。

小許差點被雞骨頭給卡到,張嫂扔下啃了一半的雞爪,皺眉道:“大晚上的,誰來了?”

“岑、先生和夫人嗎?”小許吐出雞骨頭。

張嫂看了眼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小許,鄙夷地說:“岑先生他們回來還用得著按門鈴?”

“我去看看。”

小許放下雞爪子,急急忙忙跑去打開門,剛好看見她姐姐從玄關走回。

“姐,誰來啦?”小許問。

張嫂也好奇地走了過來。

大許還沒開口,小許就看見了她手裡的袋子。

“炸雞!”小許咋咋呼呼地叫了起來。

“二小姐叫的,我現在給她送上去。”大許說。

“她叫了外賣?”張嫂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大許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不可以?”

張嫂訕訕地說:“我有什麼資格說不可以……”

大許漠然地收回眼,提著外賣口袋往樓上走去。

張嫂憂鬱地望著大許的背影。

夫人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好,怎麼辦?那個小狐狸精居然不來找她要飯吃!人家不上門,她就是有再多方法刁難也沒辦法。

張嫂左思右想,覺得這事不能怪她,隻能怪小狐狸精把戲太多。

可是夫人問起該怎麼辦?

……外賣又不是她給小狐狸精叫的。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她什麼都沒看見。

張嫂歎了口氣,回房雞爪也不啃了,收拾洗漱,早早就睡了下去。

岑念洗手洗臉後,神色鄭重地坐到桌前。

她的麵前放著一盒炸雞,每一隻都黃燦燦香噴噴,岑念看著看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雞翅在熱油中發生的焦糖化反應、蛋白質變性以及因為其他物質分解作用而合作產生的特殊香氣充盈在她的鼻尖。

……原來這就是炸雞的香氣。

她從小身體孱弱,一日三餐都是由營養師量身配置,炸雞之類的油炸食物從來就沒有在她方圓十裡出現過,她隻能憑借網絡和書本上的文字描述來想象這些包括炸雞,但不限於炸雞——因為她身體病弱而無法體驗的事物。

如果她有自由操控夢境的能力,那麼她的夢裡一定有一具健康的身體,一個高糖高脂的甜甜圈,一架音色動聽的鋼琴,一匹能夠奔騰的烈馬,一本永遠都有新知識出現的書。

現在她的夢已經實現了大半。

她有了健康的身體,有了從前沒有的自由,她不用做夢就可以吃到甜甜圈。

原主的未來籠罩在一片陰雨中,鬼畜度100%的地獄難度在她看來有無數種方法可以無傷通過。

如果這是一場比賽,毫無疑問,她會是取得最終勝利的優勝者。

岑念,一生隻在死神手上輸過一次——

她不會再輸第二次。

岑念吃完一人份炸雞後,看了眼一旁手機上的時間,她在水分汽化形成的酥脆硬殼上耽擱了太多時間,不知不覺,已經23:59了。

她的手指剛剛移開喚醒按鍵,屏幕上就出現了一條收到新微信的通知。

岑念解鎖一看,發現信息來自“媽媽”。

“安頓好了嗎?”

岑念剛把手指放到回複框上,還沒來得及點下去,她的眼前忽然一黑。

視野雖然變黑了,但她的神智是清醒的,黑暗降臨時,她仿佛回到了瀕死之際,恐慌突然侵襲了她。

她在黑暗中徒然地用力睜大雙眼,試圖看破濃重的黑暗背後。

半晌後,她的眼前出現一抹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識遮住眼睛,等白光緩和後,岑念放下手,看到了她如何也想不到的畫麵。

她回到了她以為永遠不會回到的地方。

小木屋中,空氣安靜得仿佛凝固,她躺在雪白的大床中,身上蓋著一層輕薄保暖的羽絨被。

她僵硬地轉頭,雙眼朝右邊看去。

那扇陪伴她數年的方方正正的小窗戶裡,有著不知幾千公裡外的和煦太陽和清澈藍天。

她還能動彈,這個認知給了她一陣強心劑。

半晌後,她恢複鎮定,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

她走到小木屋裡的全身鏡前,怔怔地看著那張比貧窮美少女更冷、更鋒利、更蒼白如紙的臉。

難道剛剛的都是夢嗎?

侯予晟、嶽尊、岑筠連、侯婉、岑溪、岑琰珠……難道這些她還曆曆在目的人,都是她的一個夢嗎?

她緩緩環視周圍,這間她生活了三年的小木屋中隻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家具,一張大床,一套桌椅,一個裝滿兒童讀物的小書櫃。

這就是她曾經擁有的全部。

“爸爸媽媽希望你活下來……不管是怎樣的生活方法,活下來就好。”

父親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岑念如同陷入大夢,身不由己地走到小木屋前,推開了那扇通向外界的門。

門外光線明媚,一如生病前她見過的日光。

入目所及的芭蕉林帶來了大量的綠色,一條延伸向遠方的青石小路看不見頭,青石縫隙中長著擁有頑強生命力的青苔。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源頭是遠處那片遮天蔽日的紫藤林。

夢裡是聞不到味道的。

如果這不是夢,那麼什麼是夢?

她抬起蒼白到毛細血管清晰可見的雙手,在眼前用力握起,一直握到雙手發麻,掌心出現紅色傷痕。

她依然站在這裡,周圍是隨風輕輕搖曳的芭蕉葉。

兩個岑念,誰才是夢?

這裡沒有自然風,吹拂著這個世界的,是父母重金定製的中央空調。

這裡,永遠25度,永遠沒有陰霾,永遠沒有暴雨。

她抬起頭,怔怔地注視著小木屋的上空,越過百年榕樹巨大的樹冠,從縫隙中看見微微閃光的玻璃,看見玻璃上方,永遠投射光芒和熱量的大燈。

在固定的時間被護士推著外出。

在固定的時間,走同樣的路線,在固定的位置上曬著人造日光,賞著永不枯萎的鮮花。

那扇從小木屋望出去的天空,是千裡之外的投影,夏天的時候,有烈日,冬天的時候,有雪花。

它們都很美,僅僅隻是很美。

她活著,可也僅僅隻是活著。

“念念,彆害怕。”

母親的呢喃響在耳邊。

“爸爸媽媽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會讓你活下去。”

說著這話的母親在一年後懷上了弟弟,原本就為了避免給她帶來負擔的父母來得比從前更少了。

他們偶爾來,匆匆走。

父母眼中的悲傷從來沒有變過,但是她知道,已經不一樣了。

她的生活並不悲慘,不健康的身體是基因隨機組合後的結果,和任何人無關。

她的父母很愛她,所有最好的都給了她。

她並非不幸福。

隻是,偶爾躺在那張床上的時候,她很孤獨,很難過。

她僅僅是不快樂。

岑念一步步向著青石路的儘頭走去,將鬱鬱蔥蔥的芭蕉葉和青石路上跳躍的光斑留在腳後。

過了一會,玻璃房的邊界線出現在她眼前。

不透光的玻璃構成這個虛假的世界,玻璃上24小時投映著3D的雨林畫麵,有一扇金屬門突兀地立在這片叢林中。

岑念站在金屬門前,看著門上的控製設備。

“溫度25℃”

“濕度60%”

“時間00:10:34”

她試著去轉動機械的門把手,控製台跳出一行字:

“錯誤,無法開啟。”

“錯誤,無法開啟。”

在控製台第六次跳出同樣的文字時,她放棄了開門。轉身在門邊坐了下來。

她靠著冰冷的玻璃,抬頭看著寧靜卻虛假的玻璃世界。

三年,她在這個寂靜無聲的世界裡呆了三年。支撐著她從這鋪天蓋地的寂寞中生存下來的是她一部不屬於她的舊手機。

從第一次在護士小姐離開後偷偷拿起手機起,連續三年,她每次都會在護士小姐外出的時候拿起她恰好留在桌上的手機。那隻紅色外殼的舊手機像一隻步伐緩慢的老烏龜,帶她慢慢窺探外麵的世界。

那是不被允許和她交談的護士小姐對她的最大同情,是她們之間的唯一秘密。

時間依舊在流逝著。

護士小姐沒有出現。

她也沒有醒來。

如果身陷缸中之腦的困境,她要如何證明誰是真實?

紅色的數字在她眼中顛倒,冷酷不為所動地前進。

滴答,滴答。

當紅色的數字走到23:59:59時,下一秒,世界重新黑暗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四章信息量其實很大,伏筆不少,立個fg,結局時你們會重新回來看。(現在不用試圖找出伏筆啦,現在是看不出來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