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奶茶店是許星辰舅舅投資的,開設在幾所學校的附近。寒假期間,高二高三的學生都在補課,生意也還過得去,許星辰就到店裡做幫手,也負責算賬。
她剛來兩三天,附近的男生議論道:“新來的奶茶妹笑起來好甜,比奶茶甜。”
許星辰收到幾張寫有電話號碼的小紙片。她從沒細看過,基本都扔了。每天晚上打烊之前,她會給自己沏一杯紅豆珍珠奶茶,坐在靠窗的座位,一邊喝茶,一邊觀賞夜景。
她給趙雲深發送QQ消息,他經常隔了五六個小時才能回複。
某一次,她問:“你真有那麼忙嗎?”
他破天荒地秒回:“很多論文都要重新看。”
她又追問:“美國好玩嗎?”
他附贈一張圖:“學校餐廳很難吃,同學們經常去中國超市,那邊能買到冬筍和火鍋底料。”
許星辰試探道:“你想不想留在美國?”
趙雲深堅決而鄭重:“不想。”
光是“不想”兩個字,無法顯現他的決心。他補充道:“我口語差,沒機會跟人交流。這裡的東西也賣得貴,一本專業書能值幾百美元。”
許星辰收緊一口氣:“這麼貴?”
趙雲深沒再回複。他看完了論文,即將向導師做彙報。他像是籃球隊的替補選手,安靜地坐在長椅上,旁聽李言蹊與另一位美國教授談笑風生。李言蹊的英文十分流利,他講一口很自然的英腔,沒有絲毫的做作發音,各種短語都是信手捏來。
坐冷板凳的趙雲深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趙雲深不願浪費時間,當場逮住一位博士生,用他磕磕絆絆的口語和人聊天。醫學博士的時間無比金貴,那位博士確認趙雲深沒有要緊事,就先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了。
自動開合的玻璃門纖塵不染,室外的草坪碧綠廣闊,天空如洗般碧藍,白雲飄蕩,天氣極好。趙雲深的視線轉向外部世界,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抬頭,見到了孫沛學長。
孫沛問他:“有什麼收獲?”
趙雲深笑道:“沒。”
孫沛頷首:“彆急,你才多大啊。”
趙雲深將論文卷成一個圓筒,敲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學長,怎麼練好英語口語?”
孫沛抓了下頭發:“我想過這個問題。我的結論是,你必須天天和人練習,不斷犯錯,不斷讓人糾正。唉,彆問我了,你還是去找李言蹊吧。”
“發論文也要用英語,”趙雲深若有所思,“英語不好,走不通學術的路。沒有上檔次的醫學論文,將來在大醫院很難晉升。”
他不自覺地講出心裡話。
孫沛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趙雲深隻是笑了笑。
接下來的幾天,趙雲深進駐美國合作方的實驗室。他和美國人說話時,還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李言蹊告訴他:這種口音的一大弊端在於,缺乏連讀,情緒生硬,比較像是長輩對晚輩,上級對下級的不禮貌的權威語氣。
趙雲深不耐煩道:“我能和他們溝通就行。印度人說成那個德行,不是也過得很快樂?”
李言蹊退讓一步:“我沒批評你,就跟你提個小建議。大後天你做presentation之前,把你的稿子發我過一遍,這是導師的要求。”
趙雲深表示同意。他準備了整整三天,私下演練幾遍。到了公開作報告的那一日,趙雲深和另外兩位學長一起站在台下等候。導師還將他們引薦給相熟的教授,大家圍成一圈探討著課題的交叉度,每個人都很認真,除了趙雲深——他的手機在震動。
倘若是彆人打過來的,那也就算了。偏偏屏幕顯示三個字:許星辰。
趙雲深退到一旁,接電話:“喂?”
許星辰的聲音帶著哭腔。
趙雲深問她:“你怎麼了?”
她仍然在流眼淚,嗓子隱隱作痛,每一次吞咽都像石塊切割喉管。她不是故意不講話,隻是空白一片的大腦不允許她組織語言。
這時,趙雲深的導師喊他:“雲深,你來,Brinton教授想認識你。”
趙雲深走了過去,手機仍然捏在掌中。
導師笑說:“Brinton教授專攻心臟醫學,他是CELL那篇論文的作者。你喜歡他的研究方向,難得他今天有空,你們聊兩句吧。”
趙雲深開口,頭一次講出順溜的英文。但他告訴Brinton教授,他有一個重要電話,能否給他一分鐘時間解決。
教授禮貌而友好地答應了。
趙雲深舉起手機。電話裡,許星辰六神無主地說:“我……我沒事了,你不要擔心我。你先忙你的……”
趙雲深刨根問底:“你到底怎麼了?”
她依舊遲疑地吞吞吐吐。趙雲深對她的反複無常感到惱怒,低聲道:“你能不能成熟點?不要遇到點事就先哭一遍,我來問你又講不出一個字。這不是在浪費我們倆的時間?”
說完,趙雲深掛斷電話,走向了他的導師和教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