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機勃然,徐徐升騰;一如蟬蛻於蛹,亦如鯤化為鵬!
這,是生命本源的超拔,是自身刹那的怒放!
此刻,寂靜大帳內,荀少彧麵似枯榮,筋骨血肉酥鬆,精氣神內斂成圓,亦如混元之一點。而全身精血神氣,儘數捏拿於這一點之中,無漏、無壞、無失、無得。
恍恍惚惚,拿捏那一點毫厘,荀少彧囈語呢喃:“三十二煉!!”
他自身經曆三十一層煆骨,對於【易筋煆骨】這一重境地,有著最為深沉的印證。
【易筋煆骨】中的每一煉,皆有抽筋拔骨之苦,粉身碎骨之痛,介乎於生死冥冥之間。一時稍有不慎,即於浪打船翻,生機渺渺茫茫。
荀少彧積累何其厚重,那一尊盤坐先天祖竅的【未來道身】,幾有大宗師之業。荀少彧心合石鏡,周身百竅自衍其數,就等若一尊大宗師級數,無時無刻不在修行打磨。
畢竟,這一尊大宗師級數的功行,何其可畏可怖,隻沾染一絲一毫,就能推動荀少彧的勇猛精進。亦可成就荀少彧,一身的渾厚根基。
這一層易筋煆骨的火候功夫,儼然已是水到渠成。
渾身流淌著,涓涓陽和氣息。浸入周天百骸,一縷縷元精凝聚,沉沉浮浮中,混合生命本源,化為滴滴精血。
這一滴滴精血,暗含淡淡金色,是一身精氣神元之集,性命根本所在。
此世數十、百萬載以降,上達武道強人橫江斷流,下到庸俗武人體壯如牛,皆脫不得‘精氣神元’之用,可謂武道根本之基。
唯有武道根基純正,方有煌煌大道坦途!
如今的荀少彧,精氣神元純粹,一身三百六十五枚骨骼,儘染淡淡金色。其曆經千百打磨的骨骼,已然金色多過白色。距著那千載萬載,長存不朽的不壞金骨,也隻是略遜一籌而已。
一旦荀少彧金骨證就,骨髓化為滴滴金液。即是通入煉髓如霜,煉血汞漿之境。
介時,又是一番玄妙,又是一重境地!
此時,床榻一側的銅架上,懸掛著的幽精,嗡然輕鳴著,其清亮爽直的刀音,似乎正應和著主人氣機的演變。
這一抹刀音,清澈似水,冷冽悠長。
荀少彧眸光莫名:“三十二層煆骨易筋,血肉凡胎臻達圓滿,金骨遙遙在望耶!”
他呼吸吐納,臟腑之力沛然難當,五臟六腑渾然一體,幾大心竅精血如珠似圓。
到了此時,功夫精深至斯,荀少彧這尊半步宗師,才是真的橫掃宗師之下,莫有匹敵者。
世人皆言:先天如龍!
殊不知,天罡三十六之數圓滿,三十六莽牛大力,亦有踏龍拽象之功。
三十二層易筋煆骨的火候功夫,荀少彧這尊半步宗師的分量,幾與宗師比肩。
荀少彧幽幽道:“【易筋煆骨】八十一煉,證就金剛不壞道體,是為肉身成聖之上乘境地。”
“其中九九之數,道儘了肉身幾大神藏之玄妙。以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七九、八九、九九至極妙數,證得一尊不壞、不損、不傷、不磨之金身。”
“所謂,吾道之有涯,觀大道之無涯!”
荀少彧眸光開闔,若有若無中,一縷金暈沉沉。
…………
轟——隆隆——
雷雨驟然,黃豆般大小的雨點,頻頻打落地麵,席卷陣陣煙塵。
一方大帳中,常雲光負手望著帳外,絲絲水霧彌漫之象。
“天變了!”
他漠然伸出手指,微微觸碰著,順著大帳一角,徐徐淌落的水流。
常雲光感受著指尖的冰冷,一如此時他的內心一般,充斥著一抹久久不去的冷意。
他冷漠的麵龐,望著一片片水霧,輕聲自言:“小弟啊,小弟,你是否在怨吾的無情,怨吾的冷漠!”
常雲光親眼看著自家親弟,一步又一步走入北地。這也是兩兄弟間的,最後一次訣彆。
“當時,吾哪怕稍稍做一些阻攔,主君便會更改人選,你也就不用身死北地。”
這是他此生,最大的痛!
他茫然的,對著茫茫驟雨,道:“可是,吾什麼也沒做……隻是坐視著讓你身死!”
“哈哈哈……吾不是個好兄長,為了常雲氏,吾也隻能做一個如此薄情的兄長。”
他沉重的說道:“道:“吾絕不能允許……絕不能讓吾常雲氏之名,自吾而絕。吾要讓常雲氏的大名,銘刻青史之上,曆萬載春秋不衰!”
“所以,不要怨吾……一切都是為了常雲氏的利益,為了生你養你的常雲氏。”
常雲氏手指突然收回,緊緊攥著的拳頭,輕輕碰一下桌案。
“吾倒恨不能,以身代之,一命換一命!”
雨點愈發密集倉促,而常雲光的幽幽低語,也逐漸淹沒於,這股愈發不可測的風雨之中。
…………
豎日,
經過一夜風雨,空氣中兀自潮濕,就連路旁的草木枝椏,也都透著一絲水氣。
荀少彧著甲,巡視諸營帳,諸諭行、常雲光二人隨行。
畢竟,這二人作為荀少彧麾下兩員大將,這二人雖非兵家正宗,但也會通曉一二兵家法門,運用在排兵布陣之上。
他環顧身畔兵甲,道:“常雲,吾今時與北地一戰,兩方勝算幾何?”
常雲光麵色自若,一絲悲戚之色也無,似若往常一般,侃侃而談道:“主君,南北事態不同,南地瀕臨蠻族,常年廝殺鬥勇,其敢戰之士眾多。南北之戰,雖不能以一敵十,但一敵二、三,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此時,北地也疏於強兵,正是南強輩弱。若無燁庭掣肘,可謂攻略之大好時機。”
荀少彧道:“南北二地,本就是蔡地的一部分,兩者世代一體,百姓黔首們多有親緣之係,強自動兵取略,頗為不妥。”
常雲光長歎:“是啊……”
“南北本為一體,就算兵卒敢戰,敢絲戰,也休想一戰而定。”
荀少彧道:“兀自蠻橫而行,不過是落人口實,未必有幾分成算,吾不取也!而今荀少賀與吾久有積怨,甚至不惜斬殺遣使,欲圖激怒與吾……”
“那麼,吾就如他的願,看看他要如何才能開放糧道。”
荀少彧雖然談笑之間,迫退東南盤踞的大軍。卻對於龜縮北地的荀少賀,一點辦法也沒有。
“東、西二地雖有糧道,但吞吐量寥寥無幾,不甚如人意,隻靠著北地運輸。若是一朝舍了北地通道,吾南地百姓如何過活?”遙遙看著北地,荀少彧眸中閃爍不定。
荀少賀步步逼迫,先封糧道,再折能吏之舉,無一不是深深刺痛荀少彧。
荀少彧漠然道:“他若執意閉門不出,吾卻不能徑直攻掠北地。否則君父震怒,吾這南地必然化為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