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了,沒日沒夜地鞭策自己,終於有了回報。她突然理解了父親說的“頓悟”是什麼意思,那是很難詳細描述的,隻能說“頓悟”。白芷的心噗通直跳,鬆開林大嫂的手,低聲說:“我把藥帶來了,吃完就該沒事了。”以前七副藥治好病,是總結,現在她明確的能看到,七副藥之後,就能好。
帶著點小興奮、小忐忑,白芷眨眨眼,對林老娘說:“您也坐下吧,我順手也摸一把。”又摸了小孩子們的脈。每個人她都感受得那麼分明,白芷恨不得挨個人把南城的人都摸一把。壓著興奮的心情,白芷說:“肚裡有蟲啦。”將自己配的驅蟲糖丸取出來一人分了一丸看著他們吃下去。
這才問:“剛才看到斜對門那一家,總覺得風水有些不大對,他們家是有什麼事嗎?”
林老娘一拍大腿:“真是造孽喲!王家嘛!他家兒子閨女賣給李員外家,閨女好強,叫員外娘子把手往熱油鍋裡一摁,嘿,他兒子不乾了,鬨起來又被員外兒子打死了。他要告哩,仆人告主人,進衙門先打二十大板,他又給打趴下了。您真是好眼力,是風水不大對。”
“那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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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與林家差不多的格局,看著比林家整齊些,老林幫忙拍開了門。院子極淺,幾步便到了房裡,屋裡也沒點燈,就著快要落山的日頭往裡一看,白芷無端打了個寒顫。她治過受罰的囚犯,縫過義莊裡的屍體,活人的家裡,給她的感覺竟比義莊還要陰森可怖。
女孩麵容姣好,眼睛非但不渾濁卻透著瘋狂的亮光,她的父親趴在床上,仿佛死了一樣,她的母親讓人害怕得想往她麵門上貼張黃符。
白芷的興奮之前突然之間消失無蹤,從五臟六腑到嗓子眼兒都被憋悶的情緒堵得死死的。
老林低聲說:“周大夫,就這樣了,您看看,他們瘋了,見人就打”接著抬高了調子,“周大夫好心來看病啦!”
他很有義氣地站在白芷麵前,半擋著她,生怕這家子人撲上來傷害到白芷。
女孩子腳步僵硬地走過來,直勾勾地看著白芷,歪著頭抬起了右臂:“你能讓我的手再長回來嗎?”她的右手焦黑、蜷縮如雞爪,她歪頭的時候給人一種腦袋繞著眼睛轉動的錯覺。
白芷看看她的左手,修長、薄繭,一股悶氣將自己快要撐炸了,轉過來正視她的眼睛,慢慢地說:“你得學會沒有手怎麼活。我先讓你活下來吧,活著才能有下文。”
再不處理一下,無論是感染還是並發症又或者是彆的什麼,都能要她的命。女孩子沒有抗拒,老林張著手,隨時作出把她按下去的動作。白芷擺擺手,這一家三口加一塊兒都不夠她打的。
用了一點麻藥紮上針封住血脈,截掉殘肢、清理創麵、縫合、重新敷上金創藥。女孩子一言不發,看著焦黑的殘肢,眼睛還是亮得瘮人。打上結,白芷道:“不要沾水,過兩天我來給你換藥……”
話音未落,便聽到巨大的拍門聲:“老雜種,滾出來!小娼婦,滾出來!”
女孩子瘋了一樣的站起來往外衝,白芷一把拉住了她,問老林:“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員外家雇的無賴唄,她哥哥打了員外家的少爺,少爺不乾了……”
“官府怎麼說?”
“知府大人是個好官呀,判了員外家賠錢,這不是……又叫外頭那些又搶又騙的,弄沒了麼?老頭二十板子沒打死,又挨了他們一頓,這不,躺倒了。”
白芷留下一副金創藥:“幫他清洗了敷藥,過兩天我再來。”抓起醫箱,出了屋。天色更暗了,門外高高低低站了三個人,一胖倆瘦,打著火把,見到她出來還怔了一下,又露出無賴的笑容來:“大夫,神仙,您在呐?這事兒啊,真神仙都管不了,您好心,咱們也不是沒良心,您請走,咱當沒見著。不然叫李員外知道了……”
白芷認出來這是街麵上常混的幾個無賴,說話的這個,老娘餓死在家裡他都沒管,還是鄰居報上去,義莊給收斂的,因死的是女人,白芷就主動承擔了幫忙填屍格收斂的活計。街麵上倒也因此給她一點麵子,當然更多是因為衙差們承白芷的情。
白芷也沒跟他客氣,低聲說:“你已經鬨得四鄰不安了,大家都知道你來過了,可以交差了。”
高胖無賴歪著頭涎笑:“成,給您麵子,嘿!”隨著一聲呼嗬,一道橘紅的線劃進了王家屋子裡,他把火把扔了進去。
【明火執仗!】白芷心頭劃過四個字,她磨著牙想,【當著我的麵!】
無賴們已笑著、拍著手走了:“領賞去!”
屋裡,老林早先沒敢冒頭,現在幫忙撲滅了火把,白芷沒回頭,說:“過兩天我再來。”背起藥箱,轉身把門帶上,整條巷子裡家家閉戶,沒人敢去招惹這群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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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垂下眼,隻覺得今天如果不做點什麼,她得憋死,棺材裡躺了多少天沒弄死她,要是被一群無賴給氣死了,顧氏的毒藥就成笑話了!
天黑了下來,白芷貼著牆根、追著火光,慢慢逼近,看著這三個人出了南城分開。兩個執火把的留在街角,高胖無賴哼著歌兒大搖大擺地往前走,白芷悄悄跟上去,運氣於拳,一拳捶在他的脊柱上!
白芷不懂拳術掌法一類,但是有內力就足夠了。張百藥教得也好,白芷學得也好,這一拳的位置正正好,可以讓這個無賴癱而不死。沒有遲疑,白芷背起藥箱,扯掉高胖無賴的外衫,循著火把的光追過去。
兩個無賴還在聊天:“不知道李少爺這回賞多少?總是老大拿大頭,王家小娘兒們也是他嘗鮮,都殘廢了,虧得他下得去嘴。”
白芷繞到他們身後,將外衫罩往他們頭上一罩,捏起拳頭如法炮製。看著地上兩癱爛泥,白芷小小地吸了口氣,胸口通暢了一絲,一提氣,躥上了房頂。初時腳下還有些滑,漸漸輕盈起來。李員外是富戶,除了老婆兒子狠點,沒彆的毛病,他老婆倒張娘子的大客戶,白芷也跟著張娘子到過他家,先前隻知道他老婆脾氣不好,不知道這老婆能狠到這個程度。
【張娘子怕要再賺一筆了。】白芷唇角微翹,躥到了李府的房頂上。四下轉了一圈,李府正在開宴,李少爺在親爹麵前還算老實,乾坐著不敢動,覺得很是無趣,借口更衣跑出去拉個丫環進假山洞裡調戲。白芷捏了顆石子,照他的腦袋輕輕來了一下,將李公子引了出來,照他背上又是一拳。
在丫環的尖叫聲中,白芷背起藥箱,走屋頂一氣到了李娘子的後院裡。李娘子自己吃飯,身邊跟著好幾個丫環不好下手。白芷又等了片刻,騷動傳到後院,李娘子派人去看情況。白芷一盞一盞打滅了燭火,冷靜地看著李娘子的表情隨著燭火的熄滅由憤怒變成了惶然,又躥到她的背後捶了她一記,捶得李娘子“呱”出一聲響來,聽得白芷極快暢。
微微一笑,趁著燭火沒有重新點燃,白芷又躥上了房頂,腳下慌亂的家丁、丫環打著燈籠,四散著找人,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彆是哪個過路的大俠看不下去了吧?”
頓時,心上的枷鎖脫了去,不由長嘯出聲。
內力盈蕩,百竅皆通。
她讀懂了另一本密碼。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青銅往王者的路上越走越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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