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1 / 2)

少年行 我想吃肉 12410 字 8個月前

簡淳畢竟年輕, 乾誠希望白芷與他們同行的時候對他使了眼色,簡淳卻忽然覺得不好意思,沒有出聲挽留。白芷帶著徒弟走了, 乾誠小聲埋怨簡淳:“賈兄, 你為什麼不將這位白姑娘留下同行呢?

簡淳道:“你知道她是誰?”

乾誠奇道:“她又是哪個?”

簡淳一巴掌抽在自己的嘴上:“不是哪個。咱們再去問問那個使女, 看看還有什麼線索吧。”

乾誠沒什麼心機,馬上說:“好!我已將她安置在我家裡,你嫂子正在照看他,隨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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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白芷解開纜繩,手中竹篙撐開了船, 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嗯?”

白及扳著指頭發問:“那位薛先生是什麼人?”

白芷撐了幾篙,道:“我有點猜測, 你要不, 咱們就說說。”

“我聽完了再!”

“噗――”白芷輕笑, “話有點兒繞,你用心想一下。你看, 如果有人命官司, 到場會有什麼人?”

“看熱鬨的、捕快、裡正、三姑六婆、賣漿水小食的、仵作……就這些吧。”

白芷道:“如果是發生命案之前呢?”

“呃,算命的?”

白芷搖搖頭:“我是大夫,哪兒有什麼凶案,我也會湊個熱鬨。如果是江湖仇殺,會有些人受了重傷,一個大夫, 想要醫術精進就得醫治儘可能多的病人, 所以我會在場。捕快是正經人裡到得最晚的人, 但他們肯定會到,仵作也是一個道理。包打聽則是靠種種消息過活的, 他也很有可能會去。除了這些人,還有一種人是必須在的,凶手,沒有他就沒有命案發生。”

白及認真聽著,問道:“那跟薛先生有什麼關係……他是凶手?”

白芷道:“我是個四處撿病人的大夫,有什麼傷亡事故,我在場不算太稀奇。如果一個人,十處響鑼九處有他,他還不是捕快不是大夫不是仵作,就很可疑了。我見過這個薛先生幾次,一次是老爺子的壽誕,一次是在京城,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老爺子遇刺,第二次太尉遇刺,第三次李知縣被人殺了,你說他可疑不可疑?”

白及道:“這一次不是他下手的。”

白芷一篙一篙地往前撐,撐到江心改而用槳,道:“這三次刺殺相隔了上千裡,凶案發生的時候都有他,非常可疑了。也有可能他是比動手的人身份更高的人,監工,或者乾脆就是主使。”

白及道:“我明白了。”

“隻是我的懷疑罷了,再說了,這三次我也都在現場。”

“肯定不是師父!”白及堅定地說。

白芷笑道:“進去睡吧。”

“我陪師父!”

白芷道:“等過了江,我也睡去。”

“也沒多會兒,我陪師父。”

師徒二人坐在船上,待船過了江,白芷也不夜航,在對岸就近尋找了一個係船的地方停船安歇。停船的時候,白及又問:“師父,那位薛先生的師弟,很要緊嗎?他為什麼代他師弟報上名字?”

白芷道:“你知道,江湖上前陣子出現了一個無名劍嗎?”

“知道!他是師父的手下敗將。”

“你開心什麼?你又打不贏他!要是我沒看錯,那就是他了。”

“哦哦!咦?他怎麼做了刺客了?”

白芷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他說是要報仇,我沒有去驗證過,不好講。好了,睡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白芷便起來,拍醒了白及,兩人洗漱過後,白芷授了他幾路左手劍。白及大為興奮,他跪救師臾就是為了學左手劍,現在白芷終於肯教他了。站在船頭不停地擺弄他的短劍,興奮勁兒久久不褪。

天上飄下了饗贛輳白芷點了爐子淘好了米,往鍋裡一扔,加上水煮。米熟的香氣飄入鼻端,白及跳了起來:“師父!你怎麼做飯了?不是說了放著我來的嗎?”

用罷早飯,白芷沒事人似的說:“好了,乾誠說,那個丫鬟與那個護衛是在前麵那個水驛裡遇上的,咱們去那裡打聽一下……”

“師父!午飯我來燒!”

白芷當沒聽到,乾咳兩聲:“凡人行過必有痕跡……”

白及洗了鍋碗瓢盤,很是憂慮――師父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手上一邊摘著菜,一邊聽白芷講授追捕的技巧。

雨一直沒有停,白芷發愁道:“聽雨入眠是有意境,找人可就麻煩了。一場雨下來,什麼痕跡都沒了。還說有水災呢,雨不停,這災隻有更大的。”白及小聲嗶嗶:“咱們還是找那個什麼去禦史吧,他不是關心百姓麼?讓他想辦法好了。”白芷道:“我怕他已經死了。”

兩人慢慢地說著話,到了水驛停了船,白芷將船寄存在水驛,向驛卒打聽消息。驛卒連連搖頭:“人太多了,記不得,您瞧,這來來往往的,都是趁著水災去壓價的。”有壓價買貨的,也有壓價買人的。凡有水旱災害,都是人販子的盛宴。白芷出了高價,問他一隊商客家的丫鬟的事兒,驛卒勉強道:“他家沒買丫頭,倒是雇了幾個護衛。”

白芷問了護衛來的方向,與白及兩個換了小船追蹤過去。

行不兩日一片澤國。也有官府、富戶開了粥棚賑災,白芷帶著白及往粥棚裡一看,竟是富戶開的粥棚飯食好一點,官府的粥棚,不但是陳米,還摻了些不知道是什麼玩藝兒的東西。白芷不禁搖頭歎氣,看災民的表情,竟然沒有多麼的氣憤,反而狼吞虎咽吃著這看起來不大像是給人吃的東西。

白芷皺起了眉頭,白及比她還要鎮靜,小聲說:“算不錯的了。”他在小販家吃剩飯菜也就比這個好一點而已。白芷道:“我記得家裡在這兒有個鋪子。”這裡已經是沈家的勢力範圍,本家在本地沒太多的彆府和據點,隻有一個收絲繭和綢緞等土產的鋪子,顧府在這裡也有一個米鋪。

師徒倆去了米鋪。

米鋪見到她也是愁眉不展:“今年非但沒有收上什麼米糧來,還舍出一些,看這個樣子,到秋天也沒什麼盈餘,怕是要鬨虧空。”白芷道:“這些個事你照實對大師兄、二師兄講,他們心裡一準有數,我卻有一件事要問――眼下鬨疫症了嗎?”

米鋪的管事道:“還沒有!大小姐,您要管這個事兒嗎?您菩薩心腸,可這事兒呀,恐怕您治一個兩個、十個八個,哪怕一二百個人都能治,要管這一整個地方,也是管不了的。”白芷歎氣:“我知道。官府就沒有管嗎?”

“也管,可也管不了多少。”對著東家管事可說的就多了,從官府裡勾結改賬簿的勾當講起,一口氣講了許多。“官府與富商、士紳做交易,拿撥來賑災的好米替換各家倉裡陳米、碎米,煮完下了災民的肚兒,好米進了富商的糧倉。一轉眼,好米又能賣上好價,大家夥兒四六分賬。”

白芷問道:“咱們家乾這個事兒嗎?”

管事的陪著笑道:“有替換,量卻是足的,也沒有黴壞。一兩千石的事,不多。大宗還是他們本地的家族。二少爺先前有個章程,從這宗買賣裡賺的錢糧,都再折成米舍出去。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咱不乾,有人乾,落咱們手裡還能喂幾口進這些人的嘴裡,彆人連這點表麵功夫也不肯做。”

說著,怯生生地看了白芷一眼。白芷冷笑一聲:“我又不查你的賬,你急什麼?我且問你,你們這麼乾,禦史沒個說法?不是聽說出了事兒,我何必南下?”

管事的忙說:“這事兒可不敢講,前頭那位王禦史,太年輕,真個查了些賬目,卻不知這是捅了個大大的馬蜂窩。屬下也不敢多管,看他逃命,就在岸邊放了隻船,隨他們愛去哪裡去哪裡。這幾天聽說他失蹤了,許是死了吧。”

還行,這管事隻能算半個江湖中人,能做到這樣已經全是有良心了。白芷細問了他放船的地方,又問了船上的裝備、能走多遠、附近有什麼可以落腳的地方之類。管事一一回答,末了,說:“大小姐要尋這個人,不妨暫住下來,小的派人去打聽,一有消息便稟告大小姐。如今外麵亂得很,一旦有了災荒,什麼雜碎都來了,沒的汙了您的眼。”

白芷道:“不用,準備一條船,我親自去找。”

管事拗不過她,陪著小心給安排了船隻、船工,載著師徒倆往他放生王禦史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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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漲水退,岸邊已看不大出什麼痕跡,附近尋到了兩隻才染上鐵鏽的箭頭,洗淨了也看不出上麵有什麼記號。【專業人士乾的。】

“往前麵看看。”白芷說。做這樣的追蹤她還是第一次,行不多久就又看到有災民聚在一處,看到有船來都圍了上來,四下一片泥濘,什麼痕跡都沒了。

災民看到他們一行人衣飾整潔,都圍了上來,有乞討的,有要賣兒女的。白芷低聲道:“船上還有吃食都分給他們吧,慢些分,彆叫哄搶了,反而糟蹋了東西。”她自認為已經算是有些見識了,這個時候一旦露出有賑濟的意向,手裡又有乾糧被看到了,就容易被圍堵。餓急了的人眼裡隻有吃的,一套哄搶,場麵一亂,踩踏、糧食在爭搶中散落浪費都是會發生的。

米鋪的夥計近日來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發現這位大小姐也不算無知,心情輕鬆多了,道:“小的們去辦。”

乾糧很快分完,也不算浪費,揀最需要照顧的老幼婦孺分了乾糧,還將仗著年輕力壯要搶奪婦孺乾糧的無賴扔到一邊。【做得還不錯。】白芷知道無法要求更多,歎口氣,彆過臉去。得到接濟的人,隻因為得了一口吃食,邊往嘴裡塞邊叩頭致謝。

沒有得到乾糧的人失望之餘又罵罵咧咧起來:“沒有米充什麼闊佬?來消遣爺們麼?不得好死的東西!”他們有今天沒明日,也不收斂聲音,夥計慌得趕緊撐船離開。

白及氣得小臉通紅,“鏘”一聲拔劍出鞘。

白芷道:“你要做什麼?”

白及怒道:“這群人真是狼心狗肺!”

他與白芷從顧家出來,一路上不時會遇到本家或是顧府的分舵,白芷也偶爾會落個腳,診治各種疾病,帶白及看看人情世故。兩人登上鐘鼓樓,按白芷的辦法去選擇貧苦的地方。人一旦窮了,一點小事也變成天大的事,為了一口飯爭吵,為了多花了一個銅子兒打架的常有。安州是白芷花了四年的時候處出來的,陌生地方的窮人不知道她的秉性,時常會有耍小聰明想拿話、拿情義捆住她再占點便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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