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笑了:“常先生又是為什麼趟這個渾水?”
“呃……”
“明人不說暗話,這五囤米,怕不是都從賑災的社倉裡拉出來的吧?”
“可不敢這麼說!”常豐智正色道,“我拿自家米換的。”
“陳米。”白芷說。
常豐智笑了:“三小姐果然不是不懂世事的嬌小姐。大家都這麼乾,沈家、您的府上,都這樣。”
“家父在哪兒?”白芷忽然說。
常豐智一聲歎息:“令尊好好的,還請三小姐勸一勸令尊,大家有個台階下。都是武林同道,何必為了官場傾軋自己人打自己人呢?‘朝廷鷹犬’四個字,不好聽呀!”
白芷點點頭:“是難聽了點。他人呢?”
“在這裡,在下可不敢怠慢顧五爺,請。”
~~~~~~~~~~~~
顧清羽與林駿等人都在常家堡的客院裡住著,飲食不曾虧待,這時節還備了冰。
王禦史與顧清羽在窗下弈棋。
陳王陰著臉坐著,手邊一盞茶早已涼了,林駿拿著柄折扇敲打手心。他們兩個心情比王、顧二人差多了,往外送信倒是可以,然而朝廷中有安王阻撓,營救必然遲緩,居然淪落到要指望江湖中人的地步了!
常豐智人未至,笑先到:“顧五爺,您瞧瞧誰來了?”
白芷緩步踏了進來,陳王的表情從期待變成了失望最後變成了緊張,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能乾什麼?彆是被抓來當人質,逼顧清羽撒手不管的吧?
外人麵前,白芷給足麵子對顧清羽叫了一聲:“父親。”
顧清羽道:“你怎麼來了?”
“看您過得怎麼樣,聽說您不想離開?”
顧清羽冷冷地看了常豐智一眼,常豐智作了個害怕抗拒的動作。
白及趁這個功夫,老老實實給他行禮叫:“師祖。”顧清羽目光變得柔和:“乖,跟你師父回去,我還要在外盤桓一陣子。”
白芷道:“為什麼呀?因為他要禦史寫字據,不追究這裡的事情?”
王禦史怒道:“還有寫下我知道他們上下其手、以次充好倒換糧食、貪墨賑災款,但是我不追究!”
“您彆這樣說呀,”常豐智道,“該分給您的,一文錢都不會少。”
王禦史氣得臉都紅了,隻有他與常豐智,他還不至於此,旁邊還有陳王、林駿聽著呢!商陸憋到現在終於忍不住了:“無恥!”白芷看了他一眼,說:“喲,漏勺,你好呀。”商陸又被憋了回去。
白芷含笑看著顧清羽,正要說話,又住了口。外麵怒衝衝一個聲音:“舅舅!您在說什麼呀?!”
白芷轉過頭去,隻見一個穿著淺綠衫子的姑娘俏生生站在門口,頸上金瓔珞鑲著顆大紅寶石,長得怪俊的。這應該就是那位袁姑娘了。她的身後兩步,站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少年,正是沈雍。他看起來比上次憔悴了不少,瘦了一些,也顯得成熟了一點。
袁香君心中有些焦慮,她家雖不及沈家,卻也是有些交情。前些日子,她在沈家小住幾日,與沈老太君聊得正投機,傳來消息,她舅舅把沈雍的表哥給扣了!這還怎麼搞得下去!沈清一得到消息就趕往常家堡,沈雍原本在閉關的,聽了信也出關趕過來,她自告奮勇跟了出來。
一路上沈雍沉默寡言,她知道,沈雍的處境不是很好,沈清隱隱有取代長房之勢,她打算幫沈雍穩住地位。如果能夠化解這次誤會,一定可以壓住沈清一頭。
豈料到了常家堡,並不能說動常豐智,現在常豐智的舉動更是證明一切都不止是“誤會”。她不是無知少女,也明白大家族背地裡必會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常豐智這樣說得肆無忌憚,真是太直白也太丟臉了。
偷眼看沈雍的表情,發現他正看著白芷。
【顧家的小姐!】袁香君心裡打了個突,【他聽說她來了就坐不住,難道?沈家少主、顧家小姐……般配。不!我才是要做沈家未來主母的人。】
白芷依舊是含笑,對沈雍點頭道:“阿雍,彆來無恙。”
沈雍卻皺眉:“你……”他不由自主抬起一根手指,指著白芷的臉,她的臉色非常糟糕。追過來的阮淇拉下了他的手:“阿雍,太失禮了。顧小姐,彆來無恙。”
阮淇很不安。沈雍之前並不是閉關,是被沈老太君關了禁閉。告白個姑娘被拒了,本也沒什麼,老太君也是打算順其自然。但是風雲突變,沈清不安份了起來,沈雍在論劍大會上又不出彩,沈家人心有些浮動。
沈雍還心不在焉的,處理家內的事務頗有失誤之處,幸虧阮淇和老太君發現及時將事情圓了回來。沈老太君仔細盤問沈雍,到底為什麼被拒絕:“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沈雍沒料到她隻是為了套話,把自己怎麼說的,白芷怎麼說的,都講了。
沈老太君心裡一盤算,那就不用耗著了,開始考慮給他訂一門親事,以鞏固他的勢力。
沈老太君認為沈雍需要儘早留下後代,越早越好、越多越好。袁香君也是一個識大體、顧大局,頗有主母風範的姑娘。並且袁家在南方,支援很容易,不像顧家,勢力主要在北方,願不願意南下還是個未知數,白芷自己還不樂意。
哪知沈雍不願意!沈老太君就讓他“閉關”了。阮淇並不讚同沈老太君的做法,很擔心沈雍反彈,但是沈老太君自有她的道理:“我的時間不多了,阿雍的時間也不多了,上天不讓我們慢慢尋找最好的,那就隻好找眼下最合適的。阿雍是我養大的,我知道他,他是會權衡利益得失的。就算一時不能接受,香君終不會讓他失望。”
阮淇並不樂觀,這是一個十二歲就敢離家出走混丐幫的少爺啊!果不其然,沈雍對袁香君非常抗拒,一路也不說話,見了白芷之後眼就發直。
袁香君表情也變得勉強起來,她一路就覺得沈雍對她缺那麼點意思,現在一看,什麼就都明白了。手絹在手裡擰了兩擰,袁香君的淺笑又回到了臉上:“顧小姐?”
白芷也對她微笑,問常豐智:“常先生,這位是?”
“外甥女兒,不懂事,就知道亂跑!你來做什麼?打擾到客人休息了。”
真是個不懂事的舅舅!袁香君一肚子的色,還得笑著說:“難道我不是客人了?”常豐智道:“胡鬨!”外麵又傳來一個清亮的男聲:“誰胡鬨呀?”
“沈六爺。”常豐智拱了失手。
沈清又來了。
白芷不想跟他們磨牙,對阮淇和沈雍點點頭,又問顧清羽:“真不跟我走?”
顧清羽道:“你回家好好休養。”
白芷居然點頭:“那好。不過,借住在彆人家裡,也不能太隨意了。來人。”外麵紀子華指揮著人傳話,一隻隻的箱子被運了進來,從鋪蓋到衣飾、香爐、果盤、閒書,樣樣周到,甚至還有兩麵大鏡子。極大的木桶還裝了幾桶清泉水過來:“這個煮茶味道好。”
白芷道:“那就安心住下,我回去對二師兄講。”
此舉大出常豐智的預料,他甚至做好了白芷現在就動手的準備,他身上穿著軟甲,心腹就跟在身側,牆上還有弩手預備著。不料白芷就丟下一堆壇壇罐罐轉身要走?常豐智道:“顧小姐?”
白芷道:“家父恐怕還要再打擾您兩天。”
“呃……”
白芷禮貌地點頭:“告辭。阿雍、阮先生,你們住得慣嗎?”她不太確定他們的態度,一對一動手拿下常豐智她有把握,但如果沈雍、沈清等人立場不明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陳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與林駿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不滿顧清羽不隨行,如果一開始就有顧清羽護送,他們可能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但是看白芷這個樣子,兩人都有了個不好的猜測――他不跟過來,是不是跟他女兒的狀況有關?白芷的臉色極差,林駿知道她“不是個菩薩姐姐”,能讓她不出手暴打常豐智,最大的理由就是她已經出不了手了!
情況不妙!兩人故作不經意地去看沈雍。
沈雍道:“自是不如在自己家方便,說不得要沾一沾表哥的光了。”
白芷笑著搖頭,扶著紀子楓的手:“你自便。父親大人,我走了,過兩天我再來看您,您要想跟我回去,就準備好行李。”
顧清羽皺著眉:“你走!”
常豐智見狀追了出來,他對白芷也有個判斷――她肯定是不高興的,但是她會權衡得失。會權衡得失就意味著不會為了彆人損失自己,她應該是不想沾手這件麻煩事的。
白芷走得並不快,常豐智在院外追上了她:“三小姐,您看這……”
“你那個是外甥女,你都管不了。我那個可是親爹,你讓我怎麼辦?我回去跟二師兄商量一下,過兩天我會再回來接家父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
白芷回到營地,蘇晴與姚勉都在,倆人正在吵架。
姚勉說:“怎麼能讓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麵交涉這種凶險的事情呢?”
蘇晴道:“你少添點亂,我早過去看是怎麼回事兒了!哪用得著為了在這兒攔著你,耽誤了事兒?”
忒熱鬨了。
聽到馬嘶人語,兩人才停了口,姚勉的口氣頗為關切也帶點薄責:“怎麼獨個兒跑出去啦?”
白芷道:“不麻煩的,勞您惦記啦。二師兄,簡少俠他們呢?”
白微道:“你又要乾嘛?”
白芷道:“有事讓他們去乾!”
姚勉還沒反應過來,紀子華已經跑出去了,三兩下把簡淳和乾越等人請了來。姚勉張張口,白芷已對簡淳說:“事情不妙!常豐智扣了王禦史,要脅他寫下字據同流合汙,否則就不放人。對了,他用陳米換了賑災的好米,正放在他家裡。”
乾誠一個激動,就要去攻打常家堡。白微急急攔住了:“乾兄,事情不是這樣做的。”
白芷道:“不錯,畢竟是官場中的事,我們不宜貿然插手。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以外的事,要江湖以外的人去做。”
姚勉也學會了白微式的語言:“你要做什麼?”
白芷對簡淳道:“家父被困常家堡,營救他,我責無旁貸。你們從一開始就是追查水匪,不如有始有終,將查到的事情告訴災民,告訴他們,哪裡有吃的。咱們兵分兩路,我們踏平常家堡,你們剛好把人帶來,開倉、放糧!完事兒你們繼續行俠仗義,我回家教學生。”
簡淳道:“一言為定!”
乾誠道:“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白芷抱著胳膊,對白微道:“搶出人來算什麼?殺了常豐智又算什麼?殺人不誅心,等於給自己留仇人。從今而後,這片地界上,常家的漏網之魚再也抬不起頭、掀不起風浪了!社會性死亡了解一下啊親。朝廷鷹犬?哼!我就讓他看看民憤滔天,民意要我行俠仗義。”
白微一挑拇指:“你行。”
“走啦,午飯時間到了。”
兩人轉過身,看到姚勉一臉不敢置信,旁邊蘇晴難得給了白芷一個好臉色,笑得甜甜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