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可是百年大族,應有家訓刻在祠堂吧?”師清徵淡笑著開口道,“柳相政事繁忙,可也不能忘了祖先跟前儘孝。”他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柳弘臉上火辣辣的,心中恨不得將師清徵撕碎了。柳家與太子關係素來不好,可先前好歹會給點兒臉,眼下這嘲弄的笑語,已經是將他的臉麵往地上踩了。
低低的笑聲從群臣中傳出,可當柳弘冷厲的視線掃過,一個個又收斂起,儀容端正,挑不出絲毫錯誤。
“太子教訓得是。”柳弘冷著臉沉聲道。他看了一眼上首的天子,笑吟吟的,溫和的視線儘數落在太子身上,絲毫不掩飾他對太子的偏愛。想到了大計,柳弘的眼神閃了閃,將那些情緒儘數壓了下去。
退了朝後,師清徵被魏全德請進了紫宸殿中。
“我兒今日到底是衝動了些。眼下還不宜與柳弘交惡。”弘安帝望了眼師清徵,像是在看年輕時候的自己。
“南北戰亂後,世家大族早不如前,那等‘共天下’的妄想應當收一收了。”師清徵冷哼了一聲,又道,“柳弘那老匹夫,還妄圖維持著世族七宗五姓,隻與那些大姓通婚,連咱們皇家都被輕看了。”
弘安帝聞言神情也冷了下去,道:“可還不是將女兒送入宮裡來了。”
師清徵知道天子指得是柳貴妃,可這不是他當兒子的能過問的事情。沉思了片刻道:“今歲的貢舉考試,兒子也想插手管一管。”
弘安帝詫異地望了師清徵一眼,還是首次見他積極去做一件事情。“為何?”弘安帝沉聲問道。
師清徵不怕皇帝問,在原劇情中原身就隨便搪塞了幾句都能夠拿到這項差事。此刻聽聞弘安帝一問,他應道:“吏部已經被柳弘的門生占了,這選拔人才之道,可不能讓他們拿捏著。”見弘安帝神情鬆動,師清徵又笑道,“不親自去瞧瞧,便不知弊端在哪裡。再說了,兒子還想要改一改,招些其他的人才。”
弘安帝並沒有思忖多久,一頷首道:“此事朕準了。”太子做不好,那就多派點幫忙的人手就是了,總歸是願意做事情了,而不是以前那副模樣,到時候麵見列祖列宗,也不會因為有個不孝兒而沒臉。
師清徵不知道弘安帝想這麼多。
本朝士子八月由州郡送入京中,來年正月方開始考試,尚有數個月的時間,不需要著急。倒是與楊家的婚事,需要解決一番了——要不然,那位楊家姑娘都要嫁入東宮中,可不能白白將她給耽誤了。
九月,金菊盛開。
平陽公主府上,各色菊花堆積如山,名曰“九花塔”。每年的這個時節,平陽公主都會開金菊盛宴,給京中不少人家送去“金花箋”。盛服的少年少女並肩來往,觀之燦爛如霞。
除了那富貴人家,進京趕考的士子也有機會獲得“金花箋”。憑借此箋可進入公主府,如果能夠得到公主青睞,前方便是一條通坦大道,故而士子們莫不以拿到“金花箋”為榮。
穀茂一身青色的衫子,走在那一群慘綠少年中,心中略有些緊張。
他手中緊緊地捏著那一封“金花箋”,眼神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這“金花箋”如何來的,某日一醒來,便見他落在了自己的枕畔。他也無交好之友,找到了幾個青年士子詢問,也隻引來了一陣哄笑。
反複思忖,他仍舊是決定往平陽公主府上走一趟。萬一有機會見到那日替自己解圍的恩人呢?
菊花清香如酒,弦歌泠如清泉。
師清徵一身淡紫色的長衫,麵如冠玉,漆黑的雙眼幽沉深邃,他立在那亭子裡,修晰清雋,仿若不是這塵世中人。
“爺,帖子送去了,那人會來麼?”平旦低聲問道,先一步擔心起來。能被主子記著的人,想來是十分重要的。隻是看著那人單薄的身形,他隻怕那“金花箋”被旁人搶去了。
師清徵微微一笑,聲音輕而篤定:“會來的。”讓穀茂貿然上公主府中是為難他了,可若是拿到了金花箋呢?他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呢?穀茂是個重視恩情之人,所謂一飯之恩,當以千金為報,就是他踐行的道理。這一回,就算他不能為自己所用,也不會落到師清明的陣營去。
平旦默立在師清徵的身側並未多言,身後忽地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平旦驟然往後望去,眸光如電,滿是警覺道:“是誰在那裡?!”
“這裡是平陽公主府。”師清徵緩緩開口道。公主府中能有什麼危險呢?師清徵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轉瞬即逝。
那惹出動靜的兩個少女自偏角緩緩走出,朝著師清徵福身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殿下。”
“原來是楊家大姑娘啊。”平旦一臉恍然,他望了師清徵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師清徵一頷首,忽地問道:“這婚約楊姑娘也是不願的吧?為何不提出呢?”
楊如意眉頭微微蹙起,她垂首掩住了眸中的神情,淡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師清徵輕嗬了一聲,他邁腿大步往前走。楊如意身側的丫鬟不動聲色挪到前方。師清徵將這一切收入了眼底,心中暗暗覺得好笑。等到走離了數步,師清徵才倏地回頭道:“孤自教姑娘如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