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 紀凡偷偷躲進廁所隔間,試著給陳臻撥了個電話。
不出所料, 無人接聽。他先前發送的幾條消息, 也都標識著“未讀”。
紀凡猶豫再三, 編輯了條短信給關逾,倒是很快收到了回複, 對方約他放學到操場邊見麵。
初夏的校園很安靜, 操場上遠遠有學生跑著步,或是飯後消食散步。
“其實陳臻他……每隔一兩個月, 都會請假離校,有時候就半天, 有時候要一個禮拜。”關逾撓撓頭,“去年這個時候他好像也不在。”
紀凡道“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是在哪裡上學的?”
“大概是北方,具體我不太清楚, 隻知道他高二出了場車禍,好像休學了一整年。”
“車禍?”
關逾點了點頭, 壓低聲音“也有人偷看過他的家庭情況調查表, 似乎父母全都在那場車禍裡過世了。班裡有不少人相信這個說法, 但是怕他難過,我們也沒細問過他。”
紀凡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對方。
關逾不好意思了“害,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 轉學肯定是為了重新開始, 他既不願提起,乾嘛還要拿過去的事兒去騷擾人家呢?”
紀凡點點頭,眼前的少年其貌不揚,但的確是個好班長。
“不過,還有一件事……”關逾麵露躊躇。
“怎麼?”
“我還沒和彆人提起過這事,”關逾掂量了一下,還是繼續道,“其實,去年清明的時候,我在西桂山遇到他了。”
紀凡愣了一下,西桂山是h市當地最大的公墓,大部分市民去世之後都葬在那裡。
可是,陳臻明明是轉學來的,老家在北方,父母也應當葬在彆處,他跑去h市的公墓做什麼呢?
關逾說他也不清楚,隻是那天祭完祖下山的時候,碰巧撞見他捧了幾束白菊花往上走,雨濕路滑,行人如織,兩人擦肩而過隻打了個招呼。關逾當時根本沒反應過來,便也沒問對方這是去祭拜誰的。
“或許是遠房親戚,”關逾猜測,“你可以去問問老許,說不定老師那裡登記了他親戚的聯係方式。”
——這的確是一條重要的信息,如果陳臻在本地有親戚,那麼順藤摸瓜,定能找到些線索。
紀凡心裡立刻有了計較,彆過關逾,打算趁老師下班前再去趟教職工辦公室。
誰知,剛轉過拐角,便迎麵遇見了剛吃完飯的傅明淵。
紀凡愣了愣,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傅明淵的目光一凝,如有實質般射向他背後,那裡,關逾正顛兒顛兒地從牆根裡追出來。
偏生這人邊跑還邊舉起手機嚷嚷著“一會兒記得給我發消息啊!”
紀凡“……”
傅明淵“嗬。”
關逾嘎吱刹住腳步,莫名感到了一股寒意“傅、傅教授!”他整個人都有點懵,明明上午動員大會的時候傅教授麵對學生還是如沐春風的,怎麼私底下就像是變了個人?
紀凡扶額,趕緊找了個借口先把他支開,再扭過頭來哄人。
任憑他怎麼說,傅明淵不置可否,不悅地抿著唇。
明知道兩人隻是在調查,借題發揮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但理智歸理智,心裡頭,他還是給那姓關的小子狠狠記了一筆。
——在哪兒商量不好,非要跑到這麼個僻靜的地方來嗎?
他看紀凡自然是千好萬好,故而理所當然地覺得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童話裡,小王子給套了個玻璃罩子。傅明淵頗有些不忿地想,換做是他,定要換個鐵打的厚罩子,讓旁人都沒法覬覦自己的珍寶。
紀凡說的有點口乾,很自然地拿過傅明淵提著的暖壺旋開喝了一口。
再抬頭,卻見傅明淵緊盯著他手裡水壺的邊沿,眸色深深,說不清是什麼表情,火氣似乎倒是突然消了。
紀凡不明所以,舔了舔唇角,將茶壺遞還給他“您也要喝嗎?”
這下,傅明淵臉上掠過一絲可疑的僵硬,一把奪過水壺,也沒多說,用力轉緊了蓋子。他目光瞟向彆處,狀似不經意道“不是要去辦公室看花名冊麼?”
“哦對!”紀凡低低驚呼一聲,看了眼時間,“這麼晚了,該不會已經下班了吧?”
“就算還有人在,你確定他肯讓你隨便翻?”傅明淵挑眉。
“不確定,”紀凡耷拉下肩膀,“但總要問問才知道嘛……”
叮鈴一聲輕響。傅明淵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掛著串黃銅舊鑰匙。
他麵上有些得意“嘖,關逾那小子能帶你進辦公室麼?”
紀凡“……”哎,怎麼還惦記著這一茬啊!
“嗬。”傅教室心情好轉,很大方地說,“跟我來。”
暮色四合,高三數學辦公室已經關了燈,木門頂上的小窗格裡透出半拉夕陽。
傅明淵行事謹慎,叩門後稍等片刻,確定裡麵空無一人,方從兜裡掏出鑰匙來,三兩下推門而入。
紀凡跟著他,兩人很快從資料櫃裡翻出了厚厚的花名冊。
名冊裡記錄著學生們的家庭信息,還有些五花八門的備注,比如“xx母親上晚班,聯絡時注意時間”、或者“xx和奶奶同住,老人耳背講話需大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