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6班班主任是位工作細致的女性,她幾乎將每一名同學的家庭狀況都摸得清清楚楚。
然而,翻到後一頁,紀凡忽然愣了愣,隻見眾多密密麻麻的信息當中,惟有陳臻名字後麵一片空白,倒是勉強填了個監護人,是他的奶奶。
兩人對視一眼,傅明淵挑眉“他祖母難道也在h市?看這電話似乎是本地的……”
紀凡搖頭道“不必打了,這是陳臻自己的號碼。”
老人上了年紀,照顧孫輩不可能事事周全,更彆提陳臻隻留下了自己的手機,也難怪那些同學都說,就連班主任也摸不清楚這人的去向。
“陳……臻,原來是這個‘臻’。”傅明淵指尖掃過表格,麵上露出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麼了?”
“隻是好像有點耳熟……陳臻。”傅明淵思忖片刻,搖搖頭,“沒什麼。”
紀凡瞥了他一眼,記下老人名字和登記的家庭住址,重新將資料冊塞回了櫃子。
當晚,傅明淵有事先行離開。等到下了晚自習,紀凡獨自走在回家路上,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他眼前像蒙著一層模模糊糊的紗,明明能感覺到距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零碎的線索拚湊起來。
——如果明天陳臻還是不回消息,就去他家上門看看。
紀凡拿定了主意,反手推開院門,卻意外看見黑暗裡站著個瘦削的人影。
他第一反應以為是陳臻,險些脫口而出,眯眼分辨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他的母親。
陳幼青穿了身深色套裝,風塵仆仆,似乎剛從外麵趕回來,不知為何站在院子裡發呆。
聽見響動,她如夢初醒般扭頭“你回來了?”她掩飾似的拍拍套裙下擺,抬步跨上樓梯,擰亮門廳燈,道,“進來吧。”
紀凡這才注意到,她矮跟皮鞋的底下儘是泥土,鞋幫子沾著不少泥點草屑,一踩一個泥印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昏黃的燈光下,陳幼青看起來好像老了些,麵上的疲憊比前幾日更甚,眼下掛著淡淡的青黑。
“媽……”紀凡微皺眉頭。
大概是精神不足,陳幼青並沒有責怪他磨磨蹭蹭,隻道“先進來吧,外頭涼。”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幾乎算得上溫情脈脈了。
紀凡點點頭,聽話地邁進玄關。
兩人麵對麵,安靜地換上拖鞋。紀凡猶豫再三,忍不住開口“媽,你才剛回來?”
“嗯,”她頭也不抬,“今天有點事。”
換做往常,紀凡大概是不會追問下去了,可今晚的母親看起來格外好說話,他下意識地仰頭“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陳幼青頓了頓,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對兒子的態度太冷淡,僵硬地補充道,“我是去掃墓。”
紀凡沒反應過來,便聽陳幼青接著道“……給你小舅舅。”
他心中忽地一跳,好像有什麼關竅鬆動了。“小舅舅”的話題在家裡向來是禁忌,紀凡除了大致知道此人是陳幼青最小的哥哥,英年早逝,彆的一概不知。
屋子裡隻有母子二人,窗外是一輪高而遠的圓月,灑下冷冷清輝,樹影搖曳,夜風簌簌低語。
深夜總叫人不自覺地卸下心防。
陳幼青在飯廳裡站了一會兒,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疲憊地揉揉眉心。
“今天是他的忌日,”她低聲道,也不知是說給誰聽,“他跟媽媽小時候很要好的。”
紀凡沒有走,也沒有答話。
“他那麼聰明,那麼勤奮,明明本該是……”陳幼青唇角抿成直線,臉上閃過一絲慍怒,隨後又變作淡淡的悲傷。
她偏頭掃了眼紀凡,眼中不知是什麼情緒“都說外甥像舅,你跟他長得很像。所以我才總是……”她猝然刹住話頭,搖搖晃晃起身,到樓上取了本舊相冊下來。
“你看,是不是很像?”陳幼青抽出一張合影放在紀凡麵前,相片裡的她麵色冷淡,旁邊親昵摟著她的兄長卻笑得很溫柔。
陳幼青珍惜地摸了摸相片,輕輕笑了一聲。
紀凡其實早就見過“他”的照片,知道他們兩人樣貌相似。隻不過比起那張照片,這裡的人看起來柔和許多。
紀凡還記得那張海邊的單人照,“他”瘦得可怕,腕骨支愣著,麵目滿含憂鬱,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霧沉沉的不見光,如一柄鏽蝕的刀。
而這裡的“他”微微彎起雙眼,含笑看向鏡頭,又或者,是在看著拍照片的人,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說不出的溫情。
紀凡把玩了一下薄薄的相片,翻到背麵,忽地愣住了,隻見上麵鋼筆字體蒼勁有力,寫著
致佑臻吾友。
佑臻……陳佑臻?他知道陳家上一代人皆從“佑”字輩,陳幼青因為是女兒,所以改用“幼”。
紀凡微微睜大了眼,看這簽名,照片大約是友人拍的,特地洗出來寄給了兩位主角,所以……“佑臻”是小舅舅的本名?
“那,拍照片的人是……”他疑惑地抬起頭。
陳幼青也瞥見了那行字,臉色微微一變,劈手奪過相片反壓在桌上。
“沒有誰。”她的語氣冷極了,“我不認識。”
她不肯多說,紀凡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瘦高的人影——“陳臻”這個名字,和“佑臻”……會有什麼關係嗎?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