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蓮菩薩那裡回來,過了幾日, 胡容便閉了關。
又過了十來日, 便是年節。
早幾日,廣樂老祖用法陣給每個徒孫傳了兩件新衣裳,一個玉飾。
除夕那日, 林信與顧淵在寢殿裡窩了一整天。
那日密林落了雪。密林的天氣有些極端, 夏日酷熱, 冬日嚴寒。
那場雪從前幾日便開始下, 一直下到除夕。
天氣冷,晨起的時候,林信八爪魚似的,抱著顧淵不肯撒手。
“你挺暖和的, 再抱一會兒, 再抱一會兒就起。”
林信閉著眼睛補覺, 睡得迷糊的時候, 笑嘻嘻地喚他:“小火龍。”
顧淵無奈地歎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 隻聽林信又喊:“小烤魚,烤小魚。”
顧淵垂眸, 看見他咽唾沫。
林信睡著不起,連帶著顧淵也起不來。
他看著林信,一直到將近正午的時候, 林信才揉了揉眼睛。
穿衣洗漱之後, 就已經是正午了。
林信在屋裡也套著好幾件衣裳, 外邊還披著顧淵的披風, 一邊打哈欠,一邊在案前坐下,早飯與午飯一起吃。
顧淵坐在他對麵,給他夾菜舀湯。
“你睡著的時候,你的朋友給你傳了幾條音訊,問你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吃年夜飯。”
“哪幾個朋友?有署名麼?”
“不記得了。”
“好吧。”
他能記得這件事情,就已經很不錯了。
林信捧著碗筷,專心吃飯,準備飯後給所有的朋友們回一封信。
才吃了沒兩口,他的朋友們又給他傳了兩條音訊。
一條是江月郎的,問他到底起了沒有,起了就快滾過去。
還有一條是何皎的,也問他要不要去魔界過年,還問他是不是赴了彆人的約。
他們之間向來如此,不會提早說好,興致來了,一封短信傳來,便喊他過去。
而且各自都有一個附加問題:“到底誰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信用帕子抹了抹嘴,挽起衣袖,從乾坤袋中取出幾張傳音符。
“都認識這麼些年了,不講究這些虛的了。你們都禮讓一下新人,我今年和新來的未婚夫一起過年。”林信頓了頓,補了一句,“朋友們除夕安康。”
做完這件事,他重新捧起碗筷,繼續吃飯。
又吃了兩口,江月郎的回信就來了。
“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林信信你好狠的心。”
狠心的林信呼嚕呼嚕地喝湯。
喝了一半,他放下湯碗,對顧淵道:“你應該沒約了彆人一起過年吧?”
顧淵否認:“沒有。”
“那就好。”林信笑著道,“晚上我們兩個人吃年夜飯,燙鍋子吃。”
“好。”
“吃了一起下棋,守了歲就睡。”
“嗯。”
寢殿邊上有一個小廚房,林信有時想烤兔子,就在那裡開火。
吃飽之後,林信靠在榻上看了一會兒小話本,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從榻上坐起來。
他去小廚房搗鼓吃的,顧淵幫他打下手。
期間小魔君沉黯過來問,要不要一起吃飯,被他們謝絕了。沉黯送了幾個煙火爆竹給林信,就離開了。
一邊走,一邊大喊:“我賭中了!尊上要和仙君一起吃飯!”
林信一臉複雜:“他在做什麼?”
“打賭。”顧淵將油紙包著的煙火爆竹拿進來,免得被雪花淋濕,“他們打了好幾個賭,還賭我什麼時候和你正式完婚。”
林信無話可說,密林的魔君還挺無聊的。
一直忙活到傍晚時分,殿中點起爐子,上邊架著一個銅鍋。
中間隔著融融的火爐與沸騰的銅鍋,他二人相對坐著,林信捏起玉杯,往他麵前遞了遞。
顧淵會意,兩隻玉杯輕碰脆響。
林信隻抿了一口,便不再碰酒杯,專心地往鍋裡下菜。
他垂著眸,認真的模樣被熱氣掩得朦朧。
窗子開著,風從外邊吹來,又將熱氣吹散。
他的麵容又漸漸清晰起來。
林信用長筷撥弄著銅鍋裡浮沉的菜葉,隨口道:“還記得去年除夕,我們是在枕水村守的歲。”
“是。”顧淵點頭。
林信笑著輕歎一聲:“這一年裡事情不少,不過總算是平安過去了。”
顧淵夾起鍋中菜葉,放到他碗裡。
爐子燃著,鍋永遠也不會涼。
林信話多,一頓年夜飯,吃了快有一個時辰。
原本說好的,飯後下棋,但是林信興致上來了,一揮手,說:“這種高雅的項目,不太適合過年的氣氛。我是俗人,要玩俗的。”
於是他拿了一段長香,抱著沉黯下午送他的煙火,跑到殿前的空地放煙火玩兒去了。
殿前積雪沒過腳踝,林信穿得厚,點了煙火,轉身就跑。穿著顧淵的黑衣裳,在雪地裡,好像一隻小灰鵝。
顧淵站在不遠處看他玩兒,火光映照著,林信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不多時,林信跑得累了,便喘著氣解下披風,丟給顧淵,要他抱著。
顧淵便抱著披風,站著看他玩。
虧得沉黯送他的不多,放一會兒就沒了。
林信站在他麵前,又被他用披風裹起來。
低頭時卻看見,不知何時,林信的衣擺濕了一片。
林信不好意思地往上扯了扯衣擺:“我沒注意。”
於是在床上守歲,也一樣是守歲。
洗漱之後,懶得再穿衣裳,林信穿著單衣,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他拍拍身邊的位置:“圓圓,來呀。”
顧淵勸他不要這麼囂張——顧淵沒有說話,這是林信意會到的。
顧淵才過來的時候,林信又道:“幫我拿一下話本。”
他轉頭去看榻前的矮案,翻了翻,找出林信正在看的那一本,遞給他之後,掀開錦被,在他身邊躺下。
林信把被子掖好:“有點漏風。”